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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你不是吗?”

    司嘉树还在说:“我去找了许秘书, 结果他说这事必须要你同意才行。”

    星影传媒由江斯年直接管理,许秘书确实没有这个权力帮司嘉树。

    “斯年?”司嘉树见他无甚反应,忍不住出声催促, “到底行不行,那边还等着我给她答复呢。”

    江斯年拒绝得干脆:“不行。”

    “为什么?”司嘉树没想到江斯年会这么说,嘴里含着的烟随着他的质疑掉落在地, 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橘黄色的残影。

    “那个角色是属于津津的。”

    林星津过几天要进的组就是司嘉树小情人想去的那个剧组。

    司嘉树捡起地上的烟头,将其碾灭在垃圾桶里,然后问道:“这不是个电视剧组吗,我记得你老婆只拍电影呀。”

    这确实是林星津第一次拍电视剧,为了还导演人情。

    但这部古偶剧本身就是个大制作。

    由最热言情大ip改编,影视巨头星影传媒和浩瀚影业联合出品, 尚未开始拍摄就已经成为众多视频网站争抢的项目。

    林星津在这部剧中的戏份并不多,她饰演的是剧中女二,不过女二前后身份的转化, 还是很考验演技的, 所以若是演好了,绝对会是个很吸睛的角色。

    这也是她最终决定接下这个角色的原因。

    现在有人要动她的角色, 江斯年当然不会允许。

    司嘉树没想到自己的新欢居然抢角色抢到星影老板娘头上去了,当下就准备撤退。

    可一想到对方昨晚缠着自己撒娇的模样,又不由得还想再替她争取一回。

    “你看我都在她面前打过包票了, 要是办不到我这面子往哪搁呀。”

    司嘉树退了一步,“要不你就让她演个女三吧,她主要就是想接这部剧,在里面演什么角色不重要。”

    “这……”

    见江斯年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 司嘉树再接再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的人我了解。”

    他说的信誓旦旦:“她绝对不是会作妖的人, 演技应该也还过得去,我看网上对她的评论都挺不错的,绝对不会给你老婆造成困扰的。”

    司嘉树哪有这个功夫关心小情人演技好不好,不过是为了应付江斯年随手翻了翻微博。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江斯年怕是林星津出来找他,“你跟许秘书商量吧。”

    江斯年快速挂断了电话,结果发现是尤佳过来了。

    “妈,您怎么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瞧了瞧,见她身后无人,心里不免一空,“津津呢?”

    “放心,你的津津丢不了。”尤佳笑着打趣他,“知道她是你的心肝宝贝,我叫奶奶好好看着呢。”

    江斯年:“……”

    “她跟奶奶在试衣服呢,我就是出来跟你说些事。”

    江斯年将手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您说。”

    “林缜之前给我们打过电话。”

    听到“林缜”的名字,江斯年倏地神情沉了下去,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凉意:“他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要我们给津津施压,让她退出娱乐圈,然后催她赶紧生个孩子,要不是看他是津津的爸爸,我非骂他一顿不可。”

    尤佳越说越生气,“津津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

    江斯年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有些账是时候该跟林缜清了。

    他这人护短,尤其看不得喜欢的人受委屈。

    “我会告诉他,让他别再来打扰你们的。”

    “不过林缜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津津现在正处在事业的紧要关头,哪怕她真的喜欢上你了,你也别自作主张,拖她后腿。”

    江斯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在您眼里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

    尤佳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我是怕你到时候一时头脑发热,毕竟你这么喜欢津津……”

    —

    江家人都清楚江斯年到底有多喜欢林星津。

    记得那时候江斯年刚回国一个星期,整天待在公司不着家。

    可那天下午,他却突然回来了。

    江斯年素来沉稳,喜怒不行于色,有时候就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这回,尤佳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江斯年就率先说道:“妈,我跟人领证了。”

    他的喜悦是那么显而易见,眉梢眼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以至于尤佳听到独子结婚这件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震惊,而是脱口而出一句:“恭喜你呀。”

    “谢谢。”

    江斯年很自然地接下了这声祝福。

    他本就长得清隽出众,如今更像是冰雪消融,身上的清冷感尽数化为缠绵春水。

    不过,高兴归高兴。

    尤佳还是把正在书房看书的江述和正在抄佛经的江奶奶都叫了过来。

    “斯年说他领证了。”尤佳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免因为太过兴奋而失态。

    老太太没反应过来,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领证?领的什么证?”

    江斯年自小就优秀,家里大大小小的证书一大堆,老太太只当他又获得了什么荣誉。

    尤佳小声给她解惑:“妈,领的是结婚证。”

    老太太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我们斯年结婚了?”

    “嗯。”

    “哪家的姑娘?”

    “这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江述是几个人当中最为镇定的。

    常年征战商场与阅尽世故的经历使得江述沉淀出一股极具威慑力的气质,独子擅自做主跟人领证的事情虽然让他惊讶,但还不至于让他动怒。

    他看着早已能独当一面的江斯年,淡然问道:“那姑娘是你喜欢的吗?”

    “是,我非常喜欢她。”

    彼时正值盛夏,骄阳如炽。

    江斯年的目光透过窗落在外面繁丽的庭院里,满目葱茏、浓荫重叠。

    似有无限生机。

    看着儿子不由自由柔和下来的眼神,江述拍拍他的肩膀,“是你自己喜欢的就好。”

    老太太心急:“说了半天,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呀?”

    尤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叫星津?”

    江斯年神色一变:“您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不小心在你房间看到过一个盒子,因为一时好奇就打开瞧了瞧。”这到底涉及到江斯年的隐私,尤佳明显有些心虚,并企图拉更多的人下水,“那时候,你爸和你奶奶也在。”

    突然被点名的老太太和江述:“……”

    “不过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打开那些信,只是看到了信封上的名字。”

    盒子一尘不染,显然经常被人拿出来擦拭。

    每一个信封上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最早一封信的时间可以追溯到他高中。

    看着这一封封没被江斯年送出去的信件,作为过来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呢。

    只是几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没有一个人去问江斯年。

    只是后来再进江斯年的房间,就再没见过这个盒子了。

    尤佳想,那个盒子应该是被江斯年藏起来了。

    “不过这事确实妈妈不对,妈妈跟你道歉。”

    江斯年看着母亲眼底的歉意,语气温柔:“这事不怪您,是我没把东西放好。”

    “对,她叫林星津。”

    他的尾音微扬,平日里低沉的音色此刻却像清晨的日光,温柔而缱绻,带着得偿所愿后的悸动,“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生。”

    是他深陷迷雾世界里的灯塔,是他心上的星星。

    是他从躁动的少年时期延续至今的最绮丽生动的一场梦境。

    如果可以,这场梦他想做一辈子。

    “斯年,那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呀?”

    老太太急着见孙媳妇,语气中带着急迫。

    说到这,江斯年的笑意稍敛,“我跟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怎么特殊了?”

    他跟林星津领证的理由,江斯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家里人,毕竟他还需要大家帮他一起骗林星津。

    “你这不就是骗人家跟你结婚吗?”

