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皓月当空。
悠悠晚风携一缕星河银光飘拂过翠嫩的树枝,卷起细碎光滑的枝叶摇曳生姿,叶片翩飞之际折射出道道银辉。
狐王洞前飞瀑直泻而下冲入碧水深潭里,激起阵阵水花飞溅,水雾氤氲升腾弥漫在山林之中,有如天上云雾缭绕在青山绿树间。
入夜以后,虞山清风明月清幽宁静。
“师兄,你不回灵山寺了吗?”
白菁托着下巴坐在狐王洞中的白玉石凳上,眸光有如荡漾的水波时不时扫过盘膝坐在寒玉床上的俊美僧人。
虞山上原本有数千只狐狸,然而这些妖狐们不论年岁几何尽数被人类笼络了去,有一只算一只全都一窝蜂涌向人间。
虞山虽有灵气氤氲与甘甜多汁的灵果异花,但山中清苦平静,远比不上人间的热闹繁华。而狐狸们不定性,自打去了红尘烟火的人间天堂,就再也不肯回山上了。
狐狸生性贪玩爱享乐又好颜色,见了人间绝色总免不了多给些给优容宽待,于是没多久出现在狐狸们身侧的就只剩下环肥燕瘦风格各异的美人们了。
这些美人没别的温柔里,稀里糊涂就跟人结了契,等反应过来时彻底被绑上贼船。
狐狸们倒是没觉得后悔,它们爱美人不假,但也贪心得很,一个人类哪里能满足它们呢?
老大情哥哥一大堆,小狐狸们有样学样也偷摸着跟好些个人结了契,那点儿妖力分成好几瓣分享出去,今儿临幸这个美人,明儿要那个美人侍寝,可惜普通级的妖狐们还不能幻化成人形,召美人陪寝也只能干巴的过个嘴瘾了,但饶是这样好些狐狸也腿软地险些站不住脚,身体都被家养的美人们给掏空了。
这年头,想要左拥右抱也不容易啊。
好在狐狸们这契约也不是白结的,当了人类的保家仙庇护一方水土实乃功德无量,蓝星天道有感降下帝流浆助狐狸们突破,此后它们气运与人间相连,真个成了享人间烟火供奉的狐仙了。
白菁回到虞山的时候,山上空荡荡的连一根狐毛都看不见。
人间繁华热闹,哪只狐狸能不爱呢?
白菁也不想回虞山,奈何臭和尚捧着金钵默默地跟在狐狸身后,让狐狸好一阵心惊肉跳。
金钵里还装着蛟龙,那只可怜的大青虫还没被业火红莲烧成飞灰,但臭和尚一早一晚的对着金钵念经放火,这可苦了白菁的耳朵,她时不时能听到里头传出一两声凄厉的哀嚎,魂儿都给吓飞了!
哪里还敢搞什么小动作?
幸亏白菁此时维持着人形,若换成狐狸身她早就慌的炸了毛,哆哆嗦嗦软了腿彻底走不动道儿了。
臭和尚这是在杀鸡儆猴吧?
白菁默默吞着口水,不敢动。
她在外头有不少的舔狗,毕竟狐狸手段高明的很,只要她娇柔的喊几声哥哥就能撩到好些中用的工具妖诡。但凡动动嘴能解决的问题,白菁就没想过要动手。
奈何往日不积德,眼下现世报来得太快。
臭和尚性子霸道凶恶的很,若是教他再撞上个哥哥之流的舔狗,他怒上心头还不得直接把狐狸丢进火里醒醒神!
