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多的阳光就已经足够刺眼,机械厂家属院外小街道旁蹲着的菜农们,都摇着草帽试图驱赶掉一些让人上头的暑热。
“这鬼天气坐着不动都得冒一身汗。”
“可不是。”大爷往前挥了挥草帽,就一直围着菜转悠的苍蝇赶走,叹口气道:“唉!还没卖完,算了,等下拿回家自己吃吧!”
“再等等呗,这会机械厂还没到上班时间门,估摸着等下还会有人出来买。”
因为守着机械厂家属院,旁边还有村民和其他小区,所以这些农户在这个小街道两旁摆了一排菜摊,每日赶早过来趁着这些工人上班前卖一波菜。
“都这个点了,该买的也都买过了,俺看你今天剩的也不少啊!”
大娘往自己的右边努努嘴:“喏,都搁‘闷葫芦’那里买了,害,这年头卖菜光菜好也不行咯!”
她右边摊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身材高大魁梧,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长着一张周正的脸庞,五官硬朗,眉中有一道疤痕直连到眼皮处。
这人是最近才来到这里摆摊卖菜,他很少与其他农户交流,每日来到这里后静静地坐着,菜卖完就收摊离开,因此其他人都给他起了个外号-闷葫芦。
恰逢此时又一位提着布包买菜的女青年,越过大娘走到旁边的摊位。
“今天鸭蛋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啊?”
“一元五角一斤。”男人一字一句回道,声音略微沙哑。
女青年问到菜价后才蹲下身挑着面前的鸭蛋,她翻翻捡捡,说道:“你这也没剩几个,我都要了,你再给我便宜点吧!”
‘闷葫芦’没吭声,摇了摇头拒绝。
女青年扁扁嘴,继续商量道:“你看你就是轴,这些我都买完你不是也能早点回家吗?”
‘闷葫芦’这次连头都不再摇了,坐在那里继续看着面前的摊位出神。
大爷看到后,在对面招手喊道:“大妹子,俺这也有鸭蛋,也不多了,你要是包圆的话俺给你便宜点。”
在这片的菜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能去硬拉别人摊位上的客人,除非这客人自己换地买。这规矩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大家基本会自觉遵守。
刚刚大爷的操作如果放到其他菜农身上早就被批了,但被他抢客的人是‘闷葫芦’,那就不会有人吭声,毕竟他自从过来后引走了不少常客,生意一直很好,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眼红。
女青年回头看了大爷摊位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挣扎,还是回头说道:“我还是买他家的吧,他家的鸭蛋比较干净,而且也大。”
她对‘闷葫芦’道:“给我装起来称吧!”
“诶?你这...我这都是早上刚从窝里捡出来的,就是没洗,但它又不影响吃......”大爷急着说道。
大娘打断他的话:“哎呀,快别说了,人家就是想买那长得俊的鸭蛋!”
她话落,周围菜农都隐隐传来笑声,买菜的女青年脸顿时燥的通红,‘闷葫芦’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管捡着鸭蛋,称好后递给了女青年。
“三元八角。”
女青年红着脸接过鸭蛋,付好钱后立马离开了这道小街,背影慌乱。
‘闷葫芦’不理周边人的打趣,将面前本来摆菜的布单捞起来抖了几下,然后板板正正地折成豆腐块形状,每一角都对的整齐。
旁边大娘笑道:“就一块铺菜的布,折那么板正干啥?”
即使明显对他说话,‘闷葫芦’也只是‘嗯’了一声,不会多言,他将折好的布单放进旁边的背篓里,提起身后的两个大背篓绑在自行车后座两边,推着车子到路上,助力两步跨上车子往外面大路骑去。
“砰!”一道震天声猛地响起,隐约中都能感觉到震感。
众人都吓了一跳,大娘更是脸色发白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让急促的心跳声减缓,她骂道:“俺滴娘,肯定是那个该死的老张头搞出得动静,他不都下午才开始爆米花吗?咋今天大早上就过来了?”
