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斯年推门进来的时候,俞茴雅正坐在落地窗前,听见声音,她回头道:“这原本是阿殊的房间吧?”
俞斯年点头,“在知道您要来的时候,阿殊就主动提出来把这一层都让给您。”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原本,我想给您另找一套安静的房子,但他说您人生地不熟,还是跟我们住一起比较好。”
俞茴雅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格,向来言简意赅,能少说一句,绝不多蹦一个字。
俞茴雅笑了笑,带着深意道:“所以,你们一个月前还是分开住的。”
俞斯年点了头,“嗯。”
“能跟我说说吗,这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俞茴雅带着浅笑,语调温柔,只是一个出于关心的小小询问,并没有非得知道的意思。
但俞斯年没有拒绝,“好。”他在俞茴雅面前坐下来。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俞女士,俞先生。”听着声音是秦伯。
“请进。”
秦伯推门而入,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搁着茶壶和茶盏,走过来一一摆放在小几上,笑着对俞茴雅说:“我记得俞女士喜欢喝玫瑰花茶,加点桑葚,不知道是否依旧合您的口味?”
俞茴雅惊喜道:“秦叔,你的记性真好,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秦伯微笑道:“也是少爷提醒我才记起来的,您知道,我年纪大了,有时候会犯糊涂。”
“谢谢。”
“那两位聊,我先出去了。”
等秦伯一走,俞茴雅端起花茶轻轻一抿,然后看向俞斯年,“现在你可以说了。”
俞斯年没有隐瞒,于是这场婚姻的实质,郑殊起初的敌意,甚至之前荒唐又混乱的生活,以及差点分崩离析的离婚风波,都在他淡淡的话语中一一被提及。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明明还只是三个月前的事,却在他的叙述中成为一张张泛黄的照片,褪色的过去,变得不值一提,又或许秦伯的玫瑰桑葚茶奠定了轻松的基调,总之俞茴雅静静地听着,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大概还是那句老话,只有意识到失去,才会懂得珍惜,然后一夜之间成长。”俞斯年看向俞茴雅,目光沉静如水,“妈,可能是我之前用错了方式,没有好好引导他,才会让我们陷入那么糟糕的对立面,这是我的错以至于差点辜负了郑伯伯的信任。”
俞斯年早已过了推诿的年纪,坐在高位上,更懂得反思和包容,这也是郑殊还有机会争取他最主要的原因。
俞茴雅说:“你将自己的公司设在了京市。”
俞斯年低笑了一声,“那时候我是打定主意离开郑家的。”
“那现在呢?”
俞斯年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着淡红色的茶汤,说:“我舍不得他。”
俞茴雅目光微动,露出惊讶,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一旦打定主意,是很难回头的。
打破原则酗酒,又半夜三更给她打电话,可见当时已经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我现在非常好奇,阿殊是怎样让你回心转意?算算时间,还不到三个月。”俞茴雅没有评价这段婚姻的对错,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别说俞茴雅难以置信,就是俞斯年自己回想都觉得奇怪。
他思忖片刻,回答:“大概是死缠烂打吧。”
俞茴雅面露诧异。
“再加上甜言蜜语。”
俞茴雅眼神变得奇怪。
“无微不至的体贴,只对你的关心,任何人都非常难以拒绝。”
俞茴雅依旧觉得不对,“只是这样?”
她的儿子非常出色,曾经有过的追求者不是没有做到过这些。
俞斯年淡淡道:“还有金钱的诱惑。”
俞茴雅张了张嘴,显然这个答案在她的预料之外,从儿子的嘴巴里说出来更匪夷所思。
俞斯年笑了笑,“别惊讶,他无条件给了我十三亿……”一顿,“现金,恰好在我最需要资金的时候。”
俞茴雅恍然,接着脸上露出欣赏,“这份魄力,倒是非常像郑先生。”
俞斯年点头,“其实没有我,他也有能力管理好万煌,就是……太懒了,不爱上进。”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的目光却染上笑意,带着宠溺。
俞茴雅颔首,她似乎理解了儿子的转变,不过难得看到俞斯年这样的一面,又忍不住逗趣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对于俞女士明显的戏谑,俞斯年推了推眼镜,“有。”
俞茴雅感兴趣地看过来。
只见俞斯年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对他有欲望。”
俞茴雅:“……”
俞斯年勾了勾唇,眸光暗暗,“我想跟他上床。”
俞茴雅抬手抵了抵唇,有些尴尬道:“这就不用明说了。”
俞斯年宛然,将茶花杯递给了她,“我只是想告诉您,决定和他在一起,是我经过深思熟路的结果,您不必担心。”
俞茴雅接过茶杯,收拾好表情,温柔地浅笑道:“你又不是个孩子,你的婚姻和感情不需要我多嘴,更何况……”她似乎想到什么,自嘲着轻叹一声,“这两样我都非常失败。”
“您走出来了吗?”俞斯年问。
俞茴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将公司落在京市,还去了谢家,是想做什么吗?”