    尤佳白了丈夫一眼:“怎么能算是骗,斯年这顶多算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帮助星津摆脱她爸爸的控制。”

    “可……”江述还想说话,就被尤佳打断了。

    “就按斯年说的办,记住是你要求他必须结婚以后才能掌管公司,是你逼着他结婚的。”尤佳把锅丢给了江述,江述颇为无奈地看了眼尤佳,最后还是把这锅认了下来。

    “所以,如果她不愿意,我不会逼她来江宅见你们的。”

    “那是自然。”尤佳点点头,“不过真人不给见,让我们看看照片总可以吧。”

    “是啊,你有我孙媳妇的照片吗?”老太太在一旁望眼欲穿。

    江述虽然没表态,但眼底的期待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好。”江斯年拿出手机,翻出那张林星津抱着玫瑰的照片。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这姑娘长得真好看,招人疼。”

    “是呀。”

    “另外,”江斯年顿了顿,“我和津津先不打算办婚礼了,津津打算当演员,公开已婚的消息不利于她发展。”

    “你们这是打算隐婚?”

    “不,她隐我不隐。”

    后来江家人才明白江斯年话里的意思。

    素来低调行事的江家现任掌权人江斯年一掷千金拍下墅江公馆,称要将其作为婚房。婚后,更是经常亲自为新婚妻子添置各种衣物首饰……可谓是极近宠爱。

    当然这中间也不乏有对江斯年动过歪心思的人,毕竟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若是能搭上江家这艘大船,也就意味着彻底在南城站稳了脚跟。

    谁能不心动呢?

    可毫无例外,这些人全都下场惨烈。

    久而久之,南城上流圈子的人也就都知道江斯年一门心思只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其他人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

    尤佳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虽然江斯年对待感情有自己的规划,但尤佳还是忍不住心疼他:“你跟津津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

    “挺好的?那就是毫无进展。”尤佳叹了口气,“当初你跟津津领证,虽说是为了帮她,可你也得帮帮你自己呀。我看你就是没压力,等哪天津津有了追求者,我看你着不着急!”

    “妈。”

    江斯年不喜欢这种假设。

    明知道是假的,也让他心里格外不舒服。

    以往尤佳都是点到为止,可今天她偏还要刺激江斯年,“这种事情又说不好的,你再这么温吞吞的,我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尤佳走了。

    独留江斯年一人在客厅。

    不可否认,尤佳的话对他造成了影响。

    他当然想要林星津的爱,疯了似的想要。

    可他又希望那爱是纯粹的,不掺杂感激和同情。

    他一直以为林星津身边只有他,所以他们有的是时间。

    可尤佳的话点醒了他。

    星津说不会爱上别人,难道就真的不会爱上别人了吗?

    真到了那一步,江斯年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星津出来找他的时候,江斯年正站在窗前。

    他穿着衬衣西裤,身形修长挺拔,年轻而矜贵,有一种天然的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可这种距离感在他转身看到林星津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他将林星津纳入了自己的安全范围内,允许她自由进出。

    江斯年的内心焦灼不安,面上却丝毫不显,见到林星津过来,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怎么了?”

    林星津伸出自己的手,只见莹白如玉的手腕上正戴着一只通体透亮、质地细腻的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起伏,窗外的一抹阳光正好落于镯子上,更显得其色泽清润。

    即便林星津不懂玉,也明白这镯子必然价值连城。

    她的语气里少见的有些慌张失措:“妈妈刚给我的。”

    听到她没有改口的称呼,江斯年漾着心满意足,他轻笑:“既然是妈妈给的,那就收下吧。”

    因为是在江宅,有些话林星津只能说给江斯年一个人听,她慢慢走上前。

    江斯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朝自己走近,直至两人的影子暧昧地交叠在一起。

    他眼底闪过一抹幽深。

    丝毫不设防的林星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太贵了。”

    江斯年的注意力其实没怎么在她的话上。

    他只觉得一股香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带来难以言说的酥麻感,让他的胸腔微颤。

    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寥寥,只要他略一低头就吻到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

    林星津没有注意到江斯年的异常,这主要归功于江斯年。

    这两年,江斯年给足了她安全感。

    林星津在他面前从未有过丝毫的防备。

    “可是……”林星津轻咬红唇,面色犹疑,“我觉得这镯子应该是为你夫人准备的。”

    “你不是吗?”

    低沉微哑的嗓音,伴随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调一起向林星津袭来,让她头皮发麻,耳廓发烫。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评论红包~

    江妈妈:再这么温吞吞,当心老婆跑了

    江总:QAQ

    江总要开始强势追妻了!

    第16章 今晚在这过夜

    “你不是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林星津呼吸微滞。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跟江斯年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她心中的那道安全距离。

    林星津猛地向后倒退一大步, 动作幅度过大,多少显得她有些狼狈。

    她眼底显而易见的防备落入江斯年眼中,江斯年只能先按捺下所有的不甘与急迫, 重新回归到那个能让林星津放下戒备的克制又隐忍的江斯年的躯壳中。

    所谓的斯文、温润、自持,不过是他为了引诱林星津靠近的伪装罢了。

    有时候江斯年又不免庆幸,还好林星津不会知道当他在面对她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否则她一定会被吓跑的。

    “怎么这么看着我?”

    江斯年也适当地后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

    那种让林星津觉得窒闷的感觉渐渐消退。

    眼前的江斯年长身玉立,眉眼温润柔和,甚至因为林星津的过度反应,眼神中透着关切和不解。

    刚刚那个气息强势、态度暧昧不明的江斯年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你刚刚说我是你……夫人?”

    最后两个字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低到几乎听不真切。

    江斯年笑了笑:“在我母亲眼里,你确实是江太太。”

    “可……”

    林星津止住话, 总觉得自己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江斯年似乎是在偷换概念,她说的是他,他却扯到了尤佳身上。

    可是, 江斯年脸上的表情又实在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仿佛真的只是站在了他母亲的角度上回答这个问题。

    相对于江斯年的淡定自若,反倒衬得林星津小题大做。

    如果这一切都是江斯年伪装出来的, 那林星津觉得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影帝”了。

    应该是她想多了。

    想到这,林星津对江斯年的怀疑减轻了不少。

    “这个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见林星津作势要摘掉镯子, 江斯年出口阻止:“这是母亲送给你的,你现在摘了,她看到会伤心的。”

    而后又不急不徐地补上一句:“若真是不喜欢,也等离开了这里再摘。”

    他的目光恳切, 似乎真的只是不想让他母亲伤心。

    没来由的, 林星津心上涌进一阵愧疚, 她看着手腕上通透细腻的镯子,喃喃道:“……我没有不喜欢。”

    “那就戴着吧。”他像是猜到了林星津在想什么,“放心,不是祖传的。这是前段时间她跟朋友去国外旅游,在一个拍卖会上拍到的。”

    江斯年斜靠在窗边,身影半明半暗,“星津,不要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好吗?”

    “……好。”

    林星津最终败下阵来。

    —

    吃完午饭,林星津陪着江奶奶去书房抄佛经。

    刚开始是为了避开和江家人有过多的接触,以免露出破绽,叫他们发现自己和江斯年是假结婚。

    可抄着抄着,她发现抄写佛经可以让她烦躁的心迅速静下来,所以后来每回来江家,她都会陪着老太太一块抄写。

    岁月从不败美人

    林星津深以为然。

    江老太太虽然年近古稀,可依旧优雅从容,看向林星津的目光充满慈爱。

    在跟江斯年领证之前,这个年纪的女性在她心里的印象是面目可憎的。

    她一度害怕跟这样的人接触。

    但江斯年的家人却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爱护。

    “津津。”老太太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细心地将已经誊写好的宣纸放到一边。

    “怎么了,奶奶?”

    “过几天是不是又要进组拍戏了?”

