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动碧纱窗,月白色的纱幔微微扬起。六月初的天气隐隐透出盛夏的气象,自湖面拂来的微风带着一缕化不开的湿热。
白菁看了看突然空旷下来的偏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她吩咐卓玛道:“你去给各宫的小主传个话儿,就说本宫体弱喜静,若无召见,便请她们安心在宫里呆着,不必日日早起来坤宁宫请安,只需按宫规初一十五来一趟便可。”
卓玛恭恭敬敬的应了,迈着小碎步转身追了出去传话。
“体弱?”
顺治原本还漫不经心地听着,闻言眉峰忽而皱了皱。他攥住白菁的手微微用力,一股柔而霸道的力量袭来。
白菁猝不及防的瞬间,人已被旋身拉进了顺治的怀里。
淡淡的龙涎香层层涌来,瞬间侵占了她的鼻息。与此同时,耳畔传来顺治低沉含着几分关切的嗓音:“体弱非小事,尤其是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更需要好生调养,不可疏忽大意。太医院的院判最是擅长滋养调理,”顿了顿,他扬声道,“吴良辅,传朕口谕命太医院院判负责皇后脉案,替皇后调理身体,每日奏请一次平安脉。”
侍立身侧的吴良辅立刻躬身应是,快步退出殿外。他站在屋檐下顺手招来小太监吩咐一番,小太监领了命脚下生风,飞快的跑了。
做完这些,吴良辅看了看殿内越来越近的两个主子,暗自叹了句:“皇后娘娘的手段了得。”竟勾得皇上一颗心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极有眼色的挥退了偏殿内的宫女,留着两位主子在屋里头独处,自个则领着宫人们侯在殿檐下等候差遣。
角落里的冰盆逐渐融化释放出丝丝缕缕的凉气,恰到好处的舒适室温让白菁慵懒的敛了眸子。
“皇上。”她柔了神色软了娇躯,顺着力道靠向男人结实的胸膛,眉梢一抹春色撩人。
那模样又乖又柔,似针尖直直戳在男人的心尖软肉上,让顺治的一颗心如同泡在了温水里涨得不行。
真可爱啊。
顺治薄唇轻贴着白菁的脸,暗色的眼眸里忽而深了几分。
随着他心绪变化,一缕缕唯有艳鬼能嗅到的香甜气息幽幽散出。
真香。
白菁眯着眼深吸一口气,心底蠢蠢欲动。
但随即,她不无遗憾的往顺治怀里缩了缩。
龙肉确实滋味极美,教艳鬼欲罢不能,尤其是眼下这参杂了一丝情香的龙气更是让她闻之食指大动,奈何昨晚上吃得太撑,哪怕白菁食髓知味想要贪婪的再啃两口肉,但她的胃实在是塞不下一点龙气了。
吃饭嘛,合该细嚼慢咽满满品尝。
这龙肉经吃着呢,吃完这顿还有下顿。何必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非要一口气把这龙肉嚯嚯完?
……暂时只能闻着味儿解解馋了。
白菁想着,恋恋不舍地又蹭了蹭男人的下巴。
“真粘人。”顺治俊眉微挑,低声似抱怨似纵容地说。
瞧琪琪格这痴痴缠缠模样,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他。
“……”
白菁敏锐的听到他的抱怨声,没忍住翻了翻眼皮。
她哪里粘人了?
拉着她坐在腿上是狗皇帝,抱着她不放的是狗皇帝,她不过是坐了个人肉垫子,冲他露出了个笑容而已。
就这也叫能粘人?
这狗皇帝八成又在脑补了。
白菁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看观其舒缓温和的眉目便知顺治此时心情定然极好,就连望着白菁的眸色都柔似水,也许他脑补着脑补着,顺带还主动地自我攻略了一把?
从没见过如此主动往艳鬼坑里跳的猎物!
他不仅跳坑了,还甚至还嫌艳鬼挖的这坑不够深,十分顺手的往自己身上埋了沙子!
“这感觉……有点怪。”白菁心想。
这么不值钱的猎物,她也是头次碰到。
难道顺治在原本的剧情中也是这么爱上董鄂妃的吗?深情款款全靠脑补?
唔,她还真有些好奇。
白菁异样的眼光往顺治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没忍住又扫了一眼。
“还没看够?嗯?”顺治低低轻笑了声,神情愉悦。
许是想起了昨夜芙蓉帐中,他拉着白菁仔仔细细看了一夜的情形,那低笑声都染上了浓浓的的暧昧之色。
“……”看够了,但没尝够。
可恶,人类柔弱的身躯限制了艳鬼的胃口。不然这狗皇帝就不是在这儿没事人似的逗弄她,而是扶着腰走不动道儿了。
白菁似嗔似羞的白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截雪白的天鹅颈。
犹如不胜娇羞的水莲花,美得教人又怜又爱。
任谁也探寻不到此时她有些危险的想法。
顺治眸色越发的柔,他紧了紧环抱着白菁的铁臂,下巴搁在她的颈侧,灼热的呼吸将白菁原本白皙的肌肤都染成了一片诱人的绯色。
两个思想完全劈叉的男女谁也不知道彼此心底的念头,一时之间屋内只余温情脉脉。
“皇上,该用膳了。”
忽地,外头传来吴良辅试探性的声音:“午时将至,方才御膳房来禀报,午膳已经备好。是否要奴才命宫人传膳?”
