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知意和花满楼一起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了。
漂亮的姑娘的眼睛此刻还是红红的,像只刚哭过的小兔子。
花满楼并不是一个会惹哭别人的人——更不会去惹哭自己喜欢的姑娘。陆小凤知道他是什么人,也因此感到更加的困惑。
但是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陆小凤也只能把心里涌起的古怪重新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到时本来并不如何关注其他人的事情的西门吹雪抬眼,短暂地落了几个眼神给了哭红双眼的少女——倒是那是在他怀里莫名其妙控诉他的样子要更为可爱一些。
这样的想法不过只是一瞬间闪过而已——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
但是沈知意已然看向他。
她刚哭过,眼睛的水色还没褪去,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也因着这一层水色,她的眼睛轻易地就倒映出了他的样子。和昨天那黑漆漆的眼神不同,她的眼神里此刻还有着光彩,只是少了许多眷恋与依赖,显出几分陌生。
这才该是一个初次见面,不曾深交的人该有的眼神和行为。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西门吹雪竟然没有移开他的视线,而是沉默的和她对视——
西门吹雪和沈胜衣长得其实并不像。
除了有一把随身的长剑,都喜欢披散着自己如墨般的长发,还都喜欢穿白衣外——二人不管是面容还是性格都截然不同,是完全不会让人错认的类型。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哥哥的性格更类似楚留香,但是少了些风流。为人处世上有些像萧峰,却又比他多了一些洒脱——一张正派的清俊脸上长了一双格格不入的桃花眼,既不像是浪子,也不太像是豪侠。
他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不太在意,大大咧咧的——可在对待她的时候,他又总是很细腻,细腻到爹娘都会忍不住笑说这家伙对待妹妹都好的跟什么似得,也不知以后娶了媳妇又是什么样子。
至少,在沈知意面前他是这样的——温柔的,包容的,也有些幽默的,可以为了她无所不能的哥哥。她认识的沈胜衣是这样的,而其他人心里的孙羽又是如何,她并不知晓。
可是很奇怪,明明沈胜衣和西门吹雪如此的不相似,可沈知意在这第二次见面的情况下,居然觉得他格外亲切,和哥哥一样亲切。甚至西门吹雪自带的厌世脸都没把她劝退,还是感觉他很亲切,让她十分想要亲近。
这种诡异的感觉甚至压过了她因为花满楼而诱发出来的愧疚与心虚,让她直愣愣地和西门吹雪对视起来。
“……”
沈知意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即便是一心在剑道上的西门吹雪,也并不是没有长眼睛。
他终究还是个男人,而不是圣人。再说,即便是圣人朱熹,他也依旧还是个男人,还是免不了被他嘴上最厌弃抗拒的女色所迷惑。
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在看见一个漂亮到可怕的女人用她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也总是很难做到无视她的。
世界上哪有几个人能无视这样的少女?即便是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或许能躲的下西门吹雪的一剑,但也是绝躲不过她这么一个眼神的。
这可真乱——陆小凤看着还站在沈知意身前的花满楼,还有正在对视的沈知意和西门吹雪,皱紧了自己的眉头。
该不会因为西门吹雪先一步救了沈知意,所以她对着这冷冰冰的大雪山有了想法吧?