    林星津点点头。

    “那明天跟奶奶一起去山上祈福,奶奶给我们津津求个平安福,保佑你这次能顺顺利利杀青。”

    林星津微顿。

    她的上部戏拍得磕磕绊绊,吃了不少苦。

    连热搜都上过一回。

    但她没想到这事居然连江奶奶都知道了。

    江奶奶走过去握住林星津的手,有些心疼的说道:“我们津津一个人在外面拍戏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奶奶在家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奶奶,我会的。”林星津反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微摇了摇,这种带着撒娇性质的动作,她做起来还有些生疏,“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助理、经纪人还有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很照顾我的,您放心。”

    老太太一脸疼惜地看着她,“那就好,那就好,要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奶奶帮你去出气。”

    打从第一眼见到林星津,老太太就特别想疼她爱她。

    不是因为她是江斯年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而是她身上时刻带着一种无声的落寞,哪怕是她在笑的时候,在她开心的时候,她也随时做好了抽离的准备。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一瞧便知道,这姑娘心里有伤。

    林星津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在瓷白的脸上落下一层阴影,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就是她不太愿意来江家的原因。

    不是因为江家人对她不好。

    恰恰相反,是他们对她太好了。

    林星津从小亲缘淡薄,沈晨留给她的温情就那么几年,而后就全是扭曲恶心的日子。

    所以,江家人越是待她好,她就越是害怕。

    害怕这种感觉一旦上瘾,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江斯年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一老一少手拉着手,林星津的情绪似乎还有些低落。

    他心里一拧,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见他皱着眉,就知道他是误会了,顿时起了玩心,“没什么,我就是告诉津津,你每回看她的那部《黎明之前》都会哭。”

    《黎明之前》是林星津拍的第一部 电影,她在里面饰演一个历经苦难马上就要迎来新生活,却被残忍杀害的小巷姑娘。

    这下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猝不及防被奶奶揭了短的江斯年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而在他的咳嗽声中,林星津瞪圆了漂亮的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当时去电影院看的人,几乎都是哭着出来的,但这事放到江斯年身上,可信度确实不高。

    老太太无视江斯年窘迫的目光,继续给林星津“爆料”,“是真的,那天晚上你爸爸出来喝水,看到影音室的门没关严实,就进去瞧了瞧,结果发现这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在看你的电影,眼睛都哭红了。”

    林星津忍不住“啊”了一声。

    “第二天起来,你爸爸把这事告诉我们,结果根本没人相信。”老太太一想到当时那场景就忍俊不禁,“因为上回在电影院他已经哭过一回了。”

    听到这,林星津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斯年身上。

    江斯年一开始还有些羞窘,但在对上林星津的眼神后,神色变得坦率,“因为你演的很好,每次看都有不一样的体会。”

    “谢谢。”林星津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他的这声夸赞,还是忍不住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还去电影院看了?”

    “嗯。”一旁老太太抢答道,“全家一块去看的。”

    林星津清冷淡然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些人去电影院看她电影的画面。

    当初江斯年是有打电话过来祝贺她,但她以为这只是夫妻之间客套的寒暄,她没想到他们真的都去捧场了。

    她以为除了容晨和叶雨淇以外,不会再有人在乎了。

    林星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种情绪太过于陌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并不抗拒,相反,她甚至还想拥有更多。

    “斯年,你去跟管家说一声,晚上再多准备些津津爱吃的菜。”

    听到老太太这么说,江斯年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低声询问林星津:“不走了?”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只在江宅吃午饭。

    林星津不习惯待在江宅,江斯年舍不得让她为难。

    “嗯。”林星津点点头,“明天陪奶奶去寺里祈福。”

    她背对着老太太站着,自然看不到老太太得意地冲江斯年眨了眨眼睛。

    江斯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颔首道:“好,明天我陪你们一块去。”

    “你当然得去,本来就是去为你和津津祈福的。”

    看着林星津继续落笔抄写佛经,江斯年心道,这是还没反应过来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后背陡然绷直,接着手一抖,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开一个黑点。

    今晚在这过夜,不就意味着晚上还要跟江斯年住在同一个房间。

    林星津之前从未在江宅过夜,也从来没去过江斯年的房间。

    这里是江家的大本营,根本没法和江斯年分房睡,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瓣,江斯年房间的床有墅江公馆那么大吗?

    可是,她已经答应老太太了,当然也不可能再反悔。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

    晚上,林星津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斯年后面。

    江宅太大了,她怕迷路。

    回的不是江斯年的房间,而是江家特意为她和江斯年准备的,属于他们两人的房间。

    随着房门被关上,林星津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她似乎越来越没办法跟江斯年独处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卧室正中间的那张床倒是和墅江公馆的别无二致。

    “明天还要早起,今天早点休息吧。”

    林星津僵硬地点点头,“你先洗。”

    “好。”江斯年不跟她客气,拿了睡衣便进了浴室。

    两人独处时,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江斯年出来了。

    林星津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了他身上。

    他的扣子没扣严实,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他的头发也还湿着,漆黑的发丝如同吸饱了水一般,不似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反而垂落着乖顺地贴在额间,头上盖着雪白的浴巾,使他看上去年岁小了不少。

    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候。

    江斯年像是有所感应,一下子就抓住了林星津的视线。

    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的眼角湿润泛红,在暖色调灯光的映衬下,竟显得格外旖旎。

    林星津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江斯年,就像是被引诱了一般,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气氛蓦然变得有些黏稠氤氲起来,像是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两人之间缠绵沸腾,随时准备冲破桎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看老婆电影会哭的江总一枚。

    这也是一篇救赎文

    江总携全家救赎我们津津。感谢在2023-04-18 11:54:22~2023-04-21 22:3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7章 希望你明天醒过来也能这般诚实

    他们两人一站一坐。

    江斯年站的并不直, 带着在外人面前没有的慵懒与放松。

    未被擦干的细碎的水滴干扰着他的视线,江斯年却也只是用浴巾随意将头发往后擦了几下。

    不可否认,江斯年长得极好。

    皮相佳, 骨相更佳。

    饶是林星津见惯了圈里好皮囊的男明星,在见到江斯年那一刻,还是会被他惊艳到。

    江斯年眼神中满是纵容, 薄唇微勾。

    那副神情就好像……无论林星津对他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你……”林星津怔怔地看着他,红唇微动,似要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太轻,江斯年听不真切,于是他将浴巾扔到椅背上,大步朝林星津走去。

    眨眼间, 江斯年已经来到她的跟前。

    一股无言的威慑力扑面而来。

    “津津想说什么?”

    江斯年慢慢俯下身子,做出一副准备侧耳倾听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近到林星津的周身被江斯年的气息狠狠侵占,张牙舞爪地彰显着存在感。

    明明没有喝酒, 为什么她现在会有一种荒谬到极致的感觉——

    他会亲上来。

    江斯年幽深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捕获她所有的注意力。

    林星津的脑子越来越混乱,她甚至回忆不起来, 以前江斯年和她住一间房间时也是这副模样吗?

    还是今晚的江斯年格外不同。

    外界是怎么评价江斯年的,林星津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她面前的江斯年一直都是温润有礼,进退有度, 从来不会让她感觉到压力。

    可现在……

    这个正站在她面前,微微朝她俯身的江斯年让林星津觉得格外陌生。

    但即便是这样,心底依然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她,不管怎么样, 江斯年都不会伤害她。

    江斯年还在看她, 似乎不等到她的回答就绝不罢休。

    明明没有挨着, 江斯年也再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好像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的行为都是无可指摘的。

    可林星津就是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什么重重地砸进了她的心里。

    让她害怕,让她手足无措。

    却又让她……

    想要沉浸其中。

    “咚咚咚。”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

    一切回归正常。

    林星津如梦初醒般推开江斯年,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浴室跑去。

    江斯年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万分纵容地任由小鸵鸟跑向浴室。

    他今晚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江斯年垂下眼睑,静默片刻后,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淡漠。

    有反应就好,江斯年看着林星津逃离的方向,他最怕星津没有反应。

    敲门声还在继续。

    尤佳是来给两个孩子送热牛奶的。

    见一向严谨缜密的儿子湿着黑发,敞着睡衣的扣子,眼底的红晕未散,活脱脱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她难得愣了愣。

    “你这是……”尤佳顿了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在色/诱津津呢?”

