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爷正倚靠在窗边抽烟，见四人进店就默默掐灭了烟头。
就是身上的烟草味还是熏人，吴柒皱起鼻头。
“李大爷，您怎么又偷偷抽烟！”周冰冰微眯起眼睛，督促道，“您上次支气管炎严重了进医院都忘记了？”
李大爷摸了摸他没有头发的脑袋，随后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把钥匙，生硬地转移话题，“就尽头那间屋子，里面还有一些我珍藏的网球比赛录像。”
周冰冰果然不再纠结于大爷抽烟的事情，拿起钥匙开心地往里屋走。
吴柒跟在她身后，但还是不忘道谢。
“谢谢您的免费放映室！”
就是她的重音落在免费二字上，成功获得李大爷的白眼相送。
一进这间名为放映室的小屋，郑娇就被扬起的灰尘呛到。
“咳咳，这看上去多久没用过了？”
“毕竟不要钱。”吴柒随遇而安，“我觉得挺好的。”
更何况，这儿虽然乱了点，灰尘多了些，其实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有屏幕，有沙发，还有小桌子，墙角则堆了几个空纸箱。
杨燕北将天花板吊着的白炽灯打开，光源只够在房间重心投下光亮。她随手将摆在中央的沙发整理了一下，拍了拍灰尘，开口道，“大家挤一挤坐吧。”
沙发不大，是双人座。就算是瘦小的小朋友，也有个人得被迫坐在扶手的位置。
吴柒条件反射般想坐在那里，却一下被周冰冰按在了松软的沙发座上。
周冰冰自然地在扶手处坐下，掏出用来录像的手机，“我来投个屏。”
只见她在手机上随意操作了几下，影像就瞬间显现在了大屏幕上。
吴柒在心里惊呼好高级，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羡慕——
毕竟，她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手机，唉，什么时候能挣到手机钱？
屏幕里，尹未冬的每一个发球都几乎是贴着有效区域的白线在踩。能够在超高速度的情况下找准落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真不想承认，虽然这人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有两把刷子的。
吴柒在心里默默记录了尹未冬在一区和二区略有不同的发球习惯，又把他的一发和二发的站位和发球偏好也记录下来。
这是她从短暂的球童时期就开始养成的习惯。之前是为了更好地捡球，现在是为了提升一点获胜的希望。
更何况，三个臭皮匠在一起思考，七嘴八舌也把对手的特点研究了个底朝天。
“我这个拍摄技术比郑娇好了不少吧？”周冰冰抬起下巴，像是等待夸奖的小狗。
郑娇翻了个白眼，“这是关键吗？说点有用的情报！”
周冰冰想了一下，“听说尹未冬芒果过敏？要不我们...”
话没说完，杨燕北就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提醒道，“想什么呢，不许搞这些旁门左道！每次比赛开始前说的运动员宣言，你都给忘了？”
“哦...”周冰冰低下头努嘴，“也没那么严重吧...”
杨燕北拍了拍一直没说话的吴柒，提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我模仿别人战术的能力不强，但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些模拟对战。”
吴柒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模拟对战！她光在脑子记录模拟了，完全没想到实践这会儿事。
纸上得来终觉浅。在和尹未冬只打六个球的前提之下，针对性实战对打应该会很有用。
“好啊！”吴柒重重地点头，“其实我也有了一些试图破发的战术，能实战试一下的话就太好了。”
*
302寝室的最大优点，就是行动力超强。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就来到空旷的球场，开启这场“北风特别行动”。之所以取名叫北风，是因为周冰冰迷信地认为，冷飕飕的北风一吹，叫“未冬”的人就会彻底冻住了！
对此，郑娇抽搐着嘴角表示，“真是个天才的想法。”
虽然嘴上嫌弃，但郑娇对战起来还是非常积极的。她本来就擅长模仿，加上力气比一般女生大，发球倒是能和尹未冬有几分相似。
咚——
网球重重地打在中线附近的落点，旋转着弹起。
吴柒虽然有了一些预判，但还是没能及时到位，好几次球拍和球堪堪擦肩而过。
“唉，又没接到。”
她有些沮丧，好像之前那些说她有天赋的话，只不过是别人随口的奉承。
“没事没事，这才第一天诶！”周冰冰活力满满，在旁边像拉拉队一样给吴柒加油鼓劲。
吴柒点头，朝对面的郑娇喊道，“再来一球。”
然后她俯身弯腰，微曲起膝盖，抬起脚后跟，目光灼灼再次紧盯着对面发球的每一个细节。
郑娇高高将球抛弃，弓腰蓄力，像甩鞭一下将网球抽了过来。
是外角！
吴柒快速移动，一个滑步，总算够到了。
球被打回对面场地，就是回球离底线有点远。
“回球浅了。”郑娇一边说一边快速到位。
接发的浅球会给自己造成麻烦的主要原因是，对方有太多选择的空间，主动权往往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吴柒刚向左小跳了一步，郑娇就看准机会朝右侧的底角处进攻。