白菁只能憋屈的转道回了虞山。
但看着臭和尚鸠占鹊巢,舒舒服服坐在白菁的白玉床上,白菁只觉不爽得很。
“心中有佛,处处皆是灵山寺。”
诡僧手拈莲花指,紧闭双眸盘膝静坐。闻言只是淡淡回了白菁一句,无波无澜的语气平静淡漠。
一束月光自山洞顶部岩石壁缝隙间坠落,皎皎月华跌落在白玉床上,也落在了僧人如玉的侧脸之上。
诡僧眉心的红莲印记在月色里逐渐染上了浓郁的暗色,他睁开血眸,长臂一伸。
无法匹敌的力量袭来,白菁猝不及防之下飘然飞起,如一只轻盈的凤蝶般跌进了诡僧强健有力的臂腕里。
紧接着,炙热的冷香扫落在白菁耳侧,滚烫的气息烫得她耳根充血,绯红一片。
“怎么?你问这话是迫不及待想要赶贫僧走?”冷厉森寒的嗓音如同鼓槌沉沉敲在她的耳畔,诡僧阴阳怪气的冷笑道,“……然后好去寻你那些野哥哥玩儿?嗯?”
“师兄说的什么话!”
浓烈的威胁之意惊得白菁呜呜嘤嘤的骂了句,反手抱住诡僧劲瘦有力的腰倒打一耙:“难道在师兄心里,我是那等子三心二意的狐狸吗?我的尾巴只给师兄摸过,人也只与师兄亲近,师兄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什么都给师兄了,师兄怎么能如此冷酷无情的猜忌我?”
“什么都给贫僧了?”诡僧目光定定的望着白菁,似笑非笑勾起唇,“你确定?”
这小狐狸奸猾狡诈,满口甜言蜜语,听着句句是真话也句句是假话,而半真半假的话才最让人难以分辨。
尾巴只给他摸过只与他亲近过是真,但小狐狸口口声声说什么心意,就教人难以捉摸了。
或许她有几分真心,但这野性难驯的妖狐最爱的是将圣洁禁欲如天上冷月般高不可攀的圣僧拉下凡尘,爱他沉沦于七情六欲的难以自拔的旖旎吧?
可惜圣僧早已身亡,活下来的是恶诡。
昔日高僧生前就已入了魔,他执念于降妖除魔渡人成佛,但他终究不是高坐在莲台上圣洁悲悯的佛陀,也成不了慈悲为怀的菩萨,他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恶诡。
妖狐骗诡,可诡也非善人。
赶巧儿的是,美貌的狐妖迷恋上了诡僧的男色,而诡僧却也看中了妖狐的狡诈奸猾。
他爱她满嘴谎话蛊惑妖诡时的多情妩媚,爱她明明虚情假意却不得不伸出尾巴勾引人时的楚楚可怜,更爱她情到浓时红了眼尾、眼泪欲坠未坠的万种风情。
小狐狸不情不愿才好呢。
谁叫他尤其喜欢小狐狸操着柔弱妩媚的姿态喊师兄,一个称呼愣是唤得婉转多情,心底却骂骂咧咧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一边主动扑进男人怀里抛着媚眼,柔情似水百般讨好,暗地里却不甘不愿勾着圣僧破了戒就遛。
谁让他与白日里假模假样的圣僧不同呢,他性子恶劣爱强迫人,最爱狐狸迫于形势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地温顺的由着他摆弄的模样!
一味的顺从有什么意思?
妖孽狡诈奸猾是天性,小狐狸更是满肚子坏水晃荡,若没了这股生动活泼的反抗劲儿,哪里还有什么情趣可言?
“你你!”白菁气得眼泪汪汪,“你怎么能吃完不认账!”
“吃?出家人禁荤食,贫僧不曾吃过狐狸肉。”诡僧轻笑了一声,“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那些野哥哥,看看哪个吃到了狐狸肉?”
“呸!你这坏和尚就是狐狸的野哥哥!”
白菁怒骂。
她完全没想到白里日臭和尚当着蛟龙的面儿承认他犯了色戒,连密宗的佛子明妃都拿来说事儿了。可一入夜,和尚直接推翻了白天的说辞来了个吃干抹尽不认账。
从来只有狐狸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哪里能容得旁人在她面前耍无赖?
她可以睡了和尚就溜,跑到外头再去撩十个八个野哥哥,但是她池塘里的鱼绝对不能再吃了她的鱼饵后跑路!
