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二辩，周惮◎
顾云合躲避开男人的视线。
这次她没说出“不需要你送”之类的话。
她低头, 踢了踢脚边的几颗小石子，冷不丁冒出一句：“学校里的动物救助社团真是你建的？”
周惮扬了扬眉。
他倒是没想到顾云合会问这个。
周惮问：“感兴趣？时间还早，要不要和我去社团看看？”
顾云合给拒绝了。
周惮还当真拿她没办法了。
他笑得半是无奈：“顾云合，老子追你这么久, 你还当真什么情面都不给我留？”
顾云合终于抬起头来盯着他。
她轻声：“你没必要追我。”
周惮眯了眯眼, 像是没听清。
“我是不会谈恋爱的。”女生声音斩钉截铁, 又带着股决绝意。
这下周惮听清了。
“我要回宿舍了。”顾云合声音冷淡，“拜拜。”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
周惮没再追上来。
下午最后有两节课, 现在时间还宽裕，顾云合回宿舍打算洗一下衣服。
天气转凉, 道路两旁的大树也跟着叶儿发黄, 风一吹簌簌掉落满地。
女生宿舍外边那颗树掉得格外厉害。
顾云合还记得几天前这棵树长得挺茂盛的，现在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
树下还站着个人。
像是赵靖。
比顾云合印象中好像瘦了些。
方一可前些天和她说过陈安和赵靖复合了，估计赵靖在这儿是在等着陈安。
想到两人上次闹分手是因为自己告状的事，顾云合有点尴尬。
但赵靖刚好站在进宿舍楼的必经之路上，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在两人视线相撞时点头礼貌地笑了一下。
出乎意外的, 赵靖只是盯着她，没回应。
以前他和陈安刚谈恋爱时, 请她们宿舍吃饭，赵靖还是副极为热情阳光的形象。
现在投过来的目光却莫名让人觉着点可怖。
顾云合抿了抿唇, 擦肩走进了宿舍楼。
电梯口刚好碰到下楼的陈安，两人打了个招呼。
“你看见赵靖没？”陈安穿得挺好看，估计又要去哪里拍照玩。
顾云合点头：“就在外边等着你的。”
“行, 算他没迟到。”陈安咧嘴一笑, 像是又恢复了以前热恋时的状态, 她朝顾云合挥挥手，“那你快上去吧，赵靖还说今天带我去个好玩的地方，先走了，拜拜！”
顾云合瞧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走出去，然后自己才慢慢进了电梯-
后几天日子天气逐渐转凉，等到辩论杯总决赛这天，又热了起来。
方一可起来就被外边亮晃晃的太阳给吓了一跳。
“靠，今天这么热，大会堂里边应该有开空调吧？”
今天辩论杯的总决赛，除了一早就被赵靖约出去的陈安，季思雨和方一可都打算陪着顾云合去。
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坐在台下当个气氛组也成。
季思雨还在衣柜里挑着衣服，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快三十度了，前几天还十几度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最里层的柜子打开，郁闷道，“我都把短衣服收起来了，没想到今天还得拿出来穿。”
方一可闻言放下正准备穿上的长袖：“我也穿短袖得了……顾云合，你今天穿什么？”
顾云合就打算穿个白色的圆领短袖和休闲裤去。
总决赛也没统一规定着装。
“那怎么成，今天你可是在大礼堂里亮相比赛哎！”方一可叉腰，掰着手指头数，“文学院的老师、学生代表团、学校新闻社，还有底下看热闹的一大群人……指不定还能偶遇帅哥！”
方一可说着就恨铁不成钢似的围过来：“怎么能穿得这么朴素！上次国庆咱俩出去买的那件裸色裙子，你给我穿上去比赛！”
上次国庆在商场顾云合犹豫半天买下来的那条裸色的裙子，自国庆那天穿过之后，就再也没穿过了。
裙子一直被顾云合挂在衣柜里，像是午夜十二点落荒而逃的灰姑娘珍藏着仅剩下的最后一只水晶鞋一样。
季思雨也跟着附和。
“云合，你真的，不穿着漂亮衣服出门都是可惜了。”
上大学到现在，顾云合基本上都是素面朝天，穿着普通衣服得过且过的状态。
明明脸和身材一点也不比学校表白墙上那些追求者如狂蜂的女生差。
犹豫了半天，顾云合最后还是穿上了那条裙子。
季思雨止不住地赞叹：“顾云合你简直就是个小妖精，要是现在把你照片发学校论坛上，你好友绝对被加爆了！”
方一可开玩笑：“说不定周惮还会来追你！”
顾云合闻声一顿。
她垂下眼。
自从上次在辜闵之家吃完饭出来，她和周惮坚定地说过自己不会谈恋爱后，这些日子就再也没见到过周惮，也没在别人嘴中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好像又回到了大一的时候，她不知道这号人，那人也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样。
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这就是周惮一向的作风。
前些日子说要追她，估计也只是一时的新鲜罢了。
等新鲜感一过，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
灰姑娘和王子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云合？”
“顾云合！”
方一可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坐在那里发神干嘛，叫你半天也没应。”
顾云合回过神：“……在想辩论赛的事情。”
方一可点头：“你可别紧张嗷，我和季思雨都坐在台下，绝对是你坚实的后盾！”
顾云合笑了笑。
等收拾完，又画了点淡妆，三个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十二点过了。
总决赛下午两点正式开始，她们在食堂急急忙忙吃完饭，然后才赶到大会堂。
辩论队选手有专门的休息室，顾云合同两人道过别，转身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经过初赛的淘汰，到总决赛还剩下三支队伍，一对一进行三场积分赛。
论题由现场大会堂里的观众们投票决定，文学院指导老师和陪审团进行打分，最后得分高的两支队伍再进行最后的角逐。
休息室里已经坐了十多个人，都还在对自己的稿子和有可能的论题进行探讨研究。
顾云合推门进去的时候，不知哪个方向的男生听到动静，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一声惊讶的“卧槽”。
和那男生一队的几个学生也跟着看过来。
然后接连发出几声“卧槽”。
顾云合天生皮肤白，五官生得水灵，今天只浅浅上了个底妆，略微勾了下眉眼，便已是让人挪不开眼。
再加上她一身裸色的V领裙，勾勒出苗条匀称的身段，四肢修长，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卷发散在背后，跟仙女下凡没什么区别。
顾云合往发声处虚虚扫了一眼。
那几个还在看她的男生下意识收回视线，有的没忍住耳根通红。
“云合，这边！”周点朝她挥手。
辩论社队伍已经全部到齐了，社长蒋俊澄也在。
顾云合突然想起，好像在手机上，蒋俊澄也是好久都没来找她聊过天了。
她驱逐掉脑中其它的想法，笑着回应了周点，抬腿走过去。
队里的一辩手赵弦茹眼睛瞪得老大，望着走过来的顾云合：“乖乖，顾云合你今天……”她咽了口口水，“怎么这么好看！”
周点眼底也不乏惊艳之色，她笑着点头：“良好的外形条件在辩论赛场上会有一定的加分作用，顾云合，你今天真的很好看。”
顾云合被队友说得脸微红，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脸。
“还好吧，辩论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赵弦茹坐在顾云合旁边，靠过来小声说：“顾云合，要是去年学校论坛上的校花大赛你在的话，我肯定就投你的票了。”
学校论坛上经常有人发起一些无聊的比赛，校花赛校草赛……什么最有创意宿舍设计赛，各自稀奇古怪的比赛比比皆是，且每次还都有一大堆人踊跃投票转发。
队里大家闲聊了几句，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等会顾云合他们优先对上的就是人文学院的几个同学组成的队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除了对有可能选上的论题进行钻研，对自己的对手风格有所了解也是辩论赛里的重要前提准备。
周点着重介绍了人文学院里的二辩手。
二辩手是个男生，叫张长隆，是人文学院研一的学生，脑子转得很厉害，知识面极为丰富。
周点开着玩笑说以前自己和张长隆打辩论的时候，对方的嘴皮子转得和Rapper似的。
……
最后临近上场，周点笑着给他们加油，说等拿下第一名蒋俊澄请吃饭。
大家欢笑着上场，紧张气氛散了不少。
大会堂里，主持人已经提前预热得差不多了。
会堂坐了有近三分之二的人，声音嘈杂热闹，新闻社的同学举着长枪短炮满场跑着，还有专门的打光组，站在巨大打光灯后边控制着，现场气氛极其热烈。
等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辩论队选手踩着台阶依次上场。
顾云合能感受到，几乎是在她踩上台子的瞬间，打光灯的灯一下子就照在了她身上。
现场一片轰然。
“卧槽，那穿裙子的女生谁啊？”
“这么漂亮！哪个学院的以前专门没见过！？”
“妈的我手机照相机怎么打不开了，你们谁快拍几张照发论坛上去！”
主持人笑着控场。
顾云合敛着神色，走到位置上坐下。
轮到她介绍自己的时候，她起身，淡声：“正方二辩，宁圳大学美术学院二年级，顾云合。”
几乎不出半晌，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名字。
等辩论赛正式开始的时候，顾云合才反应过来刚刚在后台休息室，周点说过的那句“张长隆说话像Rapper”不是在开玩笑。
针对辩题，张长隆作为反方阵营，深入挖掘其内涵，深入推进，又引用不少社会热点进行反向论证。
在自由辩论环节更是指出顾云合这方三辩话语中的漏洞精准打击，赢得台上台下一致认可与好评。
赵弦茹坐在一旁都快急哭了。
第一场比赛，最后是张长隆所在的反方取得胜利。
下场后，赵弦茹嗷嗷哭诉张长隆是怎么反驳她的，队里的三辩选手也因为自己的一时激动失言，让对方抓住了言语漏洞而苦恼。
周点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资深辩论选手，很快就复盘他们这一局的状态，并且调整大家的心理。
顾云合去洗了个手。
第一次在这种大场合下辩论，虽说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攻辩时还没忍住出了一手的汗。
卫生间在不远处，她进去洗手时看见刚还在辩论场上舌战群雄的张长隆正倚在洗手池旁。
张长隆一手捂着肚子，脸色好像有点白。
顾云合走近了些，问了句：“你不舒服吗？”
张长隆虽说在台上言语犀利，台下还是个很和睦的人。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了句没事。
顾云合虽心下存疑，犹豫再三，还是洗完手离开了。
后面两场赛比下来，顾云合他们队和人文学院队进入最后的总决赛，角逐辩论杯冠军。
中途有主持人和台下观众互动的环节，顾云合他们还在休息室做着最后的准备。
人文学院队伍不在，应该是在外边讨论战术。
有了上一局的经验，队里大家都针对对方队伍里的选手准备了不少针对性问题，当然最受重视的还是张长隆。
过了会儿，场内的互动完毕，气氛涌至最高潮。
即将上场的时候，蒋俊澄突然从外边跑进来，语气焦急：“张长隆突然急性阑尾炎，刚刚进医院了。”
队里大家齐齐惊讶。
顾云合想起刚才在洗手间看见张长隆捂着肚子，想必是方才就肚子疼了。
但张长隆仍然忍着痛坚持完一场辩论赛，还顺利地带领队伍进入最后的决赛，其毅力决心可见一斑。
她心下佩服，在为对方不能参加接下来的辩论比赛感到惋惜的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接下来不用面对一位劲敌。
“那他们二辩换的是谁？”队里三辩男生问。
蒋俊澄和周点摇摇头，都表示不知道。
临近上场，反方和正方各在主席台的不同方向上场，互相看不见对方的情况。
此时张长隆因病突然离场，不知道对面会换上来谁。
他们之前准备好的针对性问题也打了水漂。
“那么——就有请我们的正反方选手上台，进行本次宁圳大学辩论杯冠军的角逐！”
主持人在场上兴奋道。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双方选手登台。
反方选手登台亮相的那一刻，台下突然响起阵阵尖叫声和不可思议的吸气声。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样。
场内掌声雷鸣，尖叫不断，新闻社的同学扛着摄像机把快门都要摁烂，打光灯则直直射向反方二辩的位置。
顾云合能听见一左一右的一辩手队友和三辩手队友齐齐“卧槽”一声，甚至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个话筒。
幸好话筒还没有打开。
盯着对方二辩的脸，顾云合瞳孔没经意地颤了颤。
万众瞩目下，临时代替张长隆上场的反方二辩选手漫不经心地拿过话筒。
男人先是挑眉扫了一眼全场，像是对这样的盛况习以为常一般。
他懒散地笑了一声，随即开口。
慵懒的声音随着麦克风响遍全场。
——“反方二辩，宁圳大学经济学院三年级，周惮。”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更新时间大概比较晚，可能晚上十一点左右-
惮哥和顾妹妹的故事能够发展到现在，少不了评论区大家的鼓励、支持和灌溉，真的很感谢大家（鞠躬）
评论区里大家的留言我都有认真在看，也有认真在听，大家的喜欢和催更都是我码字的动力源泉之一。
甚至每次发文后最开心的事情也是大家能在评论区积极留言互动，让我知道还是有不少人都很喜欢这个故事，期待着这个故事的发展～
书的生命是作者与读者共同赋予的，浩如烟海的网文汪洋里，很幸运能够与大家相遇，能够在名为《迫降》的这艘帆船上与大家共渡片刻欢愉。
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喜欢，对这篇文章的喜欢～
我会继续努力，把惮哥和顾妹妹的故事完整地、详细地、精彩地呈现给大家！
感谢！
第22章 辩论赛
◎回你宿舍还是去我那儿？◎
参加辩论杯的队伍是校内同学们自行组队, 虽说对面是人文学院的队伍，但也可以换其他学院的同学。
周惮之前在辩论社待过，所以此时能出现在场上也不算不正当。
赵弦茹脑子里的想法很快从“我靠居然见到了周惮，大帅逼真的帅惨了谁懂”变成了“就周惮这影响力, 等一下攻辩时我会不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啊啊啊”。
她苦着脸, 小声对着旁边顾云合念叨：“完蛋, 他们居然把周惮给请来了。”
周惮此人人如其名，放浪形骸, 肆无忌惮，是宁圳大学里边出了名的人物, 身边的女孩就没带过重样的。
单就凭他一张脸, 今天辩论场上观众的票十有八九都会投给反方。
“知道了。”
顾云合面色淡然地整理着资料，轻点头一下算作回应。
周惮在自我介绍完后就把话筒递给了下一位同学，随即低头整理起了面前的稿子。
好像他就是来正儿八经地参加这次辩论赛一样。
顾云合没看他，他也一眼也没瞧过顾云合。
