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歇,一会又不是我说。”柳时卿一副大爷样窝在椅子里。
“那谁说?”
“许飞渊了。”柳时卿往旁边努努嘴,“多大个事只得我亲自开口。”
许飞渊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拿过讲稿,“早说是我去说就不写这么多了。”
说着从储物器中拿出笔墨在纸上涂抹起来。
柳时卿抖开扇子遮住半张脸,朝归音挑挑眉。
“现在我来说说第二件事。”归音只当没看见,朝着众人伸出两根手指,“刚刚我发现释修法诀的颜色变了,从原本的浅金色,变成了如今的杏黄色。”
“漫天黄沙之下你也能看清?”
归音耸耸肩,“我哥也看清了。”
柳时卿回头看见归舟那双紧闭的眼突然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他们兄妹俩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居然还大惊小怪,真是不应该。
“颜色变了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力量来源失衡,来路不正。”
“详细说说。”
“若是无人插手,释宗用不上三百年必定消亡。”归音收回抬起的手,握成拳头放到膝盖上。
“但是你要插手。”这是一个肯定句,归舟的神识紧盯着她的表情,“为什么?”
归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们死光了我都不关心,但能死在西陆。”
“所以呢?”
“所以若是不插手,他们就要去祸害西陆其他生灵了。”归音叹了口气,“我真的好想一刀把在那搞事傻逼都杀了。”
没错,骂的就是顾随风。
她对顾随风在西陆的一系列作为隐约有了猜测,但还需要确认一下。
等魔修的事解决完毕,她就得暗地里去探探虚实。
“所以西陆生灵自相残杀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归舟的问题步步紧逼,归音这才发现自己给出答案根本解释不通她的动机。
西陆生灵自相残杀,就算她不在一旁拍手叫好,也应该想着趁火打劫,而不是像现在想着怎么解决,怎么拯救。
归音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好的借口,只得诚恳地说道,“我还没想好借口,但是这是我一定要做的。”
听她这么说,归舟知道再怎么问归音也不会吐露缘由,只是说,“人总有欲望,所以冲突不会消失。”
“我知道啊,但是与我无关。”归音从印记里摸出一袋肉干,“我只想让西陆恢复生机,生灵齐聚。”
她只负责让西陆恢复生机,至于恢复生机后西陆上的生灵要怎么斗争,那是自然的演变与选择,她不会插手,也不再有资格插手。
“你现在的状态……”慕浮生皱着眉,一时间门没找出合适的形容词。
“事不关己?”归音给他提醒。
“不是,与其说是事不关己不如说是……游离。明明处处参与,众多生灵因你而活,而你却不在乎留不留下痕迹。就像,你是高出他们一个界面的”
“等会儿,这个形容我好像在哪听过。”柳时卿抱着脑袋认真思考,“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和我这么形容过天道。”
“可得了吧。”归音吓到嘴里肉干都没咽下去,“天道无情众生平等,我算个屁。”
“你好像那个中间门商。”
归音翻了个白眼,这话的跟她是天道执行者似的,“中间门商是要赚差价的,黑心得不得了。”
这话说完归音自己都愣住了。
天道无情,亦不会有私心,所以它平等的对待着世间门每一种生灵,哪怕身为天道宠儿的异兽都只是为了更好善待这一界而创造出来的。
异兽再受天道青睐,也不过是一件称手的工具。
今天的她承担下部分帝泽的职业,不也是……
“别想太多,你只是你。”归舟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把她从那种混沌状态敲醒。
“我没想。”她下意识地否认。
否认的越快越证明她在心虚。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逃脱‘工具’的命运。
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头来只是换了个使用‘工具’的人?
腕上的恶念开始游走,大口大口吸食着归音体内翻涌的红黑色雾气。
归音掐着掌心,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可越是告诫自,越是忍不住去想,动作机械性地将手伸到口袋里,摸出一块肉干放进嘴里。
归舟一眼便看出她在钻牛角尖,和当初在接天城刚恢复神志时一模一样。
他也知道,再不打断归音就又要陷入自我论证的怪圈。
“马上就要到了,你不提前问问江虞问天宗的杂事堂有没有空?”
让归音从牛角尖里出来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干点别的。
“这次不用麻烦杂事堂了。”归音的眼神恢复些光彩,“那不是还有释修在吗?”
归舟挑挑眉,“想清楚了?”
