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沼泽蔷薇(23)

    翌日,苏璃天刚微亮就轻手轻脚地起床。

    苏璃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祁蓉呼呼大睡时,她在一旁辗转反侧,如果不是时间太晚了,她真想连夜赶去荷衣馆,好好将她满肚子的疑惑问个清楚。

    等将手提包上的落叶弹掉后,她又看向大门的方向,脸上慢慢升起笑意,目光中还带了几分期待。

    昨晚除了家里有特殊情况的方顺良和年纪有些大的王有志回家休息,二队其他人都没有回去。

    她将装着牙膏和牙刷的漱口杯放到了洗水池的台面,局里的人基本都备有一套洗漱用品放在办公室,虽然很多时候蹲守抓人忙起来连洗漱都没时间。

    秋日早晨的水已经有些凉了,连着两捧凉水打在脸上,本来困得迷瞪的苏璃立马清醒过来,她洗好后拿着东西褪到一旁,让后面排队的同事上前洗漱,自己用干手帕简单地擦了下脸。

    肖卓和高进宝一人端一个搪瓷缸走了过来,两人也都洗好了,脸上还都是水,队里的男人就是这样,搓两把脸捋一下水就算结束。

    “走吧!刘明已经提前去食堂打饭了,我们也过去吧!”

    苏璃看着肖卓嘴巴张张合合的,一滴水珠从他鬓角开始移动,划过脸颊、下颌骨、下巴,又顺着青色的胡茬往下,在喉结处滚了一圈钻进衣领里。

    她缓缓点了下头:“好。”转身的瞬间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几人用好早饭,回了趟办公室,将东西放好,肖卓、苏璃和刘明率先去了审讯室。

    徐月如看着柔柔弱弱,却异常能坚持,昨晚审问僵持了许久,每次都觉得她要撑不住时,她总能咬咬牙继续和他们熬着,其他问题都不回应,只一口咬定赵娟是自己害的。

    “实在不行就大灯照眼吧!”刘明皱着眉,有些烦躁地开口。

    苏璃还没说话,肖卓就说道:“能不用就不用,这个不好。”

    刘明也明白刑讯不好,长出一口气无奈道:“这样耗下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苏璃在心里算了下日子,抿了抿唇,她也很急,再耽误下去拖个几天她就来不及了。

    审讯室门被推开时,徐月如猛地弹坐起身,她因为伏在桌面睡觉,右脸被压出一大片红痕。

    见肖卓和苏璃在对面桌前坐下,她先用衣袖抹了把嘴角,又用被拷着的双手左右抓了几下头发,最后神色恹恹地坐直身体等着他们新的审讯。

    苏璃问道:“吃早饭了吗?”

    徐月如没说话,站在一旁的警员回道:“还没到统一的送饭时间。”

    苏璃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审讯室的门就被敲得‘砰砰’响,急促的敲门声显得来人真的很急。

    警员正好站在门边,顺手就拉开了第一道门,高进宝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他透过镂空铁门朝着里面高声道:“解雪来了,她说要自首!”

    高进宝话落后,审讯室一片寂静,过了好几秒众人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刘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他嘴唇微动刚要说话,结果一人比他还快。

    徐月如从呆滞中回神,大惊失色地望向门口:“你咳咳你说什么?她咳咳咳”

    她声音干哑到破音,因为提高声音急切询问,引得自己咳嗽了好一阵。

    高进宝没有回应她,刘明此时已经打开第二道铁门,肖卓和苏璃也都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你们不要走,是我杀了赵娟,是我推她下去的,我没有说谎,真的是我”徐月如很激动,伸着双手不断挣扎想要起身拦他们,但是她被困在审讯椅中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逐渐哽咽,声音中带着哭腔:“真的是我,你们相信我,不是她,是我”

    苏璃回过头看到徐月如一脸泪痕扒着桌面时微怔,然后在肖卓地催促下离开了这里。

    “什么情况?真的是解雪?”几人一出来,刘明就怀疑问道,他实在不太相信解雪躲了那么久会过来自首。警员没有任由他停留,直接拽着胳膊继续走,男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徐月如,双眼越瞪越大,嘴唇也半张着微动。

