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的王崩逝,举世皆惊。
惊的是,这位在位长达五十六年,耗死六国至少两代君主的秦王,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转而又释然,这位与他们的祖父辈同时代的君王,也该死了,再不死,可就真成老妖怪了。然后就是轻松,哈哈,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就这么凭空飞天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继而又是心下一沉,秦王稷是死了,先不说新继任的秦王是谁,秦国还有安平君呢。
这位年少就盛名天下的安平君今年及冠了吗?没听说秦王死前给他加冠啊?有这样还未及冠的少年执掌秦国的朝政,他们的头上,不会又来一座压上他们半个世纪的大山吧?
不过,安平君这样盛名在外,新继任的这位秦王,压的住他吗?嘿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文章可以做一下?
正好,这不要去秦国奔丧嘛,咱可得派有身份有才能的人一起去瞧瞧秦国的“乱象”才好。
不得不说,这些各国的君主和权贵们嗅到了秦国或许会有“乱”局发生的味道之后,原本因为意识到秦国还有安平君在的郁猝心理,得到了莫大的缓解。
至于是不是饮鸩止渴的白日发梦,反正是没有人理会的。
被外界惦记的秦国很平稳,非常平稳,那个最有可能不平稳的因素自己消灭了这种不平稳,他国之人以为的“乱”象,压根连个苗头都没有露出来。
所有人都在全心全意的为秦王稷治丧。
因为,他们秦国的安平君,为了给先王治丧,快要疯魔了,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来触他的霉头。
当年秦鱼参观秦始皇兵马俑和其他王侯的墓葬群的时候,他除了惊叹于古人的智慧之广厚,造诣之精湛,另一个很不以为然的心思就是,这也太浪费了。
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压榨多少劳苦大众才能建造这样一座豪华陵墓,只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死后如生事?
弄这么个豪华墓葬,不招人惦记才怪呢,活该这些人被挖墓开棺曝尸荒野...
可是临到他自己为秦王治丧的时候,秦鱼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纵使掌天下为你陪葬也不能换回你鲜活笑颜的疼痛与无望。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至亲之人的死亡。
秦王在骊山的墓,从他即位开始选址、修建,持续了近五十年,虽然这五十年里不是一直都在修
建的,但每当秦国人力充足或者物质税收丰厚的时候,陵墓的修建进度就会快上许多,这样停停修修的修了五十年,就是磨洋工也给磨出个模样来了,尤其是在三四年前,秦王觉着命不久矣的时候,他的陵墓,就开始全行发力,加紧修建了起来。
与陵墓一起准备的,还有兵俑等随葬品。
即便如此,秦王稷的陵寝,在规模上,也没有超出一般诸侯王的标准太多,与未来秦始皇的超大
规模帝王陵寝更是不能相比,但是,在棺椁以及陪葬规制上,秦鱼坚持以天子仪制来为秦王稷治丧。
这个天子,自然循的是周天子。
而论对周礼中的厚葬仪礼专业程度,莫过于儒家了。
所以,秦鱼请在咸阳的所有儒家弟子齐聚一堂,务必在短时间内拿出一套“完美”的丧葬仪程来。
不能耽误秦王稷下葬的天时,如果儒家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他不介意来一次秦国驱儒运动。
秦鱼自然没有说这样赤裸裸威胁的话,但他意思表达的明白,他神情和语气离透露出的危险信息,也很明显。
此时的儒家,风骨与武力并存,尤其敢对上位者进行直言劝谏,秦鱼一改往日温和作风,对他们儒家这样不客气,顿时激怒了一些“饱儒”,但这些直言上谏的“饱儒”们话都没说完,秦鱼只一个眼神射了过去,这个说话的“饱儒”酒被捂着嘴架走了。
秦鱼现在心情坏的很,不想跟谁来个三百回合的嘴战,他给这些人下了最后的通牒,要么做,要么走。
没有第三个选择。
秦鱼做了黑脸,当了恶人,他离开后,需要等到为秦王守完一年孝期才能正式即位的太子柱就走了出来,对这些儒士们好言好语的劝说安慰,然后再来一番不顾身份的礼贤下士,这些儒生们又不是真的没长脑子的憨货,太子柱给了他们这样大这样稳的台阶下,他们自然也就答应下来为秦王稷制定丧葬仪程。
但是转头,他们就将“安平君跋扈僭越”的罪名给宣扬了出去,不过,这个所谓的罪名,还没出咸阳宫,制造并散播这个罪名的人就被荀子以秦之上卿主国之礼事的卿大夫身份给驱逐了。
荀子践行了秦鱼随口说下的命令:若不能胜任,离秦自归!
荀子自己虽然没有聚集儒家弟子在身边,但只要他还在,就没有哪一个敢站
出来说,自己才是儒家当世领头人。
荀子此举,着实震慑住了所有在咸阳的儒家弟子。
就像是大浪淘沙一样,一夜之间,有许多儒家弟子离开秦国,但更多的,则是留了下来。
毕竟,秦王
稷的毕生功绩摆在那里,他还灭了周,修了周史,将许多周朝已经散失的治国制度给挖掘重拾了起来——比如周朝的“采诗”制度——这与儒家恢复周礼奉行以礼治国的学说理念是相符合的。
既然秦王稷已经取周天子而代之了,那么安平君要求以天子礼厚葬秦王稷,就是符合“礼”的。没看大儒荀子都站出来,支持以天子礼治丧仪了吗?
