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里却闪现出新室友后背绽开的血迹，和衣服上浸透的污水。
真奇怪。
他当时离开的方向，是去了地下沟渠的上层空间，按理说倒坍的时候，他能最快跑出去。
洛十一坐起来，摸过自己的端脑戴上。
果不其然，那条讯息，“我先出去，你也直接走。”
因为信号的原因，还躺在“待发送”里。
所以，他是在坍塌发生时，回去下水道附近找她了，才受了那样重的伤?
洛十一愣住了。
可是他们明明刚认识吧。
大概是来到希望星后，接受到的好意实在有限，她有些难以置信。
挠挠头，洛十一垂眸盯着被自己垫在屁股下边，生怕被人半夜收回的“突破秘籍”。
她难得有点良心不安。
要不……还是上哪里搞点真的植物种子?
十分钟后——
第五区某平价宾馆内，古老的铃声突然自前台响起。
“现在是凌晨两点，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情。”白毛男披着松垮的汗衫，噔噔噔跑下楼，抓起电话青着脸一字一顿。
下一秒，他压抑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了，咬牙切齿地拔高音量：“洛、十、一，你让老子半夜上哪儿去找新鲜的植物，还有种子?”
“你知不知道这两样在希望星都卖到天价了?！”
洛十一面不改色，清了清嗓子：“你上次接了s级的高危任务，需要告诉你的omega一声吗——”
白毛咬咬牙，微笑：“等着，两个小时后，在你们学校后的荒废教学楼接应！”
洛十一高兴了，随口给出承诺。
“下次你带小omega出去玩时，帮你看店。”
凌晨四点，一道漆黑的影子鬼鬼祟祟摸下寝室楼，在巡逻员发现前，又成功抱回了一盆珍贵的水仙花。
顺带揣了一大包不知名的花种。
洛十一特意拿出来捻了捻，确认是真的植物种子，也没有炒熟。
她轻手轻脚地回了5009号寝室，将那盆水仙花，连同种子一起，放在对面虚掩的隔板外。
半透明的蓝水仙花，在幽暗中散发星星点点的萤光。
洛十一安了心，正准备回去睡觉，走了几步，却突然想起什么——
等等，新室友好几次都不是走门回来的。
放门口，万一他明早直接从窗口乘飞行器离开怎么办。
洛十一没怎么犹豫，弯腰抱起那盆水仙花。
反正大家都是alpha，他也没锁门，放床头吧?
洛十一悄无声息地将毫无作用的隔板，拨开一条缝，摸索着跻身而入。
在黑暗里，她快速环视，准确找到了隐约着人形轮廓的床舱。
洛十一抱着花盆，蹑手蹑脚走过去，刚把花放到床头。
下一秒，她的后背突然被人按住，死死抵在墙上。
低哑冰凉的男声在耳边很近的位置响起。
“谁?干什么?”
洛十一反手快速抓住他的手，老实解释：“是我。”
顿了顿，她轻咳一声，转身朝他凑近了些，尴尬地轻声开口。
“那什么，这次的花和种子，都是真的了。”
话音刚落，死寂的房间，只剩下紊乱的呼吸声。
一种说不明的灼热气息，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缓缓交织在一起。
洛十一莫名觉得有点热，扯了扯衣领，试着把人推开：“那，我走了?”
陆沉应没有说话，他的灰瞳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却被死死压抑住。
许久，他动作僵硬地抬手，快速将五指搭在脸上，又退了好几步。
洛十一莫名其妙：“学长?”
陆沉应一直退到了窗台边，才哑着声音开口：“你易感期快到了?”
“没啊，我都还没成年，哪里来的易感期。”洛十一挠挠头，靠近他，“你没事吧，不会是伤口恶化发烧了?”
“回去！”陆沉应拔高音量，看着她愣在原地，才表情冷淡地哑声赶人，“alpha之间磁场力相互排斥，靠近了对双方精神力都伤害大，你不知道吗？”
“回去睡觉。”
洛十一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可明明在地下沟渠里时，他们扭打在一起，都没什么alpha相斥的现象发生。
她还惦记着找他做教练，难免有些遗憾，心痒痒地试探。
“靠近了不行，那，远程指导呢?”