陆小凤想到这里,就不免注意到了花七童的眼眶同样正微微泛红——那病态的苍白因为比之前看到的死人脸要好上一些,所以他没有马上意识到情况,但是现在一看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陆小凤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当然看的出来,西门吹雪和沈知意对彼此的视线都还没有出现任何和爱情相关的东西。但是这仿佛正被对方所吸引的目光还是不得不让陆小凤为之多想。
西门吹雪是什么样的人,花满楼又是什么样的人——或许天底下会有比他还要了解这二者之一的人。但是能够同时和他们成为好友,并且了解他们的人,恐怕只有陆小凤一个人。
西门吹雪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像是雪一样冷清,一样洁白——因为剑,他已没什么朋友,身边更不会有什么姑娘了。没有人试图走进他,他也不屑于走进人群。可如果有人尝试走进,并真的能得到这位目高于顶的天才侠客的目光与许可,那么他就一定会知道,西门吹雪对待自己的朋友虽然从不主动亲近,但是你永远能让这位练剑成痴的男人为你腾出时间与他一起喝酒。
可从前从来没有人尝试做他的朋友。
直到陆小凤的出现。
而从前,也从来没有姑娘愿意接近他,喜欢他,崇拜他。
能和西门吹雪对视这么久的姑娘,陆小凤还是头一次见到。
在此之前,陆小凤是发自真心的觉得西门吹雪会打一辈子的光棍。
毕竟世界上本来就已经没有几个陆小凤,更很难有一个愿意接近他的姑娘——也不能说没有,武林中,看上他的身份和天赋长相的人肯定不少,但是西门吹雪一并不喜欢有武功的女人、二不喜欢太豪放的女子,三不喜欢太有事业心把家庭放在第二位的女子。
如果要和他成婚,那些武林侠女出身的姑娘就要做好放弃行走江湖的想法为他洗手作羹汤。
这就让他可以选择的对象少的可怜。
毕竟普通人家的姑娘并没有认识他的机会,而就算有,西门吹雪每次一下山就奔着杀人去的,又有几个普通人家没有武功的姑娘能喜欢个煞星?
冷酷的气质已然劝退了一群人的西门吹雪又有着如此传统的择偶观念,陆小凤真的觉得他这辈子不会有脱单的希望。可现在看着这样的场面,陆小凤突然就想起来他这人不喜欢有武功的女子,喜欢软妹的直男癌择偶标准——
沈知意到底是不是个贤惠又顾家的姑娘,陆小凤不知道。
但是从外形还有性格、武功之类的条件来说,她居然还真是西门吹雪的理想型。
并不知道西门吹雪已经知道沈知意不如外表那样温柔可人,实际上是个娇气难哄的大小姐的陆小凤实在是吓了一大跳。
铁树可以开花,但是决不能是这个姑娘!
如果这个时候,另一个喜欢沈知意的男人是陆小凤其他的什么好朋友,陆小凤都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搁那看热闹,但是这……这可是花七童啊。
花满楼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看到路边的乞丐都会邀请到自己的百花楼小住,不在乎身份,妥帖照顾对方的人。
对于那些和他交情不深的来说,花七童就已经是个很好的人。
而花满楼对于自己特别在乎的人,只会在这基础上再好上不止一点的人。
他不仅好,还足够长情。陆小凤有时可能一年两年都没有时间和他联系,但是花满楼总能记得他,记得他们的交情,陆小凤永远不需要担心花满楼会因为上一次见面的时间太过久远而淡化对他的感情。
脑子里全是事的陆小凤的烦恼,其他的三个人当然都是不知道的。
一直到沈知意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移开视线,重新跟上花满楼后,花满楼才接着走下去,领着沈知意到了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对面。
他对着西门吹雪十分郑重的为沈知意的事情道谢,并为自己之前没有和西门吹雪打招呼直接去找了沈知意的事情道歉。
其实他本人并不十分喜欢西门吹雪。
每次见面的时候,花满楼都能闻到他的身上淡淡的血气——这也跟西门吹雪每次下山就要砍一个人有很大的关系。花满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讲。
但是这不妨碍他现在发自真心的感谢西门吹雪。
“随手而为罢了。”
这场面倒是正常的不得了,了一旁站着的陆小凤表情还是很怪。
只因为西门吹雪的眼睛还是没有看花满楼,而是看着沈知意,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而沈知意在犹疑了一会,也还是抬起头,继续端详西门吹雪那张脸,一边细细地看,一边奇怪自己到底为什么觉得这个人会和哥哥很像。
最后还是陆小凤出面,说要去城里买些棺材,把这里的人好生安葬,顺便吃点东西,才结束了这古怪的场面。
棺材铺不太吉利,沈知意没能进去。
在陆小凤的劝说,加上花满楼自己的意向——陆小凤找到了给他们留相处时间,又能和西门吹雪聊聊的机会,两两分队。
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张嘴,西门吹雪就已经先他一步开口:“说吧。”
“啊?”陆小凤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先被西门吹雪这突然的开口给问住。
“你刻意和他们两个分开,难道不是有话对我说?”西门吹雪不冷不热的看他一眼,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问他。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讪笑一声后才顺着话头接下去:“看来不光我很了解你,你也很了解我。”
“这和了不了解没什么关系,我只是长了双看得见别人脸色的眼睛。”
陆小凤被西门吹雪的话一噎。
“好吧,看来在掩饰自己这方面,我还得多学习学习——我也不和你兜圈子。西门啊西门,你还记得我和你打招呼的时候和你说的话?”