    江斯年:“……”

    尤佳没想到白天还不开窍的儿子,晚上竟然会这么给力。

    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我是不是来的有些不巧?”

    江斯年道:“没有。”

    尤佳敏锐地察觉到他低沉的语气多了几分生硬。

    “那我走?你们继续。”尤佳端着牛奶就准备转身走人。

    “津津洗澡去了。”江斯年叫住尤佳,从她手中接过牛奶,然后问了问牛奶的牌子。

    “放心,就是津津常喝的那个牌子,你之前跟妈妈交待过的,我都记着呢。”

    “谢谢妈,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江斯年刚要关门,就看到尤佳朝他握紧了拳头,用口型说道:“加油,儿子。”

    “嗯。”江斯年笑着点了点头。

    —

    浴室潮湿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她最近越来越熟悉的木质香调。

    像初春午后的太阳,惬意却不会灼伤人,带给人无尽的温暖。

    林星津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脸颊酡红,眼尾洇红的自己,不受控制地心里一颤。她赶忙用冷水洗了洗脸,企图浇灭那股陌生的感觉。

    她竟然会有一种如果对方是江斯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的感觉。

    林星津觉得自己疯了。

    可这又不是第一次和江斯年独处了,为什么这一次她会这么奇怪?

    林星津的手按在胸口心脏处。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心脏在不安地躁动着,某种陌生的情绪像是随时会冲破桎梏冲出来。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抓挠着她的心脏,动作虽轻,频率却很快,带来难以言说的颤栗感。

    林星津很清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否则这一晚根本没法好好过去。

    夏菁。

    一个突兀的,不合时宜的名字陡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如同在大雪天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所有奇怪的情绪尽数褪去,指尖嵌进细嫩的掌心当中,带来难以忽略的刺痛感。

    林星津冷漠地看了眼镜子里脸色发白的自己

    看来是清醒了。

    江斯年有喜欢的人,他甚至把喜欢的人的名字纹在了最靠近的心脏的地方。

    林星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动心。

    一旦动心,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她不会是第二个沈晨,她永远都不会犯她母亲犯过的错误。

    林星津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江斯年的眼睛。

    她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之前更冷淡了。

    看着林星津背对着自己,只占据床上很小的一部分,恨不得跟他划清界限的模样,江斯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津津是一只容易受惊的小猫咪,果然是他太过急躁了。

    司嘉树曾经问过他,守着一块捂不化的冰,说话行事都要隐藏自己的真心,还要时时刻刻都照顾对方的心情,这样的爱情真的不会累吗?

    会累吗?

    江斯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没这个时间和精力来想这种无聊的问题。

    爱上林星津是一件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幸福的事情。

    他又怎么会觉得累呢?

    也许是因为睡前情绪起伏过大,也许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过夜,又也许是因为想到了沈晨……

    噩梦不期而至。

    她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是她这辈子都走不出去的梦魇。

    暴雨,顶楼,母亲绝望的泪水,林家人无动于衷的面孔,还有她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

    最终留给她的只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暴雨在太阳出来之前,就将一切都冲刷干净了。

    那混乱、血腥的一晚,仿佛只有林星津记住了。

    除了她,除了失去生命的沈晨,没有一个人的生活因此受到影响。

    林缜很快就把许蔓婷娶进了门,然后是林星嘉的出生,他们甚至过得更好了。

    凭什么呢?

    凭什么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

    几乎是在她发出第一声痛苦的呓语时,江斯年就睁开了眼睛。

    事实上,有林星津睡在他边上的夜晚,他都格外得警醒。

    “津津?”

    这里不是墅江公馆,床头也没有备着小夜灯。

    怕突然开灯会吓到她,江斯年只能一点一点朝林星津所在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下一秒,林星津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无师自通地埋进了他的胸膛处,双手紧紧捏住他的睡衣。

    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令她心安的归宿,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

    江斯年看着躲进他怀里的林星津,神色先是不可置信地一僵,反应过来后,便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小心地替她调整姿势,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淡雅的木质香调将林星津紧密地包裹起来,连个小缝都不留,尽职尽责地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抵挡在外面,不让它们影响到公主的安眠。

    林星津醒着的时候抗拒他,远离他。

    可一旦睡着,她的身体,她的潜意识都无比信任江斯年,毫无保留。

    看着乖乖窝在自己怀里,重新陷入梦乡的林星津,江斯年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角。

    他轻点着林星津粉嫩的唇瓣,声音低沉好听:“宝贝,希望你明天醒过来的时候也能这般诚实。”

    —

    江斯年很早就醒了。

    温香软玉在怀,于他而言既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折磨,毕竟有些本能是难以抗拒的。

    另一方面,他不想津津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尴尬。

    他的一再过界,会让敏感的津津躲得更快,更远。

    这不是江斯年想看到的。

    他洗漱完出去的时候,尤佳正在给她的宝贝浇花。

    “早上好,起的挺早啊。”尤佳笑着跟他打招呼,“津津还在睡?”

    “嗯。”

    “她不认床真是太好了,我还怕她会睡不惯。看来,以后可以经常叫你们回来过夜了。”

    江斯年听完停顿两秒后应道:“可以。”

    这下尤佳忍不住了,放下水壶,突然上前捏了捏江斯年的脸。

    “是您儿子,如假包换。”

    江斯年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是突然不想再过只能守着林星津,却没法参与进她生活的这种日子了。

    “这还差不多。”尤佳满意地点点头,“我儿子方方面面都是顶尖,配津津正正好,妈妈等着你的好消息。”

    林星津醒来时,床铺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她看着花纹繁复的天花板,似乎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她居然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一觉睡到了天亮。

    而且她记得自己又做那个梦了。

    可跟醉酒的那次一样,这梦就跟只有半截似的,在她即将面临最痛苦的时刻时突然戛然而止,不再像过去那样,会对她造成巨大的精神冲击。

    直觉告诉她应该是江斯年做了什么。

    可直觉同样也告诉她,千万别深究,结果不会是她想要。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打开了。

    “醒啦?”

