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再说一遍——”
十年後的某一天,电话那头传来诗乃难以置信的声音。
我将手机夹在脖子与肩膀处,掀开教室里的钢琴盖在上面试了几个音,确定无误以後点点头。
“嗯,没什麽问题。”
“等一下!”诗乃在电话里大声说,“怎麽没问题?我觉得问题大了去了——”
“你说什麽?诗乃姐。”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跟人通电话,于是走到窗户边上,看着操场上围着彩色滑梯追逐打闹的小朋友们说:“到底是什麽问题啦。”
“不是?你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诗乃愤怒地在电话那头敲桌子,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结婚啊结婚!你才多大?怎麽一转眼就和我说自己要结婚了?绝对是被男人给骗了吧?!姐姐决不允许!——”
“哦,这个啊。”
我并没有被诗乃的大嗓门给影响到,有外面经过的小孩子发现了我,当即对我扬起了一个缺了门牙的灿烂笑脸,我也朝对方摆了摆手:“只是暂时有这个计划而已啦。不过taki酱还没有求婚,所以现在还不用考虑这件事。”
“可是你才刚毕业两年啊!”诗乃大声说,“还有山本,他现在人不是在国外上班吗?!这种情况下跟你说结婚的事,难不成是想异国恋——”
“这个倒不是什麽大问题。”
“什麽?”
“沢田他在日本国内也开了分公司,公司地址就在东京这里,和我工作的地方离得不远——”
“哈?这倒是没听你提过。”
“因为是今年才刚刚盘下来的写字楼嘛。本来打算在并盛那里直接建的。但好地方已经全被云雀学长的公司给占领了,就只好搬到东京这里来了。”
“‘只好。’”诗乃重复了一遍我的用词,酸溜溜地说道,“听听,这是哪家有钱人会有的离谱想法。不管怎麽想,东京这里都比并盛要好太多了吧?怎麽可以用‘只好’这个词来形容它——”
“没办法嘛。毕竟并盛对于我们来说,是要更有纪念意义一些哦。”
“……行吧。”
诗乃说,似乎放弃了和我争执这个问题,转而开始询问我一些更细节的东西,就像个真正的大家长那样:“不过你现在不是在幼稚园上班吗?要是结婚的话,蜜月怎麽办——”
“可能会推迟到寒暑假的时候再说吧。”我说,“计划是夏天去海岛度假,不过具体去哪里还没想好。等taki酱回来以後再和他商量一下。”
“……还是等一下。”诗乃说,语气逐渐一言难尽,“你们不是还没有求婚呢吗?这就都已经想好要什麽时候去度假了?”
“这不是诗乃姐你先问的嘛。而且你不是也想过麽?”
“我是想过!”诗乃说,“但我比你大了八岁啊,八岁!跟男朋友交往的时间也比你——呃。好像是没你久……”
她被自己给噎了一下,短暂的停顿了两秒钟之後说:“总之——我想是很合理的!因为我都32岁了还没有结婚!可你才24!青春洋溢!怎麽也比我先结婚了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
好吧。原来在意的点是在这里。
诗乃姐恨嫁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虽说她现在已经彻底改行不做小偶像,而是电视台正儿八经的少儿节目主持人,也有了交往很多年的喜剧艺人男朋友。
但她那个男朋友还是不太靠谱的样子。事业没起色也就算了。交往这麽久,也从没和她提过结婚的事。
难怪她听我说完以後反应会这麽大。
我觉得可以理解。
稍微安抚她几句,我开始转移话题:“对了,诗乃姐。”
“你说。”
“之前委托给我的作曲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哦。大约下周就可以给节目的负责人先生送过去——”
“……哦。”
诗乃说:“下周你要过来是吧?行。姐姐请你吃饭——”
“谢谢诗乃姐。那我就不客气啦。”
“没事。小问题。”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我挂断电话,从通讯录里找出加A置顶,直接打了过去。
【意大利西西里岛,某港口集装中心】
“雨守大人,”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过来说,“这一批货物都已经装载完毕了,全都检查过了,没有‘多馀’的东西夹杂在里面——”
“我知道了。”
山本武点点头。
时隔十年,昔日清俊高挑的国中生如今已经彻底长成了大人模样。近些年来越发越具有成熟的味道。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包裹出身材的轮廓。面部逐渐变得坚毅沉稳。唯独那双棕色的眼睛没有改变。依然还是清亮又平和的样子。
“上次的事情也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有人买通了港口内部的工作人员偷偷‘作怪’。”属下上前低声说,“十代目那里,之前派人过来询问过——”
“我会负责告诉阿纲的。这一点不用担心。”
“是。”
黑衣人安静的退了下去。
山本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转头看向了黑色的海面。
意大利的时间比日本要晚八个小时,和半上午阳光明媚的东京相比,西西里如今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中。
只有在夜晚生存的人们在进行着活动。
海浪扑过来,打在脚下的岸堤上。
山本武站在近海的地方,背景里是一大片堆积而起的集装箱。有来往的黑衣人在他身後走动。还有码头工人模样的人在搬运着货物。
这是沢田纲吉成为新·彭格列一世的第五年。
也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个年头。
