希兰·比其尔无奈苦笑，“在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我也宁愿我不觉醒治愈系异能，但这件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
异能者是帝国的英雄，可英雄却得不到善终，只能在沉默痛苦的折磨中死去。治愈系异能者消亡那天起，帝国历史掀开了它最为安静沉默的一页。
如今厚重历史覆灰，一个又一个异能者死去。精神暴动伤害的不仅仅是异能者，更伤害牵挂帝国的每一位子民。
希兰抿抿唇：“希望我的出现能改变这一局面。”
二殿下江舟雪随意拉开一张椅子，长腿交叠，闲散懒意地看过去，唇畔微微勾起，眼底却没有笑意。
希兰坐在江舟雪对面。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与江舟雪见面，但每一次，他都会被江舟雪的脸惊艳。
在黑发紫眼的江家人里，江舟雪仿佛是一个异类。因为天生色素浅淡，江舟雪身体皮肤和毛发都是浅色的白，眼瞳的紫色却又比其他江家人要深，深紫色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江舟雪放松往后靠，专人定制的深色休闲私服衬得他愈发冰冷如玉。
希兰眼前仿佛弹出男人在书中简略却嚣张无比的介绍——江舟雪，王室二皇子。
年纪轻轻便当上帝国研究院院长的天才，目前帝国现有唯一治愈药剂zy-001的主要研发者和改进者………
即使外界冠以江舟雪的评价、头衔众多，江舟雪的介绍却永远只有这一行字。
天才的履历并不需要体现在纸面之上，仅仅在和他对话之间就能领略到。
——毒舌。
“我想我们今天对话内容并不会围绕‘成为治愈系异能者’之后的心得进行，我对你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
江舟雪瞥了一眼精致圆桌上的茶水，又不动声色地往花房某个角落看。
希兰有些尴尬，但他很快调整，微笑：“那么二殿下是想要？”
“审判庭的数据已经公布，但我对你的数值还有些疑问。”
江舟雪指尖轻点桌面，抬眼那一刻，希兰瞳孔微缩，手指也下意识攥紧。
非常强大的精神力，以及……
让人头疼欲裂的精神暴动。
花房空间仿佛被压缩塞进一个小盒子，空气和体积的减少，不仅让处在其间的人窒息，大脑更是疼得炸裂。
军校课堂上早就教过，等级越高的异能者精神暴动越痛苦，症状爆发的时间也比其他异能者要早。
但希兰没想过江舟雪才23岁，精神暴动症状已经严重到晚期。
………那么这个男人是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和他交谈吗？
希兰额头流下一滴汗水，他闭了闭眼睛，丝丝柔和的精神力以他为中心溢出，扩散到花房每一个角落。
不过片刻，希兰的精神力收回，后背已然全是汗水。
花房陷入安静，江舟雪的表情不复开始的冷漠，葱白指尖在圆桌上推过去一张烫金黑色通行卡，卡面上十分随意地写着主人的名字。
“有空可以来研究院找我。”
帝国内能得到江舟雪研究院私人通行卡的人可不多。
严肃的氛围消失，希兰扑哧一笑，“没空可以吗？”
江舟雪收回手，冷淡声音有了丝丝哑意，“当然，如果你愿意。”
希兰欣然收下那张卡，片刻闲聊后结束了和江舟雪的对话。
花房门被关上，圆桌只剩下江舟雪一人。
江舟雪垂着眼，呼吸平缓清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规律敲着桌面。
还不出来？
江舟雪皱眉，迈开步子朝花房一处隐秘的角落走去。
释放暴动的精神力，不仅仅是想测试希兰的治愈能力，更是想看看偷听的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目光先是看见一根黑色遛狗绳，江舟雪绕过藤蔓缠绕的树干，非常清晰地能够看到一人一狗依偎着靠在树旁。
——睡得非常沉。
“………”