两人像是不认识。
顾云合垂下眼，忽略掉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小失落。
经过现场投票，本场辩题是——你会说出善意的谎言吗？
辩论正式开始, 赵弦茹作为正方一辩首先立论陈述。
方才大会堂里坐了三分之二的人, 现在却已经是座无虚席，放眼望去女生占了多数。
两侧四扇大门还陆陆续续有人赶来, 现场人挤人，为了看谁, 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周惮光是坐在那里，全场都能有一半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轮到他发言时，这种情况能更胜。
针对刚才赵弦茹所说的, 他寻找到冲突点, 并及时提出质疑。
男人身姿挺拔颀长, 举着话筒站起来发言时吐词清楚逻辑清晰，针对论题提出见解，结合古今中外具体实例论证，倒还真的是有模有样。
台下女生在为他疯狂鼓着掌。
熟悉的声音顺着现场音响落在耳边，顾云合面不改色地记下话语中的关键词，以便等会自由辩论时提出质疑。
她一直以为周惮是不学无术的那种。
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有关男人的传闻也没什么好词。
但她亲眼见到过：
……发现她抽烟后笑着没收她的烟的周惮、会背地里自己出资筹办流浪动物救助社团的周惮、对待长辈时彬彬有礼的周惮、在如此甚大的场面下能坦然自若地脱稿辩论的周惮。
一幕又一幕。
组成和传闻里完全不同的他。
顾云合睫毛不动声色地颤了下，心跳莫名跳得有点快。
很快轮到自由辩论环节。
对方三辩起立，针对方才顾云合这边四辩手说出的“善意的谎言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话提出质疑。
反方三辩开口：“举个例子，朋友的小孩早恋被我发现，但我秉着维护家庭关系和睦的念头没有揭穿，但最终还是事情败露，朋友与其孩子发生争吵关系闹僵，朋友也因我的隐瞒从而与我有隔阂，请问最终这份善意到底是对谁有利呢？”
身旁的四辩手一下子陷入纠结。
顾云合往旁轻轻扫过一眼，拿过话筒起身：“对谁都不利，这不正好是隐瞒失败的后果吗？”
她轻笑：“对方三辩难道是在论证我方的观点吗？”
话语既出，四下先是一寂，随后掌声雷动。
……
最后辩论结束投票环节。
在场观众投票，周惮他们反方以57%的投票率领先。
看着大屏幕上统计出来的数据，赵弦茹微微叹了口气，低声对着队友：“唉，估计这次辩论杯决赛冠军是他们了。”
三辩手也跟着丧气：“我还以为张长隆走了，咱们的冠军就稳了。”
没想到反方居然把周惮请来了。
顾云合没吭声。
她眼神微动了动，似是不经意地往另一边瞥了眼。
反方队伍那边，席上已经只站着三个人了。
二辩的位置空着。
周惮在辩论赛结束后就下台潇洒离去了。
跟着他离开的还有一大批小迷妹。
刚刚辩论从头至尾，周惮的眼神都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双方攻辩的时候，男人也只是根据彼此的话语进行论证反驳，不夹杂其它的任何情绪。
再不复前些日子瞧见她时的挑逗样子。
估计是真的放弃追她了。
顾云合松了口气。
但在心底，她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没有听到的，极其微小的叹息。
最后辩论冠军队由现场观众、评审团、以及文学院老师三分投票决定。
目前反方暂时领先。
轮到人文学院老师点评时，赵弦茹他们的心都紧张得快跳到嗓子眼。
“反方阵营表现得很不错，条理清晰逻辑流畅，尤其是二辩选手。”点评的是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说话挺幽默的，他笑着，“反方二辩选手的人气确实高得不行啊，好几次我都被尖叫声吵得听不清人家发言。”
台下大家笑了起来。
男老师话音一转：“不过，我这票，还是投给正方。”
赵弦茹他们眼睛一亮。
“正方二辩的顾云合。”他对着顾云合笑了笑，“经我们老师组一致决定，是今年辩论杯决赛的——最佳辩手。”
顾云合惊讶地瞪大眼。
“云合！”赵弦茹尖叫着抱住顾云合，“你太牛了！”
周点也在台下听着，闻言大力鼓掌，最后带动着全场人齐齐鼓掌。
最后综合投票下来，居然是顾云合他们所在的正方夺得本次辩论杯的冠军。
下台到后场时赵弦茹激动地不行，见人就抱。
周点笑着让她冷静些。
顾云合还拿着冠军奖杯和最佳辩手的荣誉证书，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也提起唇角跟着笑了笑。
周点在这时把目光投向在一旁跟着鼓掌欢呼的蒋俊澄。
“蒋社长？”她尾音带笑，“你还记不记得上台前答应过咱们什么？”
大家跟着反应过来，齐呼：“请客！请客！请客！”
蒋俊澄笑着扶额：“请请请，答应了的事难道我还不做到了？今晚上外边吃火锅，等会大家都要来啊！”
顾云合本想拒绝。
她一向不怎么参加社团班级的聚餐类活动。
但看大家都兴致盎然，加之上次训练完大家出去聚餐，她却去了辜闵之办公室问问题，总不好驳两次面，于是应了下来。
“哇塞。”赵弦茹看着手机，把屏幕翻转过来给大家看。
“论坛上好多我们今天的照片！”
论坛上只要学校有什么活动，都会拿出来讨论一番。
今天来带会堂现场的同学不少，还有新闻社的同学，决赛的照片早就是满天飞了。
“跪求正方二辩女生联系方式……”
“正方二辩仙女下凡了我没开玩笑……”
赵弦茹把一条条评论念了出来，她嬉笑，“云合，你这会可是出大名了啊！”
论坛里的照片上，顾云合一袭裸色V领裙，淡妆精致，眼神冷静从容不迫，简直是美到了极致。
顾云合微红了下脸。
她也没想到今天决赛还能有着这种效果。
但论坛上更多的还是在讨论着某一位更令人意想不到的角色。
顾云合拿着手机刷了下学校论坛。
大家都在讨论着周惮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决赛现场，代替张长隆上场，还是作为辩论队里主力军的位置。
有的在惊讶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游手好闲跟个纨绔子弟一样的周大少爷辩论起来还有两把刷子，有的则是在疯狂发着“啊啊啊好帅”刷屏。
顾云合面无表情往下刷着，在一位经济学院的同学发的帖子前停顿了一下。
经济同学自称是和周惮一个班的。
“你们懂个屁，人家周惮什么身份？几十亿商业帝国周氏企业唯一继承人，真当人家是吃素的啊，他都不知道跟着我们学院导师跟进了多少项目了……”
顾云合盯着“几十亿商业帝国”几个字没移眼。
她慢慢退出了学校论坛。
是的。
不管周惮再怎么混、再怎么浪荡，归根究底人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富家子弟，出生就站在了许多人究其一生也无法抵达的终点。
顾云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
……她光是为了站在和普通人一样的位置上，都拼尽了所有力气了。
手机上边，寝室群弹来消息。
方一可说和季思雨在大会堂后边的小卖部那里等她。
顾云合还有点东西想先让方一可给带回寝室。
于是她让赵弦茹周点他们先去火锅店，等会她就赶过来。
“行，等会让蒋俊澄把定位发群里。”周点点点头，和蒋俊澄一起带着兴冲冲的大家先走了。
顾云合从休息室另一边走了出去。
刚在休息室聊了会天，大家意犹未尽地讨论了一会儿，现在出来，会堂里边和外边的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
顾云合慢慢走出大厅，顺着台阶下去。
小卖部在会堂后边，得要拐几个角才看得到。
十一月末，天已经黑得很早了。
顾云合走出去的时候外边正吹着风，簌簌的，风摇树晃，婆娑成形。
她压了压被吹得有些飞起的裙边。
会堂后边拐角还有一条马路，不怎么宽敞，平时几乎没有车辆来往。
顾云合拐了弯出去，抬眸，忽然顿住了脚。
萧瑟的秋夜里，停在马路边的黑色小跑车像是蛰伏其间的凶兽。
跑车火未熄，发动机闷闷地响着，是凶兽在咆哮。
双闪灯一下一下地亮着光。
和顾云合砰砰的心跳几乎同节奏。
跑车驾驶位的门开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斜靠在上边，右腿曲起，正蛮不正经地抵在车门上。
靠在门上的男人嘴里衔着万宝路烟，烟头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快燃到了尾。
明显是站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灯影晃晃，路边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方才辩论赛上受尽瞩目的男人正懒散倚在跑车旁，一副放浪形骸的颓样。
没有远射的灯光，没有鼓掌尖叫的人群，也没有攻辩时的争锋对决。
周惮就这样站在那里。
宽肩，窄腰，长腿，脖颈间的十字架银链反着光。
劲道又凶悍。
瞧见顾云合走过来，他抬手取下嘴里衔着的烟，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随即掀起眼帘，眼眸漆黑，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浅灰色的烟雾自他口中吐出，还未来得及成形，就被风凶猛地吞噬掉。
“最佳辩手。”他叫她。
顾云合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男人把烟掐了，随后食指与中指曲起，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车玻璃，是在向她示意。
周惮盯着她，勾唇。
眼底是丝毫不掩饰的欲望。
像是猎手看着势在必得的猎物，无底的深渊向着涉世未深的冒险者张开血盆大口。
他问：“回你宿舍还是去我那儿？”
作者有话说：
作者辩论废……比赛过程写的如果有什么逻辑性错误还烦请指正（鞠躬）为这章去看了奇葩说、新国辩一系列，人家的口才和反应能力真的好好，推荐大家也可以去看看～
第23章 醉酒
◎他冷声：“滚。”◎
顾云合站着没动。
“怎么？”
周惮耷拉着眼皮, 歪头看她，很是痞气地笑了笑，“傻了？”
顾云合移开眼。
半晌，她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早就走了么, 连后来的颁奖仪式都没参加。
不是……已经没打算追她了么。
周惮勾唇,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穿着裙子的女孩。
风有点大, 吹得女孩发丝飞扬，裙边也跟着往上翻, 露出两条瓷白修长的小腿。
勾人得要命。
他喉结滚了滚，嗤笑了声。
是早就走了。
他都已经开着车出校门外打算赴局了, 脑海里一直转着的裸色身影又给他拉了回来。
还不知道女孩到底走了没, 就把车停在会堂外边傻等。
等了一根烟的功夫，总算把心心念念的人给等来了。
周惮舌头轻抵了下腮帮，没正面回答顾云合的问题。
他都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上次被女孩挑明不会谈恋爱后，就打算换条鱼继续追的，他周惮身边可从来不缺漂亮的女孩。
可没成想顾云合就跟在他心里扎了根似的，忘不掉了。
这他妈简直像是闹鬼了。
他对着顾云合, 低笑：“想和你谈恋爱, 所以在这里等你。”
那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的瞬间，顾云合又没经意地睫毛颤了颤。
夜色在下沉, 她的心跳又莫名加快起来。
“顾云合。”周惮叫她名字。
男人嗓音沉沉，带着点勾人意, “想不想和我谈恋爱？”
没有人能拒绝周惮。
浪子风流，情场上只倜傥地往那儿一站，眉眼微弯笑得散漫, 就有无数女孩前仆后继地上来。
人人都妄想能让浪子收心。
顾云合沉默了很久。
直到右手拿着的手机屏幕亮起, 方一可打电话过来准备问她跑哪里去了, 她才像是回过神来，轻声说了句：“……我不知道。”
不是“想”，也不是“不想”。
和意料中的回答不一样。
周惮一顿。
顾云合盯了眼跑车：“我要出去吃饭，不用你送回宿舍了。”
趁周惮愣神，她说着就侧身打算从一边离开。
路的那头传来方一可大声喊顾云合的声音。
周惮刚准备伸出去把人捞回来的手又收了回来，堪称是无奈地低声骂了句。
来软的就换来句“我不知道”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硬的又怕吓到人家，然后躲他一躲就是好几天。
简直是软硬不吃，让他彻底没了办法。
车门“哐当”一响，跑车从顾云合身旁扬长而去，掀起一地尘埃。
方一可和季思雨还被突然冲出来的车吓了一跳。
“我靠，这哪来的车，平时怎么没见着这里还有车开进来。”
光线太暗，车的牌照没让人看得清楚，自然是认不出来那是周惮的车。
两人念念叨叨地走了过来，问顾云合看到刚才那辆车没。
顾云合说没注意。
方一可接过她手里要先放回寝室的包，三个人顺着路慢慢往外边走去。
方一可还在实时冲浪着学校论坛，上边基本上被顾云合和周惮两人刷了屏。
她把手机转过来面对着顾云合：“顾云合，你小子这回可是出大名了，瞧。”方一可翻出自己的聊天列表，“上面一大半都是知道你是美术学院，跑来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的。”
季思雨的手机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喜欢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杂七杂八的好友加了一大堆，都是来问顾云合情况的。
顾云合看着两位好友的屏幕轻笑。
方一可又点开关于周惮的帖子看了看。
“也不知道周惮干嘛突然来参加这次辩论赛，算了，这种酷哥一向都是行事叫人难以捉摸的。”
“周惮家里真的很有钱吗？”
顾云合突然出声问了句。
“那不然。”季思雨走在一旁，抬头往远处城市夜幕下鳞次栉比的灯光大厦望了望，抬手指了一处灯光格外耀眼的建筑，“喏，就那栋国际酒店，周惮他们家开的，住一晚上标准间都得要几千。”
周氏企业早年做房地产起家，近几年来嗅准政策动向和行业商机，迅速将投资合作的触手伸向旅游餐饮等第三产业，旗下的酒店遍布全国，主走的还是高奢服务标准。
顾云合沉默地望向拔地而起的高楼。
“不对啊。”方一可回过神来，“顾云合你什么时候主动问过其他男生的事？”
季思雨同样侧过头，一副“我已然全部知晓”样子：“老实交代，是不是这次辩论赛和周惮面对面，喜欢上周惮了！？”
“完蛋，咱们寝室唯一的一朵小白花……”方一可痛心疾首。
季思雨做悲催状捂住胸口。
顾云合一个头两个大。
她反驳：“你们两个想象力能不能再丰富点？”
方一可和季思雨笑嘻嘻地拉住她：“开个玩笑嘛~”
“不过还好。”方一可笑着道，“咱们云合走的纯欲路线，和周惮喜欢的类型根本搭不上边，也就不用担心咱们寝室的小白花被大尾巴狼叼走了。”
顾云合抿了抿唇。
方才方一可口中的“大尾巴狼”笑着站在路灯下等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无声叹了口气。
三人在前边的路口分离，季思雨老妈子地嘱托道顾云合早点回来，随后被顾云合一脸嫌弃地打发走了-
蒋俊澄定的火锅店在市中心，是最近新开的一家樱花主题火锅。
火锅店离学校还有点远，顾云合坐了公交车过去。
宁圳市作为国内老一线都市，到了夜晚，中心CBD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按照定位，顾云合走旁边扶梯上了三楼。
这一层楼以火锅烤肉等餐厅为主，前来就餐的年轻人居多。