她啧了一声摆摆手,“只清楚一点。”
是否再次成为刀俎下的鱼肉还未可知,但归舟那句话确实侧面点醒了她:
她只是她,所以能困住她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寄凡城和体宗从来都不是为了好名声退缩的借口。
她在西陆做的一切都是她想做的,能做的。修补体修宗门是身为体修不想见体修落寞绝迹,建立寄凡城收留凡人是不忍百姓罹难。
她只是一个努力的修士,而不是一个完美到毫无瑕疵的救世主。
再说她来这最初的目的也不过只是种树。
是归音来种树,不是帝泽的道侣来拯救西陆。
但落子无悔,她总不能建成的寄凡城和体宗拆了。
能做的只有摆正心态走好下一步。
归音长舒一口气,抬头时和舱尾的男修视线相撞。
嘶,要不还是下下步再改正吧,魔修这件事她是管定了的。
短短一刻钟内,她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丰富来形容,而是格外精彩。
精彩到柳时卿都想问问她是不是疯了。
“所以你想让那些释宗修士做什么?”
归音往后一仰,整个人再次松散下来,回答的也有些漫不经心,“成全他们‘以血肉之躯度众生苦厄’的理想,顺便帮他们找找本心。”
“他们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是他们的事,我只负责让他们去找。”
手背上符篆化成的罗盘逐渐靠近目标地点,那对兄妹也逐渐紧张起来,许飞渊也在最后一次调整扩声法器。
这件代步法器算不上大,飘在群山之中甚是不显眼,就算有声音也未必会有多少人当真。
不过办法是人想的。
比如现在,归音往慕浮生手里塞了两块极品灵石,拜托他用威压覆盖归属领地。
“你连先礼后兵都不演一下?”
“可以,但没必要。”
作威作福久了的人,会把旁人的礼貌当做胆怯,不如一上来就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不好惹。
慕浮生点了点头,威压铺天盖地无差别地向下方涌去,许飞渊的声音也在此时传出:
“诸柯山脉方圆千里地界已归属两界商会,外来之人速速撤离。”
“一炷香内未撤离的,均归为两届商会私有财产。”
诸柯山脉中的众多释修并未将许飞渊的这两句话放在心上,山治还有人特意放大笑声让他们听到。
这种反应并没有出乎归音的预料,甚至可以说她就在期待他们这种态度。
毕竟这样才有动手的理由。
归音敲了敲脑袋换了双眼睛,扫视一圈。
很好,下面的释修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归腑中期,打得过。
在背后朝柳时卿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柳时卿手掌在身前一划,一块蓝色光幕凭空出现,只见他手指翻飞,代步法器中的众多傀儡蜂蛹而下。
他能量傀儡变作自己延伸出去的手脚,却无法将傀儡的眼睛当做自己的。
神识尚未开发,再好的脑子也没办法同时处理传输回来的众多信息。
所以无灵力的人操纵傀儡做事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这么想着,便往柳时卿身后探了个头,所有的好奇都顷刻间门消失。
因为许飞渊正站在他身后与他神识相连,替他去看。
更准确点说,是作为一个能够让柳时卿窥见全局,详细推算的外挂。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一直以来都在沉默的男修没忍住问出口。
“你不说话差点把你忘了。”归音拍了拍脑袋,“你也一起下去,聚拢信息,看看有多少人需要救助,连着名单一起交给我,机会只有一次,好好把握。”
这个机会,指的自然是报仇的机会。
男修答应得没有片刻犹豫,哪怕以后会成为不渡仙的走狗,也比如今被释修磋磨到死强。
再说他们如今身上哪还有半分可让不渡仙觊觎的东西。
“我姐姐她……”
“她留下。”归音的视线依旧在山峦间门搜寻,“在特殊体质彻底解决之前她要一直跟着我。”
男修回头去看榻上的姐姐,只见女孩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再差也差不过如今。
半个时辰后,归音看着站满两个山头乌泱泱的人捏了捏眉心,真是有够让人闹心的。
魔修那边倒还算安静,主要是其中大部分人已经虚弱的没力气开口。
被傀儡压着的释修们可就没那么消停了。
大几百张嘴开开合合,从中吐出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月墨,去挑几个声音大的,把他们舌头割下来……”归音声音不大,但在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几乎是在一瞬间门声音消失,甚至连空气都有几分停滞。
“不吵了?那我继续说了。”归音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反而面带笑意,“再找几人把割下来的舌头喂下去。”
好名声传了太久,竞真的有人把她当做良善之人,忘了她是踩着死人熬出头的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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