经历了未来战丶继承战丶彩虹之子解咒战几场重大的战斗之後,当年青涩的少年少女们全部都已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飞快成长了起来。年纪轻轻便成为了mafia家族下一代权利核心。
而在正式继承彭格列之後,沢田纲吉拒绝与mafia同化,经历了十分漫长且艰难的斗争後,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成功在同伴丶老师丶师兄丶父亲丶以及上一任首领的帮助下,开啓了自己的彭格列改革计划。
如今彭格列家族已经开始按部就班的洗白。这个过程势必会得罪许多曾经的既得利益者。不过总而言之,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山本武没有将女友接来意大利生活。
不过对方恰好对这种事也不感兴趣,多田野桃萌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与人脉事业,大学毕业的时候攻读的音乐系,毕业之後去东京的私立幼稚园当了音乐老师,同时还兼职跟许多娱乐公司和电视台担当编曲与作曲。周末的时候还会跟同样在东京工作的表姐以及如今正在开私人美术学校的宇佐美瑞希和内卷昴约饭。生活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充实。
她没有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一点多少让山本武感到有些安心。
只不过——
聚少离多的日子在大学毕业後的这两年里就越发严重了起来。虽然也尽量抽时间回到日本去看她了。但却总觉得做的还不够多。
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亏欠对方。
好在再坚持几个月,今年下半年的时候,应该就可以结束这样的生活了。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铃。
山本武回过神来,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结果低头一看来电名称,不禁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当即按下了接听键。
“喂,momo吗?”
“是我,taki酱!”
电话那边,心心念念的女朋友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传递过来。很好的安抚了他上一秒还在想念她的心情。
“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是有什麽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麽?”
“我没这麽说啊。”
“知道你也不敢。”
山本武不禁失笑了。海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沿着海边的路,逆着来往的下属与港口员工慢慢地朝门口附近的黑色车辆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今天上课忙吗?”
“不忙哦。今天下午才有课呢。”
“之前不是说要带小班的小朋友排练?”
“哦——好像是有这麽回事来着。”她想起来,“不过节目录制是下周六——咦,那我岂不是能蹭诗乃姐两顿饭了?”
“一直让诗乃小姐请不好吧。要不找一天请回来好了。连她的公司同事一起——”
“我也是这麽想的。”多田野桃萌说,“不过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她,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我跟你一起请吗?”
“那不然呢?”
“好。”山本武笑着说,“那就一起。”
车门打开又关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前方待命已久的黑衣司机转过头来,以问询的目光看着他。
他擡起手无声的比了个手势。司机点点头。心领神会的发动了车子。
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
防窥能力极强的车膜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山本武一只手撑在车窗上,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用仿佛在欣赏什麽盛世美景一般的神色,笑盈盈地注视着窗外看不出是什麽的树木。
电话那头传来了钢琴曲的声音。
多田野桃萌随手用一根手指演奏了一首简单的儿歌,对着听筒里的男朋友询问道:
“taki酱是不是快回来了?”
“嗯。下周六吧。”
“欸?”
“怎麽了。”
“你还问怎麽了?这不是和我带孩子们去电视台录节目是同一天嘛——”
“这没关系啊。”山本武笑道,故意隐瞒事实的真相来逗她,一本正经地说谎,“等momo从电视台回来以後就能看见我了。有什麽想吃的东西吗?我可以给你带回来。”
“不要。”她说,“晚上一起去吃饭好了。”
“也可以。你想吃什麽?”
“嗯……和牛料理!”
“是上次去过的那家是吧?好。”山本武说,“我一会儿就让人预定座位。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
“好哦。”多田野桃萌说,“那就等你回来啦。下周六见?”
“嗯。”山本武忍着笑意,温和的回应她。
“下周六见。m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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