“做个了结。”俞斯年唇角微勾,露出讽刺而冰冷的笑,“那些暴行,存在我的记忆力里,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总得让他付出代价。”
俞茴雅闻言长长一叹,她面露担忧,“斯年,我没资格阻止你,但我请你考虑一下阿殊,别把他牵扯进来。”
俞斯年笑道:“您放心,不需要我动手,有人更迫不及待。”
俞茴雅面露疑惑,“是谁?”
“晟风……”
话没说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震动,接着接二连三地蹦入一条条信息,这个动静让俞斯年和俞茴雅一同望了过去,却见到满屏的银行通知短信,连界面都快挤不过了。
俞茴雅看着那一笔笔高额的支出和频率,顿时震惊道:“你……这是给谁在刷卡?”
作为曾经混迹贵妇圈的女人,俞茴雅一看这些支出,就知道并非出自俞斯年之手,而是有人绑定了他的卡在肆无忌惮地消费。
一般而言,只有……俞茴雅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俞斯年正要回答,紧接着两条微信进入他的眼前。
谢晟风:[这你都不管管?]
什么?
俞斯年下意识地点开来看,是一张滚动截屏,上面是郑殊丧心病狂地满屏撒狗粮,言语中充斥着无尽的嚣张和炫耀,得意洋洋得令单身狗见了分外不适,光看着都想顺着屏幕过去将人暴打一顿。
俞斯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心说明明还有三个月的考察期,怎么就这么高兴?
虽然看者不适,但作为被偏爱的当事人,俞斯年回复:[管什么?]
谢晟风:[这超了不止500吧,都过50000了,难道只有你要申请?俞董,你这家庭地位也太低了!]
俞斯年宛然:[我乐意。]
谢晟风:[……]操,他想骂人。
俞斯年嗤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俞茴雅,“您觉得我的卡会是谁在刷?”
俞茴雅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们这是……”
俞斯年将手机熄屏,淡定从容道:“情趣罢了。”
谢晟风要是在这里,大概跟俞茴雅一个表情,有点受不了。
俞茴雅哑然失笑,“斯年,你变了。”
俞斯年也跟着笑起来,“大概近墨者黑。”
“我觉得挺好,你的生活变得有趣多了,现在我觉得你刚才罗列的那些理由都不重要。”
俞斯年看向她。
俞茴雅欣慰地柔柔一笑,“心有阴霾的人总是被阳光吸引,他就像个小太阳,非常适合你。我很高兴,你还能享受爱情,拥抱婚姻。”
俞斯年深以为然。
母子俩谈了许久的话,俞斯年从三楼下来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
他一整天在路上,其实耽搁了不少工作,按照往常,他会直接走进书房,继续未完成的事务,但是今晚……
他站在自己的房间前,停顿了三秒钟,想到谢晟风发来的截屏,不自觉地勾了勾唇,然后推开门,可刚打开,一个人影就扑了上来。
“斯年哥!”
俞斯年下意识地抱住,只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抬起头来,亮着眼睛问:“谈完了?”
“嗯。”
“咱妈怎么说?”
俞斯年拍了拍郑殊的后背示意他站好,把有些滑落的眼镜推上去道:“我们之间的事,她没什么好说的。”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她还是很喜欢你。”
郑殊眉眼顿时弯起来,肯定道:“那你一定替我说好话了,对不对?”
俞斯年不置可否,他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的青年,那被水汽蒸得湿润清亮的眼睛,忽然问道:“你洗澡了?”