“我想,你救下的那位姑娘,确实很可爱,是不是?不然她又怎么能让你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大可一次把话说完。”西门吹雪皱紧眉头,看着这从刚才就开始话里有话的家伙。
“我是说……她可能确实是你喜欢的类型不错,不过我觉得你还可以在剑道上多精进几年,不用特别为了个姑娘分心,你说的呢?”陆小凤已经把话说的尽量委婉,用着试探的语气问他。
“……”
这一次,终于轮到西门吹雪对着陆小凤面色古怪了。
他微不可闻的轻挑起自己的眉头,正视了一会陆小凤,脸上再一次流露出一点思索。
陆小凤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好,哪有劝自己好兄弟好好练剑少谈恋爱的人的?如果对象不是沈知意的话,任何一个姑娘能和西门吹雪处上对象,他都会真心的祝福并且高兴。
但是谁让花满楼也是他的好兄弟呢?他也只能咬咬牙,做一个二选一了。
就在他斟酌着又要安慰安慰自己这位好朋友,告诉下天底下姑娘多得很咱一个不行还有下一个的时候,西门吹雪才终于又一次开口。
“你倒是提醒了我。”
“我竟才发现,她确实可能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西门吹雪不是个傻子。他能看的出来花满楼对沈知意的在意。结合陆小凤这莫名其妙的话,还有陆小凤和花满楼的关系,他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还真是提醒了他——如果不是陆小凤这样说,西门吹雪仔细回想了一下姑娘除了红彤彤的眼睛以外的特征——确实是他可能会比较欣赏的类型。
陆小凤被他这样的话弄的傻眼,震惊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看上去很有几分滑稽。
西门吹雪的话,虽然是认真的思考过后才说出来的,但是其中也还是不免存着几分揶揄的心思,在看到陆小凤露出这样的表情,西门吹雪的心情倒是变的很不错,甚至总抿成一条线的唇都有了一点细微的起伏。
“不是说要买棺材?”他转头,背对着陆小凤,不慌不忙地往棺材铺走去,任由陆小凤在他后面支支吾吾的嘟囔“哎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对啊不能是这样啊”之类的话。
而另一边,沈知意则和花满楼慢悠悠地在街市上闲逛。
其实他们本该找一个酒楼等待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办好事回来,但是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带着点微妙——而且……她的情绪也不是很好。
花家别院伺候她的人都死了。
她和他们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但是她毕竟曾经见过他们,见过他们鲜活的样子。尽管沈知意在二楼,没有目睹其他下人死去的样子,但是这不妨碍她为此难过。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花满楼非常善解人意的定好位子后就问她:“可要去外面逛一逛?”
想到外面人那么多,空间也大,至少不会和在密闭包厢里一样尴尬,沈知意于是同意,并和他就这样一起走在繁华的街市里。
外面各种各样的小商贩大声叫卖的声音冲淡了她和花满楼走在一起时内心升起的紧张,但是却没有缓解她的失落。
“你该笑一笑的。”花满楼走在她的身后,像个护卫她的骑士。即便什么也看不见,他也能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并做出安抚,“人总要在该快乐的时候快乐,该悲伤的时候悲伤。”
沈知意意外他一直稳定的情绪——这和她想的那个花满楼好像不太相似。
“我本以为你也会很难过的。”她闷闷地回应他。
“不,我是很难过。没有人面对死亡会不难过的。但是此时此刻,我与你在一起——我早与你说过,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也会自责,会难过,会愧疚。但是,你现在在我的身边。”
“如果我说,我的脑子里现在第一优先的,是希望你不要自责,不要难过,不要愧疚。其次的才是我对他们的自责难过愧疚,你会怎样想我?”
