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棠并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如何捱过睡着的,只觉委实难以起身,偏偏绿醅正养着伤无法前来侍奉,只得唤云珠进来。
云珠应声进来,却是跟在一个年岁约莫五旬上下的婆子身后。
那婆子对着顾锦棠屈膝行一礼,语气平和:“见过顾娘子,老奴姓赵,往后娘子便唤老奴赵嬷嬷就是。王爷一早派人送了药膏过来,老奴替娘子抹一些罢。”
说话间又对着云珠使眼色,让她退下。
赵嬷嬷替她抹了药,而后才退出去叫云珠云枝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顾锦棠用过早膳不多时,陈嬷嬷熟悉的身影便又出现在眼前,顾锦棠面无表情地接了那凉药过来,送到嘴边如同喝着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汤羹似的,一双远山眉因为那药的苦味而微微皱起。
待将那碗凉药喝尽,陈嬷嬷复又开口同她说道:“王爷赐了两匹吴锦与顾娘子制新衣,娘子这厢已经用完膳喝完药,老奴这便替娘子量量身吧。”
吴锦产自吴郡,柔软轻盈,亲肤宜人,虽不及云锦蜀锦那般珍贵非凡,却也是十分难得的布料,起码从前在东乡侯府中,除却顾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老爷,还不见有谁穿过吴锦制成的衣裙。
顾锦棠用过的最好的布料也不过是素绫,仅制了两套夏裙,纵然东乡侯府曾经得过一些吴锦,顾老夫人又岂会舍得分出一半送与顾锦棠制衣。
今日宋霆越会赏了这匹布给她,想来是这样的布料还入不得他的眼,只配穿在她这样供他发泄欲望的玩物身上。
如是想着,陈嬷嬷已经将她腰围等都量好了,视线扫过顾锦棠绿鬓朱颜的小脸,又垂眸看一眼她那一尺九的杨柳细腰,心说难怪王爷这段时间会对她爱不释手。
若她是个男人,也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王爷还赏了娘子一些上佳的补品,今日午膳过后先用燕窝。”
顾锦棠不甚在意地轻轻嗯了一声,让云珠替自己送她出去。
是夜,宋霆越踏着夜色而来。隔扇被人推开的同时,柔和的月光洒将进来,将宋霆越的身影拉长。
“本王赏你的东西,可还喜欢?”宋霆越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细细打量着她。
顾锦棠身上还不大舒服,懒怠与他虚情假意,只敷衍他道:“王爷赏的自然都是极好的东西,奴婢又怎会不喜。”
宋霆越瞧出她行礼的动作有些奇怪,暂且不去追究她的敷衍,便问:“可还难受?”
见她点头道是,宋霆越勾唇一笑道:“昨儿夜里是本王孟浪,叫你受累。往后莫要再惹本王不高兴,否则吃苦头的人还是你。”
呵。顾锦棠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极力压制着情绪才能做到在他面前丝毫不显厌恶之情,强忍着恶心温声细语地道:“王爷提点的是极,往后奴婢不会再叫王爷不高兴,只尽好奴婢的本分。”
晚风不知打哪儿透了一些进来,吹动烛火,二人的影子随之颤动,宋霆越忽的牵起顾锦棠的手,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且先尽尽今日的本分罢。明日本王再过来,可不会再怜你难受与否。”
顾锦棠朱唇紧紧抿着,别过头无论如何不肯抬眼看他,更不敢稍加低头。好在宋霆越那厢尚还无心顾及她,将近两刻钟后,方命人送了热水进来。
装着热水的银盆里,顾锦棠拧眉用力地搓着手,脸和耳根亦是红的厉害。
此时,唯有床边的一盏灯还亮着,顾锦棠站起身去衣柜里寻了身新的寝衣出来,自个儿将身上那沾湿了一片的衣裙褪下。
宋霆越坐在床沿边看她,衣裙落下后的抱腹并不能遮盖住她的曼妙身形,看得他抬起了头,一个没忍住上前将人抵到衣柜处,掐住她的腰将人往上带,接着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