他闻到了沐浴露的香味,是自己惯用的。
“是啊,我坐了半天的车,脚酸背痛的,就想上床睡觉,正好你回来了,一起呀。”
睡觉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两个字,然而此时此刻,俞斯年忽然意识到今晚开始他俩得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然后身体不可避免地靠在一起,肌肤相贴,连呼吸都会纠缠在一起……
俞斯年的心跳顿时加快,加速了血液流动,让他觉得有点燥热,很想扯一扯衣领。
“你也累了吧,快去洗澡。”
郑殊似乎没察觉男人的异样,拉着人的手就往里面走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俞斯年:“……”
他的脚步突然变得很沉重,很想调转脚跟去书房,跟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死磕一晚上。
这间卧室,他住了四年,明明一切照旧,再熟悉不过,可不知为何,此刻就因为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让他觉得陌生起来。
特别是那张深色的大床,被子和床单如往常那样平铺得一丝不苟,枕头也规规整整地摆放着,还没有睡过人的痕迹,但让俞斯年感到紧张。
只要一想到他跟郑殊睡在一起,就变得难以直视。
“斯年哥,你穿这件睡衣吧。”
俞斯年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郑殊拎出一套深色的衣服,看清之后,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喉咙顿时发紧。
那是被郑殊偷摸着带上船的一件,后者又搂又抱,还穿过。
见俞斯年死死地盯着他,饶是地壳般的厚脸皮郑殊也有些顶不住,眼睛飘忽了一下,有些羞赧地低声道:“我亲手洗过了,你放心穿,不脏的。”
不说还好,这一说,俞斯年呼吸的频率都变了,他很问问若只是穿过,为什么要自己亲手洗,难道还拿来做了什么吗?
这一联想,让俞斯年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不可避免地浮现那晚青年欲遮不遮的肌肤,白得晃眼。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将那些旖旎的画面驱逐出脑海,再睁开时,就看见郑殊身上毛茸茸的熊猫款。
幸好这小子今晚还算乖,没乱来,否则……
“你穿吗?”郑殊又问了一遍。
俞斯年没说话,接过睡衣就走进浴室。
郑殊看着他的背影,翘了翘嘴角,接着抬起手指勾了两下自己的脸颊,烫烫的,心说一定很红,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花洒开到最大,将男人整个人笼罩在里面,可依旧能听到外头吹风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风机停了,但青年显然没有离开镜柜,因为又响起了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等咕噜咕噜漱口之后,郑殊对着镜子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满意地拿舌头舔了一遍,心说要是亲起来一定很带劲。
他一边哼着调子不知道跑哪儿的歌,一边打理自己的头发,刚洗完吹干刘海都是飞扬而飘逸,摸起来顺滑无比,接着给这张帅气可爱的脸抹上水和霜,简直完美。
最后,他回头望向浴室。
俞斯年是个保守的人,哪怕是设在卧室里,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区域,洗浴也是分开的,之间还设了不透明的门,郑殊只能通过光线看到里面的人影轮廓。
平时就穿着严谨端庄的西装,将全身的肌肉线条给包裹起来,除了被那禁欲的气息扑了一脸,郑殊只能通过俞斯年的腰线和宽肩窥视一丁半点的身材,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也难以看到全貌。
他有点想把睡衣偷出来的冲动。
这样想着,他把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转,只发出了细微的锁动响声。
咦,竟然锁起来了!
郑殊愣了愣,心说这也要锁吗?怎么跟防色狼似的。
接着,里头传来一声疑惑,“阿殊?”
明明水流声很大,完全能够掩盖这点响动,但俞斯年却发现了,郑殊心里纳闷,但转眼一想,他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除非……在他透过门上的光影观察俞斯年的时候,后者也一直在盯着他。
“阿殊?”
见郑殊没反应,俞斯年又喊了一声,顺便关了龙头。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我弄完了,准备上床去,斯年哥你呢?”郑殊提高了音量问。
细小的水流从胸前滑落,俞斯年肌肉紧绷,微微鼓涨,他盯着那门好一会儿才道:“我再洗一会儿,你先睡吧。”
“哦,那你快一点,没有你,我睡不着。”
有些人说谎不打草稿,感情过去二十多年,这位都是夜不能眠?
但俞斯年没有戳穿他,反而含糊地应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自己起来的欲望,然后重新打开了花洒。
其实人就在外面,触手可得,相信郑殊也不会拒绝,但是……太快了,他怕自己掌控不住,毕竟刚说完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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