其中不乏穿着靓丽打扮得潮流时尚的男女，在同顾云合侧身而过的时候都下意识多看了顾云合几眼。
“那女孩还挺好看……”
“我化完妆走在路上最怕遇见的就是这种天生丽质的……”
几声小小的议论被顾云合忽略在脑后。
她转身进了火锅店。
周点朝她挥着手示意：“云合，这边！”
桌上已经满满当当地摆上了一大堆菜，暖黄色灯光下，红油锅底咕噜噜沸腾冒着烟，香飘四溢。
蒋俊澄还在拌着自己的油碟，问顾云合：“云合，我才发现我手机上没你好友，刚准备给你私发火锅店位置都没发过来，才发到群里边的。”
顾云合正系围裙的手一顿，问：“没加？”
蒋俊澄神色自然，看起来不像是骗人：“对啊。”
顾云合头上冒出问号。
那她手机上那个顶着黑色杜宾头像和她聊了不少天的“蒋俊澄”是谁？
她刚准备拿出手机问蒋俊澄这是不是你的号，门口那边就又走过来几个男生，也是他们辩论社的，但没参加这次的辩论杯，顾云合不熟。
蒋俊澄和周点已经熟络地和那几个男生聊了起来。
想问清楚的念头又被顾云合暂时抛到了脑后。
赵弦茹点了份小甜品，问顾云合要不要。
顾云合摇了摇头。
肥牛毛肚虾滑鸭肠等肉菜迅速下锅，没几分钟就没如狼似虎的一堆学生捞了个彻底。
菜过几巡，不知哪个男生说了句要不来喝点酒，被大家一致举手通过。
蒋俊澄无奈扶额：“你们这是要把我吃破产的节奏……”
周点依然梳着利落高马尾，招呼着上酒开瓶，然后拿着杯子挨个倒酒。
轮到顾云合时，她犹豫了下：“云合，你能喝酒吗？”
无它，这一桌上大家全部吃成了个面燥耳红的鬼样，就顾云合一个人还端正坐着，小脸白净，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顾云合从来没喝过酒。
唯一的一次接触酒精还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被方一可她们拉着喝了一口果酒。当时喝的时候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能喝的，就和平时喝饮料的味道差不多。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顾云合开口。
“行。”
周点瞧她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模样，便也就给她倒上了一杯。
大家先是举杯庆祝了下这次辩论杯圆满成功，然后又玩起了划拳猜酒令各种小游戏。
顾云合没参与进去，她一边看着一边跟着小口喝酒，一杯的酒也就被她不知不觉间慢慢喝完了。
她托着腮，思绪慢慢飞远。
中学的时候因为顾母偏爱弟弟，她就拼命地学习想要拿好成绩，从来不惹是生非，同龄人玩的东西也基本不参与，想着如果成为了听话的乖孩子，顾母会不会多喜欢她一点。
后来她才意识到，无论她再怎么做，顾母也是照样偏心弟弟的。
等她再想抽离出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牢牢套在乖乖女的框架里了。
顾云合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面前喝光的酒杯。
现在烟也抽了，酒也喝过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会试着改变自己的。
“啊！”
旁边的赵弦茹还在和一个男生划着拳，一个没注意，动作太大，碰倒了桌子上摆着的油碟。
油碟“哐当”一声从桌上掉落，磕到椅子角，最后掉落在地上。
好在是瓷碗，没有摔烂。
顾云合就坐在她左手方，当然没逃过这场“劫难”。
刚刚油碟磕在椅子上的时候，溅了一小部分油在她的裙子上。
“呀！云合，对不起！”赵弦茹明显喝得有点多，正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往顾云合裙子上擦。
然后眼见地越擦越脏。
顾云合无奈拂开她的手，起身：“我自己去卫生间清洗一下吧。”
瞧着赵弦茹这样，她也没打算让人陪着一起去。
起身的时候脑袋突然有点晕，顾云合扶了扶桌角。
按道理说女生喝了酒该找个人陪着去，可大家瞧着顾云合脸还是白白净净没任何醉意的样子，还以为她半点没喝醉，也就让了路让顾云合出去了。
火锅店里没有卫生间，得出去找公共卫生间才行。
此时近九点，三楼处吃饭的客人走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来往的人。
顾云合找了卫生间，进去在水槽边拿纸巾沾了点洗手液和水，将就着擦了一下裙角。
趁现在油渍还未干先清理一下，等回了宿舍就好洗得多。
她正专心致志地擦着裙子，自然是没注意到后边男厕所又醉醺醺地走出来两个人。
两个男人体型都偏瘦，一米七多，看起来和瘦猴似的，再配上脸上两团明显喝酒后产生的红晕，就更贴切了。
“哥，等下咱们就按摩洗脚一条龙走起，就那足浴天下的几个技师妹妹，技术可好……”
两人勾肩搭背地调侃，吐词都有些不清楚。
顾云合听到说话声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往里边水槽移了点，和两个醉鬼隔开了点距离。
她不动还好，这一动，俩瘦猴中的一个就抬眼朝她看来。
待看清顾云合的脸后，较矮的一个人眼睛一亮。
“妹妹，一个人来这边玩啊？”矮瘦猴笑嘻嘻的。
顾云合别开眼，不想有过多的交谈：“和朋友一起来的。”末了，她又补充了句，“朋友就在不远处。”
然后又往后边挪了几步。
高瘦猴四处望了望，没见着有什么人影。
大抵是酒精壮人胆的缘故，又或许难得能在路上遇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不怀好意的靠近：“怎么没见着你朋友在哪儿，要不和我们一起喝酒去？”
一大股难闻的酒精几乎是扑在顾云合的脸上。
顾云合吓得想往外跑，又被矮瘦猴拦住了去路。
背后高瘦猴的手眼看着就要揽上她的肩，顾云合闭眼，不管不顾地抬脚朝矮瘦猴踢去，想强行撞开一条路。
下一秒。
——“啊！！”
矮瘦猴凄厉的惨叫响彻耳畔。
顾云合睁开眼的同时还在疑惑自己刚才好像没有踢到人。
等她看见捂着腿缓缓跪下去的矮瘦猴后边站着的高大人影时，她顿住了。
面前人剑眉横挑，平时总盛着漫不经心的一双桃花眼里蓄满了戾气。
十字架项链随着男人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周惮收回脚，扬了扬下巴。
他冷声：“滚。”
高瘦猴本在看着自己兄弟被踹飞以后还想挣扎一下，待看清面前男人体格几乎是自己两倍后，赶忙扶着自己兄弟灰溜溜跑了。
周惮这才撩起眼皮向顾云合瞧了过来。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女孩没伤到什么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吓着没？”他问。
顾云合张口，撑住一旁的水槽台，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打颤：“……没有。”
随之而来的还有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
其实刚才在找卫生间的时候她就有点晕乎乎的了，然后遇见瘦猴两兄弟，又被吓得稍微清醒了点。
现在危机解除，她又开始阵阵犯晕。
好像还比刚才更晕了些。
她一句“你怎么在这里”还没有问出口，周惮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周惮像是轻嗅了下，皱眉问她：“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
限定版醉乎乎顾妹妹登场！下章有点小刺激嘿嘿（搓手）
其实不知不觉间顾妹妹已经对惮哥慢慢动心了……但是她心里压着的事太多，还得慢慢来。
第24章 醉酒
◎他近乎是侵略性地吻了过来◎
顾云合反应了好一会儿, 才晕乎乎说出来：“喝了……”
周惮挑眉，像是有点惊讶她会喝酒一样，问：“喝了多少？”
顾云合很认真地回忆了下。
酒的后劲一阵一阵往上涌，她脑子里除了刚才吃饭的几个片段, 竟然都是些糨糊了。
“一, 二, 三，四……”她扳着手指头。
最后她伸出一根手指头, 冲周惮软乎乎地笑了下：“一杯。”
里边是卫生间，外边是凉风习习的外台走廊。
灯光晦暗不明, 照在女孩白净乖巧的笑脸上, 或许是喝了酒吃了火锅的缘故，女孩湿润饱满的嘴唇泛着红，水光十足，像是只餍食的小猫。
周惮定定地盯着顾云合的脸，嗓子莫名有点干。
他眸子里盛起点漫不经心的戏谑：“一杯就醉了？”
顾云合努努嘴：“关你什么事。”
说完后她想朝外边走，没成想不仅是头晕得很, 脚下也没有什么力气, 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紧跟着她就左脚踩右脚，头重脚轻地往一边倒去。！
她心中一凛, 大脑知道自己即将倒在地上，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下一秒就落入了个宽厚温热的怀抱。
周惮像是就等着这一刻似的, 抱着温香软玉笑得很得意。
顾云合脑袋本来就晕，这样一摔更是觉得天旋地转。
她无意识地攀着男人的肩，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约莫着酒精上头太严重, 她竟是连掌在腰上的手那么明显的触感都没有感觉出来。
顾云合抬头, 眨了眨水润的眼睛, 看见突然放大了许多的男人的脸，她不解：“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
近到她能看清男人额前碎发根根分明，俊挺的鼻梁、上挑桃花眼眼尾一颗小小的黑痣。
近到周惮的呼吸就直直地打在她额头上。
周惮喉结滚了滚，低笑：“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
顾云合又眨了眨眼。
心中某一角忽然被触动，牵起万万根心弦。
小石子砸落湖面，荡起万万层涟漪。
……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年少时顾父的爱意沉默而无声，顾母对小儿子的爱明目张胆更不可能对着她说“喜欢”，后来因为家庭变故影响她在同龄人中又变得沉默寡言，鲜少有交心的好朋友。
人生兜兜转转二十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喜欢。
顾云合垂下眼。
她好像也不值得被喜欢。
“顾云合。”
周惮还抱着女孩没松手，他压着点眉眼：“你喜欢我吗？”
顾云合又突然感受到了腰上传来的火热的触感。
她不耐地挣扎起来，闷闷嘟囔：“……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周惮问：“我怎么就不喜欢你了？”
顾云合抿了抿唇，小学生告状似的：“上次和辜老师吃完饭就再也没来找过我、辩论赛来了又走、学校论坛上说你又有了新女朋友……”
最后那个消息大概又是方一可哪天在她耳边随便念叨的。
周惮气得有点想笑：“不是你躲着我？”
顾云合又不说话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小声开口。
声音小到几乎能匿在风里：“我不能喜欢你。”
周惮听见了。
怀里女孩明显酒意已经彻底上来了，就连现在被他这样抱着也站不太稳。
背后卫生间的流利台还算干净，他扫了一眼，索性把顾云合抱着坐了上去。
一下子的失重让顾云合有点怕，她下意识伸手揽住男人的脖子。
此刻乖乖软软的女孩坐在流利台上，而周惮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又因为被女孩揽住脖子的缘故而不得不靠近。
两人挨得极近，似乎连鼻子都要碰到一起。
呼吸一深一浅地交织着。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周惮低声问。
灯光下男人眼眸深邃，里面透出来的情意似乎能叫人陷进去。
顾云合不自然地躲开他的视线。
周惮想起上次在小树林里碰见女孩被告白的场景，他轻笑：“可别拿什么妈妈不同意谈恋爱来糊弄我。”
顾云合眉头紧皱，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能喜欢人？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若是谈了恋爱以后，好像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打工，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拼命学习，没有好成绩以后就会没有好的出路。
从而也就不能很好地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好像也就对不起爸爸对她的期望和临终前的嘱托了。
顾云合平时乖巧安静的脸上突然透出点不为人知的悲伤来。
……再说，就连亲生母亲都不喜欢她，真的会有人愿意真心喜欢她吗？
她沉默着摇了摇头，下意识不想回答周惮的问题。
周惮也只当她喝醉了说不出来。
“知道怎么回去吗？”周惮往外边看了眼。
这一区域的餐饮店众多，他也不知道刚才顾云合是从哪边吃了饭出来。
一杯酒的威力没想到能这么大，顾云合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把这个小醉鬼放回去周惮也不能放心。
他无奈，抛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走，送你回学校。”
周惮车停在外边停车场里。
双座的小跑车，又是顾云合没见过的一辆。
进了副驾驶，顾云合正东翻一下西翻一下找着玩。
平时安静又成熟一姑娘，喝完酒后完全变了个性情。
顾云合好奇宝宝似的，一下子又从车门的盒子里翻出来包万宝路。
周惮平时抽着随手扔里边的。
顾云合拿起来根，装模作样地塞进嘴里。
她隐隐约约还记着有人教过她抽烟，点火时记得吸一口气，烟不能过肺，嘴里走一圈就要吐出来。
周惮从顾云合手里和嘴里夺过烟：“女孩子抽什么烟，不学好。”
顾云合试图夺回来，没成功。
周惮说着就把顾云合抽出来的那一根烟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然后拿出打火机侧头拢火点燃。
然后给郭自横拨了个电话。
今晚上一群男生本来是来这边吃顿饭，等会儿准备去酒吧玩的。
郭自横接了电话：“惮爷，开大开这么久啊？咱们这边酒都开了就等你呢！”
周惮扫了眼坐在旁边的顾云合。
他心情挺好：“不去了，有点事，你们吃着。”
那边郭自横惊讶：“不来了？！不是，今晚上说好了不醉不归泡妹妹呢！”
周惮勾唇：“已经泡着了。”
说完，没等着郭自横再有什么反应，他挂了电话。
周惮手机连着车载的蓝牙，打电话时驾驶台的小屏幕上也会有所显示。
顾云合盯着那屏幕上显示的头像没吭声。
头像是只黑色的杜宾犬。
有点眼熟。
周惮随着她目光看去，像是想起了点什么，眼底又漫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刚要开口，顾云合就已经出声：“……和我聊天的人是你？”
所以说酒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刚刚在哪里吃的火锅她不清楚，待看见这个杜宾的头像后，她又清清楚楚地记起了披着“蒋俊澄”的身份和她聊了许多天的那个账号。
所以这么多天里边，她一直都是在和周惮聊天！？
周惮脸不红心不跳：“怎么？”
顾云合生气：“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周惮！”
