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草性毒,女子久服不孕、停经,容颜早衰。男子服用,亦有断子绝孙之险。
因为此药甚毒,故而用之颇险,分量亦是需要好生斟酌。
若没有医术精湛者调药,便会伤损身体。难怪余姑之前备受争议,也是因为解疫之药之药性大毒的缘故。
林滢翻阅一番,内心隐隐有些古怪,可究竟为何会生出了这份古怪,林滢也是说不上来。
这一夜,梧州城虽未闹得沸反盈天,可偶尔城中也会传来打杀喧闹之声,如此零零散散,闹了许久。
林滢偶尔听到一些声音,仔细分辨时,又好似没有。
那些声音隔得老远,并不像是在近处的样子。
苏炼居住的留园,却似无人敢来打搅,倒显得有一种隔出来的清静。
林滢有时候会放下手里卷宗听一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灵姬到底还是现了身,她扮成了小丫鬟样子,给林滢送了热茶和点心。
另一处的李玉珠,她就没那么舒适了。
她被困于客栈之中,更知晓今日的梧州城中发生了一些大事,这使得李玉珠一颗心砰砰乱跳,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惜自己却是浑然不知。
暗算赵月未遂,加上自己又被余姑出卖,如今自己处处不顺,那么李玉珠心内的得意之情也不觉稍敛几分,且平添了几许的不安。
如今全城戒严,自己可巧又被困于客栈之中。她身边除了燕儿,其实还有几个可用的下属,只是如今皆困于此地,并且断了外边消息。
桌上安置一根蜡烛,摆着几个红纸剪的小人,上有生辰八字。
此景甚为诡异,燕儿站在一旁也不敢多问,一颗心只砰砰乱跳。
然后燕儿伸出手,不觉扯了自己衣衫一下,心中甚为不安。
李玉珠让燕儿换上自己的衣衫,改梳自己的发髻,这使得燕儿大感诡异。不过燕儿虽是不愿,如今却不敢违逆。
因为余姑之事,李玉珠心情大为不好,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温婉可亲。李玉珠眼神里有一些冰冷的东西,让燕儿瞧着便生出了害怕。
然后她见李玉珠将些药材扔入瓦盆之中燃烧,烟雾萦绕间门,李玉珠又划破了自己手臂。她手指蘸着鲜血,在桌面上描绘咒文法阵,然后念念有词,似在恳求,又似在祈祷,更似在诅咒。李玉珠做着这些事情时,面颊之上却流转缕缕冰冷。
燕儿不是很明白李玉珠在做些什么,只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妙,一颗心更不由得砰砰乱跳。
等过了一回儿,李玉珠似乎完成了一个仪式,然后她方才起身,好似也恢复了正常。
李玉珠温声说道:“燕儿,你素来忠心,经常为我说话,自然是跟余姑那个贱婢不同。你对我的好处,我自然是记在心上。而如今,你自然是知晓我处境艰难,故而甘愿换上了我的衣衫,使我有逃走的机会。”
她这么温温柔柔说话,说完了面色却是禁不住生出了一丝变化:“还是,你居然不愿?”
