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福安寿衣店?”肖卓看着门口立着的黑色白底牌子问道。
胡越山勾着头往后面望了一下:“最后一家了,肯定是这个!”
他们都不知道具体的店名,也是没想到镇上这条街竟然不止一家殡葬用品店,前面已经找错了几家。
肖卓点头带着他往商铺走去,门框有些低,两人略弯腰才进了门,一进入就感到一阵阴凉,冲淡了从外面带进来的热气。
靠近门口处摞着几堆捆的方正的火纸,墙上靠着三四个造型不一的大花圈,不大的一间房,左右两边木架、地面上都零散堆着东西,金元宝、冥币、纸扎、香烛等等。
最里面正对着门口处放着一张半人高的玻璃柜台,它后面靠墙处还置有一面木柜,叠放了不少寿衣。
胡越山:“这家店比前面几家用品要全不少,但老板呢?咋没人啊?”
他话刚落,就有回应从玻璃柜台后传来。
“诶!有人的,等会。”男人先是回了句,接着响起一阵木床椅吱呀声,刘华民扶着玻璃柜台站了起来。
他看向穿着警服的胡越山,神色微怔,不确定问道:“两位同志是要买什么?”
胡越山摇头:“刘师傅,我们有些事情需要找您了解下。”
刘华民闻言右手捻了下山羊胡须,然后点头:“行。”
他推开了木柜旁的小后门,对着后面喊了声:“孩他娘,搬两个板凳过来,再倒两杯水。”
胡越山忙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问点事就走。”
刘华民从玻璃柜台后拖出来一个小板凳,先放到了肖卓两人面前,笑着道:“不麻烦,坐着说。”
没一会儿后门就进来一位老太太,她搬着两个小板凳走了过来,看到肖卓两人客气的打了招呼。
又回身到玻璃柜台处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对着肖卓、胡越山笑道:“喝水喝水。”
肖卓两人道谢后将杯子握在手里,老太太笑着摇摇头在刘华民刚躺着的躺椅上坐下。
刘华民左手摩挲着小烟斗,问道:“你们要问什么?”
胡越山从夹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记录着尸体遗失姓名的那页,面向了刘华民:“刘师傅,您看看这几个名字,是不是都是您帮忙选的墓地方位。”
刘华民摩挲烟斗的手一顿,站起身从玻璃柜上拿起一副老花镜片,眯着眼看了起来。
他皱着眉看了近十分钟,才说道:“有几个是有印象,剩下的...就记不太清了。”
肖卓问道:“哪几个有印象?”
刘华民用烟斗手柄点了三个名字:“这三个,她们时间近点,剩下的两个记不得了。”
肖卓垂眼,看见刘华民虚虚握着烟斗的左手细微颤抖,他有印象的是胡庆发妻子、胡玉婷以及一位邻村的女性,这几人殡葬时间都没有超过三年。
“这几人的墓地方位您还记得吗?”
刘华民:“这...真记不清了,她们.......”
“哎呀!家里不是有本子?拿出来翻一翻。”刘华民妻子突然出声说道,末了吐槽道:“拿本子一看不就晓得了,你咋半天没想起来。”
肖卓挑眉看向玻璃柜桌后:“本子?”
刘华民脸色一僵,然后扯了扯嘴角嗫喏道:“对,家里有本子记着,我来找一找。”
说完就起身往玻璃柜台走去,肖卓和胡越山也上前,看着他打开了桌子自带的抽屉,掏出了一个笔记本。
他翻了几页后,说道:“找到了,赵红燕在这里。”
肖卓将本子转到他和胡越山面前,两人低头看了一眼,眸底都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刘华民这边的记录还挺详细。
赵红燕就是胡庆发的妻子,这个本子上记录着订单时间,赵红燕的死亡时间、墓地方位以及殡葬用品价格等等。
胡越山抬眼看向刘华民:“其他人的都有吗?”