所以才会有事没事问她在哪里，然后下一秒人就出现在现场。
周惮挑眉看她：“告诉你然后呢，把我删了？”
好像是这样的。
顾云合气得看向车外边，想，回去就把这个坏蛋的好友给删了。
跑车缓缓启动，平时舒缓的车载音乐都变得无端暧昧起来。
过了会儿。
顾云合坐在位置上，迷迷糊糊地觉得有点热。
她低喃了几句，无意识地伸手把裙子往上边扯了扯。
她还穿着那条裸色的V领裙，裙边到膝，坐下来的时候堪堪遮住大腿。
现下她这么一捞，裙子往上走，露出一大半白皙细嫩的肌肤。
又因为醉酒的缘故，她全身上下都泛着红，简直要命。
撩人得要命。
偏生撩人者不自知，甚至还想再往上拉拉裙子。
“……”
周惮喉结滚了滚，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声。
什么时候他倒成了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车在路过药店时停下来，周惮下车，去买了点水和解酒清醒的药。
“解酒的，吃了。”他丢给顾云合。
顾云合看着药，固执：“我没喝醉，为什么要吃药？”
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她又把药丢了过来。
周惮瞧着回到自己身上的药，喉咙里滚出来声笑：“不吃？”
他尾音拖得又低又长，“——想我喂你？”
顾云合下意识觉得那个“喂”字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她思索了一下，又乖乖把药拿回来吃了。
周惮哼了声。
他舒了口气，睨着顾云合：“安全带系上。”
顾云合还有点不服气，气鼓鼓地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周惮低笑了声。
他侧起身，凑到副驾驶那边，给顾云合系上安全带。
两人距离拉得很近。
瞧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顾云合抬手，突然坏心眼地按了一下男人的喉结。
这要放在平时没有醉酒的时候，她可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周惮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
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顾云合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动作带出来的反应这么大，她躲着，下意识往后边靠。
车内空间狭小，退无可退。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周惮扯着顾云合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
被撩拨了一晚上的火总算有了宣泄之处。
“你放开我！”顾云合小声叫了句。
“惹了人还想跑，嗯？”周惮哑着嗓子。
他扯着顾云合手臂不让人动弹，另一只手掌住女孩半张脸，近乎是侵略性地吻了过来。
顾云合偏头。
温热的触感落在了她侧脸上。
顾云合颤了颤。
周惮很是无赖地笑了笑，偏过头又想靠过来亲她。
她单手捂住嘴，死死不松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吓得猛眨。
心头警铃大作。
周惮没再往她唇上走，意犹未尽地亲了下她侧脸，掌着她侧脸的手轻轻摩挲了下女孩娇嫩的皮肤。
他低声着问：“还敢再乱摸了吗？”
顾云合余光往男人某处瞟了眼，然后跟针扎似的收回了目光，一张小脸连带着耳朵羞得通红。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周惮目光落在顾云合死捂着的嘴上，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他靠了回去，踩油门开车。
吃了醒酒药，顾云合脑袋慢慢清醒了点。
回学校的中途，她手机响了起来。
赵弦茹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顾云合一不小心点了接听。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摄像头对向一边，一点不能把周惮露出来。
周惮哼笑着睨了一眼她。
赵弦茹还在吃着蛋炒饭，问她：“云合，你怎么去那么久……”她定睛看了眼顾云合身后的背景，“你怎么在车上？！”
顾云合抿了抿唇，小声：“刚遇见个……认识的人，我头有点晕，他就先开车送我回来了，不好意思啊没有打招呼就走了。”
“认识的人，男生女生？”
周点在镜头那边也凑了过来，表情凝重：“大晚上不安全，你一女孩又喝了酒，你现在下车我们来接你……”
周点话还没说完，就见得顾云合这边镜头天旋地转。
下一秒镜头对准了一张男人的脸。
宁圳大学里基本上大家都认得的一张脸。
桃花眼上挑，痞气十足。
赵弦茹和周点惊叫一声。
兴许是吓的，赵弦茹手机吧唧一声扣在了桌子上，又被隔壁的蒋俊澄拿起来。
蒋俊澄手长，把镜头再次对准时一桌人都能出现在里边。
随即桌上一群人表情夸张，看着手机集体“卧槽”出声。
周惮看了眼镜头，嗤笑着开口：“人在我这儿，怎么不安全？”
顾云合面红耳赤地把手机抢了回去。
她嗔骂：“周惮！”
然后也不看视频里大家的反应，狼狈地挂断了电话。
周惮笑得肩膀直抖，极其无赖。
跑车很快驶进了学校，停在女生宿舍外边。
顾云合还焦虑着明天怎么向辩论队里的人解释周惮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视频里的事。
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人扯上半点关系。
之前周惮来找她，都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没什么人知道。
现在倒好，辩论队里的人都知道了！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周惮眼神戏谑，似是非常乐于看她这种慌乱羞措的表情。
顾云合解开安全带，瞧着四周什么人都没有，这才下了车。
她脑袋是晕的，心情是慌张的。
她冲着驾驶室上的男人，红着脸道：“你以后不准追我了！”
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东西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顾云合下意识转头。
方一可，季思雨还有陈安站在后边，表情皆是无比震惊。
三人脚下塑料袋散开，落了一地的零食。
明显是刚逛完超市回来。
三人看了看顾云合，又瞧了瞧跑车上散漫掌着方向盘的周惮。
方一可瞳孔地震似的，声音颤颤悠悠问了句：
“……追，追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天生日！嘿嘿嘿，要出去玩一天，所以就现在更新啦！
第25章 追人
◎是我在死皮赖脸地追她◎
晚上十点, 宁圳大学某女生宿舍灯火通明，四条板凳围在一起，大有升堂会审之意。
顾云合抠了下脸，诺诺道：“我想上厕所……”
她说着就想往阳台上走。
方一可快速出手把她摁了下去, 铁面无私：“顾同学, 在你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前, 你哪里都去不了。”
季思雨和陈安一个人守住阳台门，一个人守住宿舍大门。
“……”
顾云合又坐了下去。
“很好。”方一可点头, 声音冷淡无情，“请这位同学说说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我和队里大家去吃饭, 然后喝醉了。”顾云合越说声音越小, “刚好碰到……那人，就把我送回来了。”
她想着说只是偶然遇到周惮，人家好心把自己送了回来而已。
“中途还发生过什么？”
顾云合摇头，刚想回答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落在她侧脸处的吻又一下子浮现在她脑海里面。
炙热又细腻，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同时回响在脑海里的还有男人低笑着说出口的那句“因为我喜欢你”。
她的脸一下子又烧得通红。
陈安不愧是在谈恋爱的人，一针见血：“周惮在追你？”
顾云合装晕：“我喝醉了, 方一可我头好晕啊……”
她装模作样往方一可身上倒去。
一向要好的方一可冷漠地制止了她的行为：“这位同学, 请停止你的撒娇行为。”
季思雨后知后觉想起来点什么。
“所以今天周惮突然来参加辩论杯是因为你？！”
周惮这人一向散漫又不羁，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来代替别人参加辩论赛。
学校论坛上现在还在猜周惮来参加辩论杯的原因, 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因为顾云合而来的了。
顾云合抖了抖眼皮, 不吭声。
“你俩认识多久了？”
方一可痛心疾首。
寝室里唯一的一朵小白花就这样被大尾巴狼盯上了。
——还是浪得没边、最玩世不恭的那头大尾巴狼！
顾云合小声，知道这次瞒不过去了：“就开学那阵子……”
三人近乎晕厥。
方一可顺藤摸瓜：“所以那次体育课也是、上次你回寝室身上的烟味也是……”
季思雨补充：“还有上次马哲课周惮突然闯进来也是。”
陈安摇头：“怪不得这一两个月周惮都没再谈恋爱，原来是追你来了！”
一切的蛛丝马迹现在连起来都有了逻辑。
顾云合支支吾吾。
事已至此, 方一可小声问她：“那云合, 你真的想和周惮谈恋爱吗？”
顾云合沉默了良久。
她摇摇头, 最后又轻微地点了点头-
夜里，顾云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回忆起那个落在脸庞的吻，她仍旧是双颊滚烫。
还有酒醉后和周惮说过的那些话，现在又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她不仅反问周惮不是不喜欢她了吗，还小学生告状似的一一列出证据，最后还伸手去摸了那人的喉结……
简直是。
太荒唐了。
顾云合把脸埋进被子里边，心想，她再也不要喝酒了。
适逢这时，放在枕头侧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一张黑色杜宾犬的头像在消息框闪烁。
“蒋俊澄”发来了消息，问她睡了没。
……骗了她那么久，现在还好意思来发消息。
也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别人的气，顾云合手指用力戳了戳杜宾犬头像，没立刻回复。
等下就把你给删了。
她打字：【你是在提醒让我把你删了吗？】
然后点进账号的个人主页，选中删除好友的选项。
周惮又发来几条消息。
顾云合抿了抿唇。
半晌，她又退出了删除好友的页面，把备注改成了周惮，然后犹豫片刻，点进了朋友圈。
之前以为这人是蒋俊澄的时候，她无意浏览别人生活，便从来没有点进去看过。
周惮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能一直看到最早的一条。
这人朋友圈内容很少，基本发的都是头像上的那只黑色杜宾犬，还有一两条类似于“是中国人都转了！”的转发链接。
和顾云合想象中富家公子声色犬马的朋友圈内容一点也不一样。
忽然又弹了条消息出来。
周惮：【在看我朋友圈？】
顾云合心头猛地一跳，跟做坏事被当场逮住了一样，急忙退了出来。
她把准备删除好友的界面截了个屏发过去：【在准备删你好友】
周惮像是一点也不紧张会被她删除一样。
这人无论做什么，永远都是自信且不羁的。
周惮：【明早上起来记得再吃一道醒酒药】
那一袋醒酒药还规规矩矩地摆在下边桌子上。
顾云合心头微微一动。
她慢吞吞打字：【丢了】
她像是能感觉到周惮在那边轻哼了一声。
【明天什么课？】
上次这人还用着“蒋俊澄”的身份问她是什么课，在她说了马哲课以后就来教室找她了。
顾云合警觉，下意识觉得这人又要干坏事。
她慌忙打字，不回复周惮的问题：【我睡觉了】
然后紧跟着就关了手机，侧身面向一边，把手机放在枕头下-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 是辜闵之的课，在大阶梯教室里上。
陈安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陪赵靖上第一节 课。
顾云合睡眠浅，在陈安起来洗漱的时候就醒了，于是也就跟着下床看了会儿书。
等要上课的时候方一可才从床上慢悠悠地下来，扫了一眼还在寝室里边的顾云合和季思雨，揉了揉眼睛问：“陈安呢，还没起？”
“人家早走了。”季思雨收拾着书包。
“早走了？”方一可嘴里含着牙膏泡泡，“她啥时候这么勤奋，去辜老师课占位置去了？”
“陪赵靖上课去了。”顾云合早上和陈安聊了几句。
这两人前一阵子还在冷战分手，现在又黏糊得不行了。
以前两人一起出去都是陈安提的建议比较多，最近好像都是赵靖来主动找的陈安。
方一可匆忙洗漱完走进房间：“这俩人怎么又这么黏糊了。”她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还陪着对象去上课，多幼稚。”
“幼稚！”季思雨赞同。
三人出门等电梯。
方一可亲切状攀住一左一右季思雨和顾云合的肩膀：“还得是咱三单身贵族……”
话说到一半，她又想起什么，一脸愤恨地把攀在顾云合肩上的手拿开。
“靠，我给忘了，顾云合你现在已经被踢出我们单身贵族群聊了！”
顾云合脸红：“哪有的事！”
中途三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不知为何，顾云合总觉得走在路上会有人在打量着她。
抵达了教室以后，这种感觉才更甚。
辜闵之已经在讲台上看着教案了，进门三人先喊了声老师好，辜闵之笑眯眯地回了她们。
相较于平常的选修水课，这种专业课大家都会抢着坐前排，是以教室的前边都已经坐满人了。
往后边走找位置的时候，不少同专业的同学都在瞧着顾云合。
“周惮真在追她？”
“我听我小学同学的大表哥的高中同学说的，他和周惮宿舍住同一层呢！”
“上次我还以为周惮和蒋懿舒复合了……”
周围人的小声讨论落在顾云合耳里。
顾云合没吱声。
倒是方一可使劲咳嗽了一声，议论声才小了些下去。
三人在中后排落座，陈安还没有来，也就顺道给陈安占了个位置。
顾云合懊恼，在心里边又把周惮揍了七八遍。
之前她一直有意躲避着众人的视线，不想把周惮在追自己这件事暴露出来，可那人倒好，正大光明又大摇大摆，还拿走她正在和别人打视频的手机，想藏都藏不住。
上课将近，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顾云合隔壁给陈安留的位置还是空的，方一可忙着在群里发了个消息问陈安怎么还没来。
陈安没回复。
正疑惑着，身边突然落下道阴影。
随之而来的还有好闻的香水味。
顾云合抬头。
妆容精致的女生冲她笑了笑。
顾云合有点印象，女生是同专业的，还进过学院的舞蹈队，学院一些晚会上常看见这女生的面孔。
她下意识也冲女生笑了一下。
女生直接坐在了陈安的位置上，开口问：“顾云合，周惮真的在追你？”
顾云合一顿。
没想到女生上来就是这样的问话，语气也算不上很客气。
方一可和季思雨扭头看过来。
周围一些想听八卦的同学或默默竖起耳朵、或不着痕迹投来目光。
“没有。”她语气平静。
女生撩了下头发，很是自信开朗的样子：“我想也是，毕竟周惮好像以前喜欢的都不是你这种类型。”