大好的气氛全被这不长眼的奴才给破坏掉了。
顺治眉峰不满蹙起,但目光掠过白菁时下意识的压下了那点不快,冷冷地瞥了眼吴良辅。
“……”
吴良辅飞快地低下头,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白菁眼中笑意盈盈,顺口解围道:“正巧,臣妾饿了。”
她睡了个懒觉,醒来才喝了半盅燕窝就急着出来接见庶妃们,一早上确实没怎么进过食物。鬼体饱了,但这具人身还饿着呢。
“传膳。”顺治轻吻了白菁的侧脸,慢慢松开手。
吴良辅哎了一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赶紧打发宫人去传膳。
白菁才刚从人肉垫子上站起身,柔软的手又被大掌用力的牵住。
“先去前殿用午膳。”顺治低声道。
白菁从善如流的应了声。
用过午膳,天气越发炎热。
窗外蝉鸣声声,夏风拂动树影婆娑起舞。
数个宫女执着宫扇对着角落里的冰盆扬扇,缕缕凉风迎面而来,吹散了屋里的闷热。
白菁与顺治临窗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檀木小桌。
吴良辅躬身将一叠叠的奏折分类呈上案桌。
他身后的篓子里装满了各地官员千里加急送来的折子,这些折子大多是请安折,但也参杂着一些急奏文书,通常吴良辅会特意挑拣出重要的奏折先让顺治批阅。
明黄色的奏折摞成山高堆在桌上,桌面正中央摆放着一只三足金蟾香鼎,鼎盖刻有镂空花纹,栩栩如生的金蟾仰头吐出一缕檀香,凝神淡雅的香气模糊了顺治的俊美的五官。
屋子里垂手恭立着十来个宫女太监,都如摆设般无声无息,静得没有丝毫声响。
白菁懒洋洋的眯着眼靠在软榻上,同情地看了眼埋头辛勤批阅奏章的顺治。
皇帝这份职业,当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国事,这工作强度996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啧啧啧……
白菁毫无感情的赞叹了一句,转头惬意的端起桌案边消暑的冰酥酪,捻着汤勺就着笔墨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快活的干完了一整碗冰酥酪。
她将空碗递给卓玛,意犹未尽的道:“再来一碗。”
“琪琪格,”顺治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蹙眉道,“冰酥酪性凉,不易多食。”顿了顿,他不悦地冷冷瞥了眼卓玛,凌厉威严的目光直看得卓玛娇躯一颤,膝盖一软反射性的跪了下去,“没眼见的奴才!主子体弱不易多饮用冰碗,怎么也不劝着些?”
卓玛吓得瑟瑟发抖。
“皇上……”白菁拖长了音,撅着嘴不满地道。
这狗皇帝怎么回事?管那么宽?
大热天,既没空调也没电扇,她多吃两碗冰酥酪降降火怎么了?
而且白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身体倍儿棒着呢。所谓体弱不过是个万金油的说法,但凡白菁不想做不想干的事儿,她连借口都是现成的,她弱她有理。
但是以往恃弱而骄的艳鬼可从没想过,狗皇帝会拿这借口断她吃喝!
白菁忍不住诽谤道: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顺治帝除了情种之外还是个管家公?连她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过问,那些奏折还不够他处理的么!
“还不去给你们主子上碗燕窝粥!”顺治避开白菁撒娇撒痴的模样儿,厉声道。
他怕再看下去自个会禁不住她的娇嗔由着她吃那寒气重的冰碗,落下一身寒气。
“是。”
身上的无形的压力一消,卓玛甚至都来不得看白菁的脸色,拿着碗如蒙大赦般的夺门而出。
白菁:“……”
她轻哼了声,直接翻了身背对着顺治。
“皇后,你真是好大的气性。”顺治从奏折里不经意间瞥见这一幕,漆黑的眼眸里不由得染上了些许笑意,薄唇微勾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是少吃一碗冰酥酪,何至于跟朕生这般大的气?”
若是旁的庶妃,哪里敢跟他置气?
但凡顺治稍稍冷脸,庶妃们早已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求饶告罪,别说是顶着他的怒容闹别扭耍脾气,连动都不敢动了。
琪琪格倒是好,他不过是多关心了她一句,这放在寻常人身上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反倒被她给埋怨上了。瞧这骄纵的小脾气,若不是将他视作了普通的夫君而非帝王之尊,又如何敢如此放肆?
“你不给我吃,我就生气!”白菁转头斜了他一眼,媚眼横飞,娇蛮任性得紧。然而这样令人生厌的情绪出现在她娇媚绝色的脸上却显出了一种极致的吸引力。
鲜活生动无比。
“恃宠而骄!”顺治无奈的摇摇头,状似抱怨道,“朕真是把你惯得不成样儿了。”但心中却很是受用。
他曾于龙座之上四面楚歌,君不君、子不子。连血肉相连的母亲都为了权利与他渐行渐远,徒留他在这龙座上在权利倾扎中挣扎,仿佛从他登上至尊之位的那一刻起,他注定是个孤家寡人。
直到此时此刻,面对生动鲜活的琪琪格,顺治才恍然有了直击灵魂的愉悦,那是深宫内院里感受不到的寻常夫妻之情,彼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而琪琪格越是在他面前闹别扭耍脾气,越是显出了亲昵亲密之态。
她没有将他当成帝王来敬畏,而是视作夫君来敬爱。
“……”白菁背着顺治,垂下眼偷偷翻了个白眼。
狗皇帝一脸春色荡漾,肯定满脑子思想又在跑马了。
这脑补的功力,让白菁直呼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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