    当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男人突然大力挣脱掉警员的桎梏,冲到徐月如面前,他被拷着的双手抓住徐月如的手臂。

    徐月如吓地惊声尖叫,一圈警员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突然的变故,直到苏璃和肖卓跑过来将人分开,肖卓将男人拉开,苏璃则拽着徐月如的胳膊将人护在身侧。

    “怎么了?”宋书雪听到尖叫声从审讯室跑出来问道。

    周子尧紧随其后出来,两人刚刚结束审讯,让警员先将男人带回,他们继续留在审讯室,边整理审讯记录边等警员下一位送来的人。

    已经反应过来的警员立马帮肖卓控制着还在挣扎的男人:“老实点!你做什么?”

    男人此时已经目眦尽裂,他满脸愤恨之色,双眼死死盯着徐月如,嘴巴颤抖张合数次,最后用粗粝沙哑的声音喊出:“贾兰?是你!贾兰!”

    周子尧和警员还在控制着男人,不知道他突然间是发了什么疯。

    苏璃却在男人喊完话后将视线转向徐月如,讶异地看着她,徐月如被她护在身侧时一直因惊惧而不停颤抖,但当男人出声后她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定在原地,身体僵直,看向男人的眼眸中带着惊诧。

    “暴飞,不许动!你”警员一面拽着他向后退,一面试图警告他。

    只是他口中这个叫暴飞的男人,一整个暴起的状态,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反而打断他的话继续对着徐月如叫嚣,他眼中的恨意难掩:“贾兰,苗小玲呢?你们把老子的钱还给我!你们两个臭婊子骗老子的钱,害得老子变成这样,苗小玲呢?你说话!”

    肖卓见拽不住他,直接抓着暴飞的肩膀将人大力掼到走廊旁的墙上,手肘抵着他的脖颈大声警告道:“你找死吗?给我老实点!”

    暴飞被肖卓凶狠寒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乱糟糟的走廊终于不再嘈杂。

    “这是在干什么?”方顺良和王有志站在楼梯口惊讶问道。

    “师父!”高进宝看着大步往这边走的方顺良喊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方顺良嫌弃地瞥他一眼:“不是你发传呼说抓了个人?我俩不就回来了,这怎么回事?”

    高进宝走过去和他说了下情况,虽然他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急躁起来。

    苏璃重新看向暴飞,肖卓在他老实下来后就松开了手,此时他被其他两位警员一左一右重新控制着。

    她指着徐月如问道:“贾兰?你是喊她吗?”

    暴飞刚点头就听到苏璃继续道:“那你认错人了,她不叫贾兰,她叫徐月如。”

    “不不对,她是贾兰她就是贾兰!”暴飞快速摇头,急切连声反驳:“她哪怕化成灰我都认识,这个女人她是个骗子!”

    苏璃侧身上下打量着徐月如,问道:“你认识他吗?”

    徐月如轻吸一口气,垂着的头左右摇晃:“不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他是谁。”

    暴飞对徐月如吼道:“你撒谎!”

    他随后对苏璃继续说道:“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她真的就是个骗子,她叫贾兰,不叫什么徐月如。”

    苏璃看向肖卓使了个眼神,肖卓点了点头,苏璃便带着徐月如继续往审讯室走去。

    周子尧在一旁恰好看到俩人的眼神交流,蹙了蹙眉,眸底满是不解。

    暴飞眼睁睁看着徐月如被苏璃带走,大声疾呼:“不要带她走,你们要信我,她是骗子!”

    他对着徐月如的背影近乎声嘶力竭喊道:“贾兰!你他娘给老子回来,你把老子的钱还给我,你们把老子害成这样,你和苗小玲不得好死!”