这样说话就带着点攻击性了。
学校论坛分匿名区和实名区，其中八卦消息大多分布在匿名区，大家仗着马甲为所欲为肆意发言，各种真实的不真实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这样想来周惮在追顾云合的消息也多半是不属实的了。
周围的八卦群众失望地收回目光。
方一可和季思雨在旁边听不过，刚想开口帮着顾云合说话，那女生又道：“不过论坛上怎么都在传周惮在追你？”
她问：“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招，这样好引起周惮注意，也给我说说呗？”
还当真是一副虚心打探的样子。
顾云合在学院内的形象向来都是乖乖巧巧不怎么说话的，此刻被这女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也难免生了点脾气。
她小脸冷着，刚要开口。
教室后边突然嘈杂起来。
还有几声小声的惊叫。
顾云合和那个女生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后边是什么情况，就听得背后落下道懒洋洋的男声：“劳驾让一下，这位置我的。”
顾云合瞳孔一凝。
周惮单手揣着兜，一副漫不经心的松散样。
他一眼没瞧过那女生，目光全然落在了顾云合身上。
可能是站在后侧的缘故，居高临下的角度让男人五官看起来更为凛冽痞气，桃花眼下压，也更具有压迫感。
周惮把目光慢悠悠地转向了方才说话的女生。
男人分明唇角挂着笑，可桃花眼里笑意全无，甚至带着些冷意：“还有，不是她用了什么招引起我注意。”
他声音吊儿郎当。
“是我在死皮赖脸地追她。”
作者有话说：
惮哥：欺负我媳妇，弄鼠你！！！-
作者存稿即将告罄……（抱紧存稿箱嗷嗷哭）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是凌晨更啦，这样大家一天内任何有空的时间都可以点进来康康～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
第26章 食堂
◎那还想再摸我吗？◎
那女生红着眼睛走开了。
周惮这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准确吸引注各方的视线。
刚才他推门走进来时已经让不少人吃惊, 现在又说出来那几句话，更是让周围一群人惊掉下巴。
周惮真的在追顾云合。
而且还是自己亲口说的“死皮赖脸追法”。
一群人兴奋地脸涨得通红，耳朵高翘眼睛使劲看，手上却用手机劈里啪啦不停打着字, 分享给自己的好友。
方一可和季思雨眼睛同样瞪得老大。
话题中心的男人已经面色坦然地坐在了顾云合身旁的位置上。
明明她没有告诉过周惮自己今天上什么课。
但这人总有法子能找着。
顾云合小声：“这位置有人了。”
她话音刚落, 方一可默默把手机推了过来。
上面是她们寝室群的聊天界面, 方一可在问陈安怎么还没有来，陈安回复说不来了。
辜闵之的课大家都恨不得争着坐前排, 还很少有翘课不来的。
陈安以前也没翘过课。
周惮自然也瞧见了手机上的消息。
他懒散背靠在椅子上，从胸腔闷出一声哼笑。
顾云合：“……”
上课铃已经打响了, 没有人再会来坐这个位置, 她自然不能用这个借口让周惮走。
方一可和季思雨已经最大限度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段距离。
她跟着也想挪过去。
没成想刚动了下，垂在身侧的手臂就被周惮拉住。
周惮掀起眼皮，凉凉道：“往哪坐，认真听课。”
顾云合面色微红挣脱开他的手。
纵然已经上课了，前排还是有不少同学转过头来偷偷打量他俩，然后又和旁边的伙伴小声讨论。
这样一拉一扯更加引人注目。
就连辜闵之也向这边往了几眼。
顾云合没敢再动了。
她杵着张脸。
周惮勾唇, 瞧见她这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乐了。
“早上醒酒药吃了没？”他问。
周惮不问还好, 一问顾云合就想起昨晚上醉酒后干出的那些嗅事，此时两人又隔得这般近, 她无端地觉得不自然起来。
“丢了。”她还是昨天手机上回复的那样回答。
“行。”周惮点头，“那就是还醉着。”
他靠过来, 声音压低，含着笑，趁顾云合还没有反应。
“那还想再摸我吗？”
蛊惑又带着点气泡音的声音落在顾云合耳边炸开。
她脸噌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抬眸震惊地看向周惮, 在二人视线交汇之时又猛地把目光移开。
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滚动喉结的触感、替她系安全带俯过来时淡淡的烟草味和香薰味、落在脸侧的温热的吻……
一切又跟电视机自动播放一样出现在顾云合脑子里。
浑沌的, 暧昧的。
周惮瞧着她的反应，笑得肩膀直抖，很是混账。
没人能再比他更无赖了。
你跳一尺他能蹦一丈高，指不定还能再说出写什么混账话来。
顾云合红着脸翻开书，决定认真听课，试图屏蔽掉男人的说话声。
“行，不逗你了，认真听你的课。”周惮哼笑。
逗女孩也得有个度，他是见好就收，生怕再把这小兔子吓得几天都不理人。
男人说完就戴上耳机玩起了游戏。
还当真就是来陪她上课的。
顾云合想起早上出门前和方一可几人还吐槽过陈安这种陪对象上课的行为多么幼稚。
她坐得端正，却还是走神，用余光偷偷瞧了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周惮。
说他幼稚，他能冷着脸帮人赶跑酒醉的猥琐男、没趁着人喝醉干半点出格越矩的事；说他成熟，他又会在朋友圈里转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虚假广告的链接、放弃睡懒觉的机会来陪人上专业课。
兴是为了早起赶来，只潦草梳了下头发的缘故，平时规规矩矩垂在男人额前的碎发有几根正叛逆地支愣着，东叉西翘，像是小呆毛一样。
偏生男人还不自知，在轻松拿下MVP以后抬手随意挠了挠头发，让那几根叛逆的小呆毛更翘了。
顾云合收回目光，轻轻勾了下唇角-
有关周惮的一切都能在学校论坛上为大家津津乐道，所以不出半时，周惮在追顾云合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顾云合手机上课时一直震动，都是大学里加过的好友发来询问的消息。
她直接把手机设置成了勿打扰模式。
下课时方一可和季思雨两人一个肚子疼一个脑袋疼，相互拉着早跑了，丢下顾云合一个人。
顾云合：“……”
她坐在位置上，收拾好专业书，抿了抿唇，也打算走。
周惮还坐在旁边玩着游戏，头也没抬，准确无误地拉住她的手：“一个人去哪？”
随着耳机里一声“Victory”结束游戏，他撩起眼皮，眼神戏谑地扫了过来。
顾云合试着挣脱了下。
男人的手修长有劲，整个包裹住她手掌，叫人挣不开。
她红脸：“食堂吃饭……你放开我。”
“下午还有什么课？”周惮继续问她，看这架势是下午还要来陪着她上课。
顾云合不吭声。
周惮哼笑：“不说老子不放开。”
周围还未离开教室的同学陆陆续续投来目光。
偏生这人又是个没脸没皮的。
顾云合经不住臊，只得开口：“没课，我要去甜品店打工。”
得到满意的回答，周惮终于松开手，他摘下耳机，冲顾云合扬了扬下巴：“走，食堂去。”
一路上两人又迎着各色目光到达食堂。
顾云合常点的是食堂里最便宜的荤素套餐，一份蔬菜一份小炒肉。可惜今天他们来得有点晚，炒肉已经打完了。
打饭阿姨大抵也是急着打完收拾餐盘下班，也没问顾云合想换个什么菜，就直接打了份剩下的糖醋里脊在顾云合盘里。
顾云合轻皱了下眉，还是没多计较，端着餐盘走开了。
周惮看着倒也是个挑剔的主，连着换了几个食堂窗口打菜，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跟着顾云合坐下。
瞧着顾云合盘里“贫瘠”的分量，他挑眉：“吃这么少？”
顾云合盯他一眼，想说自己吃的不算少，可看见周惮盘里那满满当当的分量，又反驳不出来什么。
她只得拿起筷子，小声：“……不关你的事。”
周惮又笑：“我在追你，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视线下移，盯着顾云合某处片刻，旋即移开目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又变得混账起来，“多吃点长长，胖点更好。”
顾云合跟着他的视线，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男人是在开黄腔。
她涨红着脸，捂着胸口，没想到光天白日下这人也能说出这种无赖话来：“周惮！”
女孩嗔怒的声音又娇又软，没半点攻击性。
听在周惮耳里跟拿羽毛挠痒痒似的。
他舌尖抵了抵侧脸，笑得整个人直抖。
顾云合气得不想看他，拿着筷子气鼓鼓地准备去夹青菜。
她一向不喜甜食，所以对于那道甜度超标的糖醋里脊只能忽略。
筷子还在空中，周惮忽然把两人的餐盘对调了下。
顾云合一句“你干什么”还卡在喉间，周惮抬眼看她，一副极其自然的样子，声音挺淡：“不是不吃甜的？吃我这份。”
面前摆着的餐盘里叠得满满当当。
先前顾云合没细看，现在一看，才发现周惮打的都是那天两人一起在辜闵之家里吃饭时，她夹菜比较多的菜。
几道菜没在同一个窗口里，所以刚刚这人端着餐盘四处走，是找这几样菜去了。
顾云合心尖猛颤了下。
在家里的时候，顾母做菜几乎都是照着顾云昌的喜好来做，对于她喜欢吃些什么向来不关切。
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不被人重视的感觉。
而周惮已经自然地吃起了她打的菜。
若是郭自横一群人在这里怕是要惊掉下巴。
这位爷向来是挑食又金贵的，大学这么几年连学校食堂都没怎么进过，更别提吃食堂里最便宜的套餐了。
周惮捏了捏手中的筷子，看着有点愣的顾云合：“还不吃？”
他剑眉一挑，眼瞧着像是又要说出点混账话来。
顾云合压下心中异样又酸又涩的情绪，赶忙动筷子夹菜了。
吃过饭，周惮又一路把她送到了甜品店里边。
胖阿姨和钟乔也在店里。
周惮挑了挑眉，正要开口说话，手机上郭自横给他发来了几条消息。
他盯着手机就皱起了眉头。
顾云合还以为这人又要和上次一样，豪气把店里的东西全部买下来，她抢着开口：“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
周惮关了手机，看着她嗤笑：“我是那么无赖的人？”
顾云合正穿着工作服，小声嘟囔了句：“可不就是。”
周惮也没再逗她。
约莫着是郭自横发来了点什么要紧的事，他开口：“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顾云合没理他。
店门“叮咚”一响，男人已经开门出去了。
钟乔在后边看了半天，是个憋不住事的，靠过来：“我靠，周惮真在追你啊？”
顾云合想反驳。
钟乔把手机给她看：“我列表里面好几个喜欢他的女生都在朋友圈里哭诉呢。”
向来只有女生追周惮的份，哪里见过周惮主动追人的时候。
更何况正主还亲自承认了是在“死皮赖脸”地追人。
在这边大学城里都传开了。
胖阿姨也看了出来。
想起上次胖阿姨对自己的嘱托，让自己离周惮远一点，顾云合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脸。
胖阿姨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呢？”她语重心长，“我也不好再劝你什么，你们年轻人的事，女孩子懂得保护好自己就行。”
顾云合点头：“谢谢您。”
胖阿姨脱下工作服：“行了，你们俩好好工作，隔壁烧烤店的老王回来了请街坊邻居吃饭，我先走了。”
顾云合下意识觉得“隔壁烧烤店老王”有点耳熟，可还没等她想起点什么，胖阿姨已经走了。
钟乔也忙着去后厨研究甜品新花样去了。
今天甜品店生意依旧，顾云合总算记得带着点专业书来复习。
不知看了多久，门口红外线感应器“叮咚”一响，走进来个人。
顾云合还没抬眸，下意识先说了句：“欢迎光临。”
待抬头后，她愣了下。
进来的是个挺瘦弱的男生，一米七五上下，清清秀秀戴着眼镜。
正常顾客进门第一时间看向的都是店内的甜品柜，而男生却自进门起，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
不知道是顾云合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男生无框眼镜后边的眼睛里阴毒的神色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细究，男生已经别开了视线。
男生进来后没再多说话，随意拿了几样东西就来柜台结了账。
结完账后顾云合盯着男生的背影，这才发现男生走路虽然竭力表现得很自然，但每当他右脚落地的时候，都会僵硬停顿不到一秒，然后才恢复正常走姿。
她移开眼神，继续看起了自己的专业书。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把之前埋的伏笔扯出来了，看有没有宝能猜出来，猜对有奖嘿嘿（危险探头jpg.）
第27章 寻仇
◎周惮追的妹子被我们给弄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晚上下了班回学校, 路上顾云合总觉得有人是在跟着她。
但好几次停下脚步回头看，后边都是神色如常的路人。
她抿了抿唇，只得尽量忽略掉心里那点诡异感，加快了步伐。
寝室里方一可和季思雨都在, 顾云合想了想, 好像除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和陈安说了几句话, 今天就再没看到过陈安了。
方一可反坐在椅子上抱怨：“陈安怎么回事，从上次和赵靖分手复合之后, 两人热恋期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季思雨也点头：“就是，辜老师的课居然都翘了不上。”
以往陈安虽说不上有多努力勤奋, 但翘课这种事情还是从来没有干过的。
顾云合记起上次陈安和赵靖分手还是因为她告的状。
如今两人甜甜蜜蜜毫无芥蒂的样子, 她反而有些时候还有点尴尬。
话题不知怎么又扯到了周惮身上。
方一可屁颠屁颠地挪着椅子挨在顾云合身旁，八卦：“顾云合你看看，人家陈安都和赵靖出去甜甜蜜蜜了，你怎么不和周惮出去玩？”
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云合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和他出去玩？”
方一可“啧”一声：“那学校论坛上不都传得绘声绘色的？周惮他们那一群人夜生活可丰富了，蹦迪打球飙车，没把你这个女朋友带上？”
顾云合脸红, 否认：“我不是他女朋友。”
季思雨闻着八卦味过来了：“我靠不是吧, 你还没答应周惮？”
她双手合十，“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帅哥来追我, 我绝对一秒钟都不考虑就答应了。”
“那可是周惮！这几年来谁见过他主动追人的，顾云合你还是破天荒头一个, 而且还没答应！”方一可越说越兴奋。
顾云合冷淡“哦”了声。
“又是给你送药又是来陪着上课吃饭，还送你去打工……”季思雨扳着手指头数，“浪子能追人追成这样也不容易了。”
顾云合听两人念叨感慨了半天, 陈安才踩着门禁的点推门回了寝室。
洗漱完毕后顾云合躺在床上, 听方一可喊陈安明晚上一起去上课。
大二除了专业必修课和选修课外, 还要上几门素质核心教育课才能修满学分。
素质核心教育课一般都是线上网课，临近期末时拿电脑开倍速刷半天就能放完。但方一可和陈安两人倒霉网卡，等能登进选课网站的时候线上网络课都已经被抢完了，两人只得被迫选了线下的课。