白菁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她怒从中来,气得不管不顾伸出狐爪去挠臭和尚可恶的俊脸。
“这就生气了?”
诡僧戏谑的勾起唇,轻描淡写的一掌镇压了白菁的攻击。
白菁又气又恼,恶狠狠的瞪着诡僧。
“你东一个哥哥西一个哥哥,贫僧还没如何呢,”诡僧诡僧半阖着眼眸似笑非笑的道,“怎么贫僧不过道了句不食荤腥,你就气愤成这样?”
白菁神情猛地一凝,俏脸上浮起浓浓的心虚,她目光躲闪着撇过头。但转瞬她又理直气壮扑上去恨恨咬着诡僧浅色的薄唇:“什么东哥哥西哥哥的,师兄惯会欺负我……”
呸,这两个能混为一谈吗?
白菁恨恨地想:谁让她们狐狸生来柔弱无助,只有漂亮的皮毛没有足够尖锐的爪牙。若不找些哥哥们当依靠,狐假虎威震慑那些盯着狐狸肉蠢蠢欲动的妖诡们,狐狸连根骨头都剩不下来!
哪儿来这黑心和尚翻脸不认账的机会!
但凡白菁有这诡僧的实力,她何须见了实力比她强的妖诡就喊哥哥?只消狐狸一爪子拍下去,那些妖诡们还不得乖乖的跪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臭和尚真以为她鱼塘里的鱼与外头的舔狗们很好养吗?没点儿左右逢源的本事就容易炸塘翻车,白菁哄男人也很辛苦的好吗?
瞧瞧臭和尚不就是那个典型的例子,刚淌进白菁的鱼塘里就黑着脸嫌弃她养鱼的地儿拥挤,伸手就要炸了她的鱼窝子!
她容易吗?
她那些狐儿们哪个不是养了一堆的男人,偏就这臭男人清高霸道,不准她有旁的鱼儿狗儿。
白菁又不爱吃鱼,养几条观赏鱼调剂生活而已,何至于非要断了她的后路?
可惜看上的男诡实力太强,像如来佛的五指山压得狐狸反抗不得。
“欺负?”诡僧意有所指的目光在白菁身上扫了一圈,落在她尖锐的狐爪上,语气含笑,“对着贫僧张牙舞爪,确实有些欺负人呢。”
“……”白菁怒上心头,含着怨气伸手推了他一把,“师兄你太过分了!”
诡僧眸中血色翻涌,身体却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得跌落在了床上。
镇压着白菁爪子的手劲儿一松,她立刻活动手腕从束缚中挣脱出来,趴在诡僧劲瘦的胸膛上装模作样的伤心垂泪。
滴滴泪水沁湿了诡僧的胸口,他垂下眼眸暗色翻腾。
“师兄,你明知道我最喜欢师兄了,你怎么能如此误解我?”白菁嘤嘤呜呜哭了好几声,也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
白菁哭累了抬起头,却见诡僧戏谑地望着她有如再看戏台上唱哭戏的角儿,摆明了就是不吃她这套。
白菁神情一滞。
可恶!他竟然把狐狸当猴戏看!
这黑心和尚比白日里哪个只知道念经诵佛降妖除魔的圣僧难对付。
“师兄,你不相信我!”百菁嗷一声叫,眼尾艳色的泪痕还没干,那股子装腔作势就散了,这回她真有些伤心了,“我会证明给师兄看,我对师兄的心比真金还要真!”
诡僧静静地看着她,俊脸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清冷如天上冷月,不沾半点情念。
装什么不近狐狸的圣人呢。
有本事继续装!
白菁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冰凉柔软的薄唇微凉,心里又气又恼,直恨不得撕开他高冷默然的外皮,看他还能不能装得跟没事人儿一样。
唇齿相依之际,她吐息如兰,自带一股撩人的香气。
“阿弥陀佛……”
诡僧血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笑意,装模作样念了句佛号,然后按着狐狸翻了个身,两人的姿势瞬间调转。
月光朦胧,夜色撩人。
既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肉,他不客气的先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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