刘华民妻子在一旁回道:“都有的,咱们家从开店一直都好好记录着这些。”
肖卓:“其他人麻烦也找一下。”
刘华民点头,将本子拉回来又翻了一会,只又找到一人。他又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更旧的本子,在上面找到了胡玉婷的信息。
“还没找完啊?”刘华民妻子问。
胡越山回道:“还差两个五年前的。
“五年前啊!那这俩本子没有,之前本子在哪来着......”她回想了一会儿对刘华民说道:“对,老刘在底下柜子。”
刘华民抿唇,嗯了一声,缓缓蹲下身打开了下面的柜子,不知他在柜子里看到了什么,面色微变又迅速恢复,他往前凑刚有动作,就被他妻子拦住。
“你手不行,别搬这个,我来我来!”
肖卓和胡越山是站在玻璃柜台外,看不到柜子里的有什么,胡越山闻言便想上前:“要搬啥?我来搬吧!”
刘华民赶忙拒绝道:“没事没事,不用,就一个盒子。”
东西被移开,他拿出了上面的几个本子,眼眸深沉地用衣袖将几个本子灰尘都擦干净,站起身时又带着笑意把本子放在了柜台上。
他妻子将柜子合上后说道:“对,没啥也不算重,只不过老刘手使不上劲没法搬东西。”
肖卓看着刘华民翻着本子的右手,又想到刚刚他轻颤的左手,问道:“左手吗?为什么使不上劲?”
刘华民妻子又坐回躺椅上,她右手摇着蒲扇:“是的啊!他年轻的时候打棺材伤了手,之后就不太能使上劲了。”
肖卓点头又看向刘华民,烟斗被他放在了旁边,左手衣袖处沾了一层灰,手掌撑在本子上,细看能发现一直在轻颤,原来是因为有伤。
刘华民又翻了两个本子,才将人都找齐,肖卓和胡越山接过来一个个仔细看着。
记录的格式和字迹均一样,应该都是出自刘华民之手,正当俩人看的认真时,店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刘华民眉心拧起,他妻子则高兴地走出玻璃柜台,她刚走到门边,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从门外进来。
“咋这会回来了?午饭吃了吗?没吃的话我把饭菜去给你热下?”刘华民妻子跟在男人身旁,关切地一连问了好几句。
对方一脸不耐烦,被问急了直接凶道:“你烦不烦?说了不饿不吃......”
“好好好,不吃不吃,哎呀,你看你这身汗,你就别出去跑了,搁家里看店不好吗?”
男人不屑哼道:“守着这个破店能有屁用,媳妇都讨不着......”
“刘东河!”刘华民冷声喊道。
“干......”刘东河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胡越山身上的警服吞咽了下口水,呆愣地站在那儿。
刘华民又骂道:“滚回房去!”
刘东河回神,低头错开众人出了后门,刘华民妻子不高兴地看着刘华民:“你干啥那么凶,孩子心里不高兴说两句就是了,你......”
刘华民锁着眉头,叹口气:“你也回去,别搁这待着了。”
待刘东河母子二人都离开后,刘华民勉强带着笑意看向肖卓和胡越山,不好意思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胡越山:“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是的,那两位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肖卓摇头:“没了。”然后将本子还了回去,刚刚胡越山已经用相机拍了这几份记录,没必要再把本子带走。
刘华民一边聊天一边将两人送出店外,肖卓刚踏出店门就看到门外停着的一辆摩托车。
他眯起眸子走到摩托车旁,拍了拍车座问道:“这是您家儿子的车?”
刘华民嘴角动了动:“对,他在县里做摩的。”
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出租车,但费用高,一般人舍不得钱去打车,公交车班次少等待时间长,所以就出现了一批开摩的的司机。
他们经常活跃在车站、医院等人流量大的地方,因为价格适中、行动灵巧,所以不少人会选择坐这个。
肖卓扯了扯绑在摩托后架上绳子,问道:“怎么还绑了绳子?”
刘华民:“他有时候也会帮客人运运货物。”
肖卓颔首,目光落到车轮胎处时,瞳孔骤然一缩,他蹲下身摁了摁后轮胎,站起身笑道:“这轮胎不错,车买的挺好。”
刘华民:“我也不懂,都是孩子瞎买的。”
肖卓对他笑了笑:“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下午多谢您帮忙。”
“没事,该配合的。”
肖卓带着胡越山上了车,刘华民直看着两人车子离开了街角后才回身,定定地看着门口立着的招牌,眼中疲态尽显,久久没有动作。
胡越山开车驶出一段路后,肖卓突然出声道:“安排人盯着刘东河。”
“啊?为啥?”
