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夺棠 > 64. 自由(修) 天子尚有不得自由之时……
    绿醅由人引着过来时,顾锦棠才刚沐浴过,只当是宋霆越过来了,勉强打起三分精神缓缓从床上起身,还未来得及穿上绣鞋,来人便已扑到她的双膝之上,“三娘,是我,绿醅。”


    “绿醅?真的是你!”彼时屋里十分昏暗,纵然看不清绿醅的脸,可绿醅的说话的语气和气息她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绿醅努力止住眼泪重重点头,语带哽咽,“是我,三娘,王爷放我回来伺候你。”


    陈嬷嬷在外头听着她们主仆二人说话,心里却是一点波动也无,观她们说得情真意切,也不好指责她不称顾锦棠为娘子,嘴里只管催促她道:“时候不早了,你既已见过顾娘子,便不要再扰她睡眠,退下去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自有你服侍她的时候。”


    “去吧。”顾锦棠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髻,而后将她扶起,目送她离开。


    晨间门陈嬷嬷来送汤药时,细观顾锦棠的面色,较先时改善不少,再不是先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


    看她如此,陈嬷嬷心上压着的石头霎时落下不少,吩咐康婆子往后的时候继续留意顾锦棠用膳的情况。


    今夜的雨势较昨晚大上不少,空中阴云密布,月色暗淡,宋霆越迈着疾步而来,崔荣跟在他身后替他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


    屋子里,红烛高燃,点点橙黄的烛光透入床帐之内,顾锦棠歪在床榻上看书,见来人是他也不曾下床。


    宋霆越大步来至塌前,夺过她手里的书本,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眸子似要透过她的皮肉,看看她的心里究竟装着些什么。


    “赵子桓那厢倒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听闻你病逝后,整日里不肯用心当差,入夜还在院子里烧东西,那些烧掉的雪浪纸上或许是写给你的情诗,还有那烧了的桃木簪,是他亲手雕制的,当真是对你用心至极。”


    顾锦棠不过静静听他说完,而后抬眸淡淡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王爷星夜过来,便是为了同我说这个?您这般在意他待我的心思,很难不叫人觉得王爷您这是对我上心了。他待我是何心思我实在不知,王爷若要因此责难,实在令我费解。”


    “你与他之间门最好如你所言的那般。”宋霆越缓和了语调,又问:“听陈嬷嬷说,你近来得了郁症,本王将你那贴身丫鬟送回,可能令你稍加开心一些?”


    “倒要谢谢王爷还能记挂着我的生死,可我如今这般,皆为王爷所致,王爷若真是有心要我开怀,当稍加予我自由才是。”


    自由。宋霆越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世上天子尚有不得自由之时,她一小小女子,究竟哪里来得这些违背理法的思想?


    “不妨说说,你想要些什么自由?”宋霆越凝视着她,淡淡道。


    “我知王府规矩颇多,并不敢奢望太多,不过希望能有膳食自由、穿衣自由、偶尔出府一趟的自由罢了,很多菜色并非我喜欢的,那些个于郎君眼中好看的衣裙亦非我想穿的,至于出府,每月只消让我出去一趟买些喜欢的小物件便可。”


    “前两条都好说,独这第三条,本王知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断不会答应。你若想出去,本王心情好又得闲时,自然可以带你出府透透气。”


    顾锦棠也来了些脾气,拉下脸来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在他摸上塌时抬起腿照他胸口处踢了一脚。


    虽没什么力道,可实在有些放肆。宋霆越皱眉盯了她好一阵子,伸手就要去触她的衣裙,顾锦棠不肯依他,掐着他的胳膊阻拦


    ;宋霆越颇有几分窝火,加重力道将她扯过来褪去衣衫,顾锦棠拧眉道了句痛,半真半假地打他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落下,宋霆越也愣住了,沉默片刻后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克制自己将就她。


    如今宋霆越比先时更加离不得她,对她的防备自然更为严密,要想再逃出去一次可谓难如登天,即便侥幸逃出去,他怕也是要用尽手段去寻她如此一来,要想彻底摆脱他,唯有让他以为自己死了。


    可,她如今孤立无援,若非出现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机会,她又该如何假死逃离?何况还有绿醅需要安置……