线下课是晚上，一般两人都约着一起去。
陈安声音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可可，明晚上赵靖约我出去，我不打算去上课了。”
顾云合睡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方一可的哭喊：“我讨厌你们这些小情侣！”-
第二天顾云合她们照常去上了课，索性周惮没有再跟过来，只是给顾云合发了消息说今天有事。
顾云合没回他。
她也不想周惮成天都来靠在她身边，每次这人一出现都能吸引来十里八荒的视线。
她一直习惯做默默无闻不被人注意的角色，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有走在路上都被人回头打量的效果。
晚上照例要去甜品店打工，顾云合和方一可季思雨吃完饭就往学校外边走了。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陈安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接听电话后是个男声，在那边试探着“喂”了一句。
顾云合从耳边挪开手机，确认是陈安的号码后，她想了想，问了句：“赵靖？”
今晚上陈安和赵靖出去玩，想来想去，应该也只有赵靖能碰陈安的手机了。
赵靖大概也没想到她能一下子知道是自己，明显着顿了下。
然后才开口：“是顾云合么，我用陈安手机给你发个地址，你能不能过来下？”
他声音有点紧，像是绷着什么一样。
顾云合在校门口停住脚：“有什么事吗？”
赵靖回答：“今晚上我们朋友吃饭，陈安喝得有点多，就突然赖在这里不走了，我拉也拉不走……我想着你们是室友，能不能过来帮一下忙给她扶回寝室？我刚给你们寝室另外两个人打电话都没接。”
方一可在上课，估计手机调的静音，季思雨也不知道上哪玩去了。
酒醉后人能干出什么确实是难以想象的，顾云合自己就有切身体会。
她想了想：“行，你把定位发给我。”
赵靖很快就用陈安的手机发了个位置过来。
位置显示在东邶区，宁圳市治安稍差的一个区域。
东邶区以前是作为经济开发区来发展，后因为一处工厂查出来排泄物严重污染超标，甚至影响到了部分生态，加之政府与区内一些老建筑住着的居民拆迁没有谈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才逐渐荒废了下来。
顾云合按着手机上的地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对着几栋老式居民楼。
出租车司机打量了眼四周的环境，又瞧了瞧顾云合。
估计没想明白这么乖净的小女娃来这里做甚，司机出声问：“小姑娘，你确定是打到这里？”
东邶区的灯光明显没有大学城和市中心那般亮堂，基础设施也显得更为落后破败些。
半空中的电线、晾衣线交织密布成大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路边垃圾桶早已积满，已经倾塌了一大半在公路上。
十盏路灯里只剩下一两盏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光，还时不时发出“吱吱”的电流声。
老式居民楼蛰伏在夜里，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叫人看了有点毛骨悚然。
顾云合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地址就在这里。
她点头：“就是这儿。”
司机问：“家住这儿？”
“不是。”顾云合回答，又往居民楼里边望了望，“来接个朋友。”
司机大叔也是个好心的，犹豫了下：“既然来接朋友，要不我在这儿等着你们？你瞧这周围人都没有，不好打车的。”
顾云合想了想：“行，谢谢叔叔。”
她说完转身，再给陈安手机打了个电话。
赵靖说让她再往里走，然后左转，居民楼二楼有家台球室，他们就在里边。
栋栋居民楼之间光线微弱，只有两三户人家还亮着灯。
顾云合倒没什么好怕的，以前在贡县家里的时候她也时常走这样的小黑路。
拐了个弯，果不其然她看见前面一栋居民楼的二楼亮着灯，外边还挂着副一闪一闪的广告牌，是台球室的标识。
赵靖在一楼楼梯口等着她。
瞧见她来，赵靖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她后边扫了一眼。
“你一个人来的？”赵靖一边给她开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方一可上课去了，季思雨也没在。”顾云合没顺着他开门的动作走进去。
她停在居民楼门口，站住脚，抬头看着赵靖道，“你把陈安扶下来吧。”
赵靖笑容一僵：“陈安她在里边沙发上……刚睡着了我没叫醒她，怕一叫醒她又闹别扭了……”
居民楼离外面街道不远，加之还有个出租车师傅在外面等着。
顾云合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上去了。
赵靖以前请她们寝室吃过几顿饭，相处下来人还算是不错，而且和陈安谈恋爱这么久以来，也算是把陈安照顾得挺好。
所以顾云合虽感觉到有点异常，但还是未提起十分的警惕。
二楼台球室挺大，主人应该是把楼里的两间住房打通并在了一起。
大堂里有八台台球桌，旁边还有几间包厢，有几个染着黄毛的小年轻叼烟正打着球。
瞧着她和赵靖走上来，小年轻往他们这边看了看。
陈安确实在包厢里的沙发上躺着。
顾云合走过去，蹲下，拍了拍陈安肩膀，轻声：“陈安？醒醒，我们回学校了。”
陈安闭眼睡得很沉，顾云合却发现自己没有闻到任何酒味。
陈安没醒。
或者说——
暂时不会醒。
顾云合眉梢微蹙，她转身看向赵靖：“你什么意思？”
赵靖向来温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我什么意思？”
他反问顾云合，“那上次我在网吧里边和几个兄弟玩了会儿游戏，你就告密给陈安又是几个意思？”
他愤恨：“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导致这妮子一直吵着要和我分手，要是真分手了还有谁来帮我还钱？！”
顾云合突然想起前几天陈安还在寝室里边哭过穷。
陈安家算不上特别有钱，但还是能每个月保底过上花销不愁的小资生活。
她一针见血：“你在外边欠了钱，然后让陈安来帮你还？”
赵靖冷哼了一声。
顾云合不再理他，她上前拉着陈安一只手臂，想搀扶着把陈安带着走出包厢。
赵靖却突然朝包厢外边喊了声：“王哥。”
顾云合一顿。
外面大厅里刚刚还在打桌球的几个小黄毛也跟着走了进来。
为首的，被赵靖喊做“王哥”的男生戴着副眼镜，清清秀秀的脸，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不过下午顾云合初见到他时，他脸上平静的表情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阴郁的神色。
顾云合心底突然一沉。
她在刚刚跟着赵靖上楼时就已经在手机拨号键盘上按了110的号码。
现在面对着五六个来者不善的男生，她心叫不好，藏在背后的手微微一动，想按下拨号键。
那个叫“王哥”的男生眉梢一挑，走上前来迅速抢走了她的手机。
“想报警？”
他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随即讽刺出声。
紧跟着他把手举高，“啪！”的一声将顾云合手机摔了个四分五裂！
顾云合浑身抖了下。
她想着，赵靖虽然对她告状行为有不满，但也不至于……
叫“王哥”的男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歪嘴笑：“果然是你，周惮在追的那个女生？”
“小胳膊小腿的，也不怎么样嘛。”
“周惮不都一向喜欢大屁股大胸的，换口味了？”
“我妹子也喜欢周惮挺久了，知道周惮在追她，伤心了好久呢！”
几个小黄毛七嘴八舌。
顾云合瞳孔微微一颤，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划过。
姓王、跛脚、言语间谈及周惮、昨天下午胖阿姨走前说的那一句“隔壁烧烤店老王回来了”。
记忆回溯更远一点，还有刚开学时在学校告示栏上看见过的周惮打架斗殴的处分单，胖阿姨看见周惮时在她耳边的念叨：
“……这是以前隔壁烧烤店老王的儿子，听说是得罪过那小子，被收拾了一顿，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电光火石间，她把所有事情连在了一起。
这是找周惮寻仇来了。
好巧不巧，她刚好又撞在了这个枪|口上。
“还得多亏了赵靖，才能把你叫到这里来。”
男生咧嘴对她一笑，“你说，周惮知道自己在追的妹子被我们收拾了，会是什么反应？”
“咔”的一声。
包厢门被锁上了。
作者有话说：
猜对了一半嘿嘿……老王家儿子猜出来了，赵靖没有（也有可能是前文暗示得不够吧-但是俺真的有尽力在埋伏笔了）-
好消息：今天双更！
坏消息：电脑驱动坏了，今晚上出门散步的时候顺便就丢给店里师傅去修……等笨蛋作者雄赳赳气昂昂（bushi)打开手机后台想豪气更新两章的时候，发现白天自己只在里面放了一章存稿……
等白天把电脑拿回来立马双手捧上二更！
第28章 救人
◎打我女朋友，你怎么敢的◎
顾云合后退了几步。
陈安还在沙发上没醒。
赵靖锁的门。
锁完门后, 他屁颠颠地上前两步，问：“王哥，那我欠你的钱……”
王哥盯他一眼，笑了：“你哪里欠过我什么钱？”
赵靖心领神会地也跟着笑了：“谢谢王哥。”
王哥扭过头来看顾云合。
他语气阴森：“欠钱能还清, 可有些东西欠下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顾云合心快跳到喉口, 脑子里闪过一万种接下来会被对待的方式。
王哥上下打量着她, 猥琐的目光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子还以为周惮在追的是个前凸后翘的尤物，没想到是个长得水灵灵的丫头。”他开口, “不过也好，这次老子就当换换口味。”
又像是想到什么, 他得意地笑了：“周惮的马子让老子先弄到手了, 不知道他该怎么想？”
越是绝望的时候就越是要保持冷静。
顾云合往四周扫了一眼。
后面几个小黄毛哄笑：“看什么看？”
“这附近的居民只有两三户，监控也早就坏掉了，今天就算你在这里把嗓子喊劈叉也没人听得见。”
顾云合不动声色摸了摸自己的裤子荷包。
她猛掐了把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她看向王哥，明知故问：“你和周惮有什么过节？”
王哥大概也真对自己今晚上选的这个地方信心十足，倒也就不忙着收拾她。
“过节？”
他满脸愤恨, “老子这条腿就是被他打断的, 你说有什么过节！？等收拾完你，后几天老子还要找人去把他的腿给废了。”
顾云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
她觉得周惮不会主动伤人。
她紧靠着墙壁, 怕自己腿软没力气，接着又问：“周惮为什么打你？”
也只有和别人说着话, 她才能保持着点理智和清醒。
“还不都是怪当时那个死三八乱叫，把周惮引来了……”
后面有个小黄毛抢着发言。
旁边的同伴捂住他嘴。
王哥回头瞥了眼，随即又转了回来。
他轻蔑地笑了笑：“说给你听也没事, 反正过了今晚, 你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正常话来了。”
王哥全名王劲雷, 烧烤店老王的儿子，自小学习优异，却没人知道他清秀外表下有颗□□好色的心。
上次他假借补习，骗了位班上的女同学出来，实质是想趁机下安眠药猥亵女生。
没成想第一次作案经验不足，安眠药剂量不够，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女生就慢悠悠转醒了。
然后女生开始尖叫，引来了正好在附近打球的周惮一群人。
……
最后伤痕累累的王劲雷先进了医院，周惮进了派出所。
“不过那死三八也是个怂货，怕影响自己的清白名誉，居然没有站出来指认我的罪。”王劲雷笑得猖狂，“最后还是周惮遭了殃，打架斗殴，他有钱有背景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挨处分？”
顾云合把嘴唇咬得发白。
打架斗殴，寻衅滋事……
传闻里的这些，在没接触过周惮之前，她也是深信不疑的。
直到知道了真相。
这些谣言安在周惮身上的时候，他有没有后悔救下过那个女孩？
如果是她的话，怕是早就寒了心了。
她抬眸，盯着王劲雷：“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女孩声音是颤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决绝。
像是为好心救下女孩却没有得到善报的男人而感到愤恨，又像是对面前人的肮脏而感到嫌恶。
顾云合一字一句开口：“死瘸子。”
三个字正正中中地戳在王劲雷的怒点上。
旁边就是台球桌，上面放着几根桌球杆。
桌球杆一米多长，上细下粗。
王劲雷瞬间变了脸色，气急败坏顺手拿起根桌球杆就朝顾云合打了过来。
“啪！”的一声又响又亮，正正打中顾云合左臂。
有那么一瞬间，顾云合感觉自己左手要断了。
因疼痛产生的生理性泪水涌上来，她眼前片刻间一片模糊。
“卧槽，王哥牛逼。”
“还不赶紧给王哥道歉？”
黄毛们兴奋起来。
唯有赵靖在后面脸色变了变，看着顾云合被打后别开了眼。
王劲雷上前几步。
他盯着顾云合的脸：“再骂一句，下一次我打的可就不是手了。”
顾云合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皮肤本来就白，再经这样一棍子，脸色更是白的透明。
“不过——”王劲雷慢条斯理摘下眼镜，“要是你肯现在自己主动脱衣服，说不定等下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顾云合抬头，她一只手伸进裤子荷包。
这是她最后的保命符，上午上完素描课顺手揣在兜里的美工刀。
她在荷包里把美工刀一寸寸打开。
咬牙白着脸，继续骂。
——“死、瘸、子。”
刹那间王劲雷脸色风云变幻，举起台球杆虎虎生威地打了过来。
下一秒包厢门被人猛地踹开来。
可能是用力太过猛的缘故，就连门框那里都被踹得稀烂，直接空出一个大洞来。
来人抬手，一只手挡下向顾云合打来的那只桌球杆。
另一只手揽住跪坐在地上的顾云合的腰，稳稳地把她提站了起来。
熟悉的烟草味和沉香味扑了顾云合满鼻。
周惮揽着她，说了声：“起来。”
在场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王劲雷望了眼被甩飞的桌球杆，脸色阴沉地能滴出墨来。
见到周惮的片刻，顾云合抽丝剥茧间去了底气。
明明方才还有勇气和王劲雷对峙，还有勇气划拉开美工刀，现在却连脚都软得站不住。
后怕的情绪一阵一阵地涌来。
她害怕地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抓着周惮的胳膊，手上无意识用力，指尖抓得失去血色雪白一片。
周惮把她扶到沙发上，瞧了瞧自己被抓得死紧的胳膊。
“先放开。”他轻笑了声，在这种时候这人都还有心情开玩笑，“乖点，想摸等会再让你摸个够。”
顾云合慢慢松开他的手。
周惮又再盯了她一眼，视线在她刚被王劲雷用桌球杆打中的左手臂上停了片刻。
随即他慢悠悠转过身去，看着快气急败坏的王劲雷。
“王劲雷。”他漫不经心地喊出男生的名字。
“打我女朋友，你怎么敢的？”
顾云合在听他说出那三个字时睫毛颤了颤。
王劲雷铁青着脸，没想到周惮能找到这里来。