成年萨摩耶体格相当大，少年趴在萨摩耶毛茸茸肚皮上，白色t恤蹭了点树上青苔和地上的灰，手指放松蜷缩在胸前，呼吸声平稳。
萨摩耶则非常忠诚地守着它的主人，乐呵呵地吐着舌头。
“………”
眼前人和初次见面那天躲在毕夏普身后的小孩重合，江舟雪无声地扯了扯唇。
天才的记忆力有时候好得让人困扰。
江舟雪对这位新弟弟没有感情，却也不免在二次见面中对比出新弟弟的变化。
——脸颊有了点肉，四肢更为纤长了些，青涩的面孔还未完全长开，就已经漂亮得不可思议。
胆子也比第一次见面时见长，居然就在这里睡着，也难怪一点动静也没有。
但是……睡着了？
江舟雪蹙眉，无法理解在一开始还惊慌藏起来的人，在他和希兰不到十五分钟的对话里，睡、着、了。
帝国年轻人的精力已经好到可以倒头就睡？
江舟雪未来得及思索，花房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帕里和江愈。
江愈和江舟雪都不是多话的性格，彼此冷淡的目光对视当做是问好，帕里则是急匆匆越过江舟雪，小心翼翼地把睡在萨摩耶身上的江元白抱起来。
江元白接触到熟悉的怀抱，若有所感地蹭蹭，手臂环上帕里的脖子，模模糊糊喊帕里的名字。
江元白没什么事，帕里彻底松了一口气。
帕里跟着江愈去办事的同时，江舟雪便找到希兰，邀请希兰前往花房议事，中间时间差不超过一分钟，导致帕里从书房出来得知这件事后，已经来不及阻止江舟雪。
江元白睡得很沉，眼睛紧紧地闭着，江愈指尖触碰他的脸颊，都没有一丝反应。
不正常。
帕里心再次提起来，江愈看向江舟雪，目光很沉。
“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舟雪回答得很干脆，语调也十分嘲讽，“你所谓的s级治愈系异能者，就是连我释放的虚假精神力都无法察觉的‘天才’吗？”
虚假精神力，是模拟精神力一段电波，不会对尚未发育精神域的孩子造成伤害。
江愈目光松了松，但还是让帕里带着江元白回去全身体检一次。
他转向江舟雪，“关于希兰·比其尔的后续报告先移交到我这里。”
江舟雪没有回话，视线久久停留在帕里离开的背影上，直到江愈再次发问，江舟雪才应一声。
即使是尚未发育完全，江元白的精神域也非常奇怪。
但他接触江元白-精神域的时间不长，也有判断失误的可能。
江舟雪压下心底的疑惑。
————
“他醒了吗？”
江妄之倚在门边，指尖旋转一枚硬币，身后是华丽清新的墙饰，早晨阳光透过部分彩绘玻璃，折射五彩光。
门内，江惟坐在床边，江元白呼吸平稳。
江惟微微抬眼，“没醒。”
硬币高高往上抛，闪烁银光，江妄之抱着手，没有去接的打算，语气散漫：“都睡一天了还没睡。”
江惟盯着即将落地的那枚硬币，手指微动，硬币便往上弹，精准落回江妄之怀里。
江妄之懒洋洋收好硬币，微微弓着身子往外看，“快点啊，再不让他醒，帕里就要回来了。”
透过二楼那扇敞亮的窗户，江妄之清晰看见江愈、江舟雪和帕里在铁门前谈话。
江妄之撇撇嘴，不由又催促：“这件事要是被帕里知道，又得去见审判庭那群家伙了。”
昨天希兰·比其尔拜访庄园后，江愈和江舟雪在书房里一天没出来，江元白则是在体检没什么事之后，睡了一天一夜。
现在……
江妄之又看了眼窗户，意识到帕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后，把门微掩，走过去，“你说大哥没事让比其尔家族的人过来做什么？”
比其尔家族不仅仅是因为雷厉风行的作风被称为帝国骇浪，更是因为他们近年来毫不掩饰的野心。
帝国骇浪，越来越名副其实了。江妄之微微眯眼。
江惟没回答他，眼睛盯着江元白颤抖的眼睫，倏尔轻笑。
“看来是醒了。”
江妄之也凑过去，“装睡？”
双子的距离极近，晨练之后的体温又高，大早上刚醒来的江元白被呼吸都快停了，顷刻想到昨天骑马时被江妄之禁锢在怀里时的温度。
不清楚双子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江元白脑袋还不太清醒，自以为隐蔽地颤巍巍慢吞吞往被子里躲。
还没躲进去，就被江妄之按住了。