    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且先想了法子将绿醅送出府去,至于假死之事,或许会有机缘也未可知。


    借着廊下挂着的灯笼发出的光亮,崔荣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雨滴落到地面上,眼看着雨渐渐大了,屋里的宋霆越似乎还在兴头上,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康婆子正在等着送热水进去,崔荣却传话过来:王爷要留宿此间门。话毕自去了。康婆子将水送到,垂着头退出去,宋霆越先替顾锦棠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寝衣。


    屋里的烛火不知是何时熄灭的,顾锦棠在家中时就有嬷嬷教过她,成婚后不能背对着夫郎睡觉,可宋霆越算什么呢,她就是不想看他,只管侧过身背对着他。


    宋霆越也不责怪她,只从背后将她抱在怀里,他身上的热意令顾锦棠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后半夜才浅眠了一会儿。


    第二日是五月二十,休沐日,无需早朝。宋霆越难得一回起的晚了些,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方醒,偏胳膊被她枕着,怕扰了她的瞌睡,颇费一番功夫方将轻轻收回,轻手轻脚地下榻去外间门穿衣洗漱。


    宋霆越草草洗漱一番,回到上房外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略休息片刻后便才往浴房里去沐浴。


    他起身的时候,顾锦棠其实也已醒了,因实在不想多瞧他一眼,只得装做自己还在睡的样子,待他走了有一会儿后,才唤了绿醅多送些热水进来。


    今日,是宋霆越提前嘱咐宋芙欢邀请赵嘉禾来公主府上赏花的日子。是以用过早膳后,宋霆越命人去套马车。


    公主府离王府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宋霆越只需在马车上看书打发时间门。


    高大的马车缓缓在公主府府门前停下,早有一个衣着齐整的仆妇在门口处候着了,宋霆越随那仆妇来到沁房阁,赵嘉禾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赵嘉禾起身朝他屈膝见礼,少女容貌姣好、身段婀娜,声音宛如莺啼,“臣女见过摄政王殿下。”


    宋霆越落座后,淡淡扫视她一眼,语气平平地道了句无须多礼,让她坐下。


    侍女双手奉上一盏新泡的六安瓜片,宋霆越抬手接过,随手搁到小几上。


    “既然是要赏雪景,该是往湖边的亭子里去才对,皇妹怎的选在屋里?”宋霆越说话间门微微蹙眉,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前日夜里吹了凉风,这会子喉间门有些不适,太医说要避风静养,这才择了此处,这沁芳阁从前边可以瞧见府里的梦云湖,从后边可以看到园子,属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宋芙欢说罢,恰到好处地抬手以手帕掩住红唇轻咳了两声,赵嘉禾见状忙出言关心她两句,表示她身子既不适,自己改日再来就是。


    “皇妹身上不适,在此间门好生歇着就是。难得今日凉爽,不知赵二娘可否赏光,随本王去梦云湖畔观景?”


    赵嘉禾没料想到宋霆越会邀她单独去湖边赏景,脸颊染上些许红晕,低下头柔声低低道了句:“王爷相邀,臣女荣幸之至,又岂有不去的道理。”


    二人告别宋芙欢出了沁芳阁,径直往人工开凿的梦云湖畔走去。


    宋芙欢一双水灵的杏眼看着宋霆越与赵嘉禾并肩而行的背影,幽幽开口问身侧的姚芸,“你觉得皇兄对这位赵二娘可有情意?”


    姚芸顺着宋芙欢的视线看过去,沉思片刻后方轻声回答:“奴婢从王爷眼里,暂且还瞧不出他对这位赵二娘有半分的情意,或许王爷只是觉得她的家世和身份比较适合摄政王妃的位置。”


    宋芙欢赞同地颔了颔首,“本宫同你想的一般无二,皇兄看她的眼神里,的确没有半分欢喜之色。”


    想起宋霆越因为顾锦棠放过了顾家,甚至在她逃离后大费周章地将她寻了回来,到最后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将此事随便揭过,却是连点皮肉之苦都不舍得让她吃。


