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太漫长了。
明明也许这里只过去了一刻,两刻,但是沈知意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漫长过。在孤独的黑暗里独处会让人崩溃,但是和原随云这种本身就是带来黑暗的人待在一起,她还会发疯。
“你应该乖一点的。”原随云的嘴唇贴在的她的耳朵旁边,即便是用着最漫不经心的语气,也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让人可以明显感觉出来的威胁,“你看,如果这个时候换作其他的女人,恐怕已经开始讨好我了。”
“但是你,你看,你这样笨,既不知道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又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法对我动手。”
他的手又抚上被他捏过的下巴,她感觉到他的唇离她的额头有一瞬间靠的近的厉害。他的鼻尖甚至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大概很高,至少比她是高了不少的。
他同样顺滑蓬松的长发蹭在她的脸上,让她闻到他身上清浅的香气。
温热的手指一点一点,触碰、抚摸着她还有一点点发痛的下颚。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轻柔的过分,以至于沈知意在微微刺痛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一种让她战栗起来的痒意。
“你乖一些、你乖一些,我还让你和现在过一样的日子,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就是这座岛的岛主夫人,所有人都听你的话……不管是青衣楼还是别的什么组织,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被他所迷惑,听从的摆布。他的动作,他此时每一丝小心翼翼的呼吸,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样,安抚她、引诱她,试图让这个确实让他有些感兴趣的少女在他的掌控下彻底放弃挣扎。
沈知意的脸因为他的动作越发苍白,但是她却没有尝试在他的掌心挣脱。
这并不是因为她已经被这温柔又危险的安抚而诱骗,甚至恰恰相反,她的心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如果沈知意不是一个穿越者,如果不是她知道原随云对她的好感根本到不了能让原随云有心动的程度,如果不是她已经提前知道了原随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可能真的会被骗。
和枯梅大师,和金灵芝一样。
原随云在情场上,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
尽管这和他优越的出身,和他俊美的容貌,和他无所不精的技艺也不无关系——但是无论是枯梅大师,还是金灵芝,也都是手中有权有势,见过的男子不知凡几的人物。
可她们却依旧会被原随云迷惑,为他痴狂。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原随云有一身善于玩弄人心的本事。
枯梅大师不一定是真的相信他爱她,但是她无疑是迷恋年轻少年的容颜的。她不信年轻男人会爱上她已经枯朽的身体和容颜,但是原随云毕竟是一个瞎子。她不相信一个健全的有眼睛的男人,但她却愿意相信一个有残缺的。
在她的面前,原随云是顺从的,是温柔的,是可以给够枯梅大师信心的原随云。
而金灵芝,她家大业大,又备受宠爱。她当然不会看上一个瞎子,但是她会喜欢上一个比她强、比她优秀的男人。
于是在金灵芝面前,原随云就永远神秘莫测,像一阵她永远抓不住的雾。优秀、强大,强大到让她忍不住为之崇拜迷恋。
而在一个从小到大养在深闺里,收到的情报里,离开家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对一个江湖浪子一见钟情的单纯大小姐面前——原随云是危险的,也是迷人的。他有着可以轻易摧毁她的力量,却又在这种情况下给予她正常不应该给予的温柔。
他一边让她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他的囚犯的事实,一边又在这个前提下施舍一点不值一提的温柔。明明是在囚禁她,可是他又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她,美化自己现在在做的这些事。
如果沈知意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小姐,她的内心可能不会喜欢上这个男人,但是她的心理防线真的可能会被他这样的言语所击溃。
感谢21世纪,让沈知意知道了什么叫做pua和斯德哥尔摩。
她一边为他的触碰感到厌恶,一边又把提的高高的心放下来了一点。
至少原随云对她的态度证明了,他还没有要考虑伤害她。
至少现在还没有。
只要他对她的这点兴趣还在,她就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展露出原随云感兴趣的样子——脆弱,敏感,像是一朵只能攀附在他身上的菟丝花,却又在软弱的同时,带出一点惹他更加兴奋的抗拒。
她温顺地低下自己的头,让原随云的手可以顺着她的脸颊、她的长发,抚上她滑腻的脖颈。
