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颂和宋知瑜对视了一下,眼神中互相询问:


    ——你可知道有这东西?


    ——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六皇子嘚吧嘚吧讲着自己“因祸得福”的际遇:“你们也知道,言澈告了一个月病假回家休养,星阁里剩我一人温书空落落的。前一阵子老七又抽风,几次找理由把我拒之门外……”


    宋知瑜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看向祁颂。


    怪不得呢!小考之后,尝到甜头的六皇子往清榭跑得可勤快了。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不来了。


    自己还问过祁颂,反倒被他怼了一顿说什么不专心温书,原来心思都放在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咳咳。”祁颂战术性咳嗽,手指重重叩了几下,“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常留学堂自习,被夫子看在眼里。特意给我们划了范围当做奖励!”祁嘉抱着胳膊架在胸前,扬起下巴等着迎接吹捧。


    这是公示榜单后第一次月考,众人格外重视,这份奖励的确不轻。


    “这个‘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祁颂敏锐的目光中蓄着更深的疑惑。


    “近日在学堂自习的不少,不过能几乎天天去的也不过四五人。”六皇子掰着指头数,“……我,还有何晟,话说都没怎么见过老三。不过,何晟肯定会抄给他一份就是了。”


    宋知瑜和祁颂自有学习计划,从不留在学堂自习。不过也听说夫子会偶尔巡看,如能经常碰到自然会有好印象,三皇子勤勉的名声就这么来的。


    可实在想不到,印象能好到直接给考试范围?!往常可从未听说。


    宋知瑜陷入沉思,回想整件事有说不出的奇怪。划考试范围这事,破例为之倒也不是不行。


    但既知众人都如此看重月考,范围却只透露给少数人,难道不怕引起怨愤?这可都是皇子们啊,这样厚此薄彼真不像是上书房一贯谨慎的作风。


    “六殿下,这考试范围是哪位夫子给的,可是亲手交与你们?”


    六皇子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今日走得早了些,是何晟追出来悄悄塞给我的。周围人来人往,还生怕被人看见。”


    何晟?!


    这个名字一出,祁颂和宋知瑜的表情瞬间变得耐人寻味。


    虽然明面上没在他手里吃过亏,但想到他是三皇子的伴读以及祁颂的提醒,宋知瑜心中警铃一震。


    “这么说,还有谁拿到这份考试范围,其实六殿下你也不知?”


    祁嘉点了点头,忽然才明白二人意思:“你们怀疑这内容真伪?要不我明日找那几个时常自习的问问,他们应当也有的。”


    “既然何晟是悄悄塞给你的,看来人人都是讳莫如深,估计也不肯认。”祁颂此话一出,气氛有些僵滞。


    六皇子也没了主意,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我与何晟无冤无仇的,巴巴跑来骗我何必呢?他就算要搞事,也该是对准大才子啊!”


    抢了他榜首的可是宋珩。


    ……


    宋知瑜一头黑线,拿起那几页纸又细看了一遍。


    “六殿下说的也有理。看这内容,确是学过的重点,也不像瞎编出来误导人的。”宋知瑜看向同样一脸严肃的祁颂,认真分析着,“我的建议是可作参考,不必尽信,还是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稳扎稳打。”


    目前并无更多的疑点和线索,也只好如此。


    三人继续复习,宋知瑜的心里却埋下了一丝莫名的不安,想了想她还是先把那几页考试范围抄录了一遍。


    六皇子留在清榭一同用了晚膳才离去。略作休息,宋知瑜又拿起了书册开始复习。


    祁颂眼中溢出关切,想要劝说她回房休息,出口却是格外生硬:“白天无精打采,夜里又这般熬,莫非要修仙不成?”


    宋知瑜愣了一下,与祁颂相处这些日子,对他那又倔又傲的脾气也摸索出六七分。


    若是他看不入眼的,便是死在跟前都懒得分去一个眼神。可若是被他划为自己人,那也很难听到他半句好话。


    就好比现在,关心的话也能被他说得满是嫌弃和嘲讽。宋知瑜心中暗笑,顶头上司是个嘴硬心软的傲娇怪,自己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只是有时候,宋知瑜也会好奇,祁颂那张嘴这辈子会有服软的一天吗?如果真有,自己真想见识一下会是何方神圣。


    想着想着,竟然不自觉笑了出来。宋知瑜觉察到时,发现祁颂的脸更黑了。


    “呃……谢殿下提醒。臣能扛得住,月考在即,臣一定不会拖殿下后腿的!”


    祁颂一听,心里无名火苗又窜了窜。


    这几日时常看见她强打精神的样子就搞得自己心烦意乱,她不仅不领情,竟还以为自己在反向施压?