陆应沉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觉后颈某个位置，被火灼烧着一般。
灰瞳明明泛着猩红，他的表情却愈发沉静冷淡，伸手厌恶地掐住那块多余的东西。
这个月第三次了。
自从上次疏忽，易感期发作时，在黑市被一只无名的小alpha，临时标记了。
他不得不加大这个月的抑制剂使用量，却还是时不时被影响。
临时标记的影响会延续半个月。
陆应沉双手搭在灰瞳上，强忍着越来越浓郁的燥热。
“我没事，你走吧。”
在洛十一的观念里，补上礼物道了歉，这件事情就是过去了。
她没多逗留，老实跑了。
第二天睡醒，房间里空落落的，根本没看到室友的踪影时，她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将事情抛到脑后，认真上课去了。
如她猜测的那样，学校纪律处翻遍了整个禁地，也只找到了弗茵沙和她的保镖们。
放无关人员进学校，和私闯禁地，任意一项，都够直接开除她的了。
但因为弗茵沙还在昏迷，学校的决定迟迟没有下来。
洛十一皱了下眉，在马蒂斯指导员的再三强调禁止闯入禁地声里。
她“啧”了一声。
薇纳好奇：“弗茵莎要被开除了，你不高兴吗？”
洛十一笑了下，耸耸肩：“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开不开除的了，还不一定呢。
接下来的飞行器初级课程，需要他们在模拟机上动手操作。
“这门课，主要考验你们对方向和空间的掌握能力，是为了后面的机甲课程做准备。”
当然老师没说的是，空间感与精神力是完全挂钩的。
“有谁知道，战斗机操纵面板上的这些按钮，分别是做什么用途的?”
“从左到右，依次是方向，加速，跃迁，闪避，攻击。”
两道声音，分别从不同的方向传出来。
“很好，肯塞尔，林斐因，各加一分。”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扭过头，继续抢答下一个问题。
洛十一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角落里，毫不起眼的短黑发少女，很瘦，但后背却挺得笔直，嶙峋的肩胛骨，几乎撑不起制服。
似乎没留意到任何人的注视，她始终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的问题。
两个人仿佛杠上了，抢答的速度越来越快，但相比之下，肯塞尔的语调也急促了许多，最后一个问题，他站起时差点撞上椅背，众目睽睽下，语序都混乱了。
“只是课堂提问，不必紧张，”老师皱了皱眉，“好了，问题结束。”
“最后强调一下！”瘦高个的老师敲了敲战记模型，“这个红色警告按键，在训练中千万不能触碰。”
“这是战机解体自爆键，希望你们实战中，也永远不会用到。”
很快，到了模拟演练阶段了。
肯塞尔第一个举手，跳上机舱。模型机载着他，在半空中极速翻滚，不到一分钟，老师主动疾步上前，按下暂停键。
肯塞尔整个人脸色苍白，几乎是刚下模型机，就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嘶，他精神力好像不高吧?”