    林星津下意识地往被子里钻,慌乱中她好像听到了江斯年的轻笑声,带着一丝散漫的味道。

    明明人还在门口,却让她有一种耳朵微烫的感觉,就像这声笑是紧贴着她耳朵笑得一般。

    “醒了就起来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继续落入林星津的耳中,“我就在门口等你。”

    不给林星津反应和拒绝的时候,门从外面被轻轻合上了。

    江斯年真的在门口等他。

    此刻,林星津也顾不上其他了,急急忙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就往衣帽间跑。

    因为今天要去山上祈福,林星津穿的很休闲。

    —

    老太太惊奇道:“津津和斯年穿的还是情侣装呢。”

    江斯年站在门口时,林星津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所以她怎么也想不到衣帽间里那么多套衣服,自己居然会和江斯年看中同一套。

    两人穿着同款式不同色系的卫衣套装。

    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星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江斯年,这还是两人结婚以后,林星津第一次见他这么穿。

    不过,黑色系偏休闲的卫衣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得怪异,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沉静和淡漠。

    此时的江斯年不像个商人,倒像个学者。

    果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林星津暗自想着。

    尤佳打趣道:“这您就不懂了吧,这是他们小年轻之间的小情趣。”

    老太太欣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嗯,津津和斯年这么穿,走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夫妻,挺好的,挺好的。”

    林星津不知道的是,江宅的衣帽间跟墅江公馆一样,里面的衣服都是江斯年按照她的喜好亲自挑选的。

    江斯年身上的这身并不是他随意选的,他是有认真思考过林星津选中这套衣服的概率有多高。

    好在,他赌赢了。

    他们这次要去的亭山寺。

    老太太跟寺里的主持也算是旧相识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山上小住几日。

    这次也不例外。

    江家的车只能停在半山腰的露天停车场,剩下的路得靠他们自己走上去。

    临下车前,江斯年将帽子和口罩递给了林星津,“戴好,虽然今天不是周末,但去寺里的人肯定也不会少。”

    这些东西林星津其实自己都带了,就放在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她是演员,自我保护就像是被刻进了她的DNA里,时时刻刻不会忘记。

    但她没想到的是,江斯年居然也帮她准备了。

    帽子和口罩和卫衣同系列的,戴上之后在人群中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老太太看到林星津戴口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孙媳妇职业的特殊性。

    “津津,你这样上去不要紧吧?”老太太有些后悔,“要是被人认出来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没关系的,奶奶,我戴着口罩呢。”林星津走上去握住老太太的手,安慰道,“再说了,我也还没这么火。”

    林星津毕竟不是流量明星,没有那么多人盯着她的。

    江斯年的声音沉稳有力:“嗯,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陷入麻烦当中的。”

    林星津隔着口罩看他,不得不承认,江斯年的这句话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就好像只要有他在,她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第18章 你对移情别恋是什么看法?(小修)

    亭山寺位于轻雾山上。

    轻雾山山如其名, 海拔高,终年云雾缭绕,置身其中如临仙境。

    老太太时常去寺里小住, 即使年岁已大,对于剩下的半道山路也还算游刃有余。

    “斯年,待会上山的时候多顾着点津津。”老太太叮嘱道, 显然比起自己,她更担心林星津。

    “您放心,待会星津要是走不动了,我背她。”

    说着江斯年还偏首看了眼林星津,似乎已经非常笃定她待会会需要外援。

    林星津的体力如何,江斯年再清楚不过——

    南城一中的实验楼正对着学校的操场, 站在窗边,可以将整个操场尽收眼底。

    每周的实验课是江斯年最期待的学科,因为他可以透过窗户看见正上体育课的林星津。

    体育课正式开始前。通常都需要绕操场跑两圈热身, 林星津永远是最后一名回归队伍的, 有时候甚至还需要叶雨淇帮忙。

    每次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江斯年都恨不得下去替她跑。

    所以, 这样的高度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个不小的难关了。

    虽然事实如此,林星津也确实没心里没底, 但毕竟是演员,她面上却一点没露怯,“奶奶,我才不需要斯年帮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了口罩的缘故, 林星津原本清冷的声线多了几分轻软, 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江斯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但体力不支是事实, 没法靠演技撑下去。

    刚走到一半,林星津逐渐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

    老太太几人停下脚步等她。

    尤佳道:“津津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林星津不好意思耽误他们的时间,她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了。”

    见她逞能,江斯年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水递给了她,“先喝点水。”

    “谢谢。”林星津将口罩往下拽,小心地抿了几口。

    温润的纯净水缓缓划过干涩的喉咙,林星津觉得舒服多了。

    江斯年见她脸色潮红,白皙的额上带着汗,纯粹只是爬累了而已,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

    他看向老太太和尤佳,“妈,您和奶奶先上去吧,我陪着星津慢慢上来。”

    尤佳和老太太对视一眼,欣然同意。

    林星津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趁着四下无人,体力透支的她终于不顾形象地坐到了台阶上,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江斯年看着林星津缩成小小的一团,既心疼又好笑,他顺势坐在了她边上,沉着嗓音问她:“怎么了?”

    林星津的声音小小的,听着就有气无力,“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她的体力居然连老人都比不上。

    “不丢人,平时拍戏体力消耗那么大,你不是也坚持下来了。”

    林星津的拍摄现场江斯年背着她去过很多次,很多时候一场戏她要连续拍好几小时,可江斯年从未见她露出过一点埋怨和不高兴。

    江斯年的话说的林星津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安慰她。

    这个人怎么能连安慰人都这么含蓄温柔呢。

    林星津一只手托着腮,微微侧着头看向江斯年。

    山间清风阵阵,轻易抚平了林星津的燥热,她突然就有了一种想向他倾诉的欲望。

    “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坚持不下来。”

    林星津的语气淡淡的,好像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候有多难熬。

    她不是专业的科班出身,在这之前根本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表演。

    遇到的第一个导演就极其严苛,为了能拍摄出最好的效果,他会要求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拍,有好几次她都差点崩溃。

    不过就像刘曼说的那样,她这人运气不错。

    在拍戏过程中,总能得到剧组前辈们的指点,就连那位态度很凶的导演,也会在休息的时候,一点一点指出她的不足,耐心教导她。

    她想,或许真的是沈晨在天上保护她。

    江斯年将眼底的心疼敛去,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最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摒弃杂念,脑子里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我必须要把这场戏拍好。”她的目光从江斯年脸上移开,看着自己的脚尖,“那样就顾不上累了。”

    江斯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抬手朝林星津伸过来。

    他的动作太快,林星津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瞪圆了漂亮的眼睛,眼睁睁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住自己口罩的一角,然后缓缓往上提。

    帮林星津戴好口罩以后,江斯年的手指继续往边上偏移,勾住了她脸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小心地把这一缕作怪的碎发别到了她耳后。

    江斯年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林星津的耳朵。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林星津的脸颊,尤其是被江斯年碰过的白嫩耳垂,更是红得要滴血般。

    江斯年似乎是存心不给林星津反应的时间,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握住她纤瘦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把她从台阶上拉了起来。

    “我们走吧。”

    林星津的大脑轰鸣,江斯年的声音被风吹散在山林间。

    她仿佛听到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整个上山的过程,林星津的脑子里再没有想过第二件事,眼里心里只有江斯年握着她的那只骨节分明,白皙劲瘦的手。

    就连江斯年主动停下来问她要不要喝水休息,她也只是机械般地摇了摇头。

    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渴,如同傀儡一般被江斯年牵着走。

    就好像……

    只要跟着他走,去哪都无所谓。

    时间的流逝好像一下子变快了。

    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半山腰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阶梯发愁,下一秒亭山寺门口巍峨的牌匾已经映入她的眼帘。

    江斯年垂眸看向尚未回神的林星津,“你这方法还挺管用的。”

    “嗯?”

    对上林星津愣怔又疑惑的眼神,江斯年没再说话,更没有松开林星津,反而变本加厉地从腕骨处缓缓下移,然后不容拒绝地扣住了林星津的手,“我带你去找奶奶她们。”

    —

    亭山寺是南城最大的寺庙,就算是工作日,来这里烧香拜佛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檀香缭绕。

    江斯年牵着林星津穿梭于人群当中。

    他的背影高瘦而挺拔,将林星津全然保护在身后,不让过往的行人碰到她丁点。

    【尤佳:奶奶在跟主持聊天,你先带津津在寺里逛逛,不用急着过来找我们。】

    【尤佳:就当是跟津津约会了。】

    江斯年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中。

    “这里的景色不错,我带你逛逛。”

    林星津一愣:“不找奶奶她们了吗?”