头一回亲吻女郎,陌生又新奇。宋霆越发觉自己非但不排斥,反而很喜欢这般拥吻着她的感觉。
饶是顾锦棠努力踮起脚尖,宋霆越也低垂了头,可是两人身高相差太多,顾锦棠只觉得自己的脚都要离地了,后背也被磨得生痛,偏又被他霸道的吻堵得有些气短,脑子轻飘飘的,嘴里又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咽咽。
即便顾锦棠始终不曾回应过他的吻,甚至有些排斥,宋霆越却还是津津有味地汲取着,时不时地轻咬她的唇瓣,好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这样的后果便是,方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唤人往浴房内添了许多寒凉的井水,便叫顾锦棠先睡,自个儿去泡了个冷水澡。
这日夜里,宋霆越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泡完澡后并未离去,而是宿在此间,将顾锦棠圈在怀里,顾锦棠只觉得他身上过于温暖,热得她出了不少汗。
她原本已经快睡着了,却又因为宋霆越掀被子上塌的动作霎时间被惊醒,很快便困意全无。
更要命的是,宋霆越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还未入眠,故意拿手去轻抚她的朱唇,使坏似的问她可睡着了不曾。
顾锦棠身体僵得厉害,只能闭着眼假装睡觉,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做声,然而心脏却因为紧张跳动地快了些。
大掌顺着脖颈往下,停在她的心口处,宋霆越确定她在装睡,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明日本王过来,怕是就不能这么早睡,后日大抵还要起不来身。今日便容你睡个安生觉。”
因为这番话,顾锦棠越发不能安生,心跳的又快了些,良久后才逐渐平复下来,因为装睡太久没动,腿便有些发麻,只得无奈翻了个身,却是离他更近了,直至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入了眠。
次日晨间,顾锦棠醒来之际,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阳于东南隅泛出金光,这会子宋霆越早在金銮殿上听朝臣的奏报了。
因昨夜宋霆越并未幸她,陈嬷嬷那厢自然就不会过来送那碗凉药,不过这也引起了她的疑窦。
然而这一整日里,顾锦棠都是精神不济的,用膳的时候更没什么胃口,皆是草草的用上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任何东□□有净手的时候格外认真,巴不得将手放在水里不要拿出来才好。
待宋霆越在太极宫里批完折子,外头的天色已麻麻黑了,幼帝目送他离宫后,按照太傅的吩咐又去拜见太后。
已经点上灯的屋子里,顾锦棠小口用着晚膳,却在偶然抬眸的时候撞见宋霆越推门进来的动作。
因被真定公主责难过,绿醅这会子并未同她在一张桌子上用膳,而是另设一张又小又矮的几子,盘腿坐在软垫上。
“去叫人添副碗筷来。”宋霆越平声吩咐身后的崔荣,并未冷着一张脸,心情似乎还算不错。
顾锦棠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会子冷不丁地见了他,手上夹菜的动作愈发墨迹,只待到侍女送了碗筷进来,她才堪堪吃了两口。
想起昨日夜里他故意说与自己听的话,脑门直突突,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身上虽瘦,该有肉的地方却也不是没长。”宋霆越夹着菜,目光也没闲着,嘴里说出的话没什么顾忌。
