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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坠入乌托邦》柿橙


    文学城首发


    西海岸的傍晚18点30分,你出现在日落黄昏时,携着浪漫,坠入我的乌托邦。


    -


    “孟璃,你是不是疯了————”


    孟璃坐在72号登机口候机,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登机。


    凌晨五点的南城国际机场也并不清净,仍旧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可比周围环境更刺耳的是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咆哮声,尖锐中充满了愤怒,颇有毁天灭地之势。


    孟璃反射性皱起了眉,将手机拿开了一点。


    电话里的威力仍然不减半分,哪怕隔了一些距离,孟璃还是能听到来自她母亲刘玉琴的疯狂输出。


    “我问你,你是不是疯了!铁饭碗你说扔就扔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谁给你的胆子辞职?我给你打几天电话了?你跟我玩消失是吧?马上给我滚回来!”


    即便对面气得暴跳如雷,孟璃却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孟璃手中拿着从机场便利店买的杯装咖啡和小面包,往热水机走去,面露懊悔地说:“对不起啊妈,我现在也很后悔,评选一级教师的名额都确定有我一个了,校长亲口告诉我的,可最后还是被关系户给顶了,我一时冲动就.......”


    说着说着,孟璃便很合时宜地抽哽了几声,眼睛雾蒙蒙的,一副快要哭的口吻:“我先冷静几天,孟晶订婚我恐怕去不了了,之后我会跟她说明情况的.....”


    就在这时,机场便响起了某个航班的登机广播,在偌大的机场内回荡。


    声音大到足够传入刘玉琴的耳朵里,下一秒对面便彻底炸了————


    “你在机场?你要跑哪儿去?孟璃,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可真是好意思啊你!你也觉得没脸回家了是吧?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晶晶订婚那么多亲戚都在,本来你从小就事事不如你姐姐,你都26岁了,没干出什么大事业也就算了,要让人知道你现在连工作都没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原本尖酸刻薄的声音不知为何,却在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


    孟璃没有多惊讶,倒像是意料之中。


    不用看也能猜到手机是自动关机了。


    谢天谢地,终于关机了。


    得亏她聪明,故意在只剩百分之几的电量时给刘玉琴打了通电话,不然可有的她受了。


    刘玉琴的声音消失的那一瞬,她脸上所有的情绪也跟着消失了,连同她所装出来的懊悔,和丝毫没走心的泪水。


    孟璃走到热水机前,慢吞吞地拆起了咖啡包装,一边拆着,思绪也渐渐飘远。


    回想起刚才刘玉琴说过的话。


    她上个礼拜辞掉的工作确实是当代人口中的,铁饭碗。


    编制内,市重点小学的英语任课老师。


    她刚才跟刘玉琴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


    校长亲口告诉她,由于她所带的班级,英语成绩一直都保持在进步的状态,所以今年评定一级教师的名额就预留给她一个。


    其实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能有名额,毕竟好多资历老的教师都在等。即便她对于这个行业一直都抱着躺平的心态,没什么事业心,做好分内事就万事大吉,可既然校长亲口承诺了会给她一个名额,那她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然而当她准备好所有资料后,校长又亲口告诉她,这个名额给了另一个老师。这个老师和她年纪相仿,从业时间也差不多,但这个老师带的班级成绩却在年级排倒数。


    对方二流本科毕业,资历平平,绩效也平平,却一路顺风顺水,还能为什么,因为背后关系硬。


    她花了一个暑期的时间做准备,结果到头来说被换就被换了。


    孟璃一直都深知,在职场上,无论哪个行业,都没有黑白之分,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哪怕自己再努力,就算熬瞎眼睛、废寝忘食累死累活,也不及别人一句话的功夫。


    那么她为什么辞职呢?


    是真的为自己愤不平吗?是真的一时冲动吗?


    只有她自己知道。


    并不是。都不是。


    ....


    “快看快看!那个空少好帅啊!”


    “哪儿呢哪儿呢?”


    “就走在最前面那个嘛!真的好帅啊,又高又帅!这气质真绝了!他是飞哪趟航班的啊!”


    “什么空少啊,人那是机长好不啦!”


    “我去!不是吧?这么年轻?!才二十出头吧?”


    “机长都这颜值吗?!天花板了吧这是!”


    “你看人家制服上,四道杠呢!不是机长是什么?”