这样一个算不上风波的风波过去之后,丧葬的主旋律定了下来,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好争议的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秦鱼主要就是带着宗室们给秦王守灵,然后裁夺给秦王墓的陪葬,鼎肯定是必不可少的,秦鱼非
常想将从洛阳拉回来的九鼎给秦王稷陪葬到墓中,他可是听说了,当这九个大鼎运回咸阳的时候,秦王稷激动的一宿没睡,只顾着去抚摸这几口大鼎去了,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
很可惜,他刚提出这个建议,就被太子柱给驳回了。
太子柱简直要给秦鱼跪下了,刚驱逐了儒家弟子不说,现在又要将社稷之重器给埋了,赵鱼这是,他这是想把秦国的王脉龙气也给埋了吗?
他老子是秦王,他就不是秦王了吗?!
他这个继任的秦王,也需要这九口鼎镇压气数,不行,绝对不行,你不听,孤就哭给你看!
秦鱼:....
秦鱼最终在太子柱的眼泪攻势下放过了这九口鼎,但秦鱼也吩咐下去,仿照这九口鼎,重新再铸造九口一模一样的大鼎给秦王稷陪葬。
太子柱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下去,他现在根本想不到什么劳民伤财以及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铸造出一模一样的九口大鼎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将秦鱼这个可怕的想法给揭过去,再不要提起。
第一个鼎定下来了,秦鱼安排的第二个陪葬物,就是无数的书籍典藏。
自然是抄录的,他脑子还没昏到做杀鸡取卵埋藏孤本的程度。
自从纸发明推广起来之后,秦国就开始大力收取天下典籍,进行抄录,
并收藏在咸阳宫和渭水学宫中。
如今近十年过去,典籍是不是全部都抄录完成了说都不能保证,但秦国的藏书,说是天下之最并不为过。
秦鱼要求,将所有书籍,都取一份备份过来,存放在墓室里。
就,很任性。
但这个任性的要求,跟陪葬九鼎比起来,就不足为道了。
咸阳以及周边的所有的官署都动了起来,所有人在在校对、整理各色书籍,有纸张载体的,但更多的是竹简载体,因为有人说了,竹简保存的能更长久。
现在就能体现出秦国普及基础教育的好处来了,咸阳城的百姓们,不说个个能读会写,但识字的概率,绝对是能让其他国家仰望的程度。
有了鼎和书,其他的金银玉器等陪葬品秦鱼就没多少要求了,按照规制往里面塞就行了。
此时的秦鱼,很有“昏君”的势头,放陪葬品不问价值和耗费,只要好和多,务必要秦王稷,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享受君王的供奉。
之前说的什么千载留名活在人们心中的话,全都不存在了。
除了为秦王治丧之外,其他事秦鱼一概不管一概不问,他就守在灵堂里陪伴秦王稷最后的日子,外头什么国事宗事人事全都由太子柱全权料理。
这让太子柱又安心又闹心。
他才是先王的亲儿子吧?要论寸步不离的守孝,也应该是他来才是。
于是,太子柱在处理繁重的国事和丧事之余,还要时时来秦王稷灵前哭丧守孝,一天里,能睡上两个时辰都是好的,更多的时候,是彻夜不眠的坚持为君父守灵。
他这样一根蜡烛两头烧的消耗,人很快就苍老消瘦下来,秦鱼沉浸在悲伤中压根没发现太子柱的身体情况,其他人,虽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谁也不敢劝太子柱不要这样苦熬为君父守孝。
这种话,谁说谁死,没得商量!
秦鱼第一次从灵堂中走出来,是在秦国收到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合纵以魏、楚、韩三国为主的五国伐秦的消息的时候。
在这个秦国新旧君王交替的时机,其他国家,例行来秦国,扣关了。五国扣关,扣的是河内荡阴关。
在有外敌扣关的同时,河内内部,则是发生了内乱,内乱的源头,则是因为河内的开放政策,在河内定居下
来的大商人,以及盘踞在河内本地的一些韩魏老旧贵族。
河内原本就是三晋之地,盘踞在当地的老旧贵族,也不是别人,大部分都是韩、赵、魏这三国的公族之后,虽然当年秦国将河内打下来,将这些本地的大豪强和大商人都给迁走了,但谁让河内是个开放的郡县呢?
这些人,在这些年里,又都想法子通过各种方式陆陆续续的回到了祖地。
这里原本就是他们的家,自己的家还变的这么富庶,这人里应外合联合合纵联军在内部捣乱,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咸阳宫议事大殿里,太子柱先问秦鱼怎么办。
秦鱼冷笑,就一个字:“打!”
太子柱又问武安君白起。
白起身穿素麻丧服,神情森冷,也是只有一个字:“战!”太子柱心下安定了,武安君是秦国的战神,有他在,安平君说打,那就开战。
即便是以一敌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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