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倒是比甄芙想的更开,她笑道:“我这一辈子遇到的人多了去了,什么人都有,还有假意拜师,进门来就是为了看我有没有什么生子秘方,有了身孕就让我替她调理身子,生完孩子就再也不来了。有时候女子为了要走一条路很难走,因为大部分女子还是更重家庭,也因为如此,你看稳婆和一些医婆看起来多,实际上真正行医的女大夫很少,这条路越往后走就越艰难。”
“这样倒也罢了,只是她不该花十几两银子就想买断恩情,这样也太无情无义了一些。做错了事情不道歉,反而把罪责一推干净,这样的人就是将来真的能混出头我也看不起。”甄芙虽然知晓先生不在意了,但她还是很打抱不平。
顾先生摆手:“不必管她,她的眼睛只有脚尖上的这点利益,当年我就问过她,你的年纪不小了,我们这里要学肯定不是一两年就能学会的,尤其是她还不识字。她自己跟我说她家里如何不堪,说只想跟在我身边,我就收留了她,教她读书识字分辨草药。她做事倒也勤勉,只是下针要许久,做事情锱铢必较,我让她称药她变着方儿的多收钱,我说过她几回,她反而还觉得我开的药太过便宜,没有赚头。”
所有人都知晓,只要是人就不想生病,因此,无论这个治病的钱合不合理,大多数人为了把自己的病看好是不会计较的。
甄芙很诧异:“那她不是贪钱吗?”
“从中赚油水,借故多收一二两银子。我说过她一回,她表面认错,私下怕是不以为然。本想我年岁大了,等今年教她调养产妇怎么下药,日后就是她不在我身边了,总有个路子,哪里知晓她如此迫不及待。”顾先生摇头。
甄芙在想:“那为何您不早些教她呢?”
顾先生则道:“这是我顾家独门之书,她虽然入了我门,但是辩证不会,每逢让她诊治,总敷衍了事,开的药则是四平八稳,吃不死治不好。这样我怎么放心传授独门之医术给她,只想多调教几日,再教她,哪里知晓……”
师徒二人说了几句,倒是都觉得没意思,正如朱七巧自己说的,她们在这儿觉得她这般很好,但她不觉得,那就由着她去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拦不住的事情。
甄芙又把自己这几日在石诊治的人的脉案还有开的药方递给顾先生看,顾先生今日病人不是很多,师徒一起诊治之后,顾先生最后送了一本《疫病之术》给她。
“先生怎么送这个给我?”甄芙不解。
顾先生笑道:“我的规矩是只医女子,旁人都不医,但有一件事情除外,那就是疫病来时,男女包括牛马都可以医治。这本书说的是疫病之术,可这里是几乎把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都在于此了,你好好琢磨。”
甄芙这才知晓顾先生是想把衣钵传给她,她连忙跪下来磕头:“弟子多谢恩师栽培。”
“也算不得栽培,是你足够用心,我不在你身边指导,你把我送去的医书却能倒背如流,除了天赋之外,你还勤勉专心,这一点很难有人做得到。”顾先生看着甄芙,还算欣慰。
多少女子仅凭一张好面容,从此青云直上,再也不必费心做什么,而甄芙却不同,她小时候在甄家还好,自从甄大人过事,她就收起了以前的小姐样儿,把功夫都用在俗务中,举凡是女红、纺织还是和自己学医,都用心百倍。
这样也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才吃的香。靠脸吃饭的人,总有一日色衰爱迟,日后又如何是好呢?
但天下女人不死心的很,总觉得自己特殊,天下男人都不可靠只有自己找的男人才是最好的,能保一世平安富贵。
甄芙一般都是到最后孟妈妈催了,她才舍得从这里走,在医馆她只是大夫,把病人的病看好就成,但是回到家中,就得担心许多事情了,比如交际,管家,结亲等等。
但是这样也代表至少有人在管她,否则没人管她,却又不许她做这做那就更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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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早就料到朱七巧的为人了,见女儿回来说了,倒也毫不意外,可女儿的心思都在那本书上,甚至她翻书的速度飞快,指尖蹁跹的让戚氏都诧异。
“你这一本书怎么看的这么快?”