“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自私的普通男人。我希望我在你的心里是个好人,但是我永远无法对你说谎。我知道我并不是你想那种的好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听完这一切,还是不要讨厌我。”花满楼在她的背后一句一句的说着。
那种和他在二楼客房独处时心里的压抑感又一次在她的心里升起,让她再次变得无措。
就在沈知意纠结该怎么回答他的时候,花满楼的手已经牵上她的手。
他没有问她同不同意——也没有和之前每一次触碰她时那样的忐忑。
好像在他差点以为自己会真的失去她的时候,他的内心就有一些东西,隐隐发生了改变。
他拉着她来到叫喊声最大的首饰摊摊主身旁,温和地问他:“你们这可有荷花样式的簪子?”
“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摊主一看这对衣着不凡的男女就喜出望外,很快就翻出摊位上所有荷花纹样的簪子,用布包着递到他们的面前。
“那就都包下来吧。”
“多谢。”花满楼笑着扔出一块碎银,这已是可以把摊子上所有簪子都买下来的金额。他接过摊主手里的布包,又递到沈知意的面前,“你挑一挑,可有喜欢的?”
“怎么会想到给我买这个?”沈知意垂眼,愣愣的看着他手里捧着的这一捧簪子。
“只为了圆我自己的心愿。我曾想和你一起,看杭州的荷花。也许我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至少,我可以送你一支,对么?”
“……”沈知意的嘴张开又闭上。
她想了好一会,还是从那一堆簪子里,选出一支最符合她审美的拿在手上。
这簪子是玉质的,色不纯,上面的吊饰也都是不值钱的杂玉,但是雕琢的很用心,看上去也是很精致可爱的。
“只要这一只?”
“嗯。”沈知意拿着簪子,乖乖地冲花满楼点了点头。
“好。”
花满楼把其他的簪子又都放回了原本的摊位。
他笑着拒绝了摊主让他把其他的簪子一起拿走的提议,回身又一次站到了沈知意的身旁。
沈知意有些不解。
“你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买下他的摊位。”她皱起自己秀气的眉,在看到花满楼如此冤大头的行为后,她放下了自己的那点心虚和不安,忍不住嘟囔起来。
“可你只要一支——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心愿,强求你收下这一支簪子,已经是我的不好,再把其他的强加给你,岂不更坏?这些簪子是我想送你的礼物,如果因为你不收下,我就送给别人,这对你,对别人,也都是一种不尊重。”
“与其让它们烂在我的柜子里,倒不如还回去,至少下一个买它的人,是真的需要它。”
“……你还说你不是一个好人。”沈知意把簪子收到自己的怀里,扭捏着说,“你明明就是。”
她嘟嘟囔囔的声音实在可爱,让花满楼忍不住笑起来。
“不,我这样还算不上什么好人,我这叫——浑身一股子之乎者也的穷酸秀才味,一点也不贴近生活的贵族大少爷。”
“啊?”沈知意被他这样的自我形容弄的睁大了眼睛。
“嗯,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的评价,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他本就好听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这样做,还远远不算是什么好人。”
“……你说假话,我不信。”
沈知意被他这话说的,感觉憋了口气在胸口似得。花满楼要是还不是好人,那她都能在阴曹地府做阎王爷了。
“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好人的话,我不会只是把簪子还回去。”花满楼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但是又没有马上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而是又一次走回了摊位旁。沈知意不知道他和摊主说了什么,就见摊主连连点头应着是,然后花满楼就又走了回来。
沈知意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他:“你和他说了什么?”
