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和花满楼回来的时候——花满楼发没发现陆小凤不知道,但是陆小凤是有明显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气氛已经好了不少。相处之间门也不再那么疏离了。
陆小凤的左眼皮猛跳一下。
其实他倒是真的明白人家西门吹雪对沈知意还完全没有发展到有男女之情的地步。
他也完全知道西门吹雪并不会一个姑娘美若天仙就轻而易举的动了凡念。
——但是很不幸。
他是这种会因为一个姑娘长得太可爱漂亮就动凡心,有男女之情的人。
在西门吹雪还没这种想法,花满楼也没有因为他们稍微好了一点的关系而紧张起来的情况下,陆小凤比这两位当事人急了不止一点点。
于是当天晚上,沈知意的房间门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脸欲言又止的陆小凤敲开了她的房门。
他不该来的。
那些“你究竟喜不喜欢花七童”的话也根本问不出口。
只要看着那双正倒映出他模样的眼睛,这爱酒、爱美人的四条眉毛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不会言语的哑巴。他的耳朵会在这一刻,变得只听得见她的呼吸声,看得见她正凝望他的眸子。
她其实不必这么漂亮的——真的不必。
即便她的五官和轮廓再平庸一些也无所谓的——那样的话,她也依旧会很漂亮,很动人的。
她为什么要长成这个样子?
又为什么要用这样眼睛看着他,让他闻见她身上清浅的香气?
他为推卸自己一瞬间门的丢盔卸甲而开始埋怨眼前漂亮的女孩,但在想起是自己先来找她的以后,又只能悻悻的责骂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但是他还是努力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心上人之类的?”
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会让现在的场景变得微妙,于是他迅速的找补:“我替我的朋友问的。”
但是他又觉得不好,这让沈知意联想到花满楼,觉得花满楼是个轻浮的人怎么办。
“嗯我是说……”
“你说想问,我喜欢的到底是花满楼还是西门吹雪吗?”
沈知意歪头看了他一会,慢悠悠地说着。
陆小凤满脸都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他这辈子大概从未如此好懂过。
沈知意不是傻子,每次她和西门吹雪有什么接触的时候,陆小凤都会露出奇怪的表情,偶尔还会和她说些花满楼的好话,沈知意就是猜,也能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和只简单相处了几次的西门吹雪比起来,她肯定是更喜欢花满楼的——这也是陆小凤希望的。
但是沈知意不要顺着他的心意说这样的话。
她也不想陆小凤总是明里暗里撮合她和花满楼,在她和西门吹雪相处的时候露出奇怪的表情。
于是她走近他——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在认识陆小凤以前,沈知意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留胡子的男人。
但是在认识陆小凤以后,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不喜欢留胡子的男人,她只是不喜欢留胡子还不好看的男人而已。
而陆小凤显然是很好看的。
这种好看并不指皮相,而是指他身上那种自由又洒脱的气质。
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很多,但是有着让人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很有魅力的男人却很少。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自己的眼神制止他因为窘迫而开始的游移。她把她的脸倒映在他那双黑亮黑亮的眸子里,绯红从他的眼眶边一点点朝脸颊处延伸。
陆小凤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呼吸到和姑娘同一片空气。
他完全可以避开。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怎么会怕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脱身。
他如此紧张,畏惧——可却没有真的选择逃开。
他真是再卑劣不过的人了。
陆小凤感受到自己浑身泛起的无力——这无力并不来源于他的身体。
来源于他的心。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卑劣的跳动的心。
在每次提醒自己,她是花满楼喜欢的姑娘,并且主动创造机会给他们两个的时候,就会暂时安静下来,重新变得普通的心——这一刻,又开始卑劣的,恶心的跳动。
他的脑子在想,他该推开她。
但他甚至动不了一根手指。
沈知意看着他头顶的好感,一种自己正在恃宠行凶的愧疚和愉悦交织在一起,让她都无法分辨。
她就这样轻轻凑在他的耳边,对他说:“如果我说,我两个都不喜欢——我喜欢你……”
她故意在‘我喜欢你’四个字上放轻了音调——并过了一会后才接着说:“你觉得这个答案如何?”