他竭力保持着方才趾高气昂的样子：“老子不仅打了，等会还要把她弄……”
他话还没说完，周惮已经又凶又狠地一脚踹了过去。
刹那间包厢内短时的平静被打乱，无声的暗涌已然变成咆哮的巨浪。
几个小黄毛见王劲雷被踢，一边嘴里咒骂着一边撸袖子围了上来，门后边脚步稍慢的郭自横一群人姗姗来迟，二话不说就扬起拳头投入了战场。
互相慰问对方祖宗的咒骂声、墙边花盆被撞倒的破裂声、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白炽灯被高高扬起的台球杆打中的吱吱嘎嘎声，拳拳到肉的闷哼……
现场乱成一片。
陈安在沙发上终于慢悠悠转醒。
她一醒来瞧见的就是这般互殴混乱的场景，被吓了一大跳。
“云合？”她下意识出声，随即在互殴的人群里边瞧见了周惮。
“那是……周惮，怎么回事？”陈安出声询问，然后又看见了里边的赵靖，她惊叫，“怎么打起来了！”
陈安想下去阻止，却突然被顾云合拉住了手。
顾云合没有看她，而是直直地盯着混乱的人群。
周惮在混乱的最中间。
她见过这人无赖流氓的模样，也见过他肆意风流的模样，也见过他在辩论场上无惧无畏理智发言的模样。
但今天的周惮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血色的，暴戾的。
他正和王劲雷互相打着，后边一个小黄毛见势抄起一旁的花盆想砸过来，被他察觉后扭头转身，抢过花盆来重重一声砸上了小黄毛的天灵盖。
男人眼角和胳膊上都见了红，动作却是愈发凶悍。
“别去。”顾云合声音很轻。
陈安一顿，瞧见顾云合发白的脸色。
她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脸色也渐渐发白起来，没再动了。
台球室里狼藉一片，到处都被弄得不成样子，小黄毛们哎哟痛叫着倒了一地。
郭自横他们一群人里也有几个男生受了伤，索性都不是很严重。
周惮面无表情扯着王劲雷的头发，像不是提着个活物一样，把人重重摔到了顾云合面前。
王劲雷脸已经肿得看不清五官，血水混着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
顾云合看着他的惨样，颤了颤。
“惮爷？”郭自横几个人瞧着他，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
周惮四处望了望，走到一边捡了根桌球杆回来。
顾云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预知了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周惮轻轻地摩挲了下手里的桌球杆，撩起眼皮看向顾云合的左手臂。
顾云合方才被打的左臂上那里已经红肿起来，在她瓷白的皮肤上更为明显。
周惮目光沉沉。
他复而扯起趴在地上的王劲雷的头发，轻笑。
“一年前老子废你一条腿，今天再废你一只左手。”
王劲雷已经说不出话来，趴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下。
陈安也被吓住了，轻扯了一下顾云合的衣角。
顾云合刚想开口。
居民楼外警笛声由远及近，霎那间就驶到了台球室楼下。
红蓝的警灯照亮了半边天。
“草，谁报的警？”郭自横骂骂咧咧出声，往地上躺着的一群黄毛看了看。
黄毛们绝望地摇了摇头。
刚才大家都顾着打架，没有人还分得出神去报警。
“警察同志，就是这边楼上……”
脚步声自楼下传来，顾云合忽然听出来，这是刚刚她打车过来那位出租车师傅的声音。
周惮凉凉地往窗外望了眼，轻嗤一声，丢开了桌球杆。
他走到顾云合面前，垂下目光：“待会儿问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没？”
顾云合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这种事情传出去，无论是与否，传来传去也就变了味，对女孩子总归是不好的。
他在护她。
穿着警服的警察们蜂拥入内，把在场所有男生拷上带走了。
周惮走在最后，双手被手铐反扣在后，两个高大的男警察押着他。
下楼转角时，他微侧过头来，侧脸棱角在闪烁的警灯下流畅清晰，朝顾云合轻飘飘地望了一眼。
那是个安慰且叫人放心的眼神。
却莫名让人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出租车司机也还在里边，看了看乌压压被押走的一大群人，又瞧了瞧顾云合。
他“哎哟”一声：“怎么全给带走了？”
刚刚他是在看见一群男生突然往里跑，特别是为首的男生神色慌张得不像样，然后听到这边的辱骂声和推搡声，又想起一个人孤零零走进去半天不出来的顾云合，这才报了警。
司机师傅也算是历事无数，一下就琢磨过来估计是小姑娘遇到了危险，一群男生抢着来救人。
没想到这警察一下子全给带走了。
“小姑娘，那是你男朋友？”他问顾云合。
顾云合盯着远去的警车，垂眸没说话。
“你男朋友和他那群兄弟还挺仗义。”师傅瞧她没说话，倒也不觉得冷场。
他回味：“你是不知道，刚才我在外边路上等你的时候，你男朋友急得车门都不关，跳下车就问我有没有看见个女孩往这边走。”
师傅一脸感慨：“那脸色哟，啧啧，可怕得吓死人了。”
顾云合不吭声。
“云合，要不我们先回学校等消息。”
陈安颤声安慰着，纵使其实她自己现在也怕得要命，“你放心，周惮家里不会让他有事的，你想想，上次不就是吗？”
上次。
顾云合眼眸闪了闪。
她扶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
她想起王劲雷说的，周惮好心没了好报，救下的女孩害怕传出去名誉受损，没有站出来指认罪证。
那这次呢，结局也会是和上次一样，好人没好报，又默默担下互殴的处罚吗？
她不会……
她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陈安也算看懂了点来龙去脉。
她带着哭腔：“……云合，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靖周惮他们怎么会打在一起，还有那个男生，我现在看什么都是一团乱麻……”
顾云合回道：“等下车上和你解释。”
她抬头，看向出租车师傅。
女孩声音沉稳而有力。
“师傅，麻烦也送我们去派出所。”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大家端午安康～有吃粽子嘛
第29章 派出所
◎哥几个还是头回见你为一女生慌成这样◎
东邶区派出所今夜灯火通明。
十几个大小伙子被乌泱泱地带进来, 值班民警连忙打电话给下班的同事叫回来加班。
派出所滞留室内，两拨人泾渭分明。
小黄毛们疼得哭爹喊娘，郭自横他们抱着胸坐在一旁，恨不得再上去挥两拳头。
伤得最严重的王劲雷被送去了医院, 周惮下车后连滞留室都没看见过, 被直接押进了审讯室。
聚众斗殴。
把人打得直接进医院。
还不是初犯。
周惮坐在审讯室椅子上, 歪着头，两条青筋偾张的手臂漫不经心搭在扶手上, 纵使额前碎发低垂也挡不住锐利锋芒的目光，一副极为不羁散漫的样子。
没半点打人悔过的意思。
派出所所长李斌瞧见他这副模样, 拍桌子骂人：“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给人家打成那样！”
周惮撩起眼皮看向他，不做声。
审讯室门又忽然打开，走进来位警察，把电话递给了怒火中烧的派出所所长。
李斌嘴边正堆了一堆教训人的话，哪还顾得上接手机。
他手不耐烦地一挥，没成想下属又递了递手机, 低声：“所长, 顾局的电话。”
“……”
李斌到嘴边的话一散。
周惮全程戏谑地看着，甚至还有闲心说一句：“所长, 请。”
“你小子等着。”李斌瓢他一眼，恨恨道, “我接完电话再来教训你！”
他出审讯室接电话去了。
周惮轻嗤笑了声，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上。
不用再啰嗦，他都能想象出接下来能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无非就是周家收到消息后打来电话, 随后该走关系的走关系, 该打点的打点, 用不了半时就能走人。
最多也就是再背上个斗殴的通告批评，或者是所有卡被暂时冻结。
再严重一点，不过也就是周家那边亲自来人，近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而已。
审讯室里眉深目沉的年轻男人神色晦暗难辨，却无半分后悔意。
果不其然，审讯室的门再被打开，李斌又走了回来。
一旁的民警铺开纸笔，打开摄像机，正准备重新记录。
李斌朝民警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周惮，半响，憋出来点话：“那个……这次聚众斗殴是双方都有过错，具体还要等技术员那边把监控修复了再说。”
他叫了两个警察进来。
“先把周……咳，先把这小子关进滞留室，其他的等会儿再说。”-
车窗外，两边景物飞速往后退，远处山峰绵延起伏。
陈安已经从最初知道了真相后的气愤悲痛到现在的冷静。
她瞧了瞧自己手机里边的银行卡余额，把脸埋进手心里，苦笑一声：“怪我自己没看清，还以为上次分手之后赵靖真的改过自新了。”
所以才会轻易听信了他“把钱都借给了母亲生病的室友”的谎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钱给他。
最后还被骗到偏远的台球室，没有半点怀疑地喝下了那杯放着安眠药的饮料，成为王劲雷一群人骗顾云合过来的筹码。
陈安嗓子里带着点哭腔，她拉住一旁顾云合的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云合。”
顾云合拍拍她的手：“等会儿我先去派出所，然后再让师傅把你送回学校去。”
她得向警察说明今晚上的一切。
陈安沉思了下，随即开口，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女生互相盯着彼此，半晌，都微笑了起来。
顾云合无奈：“其实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的，该道歉的人是我。”
王劲雷想要抓的人是她，只是无意身边刚好有赵靖这个鱼饵能把她钓过来罢了。
而陈安，也恰巧只是被赵靖利用来钓她的借口。
陈安反问：“云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些事本来和你也应该没有关系的？”
顾云合一怔。
是啊，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周惮和王劲雷两个人的恩怨罢了。
是她先入为主，把自己划到了周惮那一边去，认为今晚上的事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
“你已经下意识把自己和周惮划分到了一起。”陈安像是看透了什么。
“云合，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周惮了？”
所以才会在周惮来救她的时候瞬间卸下所有伪装，所以才会在看见周惮又准备默默无闻抗下所有事时决定站出来向警方说明一切，那怕在这之后会传出对自己不好的谣言。
顾云合没吭声。
她盯着计程车前排的收费表，过了很久，才小声地冒出来一句：“……可能是吧。”
出租车很快行驶到了派出所。
向来安静的东邶区派出所今晚格外得亮，大抵一大半的人都在为了今晚上的斗殴事件忙碌。
司机师傅听了顾云合和陈安说的一路的话。
临下车前，他犹豫再三，还是喊住了两个女生。
“小姑娘，像你们这种情况，纵使后边警察查明了一切，传出去也多多少少会有对女生不好的流言蜚语的。”
譬如被男生喂下安眠药带到偏远房区、被好几个流氓混混锁在台球室里共处一室……
虽然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但经不住好事之人的恶意揣测，想象出更过分的事情。
就像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时，周惮救下的那位女生就是害怕会传出不好的谣言，而选择了息事宁人，没有站出来揭发这一切。
顾云合顿住脚，回头看向司机师傅。
她道：“谢谢师傅，只不过我认为女生在面对这些事时都应该勇敢地站出来，而不是选择逃避。”
夜里月光狡黠，给女孩纤细挺直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光。
有风轻起，吹得女孩发丝飞舞。
背后东邶区派出所灯光通明，象征着和平与秩序的人民警察的徽章高高悬钉在大门顶上。
再往上，派出所建筑屋顶，鲜艳的五星红旗猎猎翻飞。
她正色：“人人生来赤|裸，思想下流的是他们。”
所以无须多虑，更没有必要感到羞耻。
应该担惊受怕的是罪不可赦的犯罪者，以及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传播对女孩不好的谣言的老鼠们-
周惮慢条斯理地跨进了滞留室。
等得脚都蹲麻了的郭自横他们见他进来，赶忙围上来：“怎么样，惮哥？”
周惮说了句没事。
“我就说嘛，就咱惮哥这背景，在哪不能横着走？”
“那我可放心了啊。”
一群男生哄笑。
一片宽心的氛围中，郭自横撞了撞周惮胳膊：“不是我说，惮哥。”
他挤眉弄眼，“哥几个还是头回见你为一女生慌成这样啊，就真有那么喜欢？”
他说的是周惮初接到消息的时候。
周惮在这周围混了这么久，打打闹闹认识了一帮人，所以在烧烤店老王带着儿子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他这个消息了。
他留了个神，却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哪成想王劲雷能把主意打到顾云合身上去。
晚上的时候他连给顾云合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收到回复，跑到甜品店也没瞧见人在。到学校门口调了监控才知道，是被人忽悠着打车走了。
于是又委托交警队里的朋友查车牌号行踪，甫一知道了路线，他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边跑。
郭自横他们和他玩了几年，从来没见过他能慌成这副模样。
万幸的是赶上了，不算太迟。
周惮背靠在滞留室的墙上，微躬身，青年男人的身体壮实且修长。
他目光落在虚空处。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闷笑了声，承认：“是啊，就那么喜欢。”
“老子这辈子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简直像是中了邪。
一群男生听到他承认，哄的一声炸开。
“行啊惮哥，舍身为心爱人！”
“兄弟们今天这波不亏啊，为惮哥喜欢的女生进一次局子，值了！”
“惮哥真爷们！”
郭自横乐得最大声，他攀上周惮肩膀，愤愤：“你这还是不够意思啊，这么喜欢那小学妹，兄弟我之前可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就是昨天刷学校论坛，才知道周惮最近和美术学院一叫顾云合的姑娘打得火热。
他一琢磨，可不就是刚开学时遇见过的那个“哑巴小学妹”。
周惮睨他一眼：“这不还没追到么？”
郭自横手一顿，不可思议反问：“还没追到？”
不应该啊，凭这位爷以前对待那些花枝招展的前女友们的态度，想追个人还不是勾勾手随便就来的事情？
他下意识喃喃：“就这么宝贝？”
什么都舍不得碰一下？
周惮勾了勾唇角：“可不嘛，宝贝得要死。”
正闲聊着，滞留室外响起叮叮当当的钥匙声。