    草,本来就烦!


    祁颂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介意被她误会?可他明白一点,这宋二小姐是个主意正的,她想好的事谁也别想动摇分毫。


    深而缓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将将把胸中躁闷压下。


    祁颂叫来兴安,再煮一壶药茶来!膳房找两人专门看管药炉,片刻不许离人。她学多久,就给她补多久!


    这要还能虚,自己明日就去求父皇把存在内库的灵芝、鹿茸、虎骨都拿来一锅煮,还就不信了!


    宋知瑜瞥了眼祁颂,看他神色在气闷、严肃和自信间交错切换。就猜到他不知又是在暗暗跟谁较劲,干脆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温书。


    刚在笔记本上圈画了几页重点,宋知瑜忽然发现彩色颜料已经用完,当即便吩咐福顺去内廷多领些回来。


    刚过去两刻钟,院中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福顺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复命。


    看他怀中揣着油纸包好的颜料,系绳处像是因跑动而有些松散。


    “何事如此惊慌?”


    福顺连喘几下才匀住呼吸:“公子恕罪!奴,奴才回来路上经过上书房,随便扫了一眼,竟瞧见……瞧见房内亮着灯!”


    宋知瑜当即看向祁颂,只见他脸上也是一惊。


    通常正午下了课,若无人留学堂自习,上书房便即刻落锁,最迟傍晚时分,也必要清场锁门。


    院内从无值夜的宫人,此刻夜深,怎会还有灯光?


    宋知瑜仿佛听到自己异常快的心跳声,脑中理不清头绪,下午时那一丝心慌此刻反扑上来,搅得她隐隐生出几分……害怕。


    挥了挥手让福顺退下。面对着祁颂,她的忧虑不再掩饰。


    对上祁颂幽深的双眸,平静问道:“想去看看?”


    宋知瑜点了点头。


    听起来这怪事跟清榭八竿子打不着,可强烈的第六感让她坚信,如果不去,自己一定会后悔!她一定要去,哪怕祁颂骂她一顿、罚她一通,也要去。


    “那走吧。”


    说着,祁颂起身开门走出书房。站在台阶上回望宋知瑜,那意思是——还不跟上!


    宋知瑜忙跑了两步,忽然想起又折回来,把抄录的那几页纸塞进衣服。


    上书房与宫中内苑仅一墙之隔,可正门却远离长街。加上本就夜深,一路走来并未碰见宫人。


    两人凑近正门细瞧,本应上锁的大门竟是虚掩着。


    宋知瑜下意识就要伸手推开,却被祁颂一把攥住手腕,往身后一拽!


    “跟在我后面。”


    院中悄无声息,祁颂屏息凝神转了一圈才稍稍放下心来。以他习武的功力,若此刻院中有人躲藏定然逃不过他的敏锐。


    宋知瑜惊讶一指,真的有间房亮着微弱的烛光!祁颂神色凝重起来,那是——太傅的书房,也是每次试题的存放之地。


    两人蹑手蹑脚靠近,屋内一片寂静。


    宋知瑜紧紧跟在祁颂身后,无边的沉寂使她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祁颂不着痕迹把她往远处推了推,自己轻轻按上房门……


    !手腕猛地一沉,回头看,宋知瑜用力扯住他的手。


    她的慌张写在脸上,也透过湿凉的掌心袒露在自己面前,可她仍是用颤抖的嘴唇倔强地吐出两个字:“一起。”


    ……


    祁颂只沉默了一瞬间,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好,一起。”


    “吱呀~”


    果然也是虚掩的!


    室内空无一人,半截的蜡烛放在桌角快要燃尽,四周是杂乱成堆的纸张。


    宋知瑜走到书桌后的立柜前站定,目光最终定格在一方漆黑的木匣上。


    尽管外面的封条已然被撕开,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月考


    宋知瑜呆愣在原地,把手朝木匣伸去。正要打开,祁颂的手立刻压紧了盖子。


    “考试相关皆是绝密,不可……”


    他为难地看着她,虽然也觉得此时的宋知瑜怪怪的,但还是出手阻止。不想因一念之差,放任她去做自己一定会后悔的事。


    宋知瑜沉默片刻,从喉咙发出一声寒意刺骨的冷笑。


    “殿下,有没有可能,这份绝密的试题,我们都已经看过了呢?”


    祁颂身形一怔,看着宋知瑜缓缓转过头来,眼神中愤怒、讥讽与惊惶交织。


    “我们担心了半日,考试范围是假的。有没有可能,它是真的,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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