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楚看着归音手里那张薄薄的纸还有些不可置信,“这么简单就能离开村子?”
归音笑眯眯地将房契叠好放进怀里,不得不说,会对寻常事情吃惊的岑楚真的很可爱。
他们运气好,去看的第一处房子就非常合适,边直接交钱走流程。
太阳刚出来没多久,事就办妥了。
“知道然后要做什么吗?”
一大一小齐齐摇头,那场面看起来好玩极了。
“不知道的话就跟我走吧。”
楚戡被归音牵着,闷着头倒腾着短腿努力跟上她的步子。
直到归音脚步停下,他才从那七拐八拐中灵魂归位。
“到了。”
“牙行?”
归音刚想夸他字认得不错,一低头,就见楚戡正龇着牙,不禁有些失笑,揉了把他的发顶,迈步走上台阶。
她准备雇几个人去打扫打扫刚到手的房子。
“您只雇不买?”
牙行的人这一句话反倒把归音问的愣住,接天城没有人市,也不存在奴仆买卖,想找人干活只有雇佣一条路子可走。
想到这不由得回头看岑楚一眼,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但岑楚明显比她还懵。
“想雇几个把家打扫干净,稳定之后再看看要不要买。”
听她这么说,牙行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是不差钱的主顾,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归音买的院子不小,是一处三进的院子,后面还有一处花园,牙行选出了十来个人,谈好价钱,交完定后由他们带着过去。
在牙行耽误了一会,但时间还早,看来可以一天搬完家。
归音粗略估计一下,才抬头问身旁的岑楚,“你们两个留在宅子里行吗?”
岑楚都没犹豫,“不行。”
“那我们先去租车,然后一起回去搬东西?”
“好。”
只要不分开的想法就都是好想法。
租牛车的时候,老板给他们推荐了两名掮肩,归音也没拒绝,一起雇了下来。留下具体地址后,带着一大一小先一步骑马回了村子。
到村口时,归音把两人放了下来,“你们去李姨家等车马行的人,顺便和他们说一下我们准备离开的事。我先去山上把东西搬下来。”
当时在车马行留的地址就是李姨家。
她怕门口号丧的还在,岑楚应付不来就车马行的人先到李家,他再和李姨一家一起回去。
岑楚平时虽然不怎么出门,但到李姨家这条路还是熟悉的,也就没再拒绝。
山上的东西归音本就打包好锁在了晾晒房,上次被突然下山才没带走,不然早就应该搬下去了。
归音上山比走路还快,更何况现在赶时间,她这一个来回结束翻墙进了自己家里,雇来的牛车还没到,她开始最后一遍检查东西,
昨天来闹的那对父子没在门口,可能是嗓子喊倒了,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是能安安稳稳地让她把家搬走。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随着牛车进村,他们就像是闻到血肉味的鬣狗,拦在车前不让继续前行。
归音坐在墙头看着那一对父子唱念做打,又抬头看了看天,再耽误一会天就该黑了。
不少村里人也看到了坐在墙头的她,纷纷来劝。
不劝那两个闹事的,反而劝她这个倒霉蛋接下这口锅。
想得美。
“几位。”归音扬了扬声,成功让场面安静下来。
那位中年男人怼了怼身旁的少年,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
“踏过去,死了算我的。”
这句话让原本安静下来的场子转为死寂,随后又爆发起了声讨。
归音掏了掏耳朵,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她留下的形象太好说话,都以为她是个软柿子。
不过赶车的掮客也是真憨,归音说死了算她的,她就真的敢继续赶车。
“归猎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该说的我昨天就说完了,有人听不懂,自然要来硬的。”
“可你踏死了他,错的就成你了。”
“没事,就算他们家里人去报官,也不过一条命二十两,这点钱我还是给得起的。”
众人这才认清,沉默寡言的归猎户竟是个混不吝。
归音支腿坐在墙头,问了最后一遍“让,还是不让。”
中年男人眼睛乱转,“不让,有本事就让牛车把我踏死。”
归音勾着嘴角朝赶车的掮客扬了扬下巴,“继续往前走。”
雇主都发话说算她的,她们自然是听的。
一鞭子抽到牛身上,牛车竟然真的缓缓往前。
在场不少人,包括那一对父子都在看着归音,想看她何时喊停。
归音也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半点张嘴的意思都没有。
半年的安稳日子让她身上的肃杀之气少了许多,但这又不代表她真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回哪怕村长在一旁调停,归音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她可以遵守规则,但谁要是让她活得不痛快,她不介意换个规则,无论在哪里。