燕儿自然是不愿意,此刻燕儿心里也禁不住斟酌言辞,只盼李玉珠能放过自己。她想说自己愚笨,只恐怕会误了小姐大事,不如不用她。
可燕儿这么张张口,居然发现自己舌头发僵,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玉珠轻笑一声,且又在火盆里加了一把香草。那焚烧药草的火盆里散发出一股子的药味儿。这嗅到之人便会觉得身软骨酥,此刻竟似不能动弹。
当李玉珠走到了燕儿跟前时,只见燕儿眼中流转了恐惧,这恐惧之外还有一缕厌憎。
这使得李玉珠胸口的怒意不觉又增加了几分。
是,她善良温柔,初次见她之人便会被她吸引,也会不由得对她产生好感,生出一种李玉珠为人十分大方的错觉。
可是但凡是谁,如若跟李玉珠相处久了,并且知晓了李玉珠真面目,那就会被李玉珠吓跑。
因为李玉珠性子决计说不上柔婉,心肠更是冷酷。她为人淡漠,骨子里性情更是十二分的尖酸恶劣。因为她的一生之中,从来并没有真正爱上过谁,她这一生更十分无情。
旁人纵然喜欢她,也不过是爱她扮出来的样子。甚至余姑也是别有所图,方才对李玉珠自私自利的性子忍耐那么久。
一想到了余姑,李玉珠不觉更来几分火气。
她手指头掐着燕儿的下巴,面颊生出了恼怒,语调却是温温柔柔:“怎么了,你现在也是不肯愿意了?也不想想,两年前是谁把你从泥地里拉出来,让你有机会服侍我,将你养得皮肉光润。我这个人,是很少待人那么好的。”
这么说着时候,李玉珠指甲狠狠去划燕儿下巴,也生生划破了燕儿的肌肤,给她皮肤掐出了血痕。
她说道:“我待你千好万好,可是你却意欲对不住我,你这根舌头,是不是准备告密,出卖于我?我为人不好又如何,我还没对不起你呢,你却这么一副眼神。”
李玉珠这么说时,她一双眸子闪烁一缕异光,面颊上也不觉透出恶毒红晕。
烟雾缭绕下,李玉珠一张面孔竟似有些阴冷,这才是她被余姑出卖了后气疯了的样子。
燕儿喉咙发出低微的啊啊声,此刻竟说不出话来。
李玉珠:“你不说,我当你认了。”
她手指一根根松开,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这样抽出来。
这把匕首寒光闪闪,李玉珠用这把匕首比上了燕儿的嘴唇。
然后一蓬鲜血撒落在地面之上。
直至三更时分,梧州城内骚动方才平息。
林滢喝了两盏浓茶,一直未睡。直到听到外边有动静,她方才匆匆赶过去。
三更夜凉,染血的铁甲更冷。灯火下,林滢眼见着苏炼等人归来,沾染一身血腥沙发之气。她只觉苏炼双眸光辉闪烁,宛如两盏妖火,一股子战意杀意勾勒出的逼人凄艳之意扑来,竟使得林滢好似喘不过气来。
她不由得顿住脚步。
这一瞬间门,林滢心尖儿顿时生出了一缕陌生之感。
苏炼在她面前温文尔雅,可在别人面前却是另外一副样子。
苏司主这副模样,林滢也不是没有见过。曾经在鄞州,她就见过一次。
林滢并不是很喜欢苏炼的修罗之态,倒是更怀念他温温柔柔样子。
不过人家是典狱司司主,若无几分杀性,只怕是不能镇得住场子。
这些念头在林滢脑内一闪而没。
然后林滢纤足定在了原地,不知怎的,心里面竟不觉生出了一抹惆怅之感。
这缕心思十分微妙,恐怕林滢自己也是未能真正察觉。
苏炼下了马,随手扔了缰绳给一边侍卫。他似心思重重,一张极俊美的脸孔沉得似水,令周围之人也倍感压力。
林滢瞧着他面上神色,心里禁不住想,难道这次并不顺利吗?
她却不知苏炼性情一向如此,哪怕是极为顺利,他也不会笑一笑,极吝啬对下属和颜悦色。
苏炼对一旁小晏说道:“还有五队消息未曾送来?”