    顾哲开车进公司大门时,从后视镜看向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的白色面包车,自他在殡仪馆门口故意盯着他们起,这辆车后面一路上就连掩饰都不再掩饰。

    大剌剌地在他的车后不远处跟着,他停白色面包车就停,他走白色面包车就走。

    顾哲将车停好直接回到办公室,助理听到脚步声立马推开门:“顾总,您走后没多久,家里就打来了电话找您。”

    顾哲握着门把手回头问道:“家里?徐月如吗?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助理摇头:“不是,是您家的保姆,打过来好几次电话,听声音很着急,您要不抽时间回个电话吧。”

    “嗯,我知道了。”顾哲转开门把手走进办公室。

    他脱掉身上的外套,走到水盆架处,弯腰洗干净手才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顾哲刚拿起听筒准备拨号,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随后陈虎提着文件走了进来。

    陈虎将几份文件翻到签字的位置放到顾哲面前,语气带了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些签完就结束了,不用再担心顾成康的问题了。”

    顾哲简单翻看了两下,突然问道:“陈律师,如果我出事的话,这些股权”

    陈虎怔住:“啥?你不是好好的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如果签了这个文件,然后我出事了,会不会影响到公司这些股权。”

    “出事?要看出什么事。”

    陈虎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非要问这个,还是继续解释道:“之前这些是将你父亲在公司的大头股权转到你的份额里,只要出的事情不严重不涉及财产清查或者冻结这些,那没关系,我都能帮你解决好。

    但如果出的事情情节严重,那有很可能会影响到公司。”

    “如果不签呢?”

    “不签就和之前我们担心的情况一样啊!你父亲如果不在了,顾成康势必会分走一些股份。”

    “有其他避免的方法吗?”

    “你犯法了?”陈虎震惊后又自我驳回:“你怎么可能犯法,之前你父亲在的时候还说过你做事最安分谨慎,而且很靠谱!不然他不会想着提早立遗嘱将公司交给你。”

    顾哲半耷拉着眼皮,头也没抬自嘲道:“后面不也没签字。”

    “不是啊!”陈虎说道:“你父亲一开始是耽误了些日子,但是出事前几天还找过我,说是准备的资料和遗嘱找不到了,让我重新给他再送一份。”

    他说着长叹了口气,继续道:“唉!结果出了事。”

    “哒!咕噜噜哒!”顾哲手中的钢笔掉到桌上,在桌面滚了几圈后又摔掉到地面,他愕然问道:“你说什么?他后面还让你重新送一份?他是要签字?”

    陈虎:“对啊!又要了一份,肯定是要签字的,不然他为什么还让我准备一份送过来?” 苏璃笑了笑,说道:“肖队的车是用来代步,我哥的车是用来享受,首先两人的需求就不同。”

    肖婉想起苏衡车内的布置,坐垫舒适柔软,脚垫踩上去的感觉也和其他车不一样,更不用说大夏天车里面不仅没有汗臭味,还飘着淡淡的清香,她认同地点头:“确实,你哥那捯饬的简直不要太舒服。”

    肖母和肖卓也从车旁走了过来,肖卓两个手臂都挂满了袋子,怀里还抱着三盆绿植,走的艰难。

    肖母双手也捧着两盆花,走到跟前就对肖婉无语道:“跑的倒是快,也不晓得帮忙拿个东西。”

    肖婉回头看了眼肖卓:“这不是还有他嘛!”

    “你是没看到你妈我手里也捧着两盆吗?”肖母上前两步,将手里的花盆都塞给肖婉。

    肖卓胸前抱着的绿植有些遮挡视线,他微侧身看向苏璃,问道:“你今天也休息了?”

    “嗯,去了趟看守所。”

    肖卓一听就知道她是去看郑文轩了,继续问道:“省里还没消息?”

    他见苏璃摇头,敛眉沉声道:“那估计还需要几天,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郑文轩的性质和刘解放不同,刘解放是在自身意识已经处于无法判断的情况下伤了杜胜,再加上杜胜苏醒之后了解完情况,放弃了对刘解放的追究。

    而郑文轩却是实实在在犯下了三起命案,前两起还可以认定为丧失自我控制能力,但最后一起用木仓射杀郑文兵舅舅时,主人格郑文轩是处于清醒的状态中。

    汪政委的想法能否被公检法部门认同真的很难确定,他们也只能继续在宁海等消息。

    “哎呀!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你们就别再聊工作了。”肖母打断两人的话:“走走走,回家,搁这站着不累啊?手里还捧着东西儿。”