陆小凤猛地转过头,沈知意的唇有一瞬间门,蹭在他的耳朵上。
他偏过头,正视她,看见她说着没有一点爱意在其中的眼睛——她看上去很无辜。
一种“是啊,我就是偷走了你的心,但是那又怎样?”的一种,理直气壮的无辜。
陆小凤本一直上扬的嘴角此刻已然变成了一个没有一点弧度的直线,这说明它的主人的心情可能并不是很好。
陆小凤突然就感觉到后悔。
他不后悔劝出花满楼,促成他们的重逢,又不后悔自己主动给花满楼创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门,更不后悔答应给这位姑娘解决一个那么大的麻烦。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姑娘本身,就已经要比青衣楼还要麻烦百倍、千倍了!
她在他面前疏离,客套,这已然是她最大的友善!
否则,只要她愿意,她愿意主动走近他,引诱他……他随时可以变成她的东西,俯首称臣。
他为什么为花满楼和她的关系而一直心悸,一直不安?这个问题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沈知意是喜欢花满楼的。
但是她的喜欢,远没有花满楼的十分之一。
陆小凤其实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只是他在此之前,从来不愿意承认。
陆小凤不愿意看到他被伤害,不想他被利用,所以他希望可以让沈知意多喜欢花满楼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但在他心跳的这么快的这一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前的种种顾虑都是没有必要的。
如果沈知意真的想要利用花满楼,她早就做了。要是她想伤害花满楼,她也随时可以。
陆小凤是没法阻止的。
他连自己都阻止不了,又怎么能阻止别人?
“……我今天不该来的。”他把头侧到另一边,长叹一声,“可惜我居然现在才看明白。”
沈知意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终于和他拉开了距离。
她已然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份魅力——只是大多数时候,她不愿用,也不想用。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到现在,我还是这么想。”
在沈知意隔开一段距离后,终于得到喘息机会的陆小凤好像终于恢复了正常,开始莫名其妙的赞美她。
这些赞美都是出自真心的。
她靠她的美貌,完全可以做个可怕的魔女——但是她没有选择这么做。她尽量压抑自己的存在感,不让人们因为她的长相肆意散发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意。
而陆小凤也确信自己在她这里是没有机会的。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花满楼,她绝对不会这样引诱他,靠近他,让他越陷越深——好吧,花满楼也干不出问她“你喜欢陆小凤还是西门吹雪”这样的蠢事。
陆小凤喜欢的女人很多,但是一点也不喜欢他,还能叫他更加喜欢的姑娘,大概也就这么一个吧。
如果以前的红颜知己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笑话他的——终日打雁,总算是被雁啄了眼。
结果不仅没有真的把问题问出口,并把准备好的希望姑娘能重视并珍惜花七童的感情之类的话术甩出来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己栽进去。
陆小凤心有戚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门,默默决定下一次绝对不要再参和这姑娘的的感情生活。
——
第二天白天,又被留下来的西门吹雪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雅间门窗户旁,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像这种最贵的雅间门,往往都会有一把古琴,方便他们花钱点琴师伴奏。
沈知意实在闲的无聊,忍不住上手拨弄几下。
“你还会弹琴?”
西门吹雪有些意外。
“怎么?我看着不像是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
本来就觉得西门吹雪自带一种亲切感的沈知意在昨天和西门吹雪聊了很久的哥哥后发现,西门吹雪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难以亲近。沈知意和他的关系发展的意外的快——沈知意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但是和西门吹雪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安定。
是因为西门吹雪说,自己把他错认成了哥哥的原因吗?
沈知意不知道。
但是这不妨碍她已经能很轻松的和他讲话。
西门吹雪不说像也不说像,只轻轻地“呵”了一声,便再次低头擦拭自己的长剑。
他依旧面无表情。
但是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的心情其实不错。
沈知意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弹奏起来。
她弹得不是这个时代的曲子。
跟随着自己的记忆,一曲《伏羲神天响》从她的手下倾泻而出——这首曲子全曲的节奏都很快,曲风庄重威严,中间门几乎没有可以休息的时候,要不间门断的进行弹奏,非常考验体力。
想到西门吹雪那不冷不热的一声呵,沈知意被激起了好胜心,没有选择弹奏更加温和简单的曲子,而是弹了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出现的《伏羲神天响》。
西门吹雪本还在擦拭剑身的手停住了。
楼下本喧闹的人声也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这首曲子,还在原地继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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