    “不着急。”

    “那走吧。”

    又被江斯年牵着走了几步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轻轻转动手腕,想要从江斯年的掌控中挣脱出来。

    江斯年倏地停下脚步,视线移向两人交握处,黑眸微闪,像是在疑惑林星津为什么要挣扎。

    林星津对上他的黑眸,呼吸一滞,小声解释道:“我自己能走。”

    “这里人多,万一被挤散了,不好找。”

    看似漫不经心,但扣着她手的力道却不由加重了。

    林星津皱眉,刚想说挤散了也可以通过电话联络,她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是叶雨淇打来的。

    通常情况下,叶雨淇只会给她发微信,除非真的是情况紧急,她才会打电话。

    林星津暂时顾不上别的,以两人牵手的姿势,带着江斯年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江斯年顺从地跟上她,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喂,雨淇。”

    “津津你是不是不在家?”

    叶雨淇此时正站在林星津家门口,可她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来给她开门。

    “对,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呢?”

    叶雨淇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对劲,林星津的神色一变,“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叶雨淇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见面跟你讲。”

    林星津给她报了位置:“我现在在亭山寺。”

    叶雨淇也不废话:“好,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挂断电话后,江斯年见林星津神色不对,出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星津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不清楚,她说要见面聊。”

    江斯年的声音清冽沉稳,“你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顿了顿,他继续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嗯。”林星津低低地应了一声。

    江斯年见她兴致不高,柔声道:“亭山寺的许愿池挺灵的,我带你去看看,顺便可以许愿。”

    “好。”但这次林星津把手从江斯年的掌心中抽了出来,“我会牢牢跟着你的。”

    江斯年遗憾地握了握骤然变空的掌心,压下心底的遗憾,继续带着林星津往前走。

    渐渐的,周边的路人越来越少。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江斯年没有回头,“嗯。”

    这里曾经落满他的足迹。

    他所求不多,只是希望他的津津能偶尔回头看看他。

    只是这事说出去,大概不会有人相信——

    江斯年想要达成的心愿,竟也需要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许愿之上。

    “怎么没人?”林星津面色疑惑。

    “这里是后山,平时没什么人来。”江斯年在许愿池边站定,然后朝林星津招招手,“过来许愿。”

    “来了。”

    林星津随口应下的话,却在江斯年的心底泛起涟漪。

    他喜欢这种林星津朝他奔赴而来的感觉。

    后山环境清幽静谧,古树参天,微风吹拂间隐隐透着一股空灵的气息。

    林星津慢慢走向江斯年,沁凉的风从她身前掠过。

    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江斯年朝她摊开手,掌心上堆着数枚硬币。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林星津接过他掌心的硬币,反应过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带我来这里?”

    “嗯。”江斯年没有否认。

    就是想带她来看看,他曾经久久驻足过的地方。

    林星津把硬币抛完之后,转头看向江斯年。

    江斯年正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池出神。

    细碎的阳光从葱茏的古树枝桠间倾泻下来,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半张脸浸没在温暖的光线之下,像是误入凡尘的神祇。

    江斯年对林星津的目光一直很敏感,几乎是在她看向他的下一秒,江斯年便偏头回看她。

    四目相对,江斯年甚至来不及敛去眼底浓重的情绪。

    这一刻,仿佛连风声都消失了。

    偌大的天地间,好似只剩下她跟江斯年。

    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很陌生,连带着心跳都漏了一拍。

    “唔……”

    惊慌失措下的林星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江斯年的注视,却不小心被身后的石子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江斯年神色遽变,赶紧去抓她。

    惯性使然,林星津被江斯年抓得改变了方向,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白嫩的掌心堪堪贴在他的胸口处。

    对方的心跳在她掌心下剧烈地跳动着,连带着她的心跳都开始变得不规则。

    江斯年抱得很用力,林星津抬头看他,只能瞧见他线条流畅凌厉的下颚线,微微抿紧的薄唇。

    “怎么回事,连路都不会走了?”

    江斯年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处,像是有一道电流淌过全身,使得原本就不正常的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带来阵阵的悸动。

    林星津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江斯年对她的影响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即便她不停地告诉自己,江斯年喜欢的人是夏菁。

    可依旧会有一个声音跳出来告诉她,江斯年和夏菁早就已经分手了,而且现在他们也没有任何的联系,说不定江斯年早把夏菁忘了。

    当初她听到那声“津津”,或许真的是在叫她。

    以往被她刻意压制的回忆在这一刻尽数出笼,搅得她脑子里思绪万千,也让她连片刻都不想等待。

    林星津从江斯年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往后退了一小步,以便自己能观察到他的每一个神色变化。

    江斯年虽然不清楚林星津要做什么,但还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她上下打量。

    “江斯年。”

    她突然叫了他一声。

    林星津鲜少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江斯年的心头一颤,缓缓泛起波澜。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你对移情别恋是什么看法?”林星津看了他一会,朝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江斯年好看的眉眼一皱,本以为是自己的心思被林星津看透了,她在变着法暗示自己别在她身上花时间,可瞧着她的神情,江斯年又觉得不像。

    最终,他选择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但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永远不会再改变。”

    “即使你后面又遇到了更喜欢的,你也不会变吗?”

    林星津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巴巴地对人动心,可对方早就已经心有所属,并且矢志不渝地守着那份不会更改的爱。

    既然那么喜欢夏菁,又为什么要对她做出那么多暧昧的举动呢?

    难道他是把她当成了无聊之时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吗?

    她以为江斯年是不一样的,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太可笑了。

    “我当然……”

    “行了,别说了。”林星津的语气陡然变淡,看向江斯年的神色比之前更加冷漠,“带我去找奶奶她们吧,我待会跟雨淇一块走,就不麻烦江总你了。”

    作者有话说:

    江总其实就是个盯妻狂魔,高中时津津以为他们碰到只是偶遇,其实都是江总特意安排的。

    江总QAQ:叶小姐,请你在下章尽快给出一个为我平反的方案。

    第19章 你要跟我离婚?(修)

    “江总”二字被林星津咬了重音, 如同一种跟他划清界限的宣誓。

    听完林星津的话,内敛如江斯年也不免变了神色。

    他错愕地看着林星津,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转变对他的态度。

    “星津。”江斯年清冽低沉的声线中多了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怎么了?”

    林星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声道:“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见她要走, 江斯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哪怕隔着衣服,林星津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炙热,存在感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同做工精致的黑色袖子形成鲜明的色差对比,简直要刺痛林星津的眼睛,但这也更像是一种明晃晃的讽刺。

    当初签协议时是她自己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对江斯年动心……

    是她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活该她被江斯年当成消遣。

    她以为江斯年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好在现在止损也不算太晚, 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被一个男人拿捏住的。

    江斯年语气低哑而压抑,似乎意有所指,“你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

    “难道不是吗?”林星津反问他, 眼底的怒意清晰可见。

    现在江斯年基本可以确定林星津已经知晓他的心意。

    可她非但不要, 甚至还不许他给。

    所以刚刚那个手足无措、神色羞赧的林星津是她演出来试探自己的吗?