    她手里没了东西,挽起苏璃没提东西的那只手,带着她就往前走。

    “刚来那晚对着你闹了个笑话,阿姨心里一直有些不好意思,正好你们都休息了,今晚就在阿姨这里吃顿饭,阿姨做两道京市的菜给你尝尝。”

    苏璃刚被挽手时身体微微僵硬,放松下来后婉拒道:“阿姨,不”

    肖母没等她说完:“别拒绝我啊!” 晚饭本来肖母要动手做,但是被肖婉拦了下来,肖母的手艺也很一般,不如肖卓做的好吃,所以最后这做饭的活又落到了肖卓身上。

    苏璃她们三人则坐在小院里别折菜边聊天,肖母在一旁折着豆角,语气无奈道:“待不了两天,还整把椅子,又带不回去。”

    肖婉晃荡着双脚:“那我就多待几天呗,反正回去又没什么事,你不是也不想回去吗?”

    “那也总不能一直待你弟这里啊,你儿子不要了?”

    苏璃瞪大双眼:“你有孩子了?”前世肖卓的葬礼上只见到肖父、肖母和肖婉三人,如果肖婉结婚有孩子的话,为什么当时都没有出现?

    “对啊!我都这个年纪了。”肖婉回完苏璃,又对着肖母说道:“不要了,反正又不听我话,整天就和他老子一条心,看着闹心。”

    肖母叹息:“你一天天少说两句,孩子也不会老和你对着干了。”

    “那孩子有毛病总要教育吧?他爸倒是老好人,什么事情都顺着他,现在养成这个熊样,哼!”

    “又哼哼!”肖母拿起一根长豆角轻轻地抽了肖婉一下,不过她心里也是认同肖婉的话。

    她这外孙今年也六岁了,性子是越来越讨人嫌,肖婉整个婆家人除了肖婉都对这孩子惯的不得了,养的越来越不成样子。

    肖婉不想再说这些事,转而问向苏璃:“你今年多大了啊?”

    肖婉也在身后跟着说道:“就留下来一起吃吧,这两天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怪无聊的,而且你回去不也就自己一个人嘛!”

    肖母附和道:“对啊,你就别回去忙乎了。”

    “一起吧!”肖卓同样说道。

    苏璃看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自己再拒绝下去就不太好,最后点了点头应下邀请。

    这会几人已经到了一楼肖卓入户门处,肖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对苏璃道:“你要不先把买的东西送上楼,等下再下来。”

    顾哲神色恍惚,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面,眼睛出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叮铃铃”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顾哲左手撑着前额,伸手拿起听筒放在耳边:“喂?是谁?”

    “被警察带走了?什么时候?”

    “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顾哲挂掉电话边着急收拾东西,边对陈虎重复问道:“你,你确定我爸后面还让你重新送过来一份文件?”

    陈虎纳闷,不明白他为什么重复问这个问题:“嗯,确定,就在他出事前两天,怎么了?”

    高进宝指向靠近楼梯口的那间审讯室:“是真的,和相片长的一样,我已经让人把她带进去了。”

    肖卓:“怎么突然过来自首了?她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高进宝:“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还在办公室,听警员说她是直接进了大厅说要自首,大厅的警员将她控制住就询问了她情况,听完后意识到是咱队办的案子,就让人到办公室找我了,王叔和师父还没过来,幸亏我当时在办公室。”

    三个男人边走边说着解雪过来自首的事情,苏璃在一旁安静地琢磨刚刚徐月如的态度,没一会儿几人就走到了楼梯口审讯室门外。

    肖卓和苏璃进了审讯室,刘明和高进宝脚步一转进了旁边的观察室。

    他们进去时,警员刚将审讯椅的台板锁好,解雪安静又配合地任由对方给她增加一层又一层的束缚,神情很是坦然。

    就连肖卓和苏璃进来,她都没有抬一下头,直等到两人坐好,她才抬眼望了过来。

    解雪眉心微抬,目光在苏璃身上打量了一圈,神色有些意外:“是警察?”

    苏璃对着她微微颔首:“你好。”

    解雪‘扑哧’笑出声,视线在审讯室扫了一圈:“都到这里来了,应该是好不了。”

    肖卓余光见苏璃已经准备好,便开口问道:“姓名?”