本来以为这是个意外，接下来，这些小菜鸡们才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在那样的剧烈翻滚下，几乎没人能坚持过一分钟。
“好了，身为辅助系的，你们这样的身体状况可以理解，但还不够。”
有人不怀好意地举手：“老师，洛宵还没试呢？”
基于洛十一之前的种种糟糕表现，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容乐观的身体状况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觉得她在拖辅助学院的后腿。
洛十一想了想，没有拒绝，所有人都是直接跳上驾驶舱的。
只有她，在嗤笑声里，艰难地抓着扶梯爬上去。
洛十一恍若未闻，她在冰凉的驾驶舱里坐好，扣上安全带。
反叛军穷，像她们这些后备军，很少摸得到战机，洛十一也是第一次尝试。
然而回想着那本“阈值突破秘籍”里的内容，洛十一缓缓吐出一口气。
按下起飞键。
由于战机需要穿过大气层，起飞时，需要极大的自推动力，往往会致使方向偏移。
这就需要驾驶员良好的操纵感。
跟其他人一样，洛十一的模拟机刚离开半空停机位，就因为自推动力开始剧烈摇摆。
紧接着，战机失去平衡，开始在半空中极速旋转。
前后时间坚持不到十秒。
所有人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这下你不用愁坐倒数第一了——”
“高兴什么，简直拖我们辅助学院的后腿。”
然而半分钟过去了，笑声慢慢停止了。
她们眼睁睁看着那架极速旋转，似乎下一秒就要解体的战机，歪歪扭扭地倾斜后，开始挺住。
慢慢地，战机不抖了，忽高忽下地偏移着方向。
洛十一小心翼翼地控制方向，平衡机身。
第52秒。
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机身突然稳住，然后如离弦之箭——
银白色的模型机昂扬而上，机翼上的反光弧，快速掠过训练场的围栏，掠过最高处的风信杆，然后是第一军校那座最高的地标建筑。
最后，彻底冲上云霄，消失了。
训练场上寂静一片。
过了好久，老师率先鼓掌，薇纳借着盯着自己的计时器，激动地拍手跳起来。
“破预备生纪录了啊！比指挥系和作战系那些还快！宵崽，呜呜妈妈为你骄傲！”
**
很快，洛十一发现自己被某个陌生群体针对了。
先是在接下来的近身搏斗课上，匹配的对手突然变成了一个牛高马大，身形如小山的陌生兽人。
对方显然清楚她在体力上的缺陷，故意拉长战斗时长，玩弄小鼠一样，将她拖的精疲力尽，又疯了一般地下死手。
在地下沟渠时，洛十一有天生的水下优势，加上陆应沉没下重手，她还能用技巧避战，一击中的。
现在狭小的场地上，她无处可躲，而对方跟磕了药似的，兴奋得根本不知道痛意，越打越凶。
最后洛十一毫无疑问，被揍得毫无反手之力，要不是老师来的快，她直接就血溅当场了。
偏偏对方目光挑衅，无辜地说自己只是轻轻下手，谁知道她这么不行，总不可能上战场也让敌人给你留情。
等洛十一顶着满脸的伤，拉着薇纳去食堂，又被一群陌生人故意撞翻餐盘。
为首的少年一头灰色长发，耀武扬威地乱甩。
“哟，这就是破我们阑哥记录的家伙啊，身板这么弱?”
“哈哈听说她连训练营都没资格参加，笑死了，她估计还不知道，昨晚改计划——今年所有的预备生，训练营变成必修课了吧?”
跟在他身后的家伙更是笑得吊儿郎当。
“我要是她，主动退学得了。”
洛十一恍若未闻，拉着愤怒得眼瞳竖起来的薇纳，往空位处走。
却听到身后悠悠传出——
“那可不一定，听说她现在跟陆家那位一起住，说不定也能像人家一样，偷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最后直接摇身变成第一呢?”
“那是陆家，想做什么小手段就做什么，她有什么……”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巨响。
本来摔到地上的餐盘，被洛十一不急不慢地弯腰捡起来，然后猛地反扣在正在说话的男生脸上。
食堂骤然安静下去，错愕地注视着她。
“来，帮你洗洗嘴。”洛十一歪头笑，非但没松手，还将连汤带水的餐盘，在他脸上捻了又捻。
“连陆沉应的全名都不敢叫出来，倒是敢诋毁他。”
“你们最好敢在学校直接弄死我，不然就这种小打小闹的下黑手，我迟早还回来。”
“哈哈，”灰发男先反应过来，“你怎么还，你这个……”
洛十一幽邃的瞳孔仿佛深渊，但片刻恢复清澈无害。
她笑了下，直接打断她：“陆学长堂堂正正参加考核拿第一。”
她凑近了些，压低音量，微微一笑：“我不一样，我特别会下黑手。”
“而且，我最不怕挨打了。”
“就算你们想弄死我，也不太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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