    就因为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所以她对他全然没了逢场作戏的耐心。

    在他以为一切都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时, 给他当头一棒。

    林星津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江斯年纠缠,她反手将江斯年握着她手腕的手推了下去。

    肌肤相触的瞬间,带给她的不再是那种旖旎的炽热, 冰冷刺骨的冷意像铺天盖地而来的海浪席卷全身,让她连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江总,如果你再用这种的态度对待我,那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可能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江斯年瞳孔微缩, 眸中幽光一闪而逝, “你要跟我离婚?”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虽然现在跟江斯年离婚, 她一定会面临很多麻烦。

    光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林缜就足够她头疼,但如果江斯年继续这样轻视她,在维护自尊和面对麻烦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我不同意。”

    所以的运筹帷幄、镇定自若都被即将失去林星津的心慌所代替。

    “当初我们签的协议里明确规定必须双方都得偿所愿才能离婚,现在我还需要这段婚姻。”

    鼓噪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江斯年无比庆幸,当年在协议中加上了这一条。

    就像他之前跟司嘉树说的那样,这辈子除了林星津,他谁都不要。

    所以从他签下那份协议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和她离婚。

    林星津看向江斯年的眼神中只有冷淡与疏远,带着淡淡嘲意道:“那就请江总好好跟我配合,别再做那些模糊界限的事情,否则我们的合作随时会终止。”

    —

    在林星津看不到的角落,尤佳悄悄问道:“你跟津津吵架了?”

    “没有。”

    江斯年疲惫地摇摇头,深邃内敛的黑眸阴晦不明,星津要真愿意跟他吵架,他反倒没这么头疼了。

    “那是怎么了?”尤佳的目光在林星津和江斯年之间来回打转,总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林星津的眼神根本不往江斯年身上落,哪怕不小心对视上,她也会飞快地移开目光,简直是视江斯年于无物。

    明明江家长辈都还在,可她却连装装样子,哄骗长辈都不愿意,显然反常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有点进展……

    尤佳看着冷漠的林星津,心里着急:“津津是女孩子,你得让着她,不管是谁的错都是你的错,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江斯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也想哄,他也想认错,可林星津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林星津陪老太太祈福完,就准备离开了。

    老太太一听她有事要忙,也不留她,“斯年,你送津津下山。”

    “不用了。”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淡,林星津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朋友已经在停车场等我了,就让斯年留在这里陪你们吧。”

    江斯年的态度少见的有些强硬,“我送你下去。”

    他对上林星津抗拒的眼神,一字一句说道,“我必须要看着你安全上车。”

    林星津的眼底映出一丝不耐。

    “是呀。”见气氛变得僵持,尤佳帮着打圆场,“津津,就让斯年送你下去吧,他看着你上车,我跟奶奶才能放心。”

    听到她这么说,林星津只好点头同意。

    下山的路上,江斯年和林星津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因为只要江斯年一有靠近她的念头,林星津就会加快脚步远离他。

    而江斯年怕她走太快会摔着,只能选择妥协。

    他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时候他也是这么跟着林星津。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林星津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即便她现在知道了,留给他的依旧还是背影。

    江斯年握紧了拳,劲瘦的手背显出脉络分明的青筋。

    林星津态度的转变来得太过于莫名其妙,而且他也不相信之前她所有的表现都是演出来的。

    那一刻她分明已经动心。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江斯年深吸一口气,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否则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林星津当然知道江斯年一直跟着自己。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去看他。

    今日太阳好,轻雾山上植被繁密,暖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洒下来,落在江斯年的肩膀上,像是为他渡了一层朦胧的金光,清隽中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林星津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怒难当。

    冷静下来之后,她想了很多。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向她伸出援手。

    他帮她说服江家的人,让她在婚后得到了最大的自由。

    他把喝醉酒的她带回去细心照顾。

    他陪着她回林家,帮她出气……

    江斯年对她的好,一幕一幕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跟江斯年之间只有一纸协议,实际上江斯年并没有这个义务帮她这么多。

    也许,真的是她误会了江斯年的意思。

    毕竟从头到尾江斯年都没说过喜欢她,是她一厢情愿的把他对她的好当成了喜欢。

    而且他也确实没骗她,他已经明确跟她说了,在他心里夏菁永远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如果他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至少也该骗骗她才对。

    可不管江斯年是怎么想的,她动心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远离江斯年已然成了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时间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是个演员。

    等她进组忙起来以后,江斯年对她的影响一定会消失的。

    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林星津看着江斯年,神情依旧冷漠:“马上就到停车场了,你可以回去了,江总。”

    “别叫我江总。”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江斯年不喜欢林星津叫他“江总”,那是对陌生人的称呼,不该出现在林星津的口中。

    下山的山道上,江斯年站得比林星津高几级石阶,现实中是他俯视着林星津。

    可在这场感情中,他看似居高临下,实则卑微至极。

    对上他略显委屈的眼神,林星津明显一怔。

    但她还是用冷漠的眼神睨着他,没有理会他的诉求。

    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江总,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我们的协议能继续下去,那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只要远离江斯年,她的生活很快就会回到正常轨道上的。

    林星津无比坚信这一点。

    爱情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她的人生当中,现在只是出现了一点点偏差,很容易就能修正回去的。

    林星津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对自己如是说道。

    她的视线不在着眼于江斯年,缓缓落向那正在驶入停车场的火红跑车上,“我看到我朋友的车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

    “星津,我……”叶雨淇一看到林星津就朝她扑了过去。

    结果刚准备要开始诉苦,就发现林星津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几分,叶雨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满脸惊疑地看着林星津,“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我没事。”

    从这一刻开始,她跟江斯年重新回归到纯粹的合作关系,她是不会让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叶雨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相信她说的话,“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林星津一边开车门,一边冲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倒也是。”

    叶雨淇盯着林星津看了好久,确实没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那个反常的林星津好像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见叶雨淇还在盯着自己看,林星津佯装看窗外的风景,“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她这么一提醒,叶雨淇可算是想起正事了,一张明媚精致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去你家说,现在说我怕我会气得不会开车。”

    林星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么严重?”

    “嗯。”叶雨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气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见她这副模样,林星津反倒放心了。

    叶雨淇的性子跟林星津恰恰相反。

    她遇到事从不藏着掖着,心里有什么想法总会第一时间表达出来,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时会发脾气。

    娇气任性却不会惹人烦,相反叶雨淇格外招人喜欢。

    因为叶雨淇有一个很疼爱她的父亲,他给了她富足的爱,让她像小太阳一样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被人偏爱的人才有肆无忌惮表达自己情绪的资格。

    林星津自嘲一笑,她虽然也有父亲,可像林缜这样的父亲,倒还真不如没有。

    在她的成长过程,根本没有人把她放在首位,也没有人在乎她。

    所以她不习惯开口跟人解释,也不习惯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情绪,她更习惯自己抗下所有的事情。

    当有人向她表达善意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选择逃避。

    这本就不是正常人会作出的反应。

    就连叶雨淇也不是一下子就跟林星津成为朋友的。

    在她们的相处过程中,永远都需要叶雨淇主动。

    “雨淇。”

    “嗯?”