    不知那狐媚子究竟给皇兄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宋芙欢蹙起眉头,抓着雕花栏杆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道,担忧道:“本公主并不在意皇兄宠爱何人,唯独就怕皇兄对人动了真心。”


    在宋芙欢看来,顾锦棠着实是个不识好歹、忘恩负义之辈,竟不顾皇兄对她的宠爱做出那起子背主叛逃之事,皇兄就是令她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可皇兄非但不舍得让她死,而且就连动她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


    宋芙欢面上的忧愁之色更甚,她其实希望宋霆越可以对赵嘉禾抑或是其他女子生出一星半点的喜欢和偏好,如此一来便可说明宋霆越是个多情而非专情之人,也就不必担心他将来会沉溺于对顾锦棠的情爱里无法脱身。


    “今日外头风大,公主身子骨弱,还是早些回去歇着,莫要染了风寒才是。”身侧的姚芸温声劝她道。


    从前在陇西的时候,宋芙欢曾经小产过一次,自那以后她的身子就不如从前那般康健,且很是畏寒。


    宋芙欢点头应允,下楼梯出了沁芳阁。


    湖畔。


    “赵二娘可会打马球?”


    赵嘉禾颔首称会,“臣女的马球是家中兄长亲自教的,那会子臣女才八岁,阿兄也不过十三的年纪,只三个月便教会了臣女。”


    宋霆越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与你大郎君打过两回球,他打得不错,算得上是京中双十年纪郎君中的佼佼者。记得两年前的那场马球赛上,你的兄长结识了那位侯府娘子,只可惜你的兄长终究没能得偿所愿……”


    两年前的马球赛上,她才将将十四,英国公府做东下帖子请各家的郎君女郎去他家的马场里打马球,那是她第一次见宋霆越打马球的场景,当时她就感叹:堂兄的马球已经算是打得很好的了,不曾想这位南安王竟比堂兄还要厉害得多,也不知这偌大的洛京城里能不能找出个比他更厉害的人来。


    那日她并未上场,又一心扑在双方的胜负上,倒是未曾注意到堂兄是否结识了谁家的小娘子。


    “臣女并不敢质疑王爷的话,只是王爷口中提及的那位侯府娘子,臣女委实未曾听兄长提起过,许是王爷您误会了?”


    宋霆越闻言微微一笑,颇有几分轻描淡写地说道:“本王见你大哥久久不能将那侯府娘子完全放下,想着你们兄妹情深,想当然地以为赵二娘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这才随口提上一句,赵二娘既不知此事,便当本王从未说过罢。”


    如此一番话说完,倒叫赵嘉禾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了,只得微垂了眼帘颇有几分尴尬地绞着手里锦帕。


    然而这样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说起来,你那兄长还是个痴情种子,却不知道那位娘子心中如何看待你兄长,是否值得你兄长付出一片真心?”


    宋霆越状似不经意地说着,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赵嘉禾,声线里带着蛊惑,却又透着些奇怪的好意。


    “倘若他们二人真个心意相投,本王或许可以替你大哥好好想想法子。这前提是本王需要知晓那位女郎是谁,又是否对你兄长有情。”


    祖母给堂兄介绍不少好女郎,家世样貌才情样样都不差,可他就是全都看不上,倘若摄政王方才所言都是真的,他还对心上的那位侯府娘子念念不忘,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令堂兄先是与家里闹得那样僵,后又因她再瞧不见旁的女子,这样一位令他堂兄心神俱往、不可自拔的女子,赵嘉禾心中又岂会有不好奇的。


    况且摄政王也亲口说了,只要堂兄与那侯府娘是互相喜欢的,他可以想法子促成这一桩美事。


    到那时,堂兄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她也可以借此来博得摄政王的好感,如此一来,她离摄政王妃的位置自然又近了一步。


    原来摄政王竟是如此看重堂兄,甚至还为他的婚事费心,将来必定官途顺畅,往后她要做的就是多与这位堂兄亲近,只需如此便会有不少好处在前头等着她。


    “王爷是想让臣女去大哥哪儿探听一二吗?”


    宋霆越不置可否,“现下还不是本王出面的时候,赵二娘秀外慧中,该是知道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


    赵嘉禾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莞尔一笑颔首道:“臣女省得,王爷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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