“娘,我看书就是很快的,我也不知晓是为何,反正就是一目十行,然后很快就能记下来了。”甄芙也不懂为何有的人看书那么慢,她平日寄居在戚家,孤零零的,大概只有书陪她,所以她慢慢儿的看书就特别快了。
但是甄芙也知晓戚氏关心她,于是道:“娘,您放心我去石夫人那里一定乖乖的。”
戚氏笑道:“哪里说这个,我还担心你这个不成,只是你这个年纪可以多交一些朋友往来才是。”
“娘,您放心,我肯定会多交朋友的。”甄芙点头。
戚氏和孟妈妈也对视一眼,只要甄芙多出去走动,凭借她的貌美人品,绝对会有人看中的,以前说是家世问题,现在家世也解决了一大半,莫节度使的女儿。
她走出来时,见了安嬷嬷,笑道:“我给您的药吃着如何?”
安嬷嬷连忙道:“可巧我好了许多,之前总是火烧火燎的,现下好多了。”
“不必谢我,还有一幅药可是关键,你等着去我那儿再诊。”甄芙笑。
安嬷嬷连声说是,又小声对她说了点什么,甄芙波澜不惊。
回房来,孟妈妈也是把新衣裳熨了再熨,甄芙却道:“您都熨了几遍了,不累呀,快坐下歇歇吧。”
孟妈妈乐意的很,还对甄芙道:“您也早些睡,别看书了,明儿早些起来气色也好。我看那位石夫人倒是不错的,她生了三个女儿才有那么一位宝贝儿子,人也颇为上进。”
“哎呀,妈妈,别提了。”甄芙也是个女儿家,提起此事来,还是有些害羞的。
她在孟妈妈面前比和戚氏放的开,戚氏虽然对她也很好,但是排在她前面的绝对是卓哥儿以及淑雅。当年听闻戚氏从甄家带了自己的嫁妆以及不少私财回来,其中就说过还要一部分做她的嫁妆。
大哥甄昭是有名的仗义疏财之人,还特意拿了一万两给戚氏,此事她离开甄家时,甄昭之妻谭氏私下特地嘱咐过她。
只是这笔钱连戚氏都不知道自己知晓,故而她只是私下问安嬷嬷,安嬷嬷以为她是女儿家心思,便顺手推舟告诉她了。如今最多也就是三千两,罢了,有娘在好歹给了自己一个身份,庇护了她,又让她用莫节度使女儿的身份寻一门不错的亲事,就是嫁妆少一点也无事,她也不必说给孟妈妈她们听,否则和戚氏起了嫌隙就不好了。
也因为嫁妆不是很多,甄芙并没有想真的嫁给什么王孙公子,只是想寻一门正派人家,有个好相处的婆婆,足矣。
戚氏也同安嬷嬷道:“我们芙姐儿是个好孩子,石夫人和我相熟,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只看别人身份的人,也许这门亲事真的能成呢。”
“石家论官位还在我们老爷之下,石夫人上回来咱们家很喜欢咱们姑娘呢。”安嬷嬷道。
“是啊,我还和石夫人透了底,我们芙姐儿的嫁妆绝对不会少于三千两。”戚氏名义上是莫家的夫人,她能拿出三千两来,也许都会被莫家人骂她吃里扒外。嫁妆虽然是女子的,可是女子嫁了人,一切都是夫家的,是不能有私财的。
若再多,莫家人也会对她有意见了,说起来戚家的姑娘们能有一千两做嫁妆都不错了,芙姐儿在幽州这个压箱底的钱算是不少了。
能快些让女儿出嫁,也是了了她一桩心事,前两天长女甄荔来信,说是她请巫祝为妹妹占卜,言明说妹妹须在及笄之前出嫁,否则有血光之灾,也许伤及性命。她不好同甄芙提起,只是想快些出嫁也能躲过一难。
毕竟那位道长是假冒的,说的再动听也是假的,但甄荔千里迢迢寄信来,说了此事,必定为真,做姐姐的当然不会害妹妹,尤其是陈国巫祝很是灵验。
殊不知石夫人那边也说起此事,石夫人为人醇厚,她和戚氏关系还算不错,因此就对唯一的独子道:“那甄姑娘虽说不是莫指挥使嫡亲的女儿,但我看她生的花容月貌,为人中正平和,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可是娘啊,她姓甄不姓莫,这点就有区别了,更何况,您说她的嫁妆才三千两,恐怕连我的院子都铺不满。只不过莫节度使是我父亲的上峰,这桩婚事娘您喜欢,我也就听娘的了,若不然,得罪莫节度使就不好了。”石修现下年已十八岁,十三岁就进入军营,战功累累。
当然也更明白想往上升的不容易,不是你向前冲,你就能够得力的,事实上没有上峰的赏识,你就是不要命的横冲直撞也没用。
尽管他更希望娶一位真正的名门淑女,但是现在能借此和莫家结亲对自己前途也是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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