小晏赶紧说道:“若有不妥,必有烟花示警,想来也没什么不妥。城中其他各处交南密探据点皆已拔出,逃走的也是不多。”
苏炼只轻轻一点头:“五更时分,你令梧州卫所头领皆前来此地。”
林滢听着苏炼跟下属说了会儿话,然后才见苏炼踏入室内,到了书房之中。
她想苏炼五更开会,却不知会不会休息一会儿。
小晏等人也不知晓,几个头领随小晏入内,静等苏炼吩咐。
苏炼手指擦了一下扳指,微微一默,然后说道:“我等各自整修,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下去吧。”
苏炼受伤之际,向来就是自己独自疗伤,从不曾留旁人。他从前拒绝李玉珠,并不是因为李玉珠多特殊值得他特别提防,而是因为他一贯如此。
林滢并不知道这个规矩,故而并未随小晏等人一并退下。
苏炼下意识就准备让她出去。
可话到唇边,他瞧着林滢那盈盈杏眼,这样的话儿也都吞回去了,并未说出口。
但苏炼不说,林滢会察言观色,也意识到自己留下了似有不妥。
所以她虽比旁人要慢一些,却也准备退出去。
可这时候,林滢却听到苏炼说道:“替我把门关上。”
也就是让林滢留下来的意思。
他似强忍伤势,说话嗓音也微微有些怪异。
林滢自然也听出来了,故而顺应留下。
她替苏炼关上门,却不知此刻门外有秘卫暗暗把守,此地并不是可以随意逗留地方。
没人跟林滢提及,林滢也并不知晓苏炼平时是什么样行事作风,故倒也并不觉得特别古怪。
她听着苏炼说道:“替我倒杯茶。”
林滢赶紧倒了一杯温茶送过去,送至苏炼面前。
苏炼伸手接过,他蓦然咳嗽两声,唇中却咳出了点点鲜血,落在了这茶杯之中。
林滢想给苏炼换上一杯,苏炼却摇摇头,将这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林滢注意到苏炼嘴唇发干,于是将盛了热茶的瓷壶取过来,给苏炼倒了几杯,让他喝够解渴。
然后林滢说道:“苏司主,不若唤个大夫给你瞧瞧。”
苏炼盯着她:“你不也懂些医术?”
林滢:“我只会些粗浅医术,更多学的还是验尸之技。”
苏炼说道:“好,等我身体略好些,我就请人跟我看看。”
林滢粗粗听苏炼这么说话,只觉得这话仿佛有些没逻辑,可细品也就能品出苏炼的逻辑了。
那就是苏炼虽不会讳疾忌医,却不会让人在自己极虚弱时候近身。便算是请大夫开方,他也要有足够判断力。
惹得林滢内心好一阵的感慨,只觉这位苏司主果真是个提防心极重的一个人。
此刻苏炼双颊、嘴唇都生出了一缕不正常嫣红,直勾勾的看着林滢。
林滢心中一动,伸手按住了苏炼的额头,只觉得苏炼额头一片滚热,热得极不正常。
一瞬间门,苏炼眼波轻轻一颤,流转一抹异色,一闪而没。
林滢不觉皱眉:“苏司主,我当真是医术粗浅。”
苏炼嗯了一声:“上次你给我吃的药,好似也不错。”
林滢上次给苏炼吃的不过是寻常消热退烧的药,并无特别作用。
苏炼这么说,她隐隐觉得苏炼是向自己调笑。
可苏炼这么说了,她也只好从香囊里取了一丸药,送去给苏炼吃了。
明明对方心思极重,防备心极强,是个多疑之极的人。不知为何,林滢也谈不上如何讨厌他。
卫小郎可能觉得苏炼豪气干云令人心折,可林滢却觉得这不过是他善于相人。如若苏炼真是个轻托性命的人,只怕他也活不到现在。
苏炼十分知晓如何驱使旁人为他做事,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可能苏炼始终对她温和客气,故而她自然是难以生出讨厌之意,可这似乎也不是全部。
究竟是什么原因,林滢自己也说不明白。
苏炼吃了药后,就闭目养神。林滢不是很放心,过了会儿就轻轻唤他两声,却不见苏炼应答。
她内心吃了一惊,手指捂着苏炼的额头,只觉得掌心下的额头果然是滚烫一片,热得出奇。
而苏炼面颊和颈项也生出汗水。
若不赶紧给苏炼消热,只怕高热会损害他的身躯。
此刻苏炼还未卸甲,但林滢解其衣衫是专业的。毕竟身为仵作,验尸之前必定要将尸体衣衫尽去,好一览无遗。有时候遇到尸体发生了尸僵,这衣衫剥下了就会更为困难。
林滢脱得多了,剥这个就很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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