“还记得我和你说了,我之前那样做,算不上一个好人吗?我刚刚走到摊位旁边询问那个老板,能否当做我用一枚银子买下了他摊位上的簪子,这两天如果有姑娘家来买的话,希望他能将簪子送给人家。”
那首饰摊生意是不错,但一枚簪子不过一百个铜板,玉石虽不名贵,但是他摸了摸,打磨的已经十分用心了,除去人工费,赚的其实并不多。他出了可以买下一整个摊位的钱,却只要摊主送两天的簪子,并且一个姑娘只送一根。让摊主赚到了钱,也让其他想要首饰的姑娘能免费拿到自己喜欢的首饰。
他说完,顿了顿就接着往下说,没有给沈知意接话的机会。
“但我依旧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么好的好人。”
“我跟他说,只有荷花纹样的不可以免费送给别人——这天地下的姑娘很多,但是,我想陪她一起赏荷的,只有一个。”
他像是能看到她一样,那双眼睛准确无误的对上她的眸子。
只是一瞬间——
她恍惚的看到那双什么都倒映不出的无神的眼睛好像有一瞬间,把她的身影倒映在了上面。
————
经过上面这么多事情,沈知意终于能暂时把心投入进嘈杂的人群里。
沈知意已经有些记不得自己上一次这么轻松地在外面逛街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一开始还有点局促,但是在走了一会后,她整个人就彻底的放松下来。
才过了没一会,她就已经买了六支头钗两把木梳还有手镯耳环之类的东西——本来只是单纯想出来缓解下气氛的沈知意越逛越上头。
尽管这些东西肯定和送到她面前让她挑选的首饰完全比不了,但是不管是创意还是用心程度都不差。沈知意在这里发现了好几款自己从没见过的新花样。
逛着逛着,沈知意抱着的东西就已经拿不下了。
“给我吧。”花满楼并没有从沈知意身上抢她抱着的东西,也没有做抢着付钱这种一定会让她感到尴尬或者不适的行为。而是在她又一次付了钱以后走上前,让摊贩把东西给他,拿到了也不忘道谢,“谢谢,麻烦了。”
“西南角还有一片没有逛过,我们去那里走走?”青年好脾气的等待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少女,语气十足的温柔。
他做的一切都很亲近,但是又并不是会让人讨厌的亲近。沈知意以为自己再这样让他对她好,她只会感觉越来越沉重,可在实际相处的过程里,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只因为花满楼实在是自然的可怕,好像他就自带一种“我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奇怪气场。
想到毕竟只是让他帮忙拿点东西,算不上大事,沈知意摇摇头,挥退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面纱遮挡的脸上,早在他送她簪子的时候就已经染上她本人并不自知的绯红。
已经逛街逛开心的少女即便故作矜持,声音里也难免透出一点雀跃。
“嗯!”
花满楼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他听见她开心的应承声。
他嘴角的弧度已经很久没有下去过。如果他的眼睛不是这样的无神,那此时此刻,他的眼睛一定会亮的厉害,里面不一定有星星——但是一定会有他心里正住着的那个女孩。
这样的场景,和沈知意难的放下了一切顾虑的亲近态度,总会让他想起去年的那个夏天。
光是回忆起来,就会让他也忍不住露出微笑的夏天——有一个可爱的姑娘闯进来的夏天。
他突然就变得好贪心,贪心到想把时间留在这里。
……但是即便只有此刻也没有关系。
至少这证明她并不讨厌他的陪伴,不是吗?
到了后面,沈知意买的已经够她不重样的带上一整年,花满楼也已经拿的满手都是,但是每次在她有退缩之情的时候,花满楼都会笑着来上一句“你喜欢吗?”
“那就买吧。”
“可我已经买的够多了,就算多买一件,可能也不会有用得上的时候。”沈知意自己平时也并不是很喜欢带这些东西,她就是单纯的喜欢买——看着花满楼抱着的一堆东西,她有点心虚。
“人做一件事本来也不是非要有意义不可,至少你在买它的时候会因此而获得短暂的快乐——这已经很好。与其之后想起来就觉得遗憾,倒不如现在买下,享受当下的快乐。”
他说话真的很有道理。
沈知意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本就不坚定的心防被轻易攻陷——!