这人当真是没脸没皮惯了的。顾锦棠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心中便有些不悦,偏陈嬷嬷瞧着宋霆越未曾幸她,今日巴巴叫人炖了虫草雄鸭汤,闻听王爷在她屋里用晚膳,自然让人送来此处。
宋霆越冷冷看那汤一眼,面色顿时便有些不好,沉声叫人撤下去。
他又何需喝这些东西。
对此,顾锦棠并未多想,只当他是不喜吃鸭肉。
入夜后,二人各自洗漱一番,宋霆越将人带到踏上,身体力行了昨日夜里有意说与顾锦棠听的话。
将近三更天1,外头夜已深了,万籁俱静,除却宋霆越推门离去的声音,却是连虫鸣声都没有。
顾锦棠怏怏地趴着,实在难动,面下的软枕上泪迹斑斑。绿醅端着热水进来瞧她,顾锦棠不让她进前,只叫她放下水出去。
次日,同刚来王府的第二日那般,若非还要解手,真是巴不得整个人都长在床上才好。
冬去春来,太阳至赤道回归北半球,白日的时间便越来越长,接近戌时一刻,天色才渐渐暗了下来。
这日,顾清远晚膳用的少,加之三月初一的殿试将近,故而这段时间顾清远格外用功温书,魏嘉恐他累坏了身体,特意命厨房做上一些滋补的小食,再由自己亲自去书房给他送过去,非要看着他吃下才肯罢休。
见妻子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他,顾清远又怎好拒绝,暂且放下手里泛黄的书本,端起汤碗喝一口碗里的汤羹,同魏嘉闲聊起来。
“不知三娘在庄上过得如何了。我有一同窗,是位品性端正、谦逊有礼的君子,家世亦是同我们家相当。去岁秋闱又中了解元2。他日三娘养好身子回到府上,若是识得了他,心中必定欢喜。”
魏嘉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替他揉肩,笑盈盈地附和他道:“三娘若知晓她的阿兄干起了媒人的活计,还不知会如何打趣你呢。”
话音落地,魏嘉原以为顾清远会跟着发笑,不料却久久未能听到他的回音,屋里霎时间陷入沉寂之中。
彼时的顾清远剑眉紧皱,眉头拧得跟个川字一样。说起三妹妹顾锦棠,又怎能令他不想起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顾锦姝呢。
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她在北宫过得如何,是否受了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宫人们的怠慢和委屈呢?
“大郎是有心事吗?”魏嘉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与他四目相对,小心翼翼地问他。
顾清远不欲让她也跟着自己一道为顾锦姝的事烦心担忧,只说是会试将近,心中多少有些紧张,温言细语地让她不要多心。
王府小院里,初春的晚风吹在身上尚还存着几分凉意,顾锦棠沐浴过后穿着寝衣罩上件披风,歪在炕上看书打发时间,小两刻钟后,顾锦棠便已有了几分困倦,然而陈嬷嬷提前派人来说过,王爷今夜还会过来,顾锦棠只能忍着睡意强提起精神等他过来。
今晚宋霆越的确是过来的晚了些,见一副顾锦棠昏昏欲睡、无甚精神的模样,先将人提抱起来往嘴里灌了好些提神的汤水,随后便将人抱到榻上,任意施为。
廊下负手而立的崔荣听着里头的动静,面上半点情绪也无,只双目平视前方,仿佛一尊毫无感情的石像。
许是怜她近日承宠频繁,到底没太折腾她,事后也不曾与她多言什么,叫了水穿戴齐整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宋霆越和崔荣走出院子后,云珠打着哈欠回到抱厦,洗漱之时心里还在想着:王爷这一连三晚都过来此间,是否说明了顾娘子在他心中是有几分特别的。
第二日,顾锦棠喝过那碗凉药后,开口向陈嬷嬷讨要做女红的针线、绣绷等物,陈嬷嬷只当她这是想做做女红打发时间,当即就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数天,宋霆越都没有再过来,顾锦棠着实得了几日清闲,每日绣绣花看看书,日子便稳稳当当的过去了。