牛蹄朝着中年男人脑袋落下去的那一刻,他被旁边窜出来的女人揪了出去。
女人也不管在场围观的村民,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
中年男人本就是个泼辣性子,在家里说一不二,此时被他那老实巴交的妻子打了,捂着脸满面的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拉着我儿子去死。”
之后两人便吵了起来。
说吵也不准确,一直都是那个中年男人在说,女人闷声听着。
归音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不感兴趣,更何况她向来讨厌尖利的嗓音。
李姨一家人跟着岑楚一起进了院子,没走两步就被归音拉到一旁。
“李姨,这么多年我们一家承蒙您照顾了。”
李姨倒是没多大所谓,颇为豪气地摆了摆手,“我和小楚他娘都是姐妹,小楚就跟我儿子一样,当娘的照顾儿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归音也不反驳,只是继续说,“是呀,您把小楚当儿子,小楚也得孝敬您不是。我听说李敬已经开始相看了,到时候您家还得起新房,多麻烦。”
李姨隐约猜到了归音要说什么,不过没等她打断,归音就把房契和钥匙递到了她手上,“我赚了些钱,和小楚在镇上买了间院子,这儿的房子就当作我和小楚送李敬的,家里的东西都是新打没几年的,当新房也行,他要是不喜欢翻新也行。”
李姨连忙把归音的手推回去,“这几间房子都是你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姨不能收。”
这个小院子,放在十里八村都能拔上尖,不少家里有适龄小子的人家看她一个猎户有钱盖起这么大一个房子,都气得捶胸顿足。
归猎户有本事挣钱,人又踏实,每每看到他们后悔到肠子都青了,她就忍不住夸自己有眼光,把小楚许了出去。
虽然两人中间也闹过,但哪有小夫妻不红脸的呢,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看现在,不就接小楚去城里享福了,多好。
“正因为是我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所以才不忍心闲置,房子不住人没两年就不行了,您接了房子,我才要谢谢您呢。”
“那你们以后回来住哪?”
“有您在我还担心回村没地方住么。”
归音又哄了几句,才让李姨接下这套房子。
她第一次体验到,送东西也能这么累。
打包好的行李装上牛车盖上毡布,又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这才再次启程。
归音跨在马上握着缰绳,身后是抱着她的岑楚,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楚戡苦着小脸。
岑楚贴在她耳边问,“我们还会回来么?”
归音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村口,“你想咱们就回。”
“我不想。”
“那就不会再回来了。”
那日说不会再回去,他们就真的再没一次回到村子里,不过他们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平静,仿佛生活的本质就是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
搬到镇里的第二个月,被求医问药的人将她堵在医馆门口。
上次出诊救人的事终究还是传开。并且在一次次的添油加醋中,她已经有了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如今这群人聚集到一起,质问她有那一身的本事为什么不能救救他们,再不济,开堂授课也好。
可早在接天城的时候归音就认清自己没那份医者的仁爱之心,她是个拿刀的,却偏让她救人,而且她也没那群人口中说的本事。
至于传道授业,更是没那个耐心。
被问得烦了干脆连药都不做,靠着吃那半年的攒下老本依旧活的轻松自在。
归音并没有说谎,只要她想,不论在哪她都能活得很好,只不过她不想和里世界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所以尽可能地与外界隔绝,时刻牢记她是修士归音而不是归猎户,这只是一场机缘试炼。
与之相对的,迷毂的地图不再扩展,但他们对这场机缘试炼的探索还在继续。
机缘试炼可没有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她曾经试着出城往更远的地方走,不过只要踏上迷毂地图之外的土地,机缘试炼便会开始向前清洗着她的记忆。
一步一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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