而且他真的很会拿东西。
已经快拿的变成颗圣诞树的花满楼一点也没有感觉自己拿的东西很多的样子,甚至还能十分轻松地见缝插针把新买的小东西收进一堆东西中的缝隙里,并让它们纹丝不动地待在他怀里。
于是等陆小凤还有西门吹雪安排好一切事项来到他们提前说好的酒楼的时候,就震惊的发现花满楼居然订了有两个桌位的大包间,一个桌用来坐人,一个桌用来堆沈知意的那些小东西。
“……这是?”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已经坐好的两人。
沈知意的眼神开始闪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一脸“这是在干嘛”的陆小凤。
坐在一旁的花满楼继续微笑,甚至还不慌不忙的给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倒了杯茶。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实在不错。
花七童啊花七童……陆小凤心里啧啧啧个不停。
如果不是沈知意在这,他一定已经开始对着花满楼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好半天了。但是考虑到好兄弟的心上人也在这里,他还是咳嗽了两声,端正了神色,一副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落了座。
西门吹雪早就已经找到位子坐好了。
这酒楼的茶说不上差,但是也绝称不上好。反正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是只抿了一口给花满楼面子后就停了口。
预定好的菜在他们到期后,没多久就上满了一整桌。
沈知意从出门开始就一直带着的面纱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被她慢慢揭下。
刚上完最后一盘菜的店小二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手一滑——这倒是很正常的,毕竟沈知意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本来陆小凤都已经准备好说“不用赔偿,我们就当这盘菜是我们自己吃的”的时候,小二又以极快地速度,用手托住了它。
虽然有部分汤汁洒落,但是菜还是完完整整的在盘里。
、——这绝对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不差。
除了还在心虚自己乱买东西的沈知意以外,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放在这个小二身上,面露探究。
小二应该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头低的比进来的时候还要厉害,说了声失礼了,就躬身退下。
几人彼此对视几眼,都没有阻拦他,任由他默默离开。
“怎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想着去留一留他?”
还是陆小凤先意有所指的开了个头,打破了这种无声的交流。
还不是很在状态的沈知意下意识的跟了一句:“因为…该吃饭了?”
她话刚说完,其他三个人有没有囧到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回过神来之后是被自己囧到了的。意识到自己是个白痴的沈知意涨红了脸,像颗熟透的番茄似得。
她害羞的时候,眼睛会变得水灵灵的,看上去很是动人。
……确实很可爱。
陆小凤想了想,觉得这姑娘恐怕也不只是西门吹雪的理想型——也是他的。
他的理想型就一个要求,长得漂亮——满足这个条件的姑娘很多,但是能美到在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也喜欢她的情况下,还时不时感觉自己的心要被她挠上两下的漂亮姑娘,恐怕没有几个。
至少陆小凤暂时就知道她这么一个。
漂亮女人害人啊——看着虽然看不见,但是含笑面向沈知意方向的花满楼,还有虽然没笑,但也默默看向沈知意——并看着她即便羞窘也依旧动人的脸愣了一下的西门吹雪。
不妙不妙不妙。
陆小凤一边心里大喊着不妙,一边又移不开自己注意着沈知意的眼睛。
同时被三个人盯着看,沈知意本来就为自己的笨蛋发言感到羞耻,在这样的死亡注视下更是深刻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社死,只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钻进去。
——她被看的快要真的哭出来了。
——糟糕,这样子,看上去好像更加可爱了。
深知兄弟妻不可欺的陆小凤看出了沈知意的窘迫——这不像那天晚上找到他,求他帮助他铲除青衣楼的那个成熟冷静的姑娘。而他作为花满楼的朋友,人不能,也不应该——但是好可爱,再看一眼。
因为被陆小凤提醒沈知意是自己的理想型的西门吹雪看见了姑娘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子——和凌晨时分抱着他一边喊哥哥一边乱哭的娇气小姐的形象逐渐重合——好熟悉,再看一眼。
还是花满楼出声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是该吃饭了,大家也饿了吧。忙碌这么久,辛苦了。”
说完,他一个动筷——在他动筷后,沈知意终于松了一口气。
花满楼就是好人!
超级大好人!
她心里感激的念叨着,也跟着动起了筷子。
气氛又一次变得融洽,仿佛刚才的事情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是所有沈知意喜欢的菜,花满楼都是先她一步尝了一口后沈知意才跟着尝上第二口。
……巧合吧?
毕竟都是江浙一带的老乡,喜欢甜口。
沈知意夹了块甜味的东坡肉,不经意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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