李斌拿着钥匙过来打开了滞留室的门。
他先是看了眼一群亢奋的年轻人，又往旁边蹲地上那几个小黄毛看了眼，然后清了清嗓子：“那个，受害人已经和我们说了这次的所有事宜，现场的部分监控我们也已经拿到手了。”
周惮还以为李斌又是来传唤人的。
在听到那声“受害人”后，他猛地抬头，反应过来什么。
李斌轻咳一声，瞧着人群里边最不能被得罪的那一尊大佛。
他默默腹诽。
还以为就是个仗着家世乱来的二世祖，没想到还真是来救人的。
“根据恢复的监控和受害人口述，以及我们侦测到的证据，确实是王劲雷一群人的过错，你们可以走了。”
一群男生欢呼起来。
“正当防卫合理合法，不过——”李斌声音一转，语气略显僵硬，“下次别太过分了。”
瞧瞧都给那些人打成什么模样了。
男生们嚷嚷着走出了派出所。
周惮走在最前面。
此时已逾三更，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偶有枯落的枝干上传来不知名夜鸟的几声咕叫。
东邶区派出所天花板上还用着的是长管管的白炽灯，灯光把派出所前厅照得通亮，与门外边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清晰分隔开来。
白晃晃的灯光打在女孩身上，精致又脆弱。
美得叫人不敢触碰。
顾云合正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等着。
周惮一眼就瞧见了她。
作者有话说：
文中“人人生来赤｜裸，思想下流的是他们”一句，改自《Nxde》，韩国女子演唱组合(G)I-DLE演唱的歌曲
第30章 月下
◎听说亲吻带来的内啡肽对缓解情绪有好处。◎
“哟小学妹！”
“在这儿等我们呢！”
“人家哪是在等你, 分明是在等惮爷好不好！”
一群男生刚出了拘留室，没半点受影响的样子，嘻嘻哈哈的同顾云合打着招呼。
顾云合瞧见他们出来，站起身。
她轻声：“对不起啊, 让你们因为打架进了趟派出所。”
“哪能啊！”郭自横砸吧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才对, 害学妹你遭了回无妄之灾。”
王劲雷也是在听说了周惮在追顾云合的消息后，才会选择对顾云合下手的。
“不过咱这把也不亏, 为了惮爷喜欢的女生进趟局子！”不知又是哪个男生在嚷嚷。
顾云合飞快地瞄了一眼周惮。
男人自刚走出来时就一直盯着她，再没转眼, 情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她眼神轻闪了一下。
男生们又嬉闹了几句, 周惮这才开了口。
“行了，该回去的都回去，站派出所门口吵半天像什么样。”
派出所门口的守卫眼睛都快把他们盯穿了。
郭自横是个明事理的，他坏笑：“走咯走咯，咱这些无关人员就别挡着人家单独相处了。”
男生们哄笑着散去，各归各处。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处地儿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云合垂眼, 看着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男人的鞋子。
周惮的呼吸喷在了她头顶。
“不是说不让你来？”他语气有点淡。
方才才叮嘱过什么都别说, 下一秒人就自己主动跑来了派出所。
今天能被放得这么快，他估摸着女孩是把事情全部都交待出来了。
“我不来……”顾云合半晌才开口, “你怎么出来？”
“我自有办法出来。”
周惮语气缓和了点，“交待这些事情, 不怕传出去点不好的话？”
他还清楚记得几年前同样被自己救下来的女生，因为害怕传出流言而选择了沉默。
周惮垂眸，瞧见女孩圆圆的发顶。
过了好一会儿, 顾云合才出声：“我不怕。”
她抬起头来盯着周惮, 犹豫着开口, “就算传出去，不还有你在么？”
不还有你在。
心中的一角像是忽然被柔软地触碰了一下。
周惮扯了扯嘴角，被女孩软声软气的声音哄得半点脾气也没了。
他揉了把顾云合的头顶，温声：“走，送你回去。”
车停在外边，顾云合跟着上了副驾驶。
周惮发动车，侧头瞥了她一眼：“安全带系上。”
不知道由这句话想到了什么，顾云合忽然噌的一下红了脸。
好像上一次周惮这样对她说系上安全带，下一秒她就趁着酒醉摸了不该摸的地方。
周惮盯着她，显然想到了一处去。
他顶了顶腮帮，不正经地坏笑，明知故问：“想到了什么，脸这么红？”
顾云合看出来是在逗她，扭过头去不说话，只留给男人一个红红的小耳朵尖。
周惮笑了一声，扭回身继续开车。
车子没开往回学校的路，顾云合刚看出点不对劲，周惮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三更天，路上偶有几辆计程车飞驰而过，两旁商铺关着门，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还有家药店亮着灯。
周惮去买了点药回来，然后驱车到可以长时停车的地方靠着。
他扭开碘伏，看向不解的顾云合：“不是被打了？左手伸出来。”
顾云合这才想起自己隐隐作痛的左手臂。
挺奇怪，被王劲雷打的时候她觉得挺疼，都快掉下眼泪来，但自从看见了周惮以后，伤口又变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慢慢伸出左手。
瞧见女孩莲藕般白净的手臂上肿起的伤口，周惮眼神暗了暗。
“……艹。”
他骂了句，咬牙切齿，“老子后悔刚没把那人手打断。”
要是真把人手打断，今晚就算顾云合来了也没这么简单了。
顾云合出声：“其实也不是很疼……”
话音刚落，蘸着碘伏的棉签就覆了上来。
她一抖，左手条件反射往后边缩了缩，眉心微微蹙起。
“这还叫不疼？”周惮语气凉凉。
顾云合不吭声了。
“你骂他了？打你这么狠。”周惮边涂边皱眉问她。
“骂了。”
“骂的什么？”
顾云合顿了下：“……死瘸子。”
周惮给她涂着药的手一顿，问：“为什么这样骂？”
因为他说你好心没好报。
顾云合脸皮又不自然地烧起来，都不知道当时在被围困的情况下是怎么有勇气骂出那种话的。
周惮一只手轻捧着她手腕，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贵瓷器般，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给她手涂着药，一副极为珍重的模样。
他微垂着头，从顾云合的角度看过去，男人额前碎发散乱遮住剑眉，眼睫轻垂，在下眼睑落下道浅浅的阴翳。
再往下，是高挺的鼻骨和浅红的薄唇，性感得要命。
“问你呢。”
暮色沉沉的街道上，狭小的跑车空间里，落在耳边男人的声音磁性又低沉。
顾云合回过神来。
她喏声：“……他骂你。”
周惮像是没听清。
又好像听清了。
他视线从藕节般白嫩的手臂上离开，撩起眼皮来看她。
周惮瞳色很深，像是见不着底的幽潭，顾云合还是第一次发现。
她有点慌张地移开自己的目光。
男人向来盛满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多了点看不清的情绪。
“他骂我，所以你就那样骂他？”周惮声音很轻，“没想过有什么后果？”
顾云合还当真没想过。
仅仅是情绪瞬间上头，她想也没想就骂出了声。
潜意识里，自己总觉得不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
潜意识里……相信会有人来救她。
就像幼年，顾父还在的时候一样。
无论她白天去上学的时候有多饿，潜意识里都会相信，自己书包里面会有一包顾父偷偷放进去的小熊饼干。
所以她每次打开书包，最里面的夹层真的会有一包小熊饼干。
所以今晚，男人犹如救世主天降，出现在了她身旁。
她怔怔地看着两人交缠的手。
周惮的手很大，筋骨分明，修长而有力。
此时他轻握住自己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热度正从那里传来。
也就是这样一双炙热而有力的手，把她从台球室里救了出来，稳稳地把她从跌落的地板上拉起，同她说了句“起来”。
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二十岁这年突如其来闯进了她的世界。
夜色在下沉。
有什么东西在发酵。
周惮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温热的手掌向下，包裹住她的手，复而两人十指交叉缠绕，稳稳贴合。
顾云合睫毛猛颤了下。
周惮另一只手撩起她垂在脸侧的长发，指腹轻擦过她滚烫的脸颊。
然后解了安全带，俯身靠了过来。
男人气息铺天盖地卷过来的那一刻，顾云合仓惶地侧开了头。
炙热的吻落在了她耳根处。
“不让亲？”
周惮笑了声，气息打在顾云合脖颈上。
感受到脖颈上火热的气息，顾云合浑身颤了颤。
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她低头，开口问：“你以前……也是这样对其他女孩的吗？”
周惮又亲了下她耳后连接脖颈的那块皮肤。
他抵在顾云合脖颈处轻笑，嗓音性感又低哑：“想什么呢宝贝？”
他伸手，食指微曲掂起顾云合下巴，把女孩脸抬了起来，声线蛊惑，像是月明大海下爬出来的塞夭海妖。
“老子认认真真追过的女孩就你一个。”
他在感情上向来不是藏着掖着的人。
以前无论是家里安排接触的女孩也好，学校里主动来追他的女孩也好，他也都只是抱着随意处处的态度，有则有之，无则也不强求，过得散漫又随性，从来没被约束过。
毕竟世间百态，也没见过谁肯真的为他付出几分真心。
直到遇见面前的女孩，他才方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说来可笑，情场上肆意不羁的浪子，到了真正喜欢的女生面前，反而青涩谨慎的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听说亲吻带来的内啡肽对缓解情绪有好处。”
“所以——”他勾了勾唇角，靠近女孩。
两人近到几乎是鼻尖都挨在了一起。
“让亲吗？”他问。
两人十指依然紧紧相扣。
顾云合试着挣了下，没挣脱。
周惮嘴上虽然虚心问着能不能亲，手上却没收半分的力气，像是今天不让亲就不放开她手一般。
他盯着她，又靠近了点。
周惮这人，就像是毒药，不断吸引着人靠近，一旦上｜瘾后便再也戒不掉了。
往生往死，如梦幻真。
顾云合心中的那根弦在拉扯。
她明白的，从喜欢上面前的男人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良久，顾云合错开视线。
她往车门方向后靠，目光落在了一堆药品上面。
她轻声：“你脸刚擦伤了，要上点药。”
方才打斗过程中，虽然周惮他们赢了，但各自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点彩。
之前远看着顾云合还没发现，近看才瞧出来男人下颌处有一道极浅的划痕，正细细地渗着小血珠，应该是拿花盆砸人脑袋时花盆炸裂开的碎片划上的。
她在明显地转移话题。
顾云合这个人，看起来又乖又听话，其实真要拧巴起来比谁都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说不让亲就真不让亲。
谁也奈何不了她。
过了半天。
周惮终于舍得放开了她的手。
他哼笑：“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了。”
他往驾驶位座椅上靠了靠。
顾云合没吭声，蘸了碘伏给他涂伤口，然后翻出张创口贴想贴上去。
周惮抵住她手，略嫌弃：“贴这个干嘛，娘们兮兮的。”
“脸上的伤口不容易好，没处理好以后就毁容了。”顾云合一本正经。
周惮闻言坏笑。
这人不超过五句话就要开始不正经。
“毁容了你就不喜欢了？”他故意下套子提问。
顾云合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喜……”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刹住车，抬眸盯着男人，“你故意的！”
周惮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抵唇，坐在驾驶位上笑得散漫又无赖。
眼见着逗人逗得差不多了，他发动跑车，看了眼还气鼓鼓的顾云合。
“安全带系上，送你回学校了。”
他尾音拉长，“还是说，想让我给你系？”
顾云合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又噌的一下冒起来，她侧身，唰一声快速系上了安全带。
临近学校的时候，周惮接了个电话。
车内空间狭小，纵使他戴了蓝牙耳机，顾云合还是听见了从耳机里边泄出来的的一点声音。
电话那头是个干练的女声，最开始说的是英文。
顾云合余光偷偷地往旁边看了眼。
周惮刚刚还微扬着的唇角明显垮了下去，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女人讲话。
几句话后，他终于没忍住开口，语气不耐：“你不会讲中文是吗？”
那边的女人顿了片刻，才换成了中文。
后面女人的话稍微小声下去一些，顾云合没再听清。
周惮全程没再回过女人的话，只不过掌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微凸，明显是在攒着力。
跑车最后驶到女生宿舍楼下，周惮才抬手摁了摁耳机：“说完了没？”
他语气嘲讽，“您放心，我就算死外边也不会给你们周家抹黑的。”
没等那边再回复，他扯了耳机。
顾云合大致猜了出来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以及那人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给周惮打这个电话。
她没想过周惮和家里的人相处模式是这样的。
烦躁、不耐。
有钱的家庭原来也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无忧无虑。
顾云合微垂眸。
“我妈，在国外，挺神经的。”周惮扯了扯唇角，明显不想多谈。
他停了车，扭头看她：“吓到了？”
他是指刚刚打电话说出的最后那句话。
“没有。”顾云合回他。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轻声，“……更神经的我也见过。”
“什么？”周惮没听清。
“我回宿舍了。”
顾云合没再回答，开门下了车。
周惮降下半边窗户，伸出只手臂来懒洋洋地搭在上面，问：“后晚上有课没？”
“没有”两个字在嘴巴里滚了一圈，顾云合不知道这人又想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她撒谎，脸不红心不跳：“有。”
周惮瞧着她小狐狸的模样，哼笑了声。
他往女生宿舍门口瞅了眼。
宿管阿姨自车停这儿后已经盯他们半天了，再聊几句估计就要上来赶人了。
他收起心头几句还想逗人的话，冲顾云合扬了扬下巴：“行，回你宿舍去。”
他补充了句：“后晚上寝室楼下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顾云合转身走了，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见。
周惮瞧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宿舍门口，才慢慢踩了油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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