    “跟我做朋友一定很辛苦吧。”

    当朋友都这么辛苦,当爱人一定会更辛苦。

    别说江斯年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算真的有,就她这种别扭沉闷的性格,她跟江斯年也一定走不长久。

    他们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与其将来痛苦,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叶雨淇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皱眉看她:“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还是觉得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林缜他们,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林星津笑意淡淡的,“真没有人欺负我。你别忘了,我现在有江家做靠山,林缜哪里还敢招惹我呀。”

    说着,她捞过放在后座的小绒毯,将自个整个罩了起来,轻而闷的声音从毯子底下传来:“雨淇,我有点困先睡会,等到家了你喊我。”

    叶雨淇的嘴开开合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隔着绒毯轻轻摸了摸林星津的脑袋,“嗯,睡吧,到家了我喊你。”

    可是,不是林家人惹的她,那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说:

    原生家庭对津津的影响是很大的。

    另外,江总其实都不知道夏菁是谁,所以他俩之间的交流根本没在同个频道。

    第20章 确实,一个人最好。

    看着林星津这副模样, 叶雨淇眼底映着担忧,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事情好像一点都不严重了。

    于是,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 她给容晨发了个微信,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碰个面。

    叶雨淇知道容晨跟薄屿寒在一块,要不是情况特殊, 她也不想打扰容晨。

    林星津的反常显而易见,叶雨淇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容晨心细,有她在情况会好不少。

    容晨看了眼楼上紧闭的书房门,回复道:【有空。】

    【叶雨淇:我现在过来接你。】

    【容晨:好。】

    现在薄屿寒在不在家,对于容晨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临出门前,容晨本想上楼跟薄屿寒说一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 薄屿寒不会在乎她去哪的, 现在上去说不定还会责怪她打扰他工作。

    林星津原本只想在车上闭目养神一会,但爬山加上同江斯年争执, 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听着车载音响播放的柔和的轻音乐,她的神情渐渐恍惚起来, 没过一会,便真的睡着了。

    叶雨淇来到约定好的地方接容晨。

    容晨看着坐在副驾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不由得面露疑惑。

    “津津。”叶雨淇做着口型, 然后比了一个“睡着了”的动作。

    容晨点点头, 轻手轻脚地打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全程没弄出一点动静。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叶雨淇刚停好车,林星津就被惊醒了。

    “到了吗?”

    叶雨淇柔声道:“嗯,我们到家了。”

    林星津睡意朦胧地看了眼窗外,将身上的绒毯叠好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打开车门径自下了车,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后排多了个容晨。

    容晨自然也发现了林星津的反常,她以眼神示意叶雨淇。

    叶雨淇面露难色地朝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晨晨?”林星津的目光落在容晨身上,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边上多了一个人。

    她的声音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有些低哑,莫名给人一种精神不济的感觉:“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晨丝毫没有被她忽略的窘迫,温柔地笑道:“雨淇半道来接的我,你在车上睡着了所以不知道。”

    林星津的声音带着歉意:“我睡懵了……都没注意到你。”

    从上车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浑浑噩噩,提不起一点精神。

    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在江斯年面前表现得很洒脱,但她依然需要时间去遗忘。

    叶雨淇从身后分别挽住林星津和容晨的胳膊,脑袋靠在林星津的肩上,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醋意:“你俩的注意力可以放到我身上了,现在是我急需安慰。”

    林星津腾出手拍拍她的小脑袋,“行行行,到时候我一定洗耳恭听。”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她现在真的很庆幸叶雨淇这时候能来找她,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混乱不堪的大脑有个喘息的时间,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

    阳光从落地窗外轻盈地跳跃进来,仿佛给木质地板铺上了一层用流金编织而成的地毯。

    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坐成一圈。

    叶雨淇娇气,诉个苦也格外看重仪式感,小桌子上摆满了专门为她准备的零食和啤酒。

    她气鼓鼓地灌了自己半罐啤酒,“你们都不知道我爸爸他有多过分!”

    一听是跟叶父吵架,林星津就更不担心了。

    叶父有多爱叶雨淇,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但她还是顺着叶雨淇的话往下问:“那你跟我们说说,叶叔叔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前天晚上他不是打电话叫我早点回家嘛,我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讲,结果他就问了我一句有没有男朋友。听到我说没有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去书房了。”

    “叶叔叔他应该就是想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

    叶雨淇摆摆手,“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昨天晚上他回来后居然跟我说,过段时间安排我去相亲。”

    她将剩下的半罐啤酒喝完,满脸委屈:“你们说他是不是嫌我烦了,所以才这么急着想把我嫁出去?”

    林星津和容晨对视一眼,事情倒是比她们想的要严重一些。

    容晨拍拍她的背:“叶叔叔这么疼你,怎么可能会嫌你烦呢,他也许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叶雨淇打了个小酒嗝,越想越伤心:“哪有这么开玩笑的,而且他那个语气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星津安慰她:“我也觉得叶叔叔可能只是顺嘴那么一提。你今天回去以后跟他好好谈一谈,如果他真有这个意思,你就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那么疼你,肯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叶雨淇用手揉了揉泛红的眼角,态度十分坚决:“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同意去相亲的,谈恋爱有什么好的,结婚有什么好的,一个人多自由自在!”

    她是真的气急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的这番话在这种场合下有多么的不合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下意识对号入座的林星津和容晨的表情都有瞬间的凝滞。

    好半晌,才有人喃喃道:“确实,一个人最好。”

    林星津拿过面前的啤酒,面无表情地打开喝了起来。

    反正这是她自己家,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被江斯年发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星津喝酒的动作一僵,难以抑制地懊恼起来,她怎么又想到他了。

    林星津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喝光了整罐啤酒,接着又伸手去拿第二罐……

    “津津,你不是说不喝吗?”

    三个人心情都不好,默契地自顾自喝着酒。

    等叶雨淇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星津的手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的易拉罐,人也趴在了桌子上。

    听到叶雨淇的声音,林星津缓慢地直起身子,白皙泛粉的手指托着早已染上绯红的脸颊,歪着脑袋看向她,语气难得任性:“想喝就喝了,不可以吗?”

    她的眼睛泛着氤氲的雾气,眼尾也红了一片,眼神迷离没有焦虑,一看就是醉得狠了。

    谁也没想到,给叶雨淇准备的啤酒,最后会是林星津喝的最多。

    当然,也只有她一个人醉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叶雨淇哄着她,“我们津津想喝多少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林星津笑了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纤长的眼睫在她脸上落下一层落寞的阴影,使她看上去格外失魂落魄。

    叶雨淇心里一动,轻声唤她:“津津。”

    林星津嘟囔着应了一声:“嗯?”

    “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谁惹你不高兴了?”叶雨淇的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都可以告诉我和晨晨,你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们对不对?你这样我们真的很担心。”

    林星津一直是一个很自律,很能藏事的人。

    认识她这么久,除了她母亲的忌日以外,叶雨淇几乎没见过她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所以她认定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

    像是支撑不住似的,林星津又重新趴回到了桌子上。

    她的脸埋在胳膊底下,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回应叶雨淇的是林星津长久的沉默,就好像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容晨也是这么以为的,她对叶雨淇说:“津津醉了,我们把她扶到卧室去,这样趴着肯定不舒服。”

    等不到答复的叶雨淇只能点点头。

    结果正当两人刚准备去扶她,就听到她含糊不清地念了一个名字。

    一个出乎容晨和叶雨淇意料,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江斯年。

    “怎么会是他?”叶雨淇下意识地看向容晨,因为吃惊而红唇微张,“津津刚刚说的是江斯年吧?”

    容晨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但却没叶雨淇这么意外。

    其实不难猜,很多地方都有迹可循。

    —

    两人小心地把林星津扶到卧室的床上,又围在她边上观察了许久。

    最后见她只是睡得沉,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才放心地退出了卧室。

    容晨见叶雨淇捏紧了自己的车钥匙,就知道她是想去找江斯年。

    她走过去将叶雨淇手里的车钥匙拿过来,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忘记自己刚喝过酒了?”

    “我可以找代驾。”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们不是当事人,在没有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到时候让津津为难。”

    这道理叶雨淇当然懂,可她就是心疼林星津。

    容晨放缓了语调,“你和津津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现在去超市买点菜,晚上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我跟你一起去。”

    容晨摇摇头,“不用,我打车去行,我们不能把津津一个人留在家里。”

    “好,那我送你出门。”

    结果刚一打开门,两人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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