肖卓拇指与食指轻轻揉搓着,平静道:“他的摩托车轮胎纹和万芳墓地处发现的纹路痕迹很像。”
胡越山踩停了刹车,半晌后说道:“那要不把他带回局里问问?”
肖卓摇头:“单这个证据理由不够,先让人盯着。”
胡越山嗯了声,重新启动了车子。
另一边,苏璃早一步回到了南安县局,她手上的名单盘问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
下车后苏璃对跟着她的警员说道:“你帮我去找一份胡庆发大舅哥的信息,找到后送去会议室。”
警员虽然疑惑但没有多问,点头应了声就往户籍科走去。
苏璃边往办公室走,边抬手握着后脖颈微微转动两下,听到轻脆的骨骼声后就松开了手。
她刚踏进一楼大厅,就发现有东西往这边飞了过来,赶忙错开身,往旁边看去只见一只男子的布鞋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大厅内警员立马跑上前问道。
苏璃蹙眉摇头,还没说话,一阵辱骂声就传来。
“你跑啥?你给老子回来,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他娘的找个人都找不到!”
警员火大,回头大声骂道:“闹够了没有!我和你说,你刚刚差点就袭警了,再撒泼下去就给你送看守所里去醒醒酒!”
男人踉踉跄跄走过来,指着警员道:“吓唬老子,你当老子怕啊......嗝!”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很响的酒嗝。
“给老子关进去也好,正好管老子一日三餐,你们找不回来老子媳妇,那就你们来伺候老子。”
他迷瞪的双眼看到了苏璃,笑的一脸猥琐,说着话手还不老实的往前伸:“呦,还有这么俊的妞,你......”
“滚!”警员一把将他推开,冷着脸对一旁的同事说道:“把他关里面去。”
走过来两人硬拖着醉酒的男人离开,警员这才对着苏璃抱歉道:“不好意思,这个人实在是......”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这人。
苏璃冷眼旁观望着男人被拖走,她收回视线,转头淡声问:“他三天两头就这样过来闹一出?”
警员肃着脸,眉宇间都是厌恶:“这种人一沾上就难甩开!”
苏璃闻言看他一眼:“他妻子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线索都查不到,我还是觉得她应该是离开躲起来了。”
“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里?”
苏璃问这个其实多少有些手伸长了,但警员也没在意,就和她说了下案子的情况。
“听她同事说,她失踪前一天接了个客人,那客人给她留了个地址,让她第二天过去。她们这行也是接上门‘服务’,这种单子拿的钱还会高一些,所以第二天她和同事打招呼后,就背着包去了地方,人也再没出现过。”
“她去的是什么地方?”
“她同事知道地址,带我们去看了,是个民宅改建的日租房,啥信息都查不到,她丈夫报案又晚,问房东他也没啥印象,都不知道这女的有没有到那里。”
“那你们为什么怀疑她是离开了?”
“她同事说她那段时间在偷偷存钱,没有把钱都拿回家,留了一部分放在她上班的衣柜里,但她那天出去之后衣柜里的钱也没了。”
“同事怎么知道她在存钱?”
“是她同事劝她的,她几个同事也都知道她家里的事,让她给自己存点钱以后想办法离开她那老公。”
“她离开的时候歌舞厅工资结了吗?”
“这个没有,不过......”他翻了个白眼:“她老公跑去歌舞厅想要拿回这个钱,结果被揍一顿丢了出来。”
“她家里的东西都没有带?”
“也没带,不过她家里没啥东西,就两件衣服。”
“你们查的时候她同事都很配合?”
警员不知道苏璃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懵的点头:“是的,都挺配合,有些我们没想到的都是她们主动说的,比如她存钱的事、她想过离开的事。”
苏璃眸光意味不明,轻声问:“她们是不是还话里话外表达过‘你们没必要去找,她离开是件好事’的意思?”
警员回想片刻,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你还是多找她们谈一谈,她们应该还有事情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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