他的手摁住她的后脖颈。这一小块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透出一点微凉。他温热的手放在上面,也不动弹,就这样,把她的肌肤暖到不再透着冰凉,而是到达了和他的掌心差不多的温度。
沈知意是不太爱出汗的。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因为原随云的手实在是太烫,忍不住出了一身的薄汗。原随云是个蛮喜欢干净的人,不过感受到她的发丝粘连在她的肌肤上,感受自己手下这寸肌肤的触感,他居然意外的没有觉得很反感。
“你看,我就说你可以的。”他的声音比月色还要温柔,像是老师夸奖以前总是不及格的学生终于进步了一点一样。
恍惚间,沈知意几乎以为自己有一刻看见了他被夜色遮掩而看不见的神情。
那双无法把任何东西倒映在眼睛里的眸子当然也映不出她的模样,但是却莫名因为这份万物都不入眼的模样带出了几分仿若神明般的漠然。
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明。
神明的目光应该是像苏梦枕那样,同样遥不可及,却又总是因为他的正直染上悲悯。而不是和他的眼神一样,漠然,但是又有要把一切侵吞进去的巨大空洞。
她感觉到他的手从她身上收回来,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他的耐心重新回到了身上,那双长满了薄茧,却依旧养尊处优的手指温柔地一点一点拭去她前不久刚流下的泪痕。
只要原随云存心想要讨好一个人,恐怕没有人不会被他所迷惑。他的手指甚至能颤动的和她的动作一样的幅度。这么珍惜,这么宝贵的拂去她的泪痕,让人有一瞬间几乎无法想起刚刚他掐住姑娘下巴的样子。
“是我不好,”她感觉到他的身子从她的身边抽离,给了她足够用以喘息的时间,“只想着这里太黑了,是在山洞里面,可能会让你有些冷。倒是有些渝距了。”
“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吗?”他用着疑问的语气,但是沈知意知道这并不是个疑问句。
从始至终,他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可能。
她就像是被他诱骗住一样,乖乖地点了头,听见他的脚步声正如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如果不是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沈知意肯定是听不见他的脚步声的。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花满楼会说他喜欢听各种各样的声音的原因吧。
这是对于他来说,最容易感受世界的一个感官了。对于原随云来说,亦是如此。
明明有着相似的身世,相似的成长经历,可原随云的性格却和花满楼截然相反。花满楼能十分熟练的给客人点起烛火,而原随云却恨不得要世界上所有人都变成和他一样的瞎子他的心才是平衡的。
她把自己蜷缩在床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想起好久不见的花满楼、想起和她现在在一处的楚留香、想起虽然把她拐过来也让她有点生气,但是和原随云比起来简直好了不只是一点半点的一点红、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的哥哥,还有苏梦枕、刚见了一面就见不着了的无情跟冷血……
把那些和现在的局面不相关的人扔出自己的脑海,好好梳理了一下思绪,沈知意开始努力思考起现在的局面。
她乘的小船是比楚留香的大船来的要快的。
只要楚留香来了蝙蝠岛,原随云恐怕就没有什么时间和心情来找她了。而且既然把她卖到这里是青衣楼的主意,即便原随云是蝙蝠岛的岛主,也不可能说把她抓起来关在这里就真的关在这里不给青衣楼任何交代的。
大概率她也会和原著的胡铁花一样真的被抓去拍卖,走一个过场。又或者是原随云做做样子虐待虐待她,让青衣楼知道她确实过的不好才行。
原随云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呢?如果是前者,一点红和楚留香看见她是一定会救她的;如果是后者,知道她现在在这里的一点红肯定会想办法来救她的,但是她完全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一点红在这样一点光亮也没有的山洞找她,恐怕她要做好他根本找不到她的准备。
可如果没有人来找她,凭她自己,她肯定是走不出去的。即便是武功高强的武林好手,在这样的黑暗里也难免会迷失自我。更不要说她什么也不会了。
可她也是无法传递任何消息出去的——衣食住行,都有岛上的侍女伺候她。而这些人毫无意外是原随云的死侍,一个字也没见她们说过。
周围实在太黑,尽管沈知意没有感知力,可还是感觉她们无时无刻都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就在沈知意为眼下的困境为难的时候,两个男人也正身处在和她一样的黑暗里。
楚留香拿着火把,眉头紧紧地拧着。火光把他凝重的神情明晃晃的显现在其他人的眼前,伴随着洞穴内不算充沛的空气,更显出几分气氛的阴暗来。
“绝不会是我看错……”
“这样的地方,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你们说,她到底会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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