    孟璃拆完咖啡包装往里接热水。热水冲过咖啡粉,咖啡的香气顺着升腾的热气扑鼻而来。


    往上冒的雾气一层一层扑上脸,她抹了下脸,无意听到身后不远处传过来的议论声,她便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机组人员整体以一列纵队队形出现,很长一队。走在前面的是机长和副驾驶以及观察员,后面则是乘务员以及安全员。


    机组一出现,周围顿时人声鼎沸,出现一阵不小的躁动。


    而掀起这一切风浪的“始作俑者”,毋庸置疑,是走在最前面的机长。


    身形颀长,肩膀很宽,头身比例非常优越。


    身上的深蓝色制服熨贴不见一丝褶皱,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但露出的那一截儿脖颈,皮肤是冷感的白,喉结凸出。


    他目视着前方,眼神是平静且坚毅的。他左手拉着飞行箱,右手向内扣着机长帽。


    袖侧的的确确是明晃晃的四道杠。


    看上去确实很年轻,但气场很强也是真的,明明不见一丝凌厉,却仍旧让人倍受锋芒。


    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而且从孟璃的角度,只能隐约看见他的侧脸,鼻梁很高,嘴唇很薄。


    尤其是从嘴唇往下,到喉结的那一段,线条之间的起伏与凸起,莫名显得禁欲又诱惑。


    不知道为什么,孟璃竟然一时看走了神。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他也似乎有所察觉,于是她便看到他的脸稍稍往她这边侧了一点,与此同时目光也缓缓朝她的方向投来。


    然而还不待看清他的长相,就在这一瞬,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滚烫的痛意。


    热水已经漫过咖啡杯。


    她反射性往后一退,咖啡杯扑通一声摔落,咖啡撒了一地。连同裤子也打湿了一大片。


    “shit!”


    她捂着被烫的手背,低骂了声。


    随后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


    她明明裤子打湿了一大片,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擦拭,而是几乎出于本能地蹲下来,清理洒在地上的咖啡。


    有保洁人员正好从洗手间走出来,见状拿着拖布过来。


    “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洒了。”孟璃一边道着歉,一边又抽出几张纸巾往地上擦,动作略显仓皇。


    “嗐,不碍事儿,我来弄就行。”保洁人员挥挥手,用拖把拖了那一块儿。


    一个女生忍不住跑上前,询问道:“姐姐,你没事儿吧?”


    孟璃脸都痛得通红,她却笑着摇头:“没事没事。”


    女生挽着孟璃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谢谢。”孟璃站直身体,没受伤的那只手攥着擦过地面的脏纸巾。


    “你快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一冲吧,会好一点。”女生看着她的手背,关心地提醒道。


    “好。”


    孟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皱着眉吐了口气,她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目光再一次不经意间扫过前方,机组人员已经进入了72号登机口,渐行渐远。


    看来他们是飞洛杉矶这趟航班的机组。


    孟璃又恨铁不成钢地暗骂了自己一句。


    让你看帅哥,这下看出事儿来了吧?


    .....


    孟璃站在盥洗台前,用凉水冲着手背,原本火辣辣的疼,凉水冲下来的那一刻缓解了不少。


    冲了快二十分钟,刚才的女生走了进来,上完厕所出来时,孟璃正吃力地单手从包里摸纸巾,女生见状,立马上前,主动道:“你在找什么?我帮你吧。”


    孟璃说了一句纸巾,然后笑着道谢。


    女生帮她拿出来,孟璃又说了一声谢谢。


    “嗐,不用这么客气啦。”女生摆了摆手。


    孟璃用纸巾包着手,然后两人并肩走出了洗手间,孟璃还是坐在之前坐的那个位置,而女生却顺其自然地和她坐在了一起。


    这个女生性格很活泼,有一点自来熟,还有一点小话唠。


    可能是候机太无聊了,她便拉着孟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女生说她在洛杉矶上大学,问孟璃是去旅游还是工作,孟璃答是去旅游,之后女生便兴致勃勃地推荐她一定要去malibubeach,说是在那儿随时都有可能偶遇明星,说她就偶遇过钢铁侠的扮演者,一边说一边从相册翻出合照给孟璃看。


    还絮叨着,最近有个国际巨星在开世界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就是洛杉矶。世界各地的人都在往洛杉矶跑。


    “我不追星。”孟璃眨了眨眼,声音很轻,像喃喃:“我去洛杉矶,主要是为了......一个梦吧。”


    “啊?”


    孟璃回神,笑了笑,略显官方地解释道:“高中的时候我无意间看了一部叫《爱乐之城》的电影,我很喜欢这部电影和电影主题曲《cityofstars》,所以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洛杉矶看看。”


    《爱乐之城》是孟璃最爱的电影,没有之一。取景地正是洛杉矶。


    “啊,lalaland我也看过!”女生虽咯咯笑着,但语气认真,一点不像开玩笑,“不过洛杉矶的星探最多了。姐姐,你不追星,没准会被星探看上直接当明星呢!”