少年乌发在后颈纠缠，江妄之伸手碰了一下，笑容明晃晃的，忽略眼底恶作剧般的逗弄，仿佛是贴心开朗的邻家大哥哥。
“好弟弟，我们没什么恶意，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双子的气息近在咫尺，被子里的人看着就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江惟看一眼江妄之，江妄之举起双手以示无辜。
“干什么，兄弟之间友好问候不行吗？”
他一松手，床上的脑袋马上缩进被子里，被子瞬间多了个鼓包。
江妄之也不介意，他敲门一样轻拍被子，“喂，昨天你在花房，听到二哥和比其尔家族那小儿子聊了什么？”
终于进入正题，江惟收回目光，等待江元白的答案。
双子的恶劣与生俱来，清楚江愈和江舟雪之间的事情不会告知他们，因此选择第三方来了解。
江元白就是这个倒霉的第三方。
江惟客观陈述：“今天关于希兰·比其尔是s级治愈系异能者的消息已经满天飞，拜访比其尔家族的人从昨天就开始排队，现在恐怕已经排到外星系了。”
这其中没有江愈和审判庭的默认，比其尔家族刻意推动，江惟是不信的。
江妄之想起帝国日报里对希兰·比其尔天花乱坠的夸赞之词，便回忆起看报纸时的困倦，他打了个哈欠，“哈，那废物凭什么？”
原来任务完成了？
江元白有些欣喜，但双子的气息实在太近，让他那点欣喜没一会儿就又收回去。但他总归放松了些，神情也没有这么紧绷。
他回答：“我睡着了。”
江妄之：“………”
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帕里抱回来的。
仿佛可以透过被子看到里面人颤抖的模样，江妄之回想起马背上江元白过分瘦弱的身形。
明明吃得也不少了，就是胖不起来。
江妄之一条腿压在床边，另一只手看着要去掀江元白被子。
江惟抬了抬眼，松开抵着下巴的手，像是结束了一场思考。
“既然得不到信息，我先离开了。”
江妄之目光紧紧盯着鼓包，没分给江惟一分，江惟脚步微顿，却也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江惟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江妄之和江元白。江妄之还思考着要怎么掀开江元白的被子，门又被打开。
江惟十分冷淡站在那里，“帕里要过来了。”
江妄之：？
“我刚看了也没这么快啊，你是不是骗我的？”
江惟抱手，沉默地和江妄之对视。
江妄之轻啧。
一阵窸窣脚步声，房门再度关上，江妄之和江惟的声音远去。
江元白耳朵动动，等着三分钟，确认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后，才掀开被子大口透气。
被子里很闷，江元白脸颊红扑扑，接触到新鲜空气那一刻感觉生活都是明朗的。
大脑清醒了一些，他回忆昨天，却发现记忆模糊得像是被蒙上一层雾。具体发生什么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他躲了起来，然后江舟雪和希兰谈话，他意识便开始模糊，直接抱着小黑睡过去。
江元白眼神有些失焦，再次回想，却觉得脑袋更加空白。
虽然想不起来，但任务完成了，也没事吧？
昨天完成的任务奖励了12积分，足够为他续一年的寿命。
缺失一块记忆，江元白总觉得有点心虚，因为他好像什么都没做。
他抱着江愈送的狗狗玩偶往床后倒，呢喃：“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妄之兴味的声音出现在耳侧，江元白迟钝偏头，发现江妄之就站在床尾的位置，挑眉看他。
“小骗子，不仅装睡还骗人。”
江惟从江妄之身后走来，目光落在江元白身上。
小骗子，又一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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