大爷也是被吓得一激灵:“谁知道,吓俺一跳,哎呦!‘闷葫芦’咋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往路中央走去,大娘疑惑地跟着他的身影望去,就见‘闷葫芦’匍匐躺在路中央一动不动,车子倒向了另一旁。
“咋躺着了?”大娘心一惊,也起身跟了过去,陆陆续续附近的几个菜农都凑过去看他是怎么回事。
众人来到跟前后看到‘闷葫芦’的状态都很错愕,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昏过去,相反地他双眼睁得极大,身子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即使站在几步外都能听到‘闷葫芦’急促的呼吸声,他满头豆大的汗珠,双手抓地,指尖用力到失去血色而泛白,双眼不停地扫视着前方,仿若一头随时会暴起的豹子。
大爷哑言,俯下身想要问他怎么回事,手刚贴近他的肩膀,突然下一秒‘闷葫芦’猛然翻身将他压在地上,右手直接锁上大爷的脖颈。
周边的几人都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瞬间门都围了上来,想要将‘闷葫芦’扯开。
大娘尖利的声音在旁边喊道:“哎呀,你疯了啊!干啥?快松手!”
她一边喊着一边在后面拍着‘闷葫芦’的后背,神色慌张到不行。
几人费了好大劲还是摁不住‘闷葫芦’,都挨了他几拳,不过好在终于将他和大爷分开,又过来几个人才控制住他,将他钳制在地面。
大爷坐起身,捂着脖子咳嗽了半晌,脸上惧意明显:“他这是咋回事啊?”
“不晓得!”
“坏了,快松开他,他好像踹不过气了!”大爷勾头看了一眼,大声喊道。
摁着‘闷葫芦’的几人纷纷松开手,之后就见他蜷缩着背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痛苦地抱着额头。
就这样过了许久,他才渐渐平稳下来,不敢看众人的表情,嘶哑着声音低声道:“对不起......”
‘闷葫芦’从口袋里拿出早上卖菜的钱,抓了几张递给大爷:“刚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您,您去医院看一下吧,医药费我出。”
他又拿了几张递向其他人:“你们也是。”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接过钱,大爷更是将钱推了回去:“俺没啥事,倒是你刚刚咋回事啊?瞅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你这是生啥病了?”
‘闷葫芦’垂下眼没有吭声,他的手仍旧在轻微颤抖着。
片刻,他将钱分别放在几人面前,起身将自行车扶起,推着车离开了这里。
大娘望着他的背影,猜测道:“瞅着他刚才那样子,怪像俺村里得羊癫疯的那个人。”
‘闷葫芦’用短袖抹干头上的冷汗,推着车转过街道,视线落在那个火上转动着的老式大炮爆米花机上。
老大爷一直不停地翻转着它,旁边蹲了几个小孩子,他们捧着脸一脸期待的望着爆米花机。
‘闷葫芦’垂下眼睑,推着车转身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道震耳的响声,他脚步停顿,额头青筋跳动,又泛起豆大的汗珠。
巨响结束,身后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欢呼声音,‘闷葫芦’双手紧紧地抓着车把手,艰难地推车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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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发现!”
一声高呼后杜胜立马从路边田里直起身,他大喊:“什么发现?哪呢哪呢?”
“在这里,快过来。”
杜胜循着声音往那边跑过去,从昨天他们就开始在这边大范围铺平搜寻,即使搜了这么久,从郊区往市区方向也只堪堪搜了一半的距离。
“找着什么了?”杜胜扶着腰俯下身去看。
警员给他让开了位置,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向路边草沟:“你看,黑色的包!”
杜胜双眼一亮,等同事拍了照片后立马蹲下身凑过去,近期下过一场雨,黑色手包下面都是湿漉漉的泥水,他伸手将黑色手包的拉链打开,霎时一股恶心的臭味铺面而来。
“呕!”几道干呕声此起彼伏。
杜胜将手包提溜到路边,忍着恶臭撑开让同事拍了几张照片,又重新将手包的拉链合上放进证物袋中,捏着鼻子说道:“你们继续搜,我先把这个带回局里。”
交代完就带着东西走到路边停着的自行车边,骑上车往市区去。
快到市区时,远远就看到对面来了个后座驮着两大背篓,歪歪扭扭骑着自行车的人,杜胜眉头皱起,赶忙往路边骑了点,生怕那人一个骑不稳撞到自己。
好在路足够宽,两人顺利错开。
杜胜蹬了几下脚蹬,眉头越蹙越紧,最后脚蹬地面停下车回头望向身后的那个人,目光从他身上转到大背篓再到自行车,心底说不出的不对劲。
这时他口袋里的传呼机响起,杜胜看了眼讯息,便重新加快速度往市区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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