    “可别,我就算了吧。”孟璃哭笑不得。


    “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会的!你相信我!”女生直勾勾地盯着孟璃看。妥妥一副迷妹儿样。


    孟璃的五官很精致,明艳又英气,有种脱俗的清冷成熟感,典型的御姐长相。面无表情时有攻击性,第一眼看过去让人有点不敢靠近,可她一开口,声音又特别轻软温柔。


    “虽然现在不缺美女,但姐姐你美得特别有辨识度,让人一眼就能记住,就感觉.....很独一无二。”


    女生发自肺腑的夸赞,却让孟璃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像是戳中了她某个敏感点。


    她垂下眸,掩饰着情绪。


    恰巧此时,广播中响起了登机提示。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正式开始登机。


    孟璃和女生一同穿过廊桥,两名乘务员呈丁字步站在舱门口迎接,面带微笑:“早上好,欢迎登机。”


    上了飞机,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35c。


    她的位置在过道,本来想选靠窗位置的,还可以看看风景,只可惜啊,没有选到。


    她没有手提行李,就只有一个很大的托特包,乘务员上前询问需不需要放上行李架,孟璃轻轻摇头。将包放在自己的腿上。


    入座后,她自觉拉过安全带系上,不一小心牵动了手背上的伤。


    她嘶了声。


    她天生疤痕体质,再加上这一次可是滚开水烫的,没多久就起了几个大水泡。


    她有一双漂亮的手,但手上面却有大大小小的疤痕,即便水泡看上去惨不忍睹,但在其他疤痕的衬托下倒也没有那么突兀,孟璃也没多管,只敷衍地吹了几下,不是很在意。


    手机没电了,但ipad还有电。她从包里摸出ipad和耳机,戴上耳朵,听起了歌。


    今天起得太早,有点撑不住,她闭上眼睛,只不过就在快要睡着时,她隐隐约约间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女士?女士?”


    还以为在做梦,孟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名乘务员弯着腰站在她面前,递上来了一只烫伤膏,温柔又礼貌地说:“女士,看到您的手有烫伤,这是为您准备的。”


    孟璃十分受宠若惊,反应慢半拍地接过:“谢....谢啊....”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乘务员微笑着说。不过也不动声色地多打量了孟璃几眼,之后提醒道:“飞机即将起飞,请系好安全带,关闭所有电子设备或开启飞行模式,谢谢您的配合。”


    之后便转身离开去服务其他旅客。


    孟璃也不是没坐过飞机,只不过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贴心的空姐,观察力都这么强吗?


    要不怎么说南城航空不愧是龙头航司,这服务态度是真的值得竖大拇指。


    孟璃挤了一点烫伤膏涂在手背上。


    心里琢磨着,早知道就记一下刚才那空姐的名字,给她写封表扬信。


    南城直飞洛杉矶,飞行时间接近12个小时。


    孟璃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或许是正在去往她最向往的地方,所以她并不觉得枯燥。


    飞行途中,拿着ipad重温了好几遍《爱乐之城》


    不知道看第几遍时,她点了下屏幕看时间,算了算飞行时间,又看了看座椅上的电子屏幕,已经进入了洛杉矶空域。


    孟璃兴奋起来,想看看窗外,可坐在靠窗的乘客将面板放了下来,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估摸着快要下降了,洗手间也快要关闭了,她连忙放下ipad去上了个厕所。


    洗手时,忽而响起了广播声。


    孟璃耳朵上还戴着蓝牙耳机,下意识摘下一边。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我们的航班预计在三十分钟后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洛杉矶当地时间为晚上20:58分,温度15摄氏度,59华氏度......”


    听到广播后,孟璃不由自主挑了挑眉。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机长广播,而且这机长的声音,出奇的好听。


    声线很低,清清淡淡的,温润成熟,也莫名透着一股深沉的吸引力,像午夜电台中的情感男主播。


    孟璃脑子里冷不丁闪过在候机区看到的那一幕,他的下颌线与喉结。


    他的声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很欲。


    确实饱耳福。


    本以为这就只是很简单的播报,就像走个流程一样,不料广播还在继续。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打开洗手间门,正要重新戴上另一只耳机时,忽而听到机长话锋一转,语调悠长,娓娓道:“提到洛杉矶,第一时间会想起什么?好莱坞?日落?海滩?”


    “我会想起一部电影,我很喜欢电影中的一段话:here’stotheoneswhodream.foolishastheymayseem.here’stotheheartsthatache.here’stothemesswemake.”


    (致有梦想的人,无论看起来多么愚蠢。致那些受挫的心,致我们搞砸的事情。)


    孟璃顿住,她的注意力从他悦耳的声音转移到了他说的话上。


    他说的这段话,来自《爱乐之城》


    她曾经在本子上写过无数次。藏着自己那些想都不敢想的梦想。


    他的声音变得慵懒,裹着淡淡的笑,却莫名有力:“yes,weareflyingonthecityofstars.”(是的,我们正飞跃在星光之城之上。)


    孟璃的耳朵里还戴着一只蓝牙耳机,还连着ipad,她并没有暂停电影。而电影中正巧放到了男女主一起弹唱那首《cityofstars》的片段。


    广播中,他说————


    “welcometolosangeles.yourown‘cityofstars’.”(欢迎来到洛杉矶,属于你自己的星光之城。)


    耳机里是《cityofstars》的钢琴旋律,耳边也是他说过的一字字一句句。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无意间听见从后舱中传出来的对话声————


    “机长今天太反常了吧?突然亲自广播也就算了,还说了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


    “这算什么,更反常的是,他临时找乘务长要了所有乘客的信息,说35c的女乘客可能有烫伤,让我给她送烫伤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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