花朝节前夕,陈嬷嬷送了针线房赶制好的衣裙上来,顾锦棠瞧着那裙子倒与去岁她在花朝节时穿的颇为相似,只是布料要轻柔飘逸许多,颜色也更为鲜亮,穿在身上很是轻肤舒适不说,也显得人容光焕发。
转眼到了二月十五,花朝节这日。
宋霆越下朝后离开明堂往上阳宫去,郑太后宫里的女官却早在明堂外等着了,语气恭敬地请他过去一趟长乐宫。
郑氏终究是太后,该有的尊重还是得给足了,宋霆越旋即点头应下,随着那女官往长乐宫里走去。
“臣拜见太后娘娘。”宋霆越并未行跪拜礼,只是朝那上座中雍容华贵的妇人抱拳行礼,他虽还不曾将郑氏放在眼里过,可名义上她到底还是一国太后,是幼帝的母后,应有的礼数还得做全。
两个人各怀心思。郑太后笑着叫他起来,命人赐座看茶。
待人坐定后,只见郑太后笑眼弯弯,声线温和:“前儿本宫看了一出歌舞,瞧见个身姿绰约的舞姬,生得花容月貌,饶是本宫见了也欢喜的紧,正巧今日是花朝,本宫便让她扮做梅花仙献舞一曲,你瞧了若觉得合心意,便带回府去做舞姬也好,只将她当做婢女也罢,有红颜在侧,养养眼也是好的。”
太上皇尚还在位,她这就等不及要往他身边送人了。宋霆越心中不屑,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只是微微颔首应下郑太后的话。
得到了宋霆越的首肯,郑太后这才挥手示意宫女将那舞姬带进来。
不多时,就见一身着浅红色舞衣的二八少女迈着莲步缓缓而来,一颦一笑皆含着风情,眸子里眼波流转,甚是妩媚动人。
单从相貌上来看,倒是隐约比顾锦棠还要出彩些许,然而二人仪态气质全然不同。
可偏偏宋霆越喜欢的是顾锦棠那股子烟视媚行3、相貌清丽柔和却又不肯轻易服软的劲儿,她素日里越是表现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宋霆越就越想将她拉入这污浊的尘世,叫她臣服于他的脚下。
宋霆越端坐于太师椅上静静看着眼前衣袂飘飘、舞姿翩翩的少女,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顾锦棠的清冷身影,一向冰冷的眼神中竟有了些平和之意,浅尝杯中的蒙顶山茶。
郑太后垂眸仔细观察着下首处一席玄色朝服的宋霆越,见他此时的面色不似来时那般神情漠然,只当他是为眼前的这番美色所动,不由暗自得意,藏着笑意执起酒盏轻抿了一口。
一曲舞毕,宋霆越很是配合地抚掌夸赞道:“从前本王竟未曾发现,宫中竟还有这般姿容俱佳的舞姬,太后娘娘果真慧眼识珠。”
“你瞧着喜欢就好,不枉本宫心里记挂着你,见了她就想着将她赠与你。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心中可有喜欢的姑娘?若有喜欢的,本宫可以亲自替你做媒,绝无不成的道理。太上皇心中也记挂着你的婚事,偏又尚在病中,只能由本宫多费些心思了。”
郑太后笑盈盈地说着,面容上和话语间满是对宋霆越终身大事的关心,仿佛真心将他看做嫡亲的胞弟一般。
话毕便给了身侧的王女官一个眼神,王女官立时会意,领着那舞姬退出去准备入王府的事宜。
“臣多谢太后费心劳神,只是幼帝登基时日尚短,朝中需要妥善处理的事务繁多,臣一时半会还匀不出心思迎娶王妃。若贸然择了王妃,恐会会怠慢了姑娘家,且等过了今年再做打算不迟。”
似是早就想到他会这般说,郑太后听后并无过多的情绪,只轻叹一声道:“本宫一介女流,于朝政之事上无法替圣上分忧,倒是难为皇弟你费心劳神日夜为朝廷殚精竭力。”
说罢又唤了身侧的常公公进前来,赐予宋霆越不少钱物以示犒劳嘉奖。
宋霆越行礼谢过郑太后,随即辞别郑太后离了长乐宫往刑部去。而后那舞姬便在两位宫女的侍奉下更衣沐浴,换上普通衣裙由一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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