球和人在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吴柒赶紧脚踝用力转向，但还是没能来得及。
她用球拍撑了一下地，“再来一球。”
郑娇也没说什么，从裤兜里掏出球，再次走回底线。
一旦习惯了快球，吴柒的反应就快了不少，加上之前做的步伐训练让她能够更灵活地在底线移动，她很快就能在接住球的基础上，变成接个好球。
“再来一球吧！”
同样的一句话，原本还带着点不甘心，现在却多了一丝兴奋。
“感觉你越打越好了诶！”周冰冰一边帮忙捡球，一边感慨。
尽管每天的进步都很微弱，但吴柒渐渐感觉自己接发的脚步不再站得那么死。
*
离挑战赛还剩下最后一个月。
教练组结束了基本功和步伐的教学，开始陆续给学员安排对打训练。
这些刚接触网球的初学者的交手，大部分都像是菜鸟互啄。
除了一个人——吴柒。
因为前两个月就开始对战的吴柒，比其他人积累了更多实战的经验，无论是接发的稳定性还是在底线一拍一拍耐心对拉的技术，都让她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吴柒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大口灌了矿泉水消暑。
今天状态还不错，一直赢的感觉真让人上瘾。
练习赛结束后，吴柒明显感觉周围的窃窃私语已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八卦。
“哇，吴柒是不是还没输过！”
“是吧？感觉同龄人里没有能打赢吴柒的。”
“果然是天才吧！怪不得要挑战尹未冬啊！”
...
周围的夸奖声越来越响，给吴柒注入信心的同时，也让她更加不敢懈怠。
“今天我来和你练发球吧。”周冰冰隔了五六米就和吴柒挥手，嗓门那叫一个打，“郑娇和燕北下周都要出去打比赛，这几天集训呢。”
“好啊。”吴柒利落地拿起放在一旁的球拍，“你怎么没去？”
周冰冰毫不在意地自嘲，“打得烂呗。”
吴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冰冰，在上周的选拔赛上，她遗憾输给了另一位同学，没能获得参赛名额。
“我们练习发球吧。”吴柒径直走到了底线。
与其内耗，不如挥洒汗水。
周冰冰深呼吸了一下，走到吴柒的对面场地，“好啊，咱们轮流发。”
因为和尹未冬的对决需要各发三个球，这最后两个月，吴柒一直在加紧训练发球的威胁力。
她最近一直在攻克的切削发球是高手必备的一招，也就是俗称的带切的外角发球，外旋很强，能充分地将对手调动到场地更外侧的位置，为后面进攻的选择带来更多的优势。
吴柒在心里把教练交代的要点默念了一遍。
更像是反手东方式的握拍，垂直向上的抛球，引拍挥臂摩擦球的右侧面。
砰，网球挂在了网上。
又失败了。
“感觉个子矮还挺难打切削发球的。”周冰冰分析道。
吴柒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现阶段无法改变的现实，但她没打算放弃。如果成了，这将是她非常有力的一张牌。
她抓着周冰冰在场上又加练了三个小时的发球。
“不行了不行了。”周冰冰拖着双腿走回了场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好累，我真的得休息了。”
吴柒今天没成功过几次，她的脚像是粘在了网球场上一样。
肌肉的酸痛正在提醒她，是时候该休息了。
但她却不想就这么认命。
吴柒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色渐渐变暗。
“我再练半小时吧。”
*
一个月后，周日，小小的训练场上几乎聚集着全校所有人，把铁网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一场天才和菜鸟的对决，实力的悬殊昭然若揭。
尽管很多从心理上是和吴柒站在一起，但真正觉得她能赢的人屈指可数。
尹未冬在约定好的时间并没有准时出现。
吴柒没闲着，热身完就一直在保持身体的热度，一边保持状态，一边等待。
十分钟后，尹未冬姗姗来迟。
从他的打扮来看，估计还花时间给头发喷了个发胶。
“对了，听说你是隔壁山里来的吧？”尹未冬嗤笑一声，“网球是贵族运动，没钱还是回去种地吧。”
他今天穿了一身大牌运动装，比起吴柒那件洗得发白的免费队服polo衫，他全身的行头估计得在吴柒所有资产后面加两个零。
吴柒不爽，钱在这种人手里，真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那我们加点赌注吧？”吴柒问道。
尹未冬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有什么呢，想空手套白狼啊？”
啧，这个人说话真是难听！
吴柒上前一步，“怎么，不敢和穷鬼赌？”
“哼，赌什么？”
激将法起效了。
“赌一把全新的球拍怎么样？我正好有点想换了。”
尹未冬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能赢一样。我奉劝你还是早点去借钱吧，我的球拍可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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