    解雪倚着靠背,不做表情时薄唇微微向下:“解雪。”

    “解雪。”肖卓重复一遍,问道:“那苗小玲是谁?”

    解雪神色一敛,坐直身体盯着肖卓,半晌后问道:“你们知道了什么?”

    “还记得暴飞吗?”

    解雪垂眼看向右侧地面,回忆了一会儿重新靠回椅背:“原来是他啊!”

    肖卓:“你不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宁海,又指认了你们吗?”

    “不好奇。”解雪,应该是苗小玲,不只是嘴上说说,从她的神色中也能看出确实是不在意:“我是来自首的,杀人案我都认了,其他多一条少一条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面上冷淡:“你们抓错人了,赵娟是我害的,和其他人无关。”

    “巧了。”肖卓淡淡说道:“贾兰也说了这样的话,她说赵娟是被她推下水的,而且赵娟尸体被打捞上来时,手心里还攥着贾兰的手绢。”

    “手绢?那条有蓝色鸢尾花的手绢?”苗小玲看到肖卓没有否认,嗤笑:“笨蛋,还以为那老东西是真的喜欢她。”

    苏璃笔一顿,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苗小玲不冷不热道:“我知道的事情很多,我得想想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还是先从顾成健吧!”

    “我们是半年多前来的宁海”

    徐月如和解雪这两个名字是她们在宜城‘偷’来的,宜城确实有两个人叫这个名字,但不是她们。

    两人一开始还没有换名字的意识,所以在对暴飞行骗时用的还是原名,后来偶然间听人聊天学到了这招,这时候不像后世拥有联网的大数据库,很多小地方身份证明甚至都没有更新到位,所以换了名字之后很难追溯到真实的源头。

    她们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换个名字进行诈骗,一直持续到现在。

    顾成健本来不是两人选好的目标,只是后来他强势插入进去,贾兰与他相处一段时间摸清了他的情况,就和苗小玲把目标换成了顾成健。

    “之前一切都很顺利,就是那个傻子”苗小玲唇线紧绷:“不长记性!还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

    顾成健虽然五十多岁了,但保养的很不错,平日里又衣着儒雅,气质温和,在和贾兰相处时也很宠着她,基本有求必应,事事都落到地。

    苗小玲眼睁睁看着贾兰就这样陷进去然后搬进顾家,忘记了她们一开始接近顾成健只是为了骗钱的目的。

    苏璃急刹车在顾家门口停下,高进宝再一次快速冲下车蹲在花坛旁大吐特吐。

    徐月如站在院门前,看着突然停在门口的车呆若木鸡。

    苏璃推开车门,目光落在她手上提着的行李包上,半晌后悠悠开口问道:“徐小姐,你这是要出远门?真不巧,你可能走不了了,我们需要请你去趟警局,有些事情要和你聊聊。”

    “砰!”徐月如脸色唰地变得雪白,行李包从手里滑落到地上,眼尾泛着红,浑身微微颤栗。

    第 112 章   沼泽蔷薇(24)

    “刘警官,你们警方前前后后都来过这么多次,我们这里真没解雪的其它信息了。”穿着蓝色衬衣,黑色半身裙的销售主管站在刘明对面说道。

    她脸上满是为难:“就解雪这些事情,你们反反复复的问,刚刚同事都来找我抱怨了,同样的问题他们都回答了好几次。”

    刘明淡淡道:“抱歉。”

    王有志点头:“那怪不得。”

    几人跨进院内就见正屋门槛石阶处一老年男性俯卧在地上,浑身血迹已干涸至暗色,腰部以下仍在门内,右手则往前无力垂在地上。

    刘明率先从口袋掏出手套,皱着眉进屋去找痕迹科的同事。

    尸体观感属实不好,虽是四月初的天气,但已然有些温热。案发时间又过去两天之久,且不说尸体外在情况,就这满室乱飞赶不尽的苍蝇就让人反胃感无比强烈。

    方顺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掩住了口鼻:“这个味道得流了多少血”

    他往屋内望去,感到了一丝凉意,警局同事忙碌的身影也未消散这小楼如鬼魅般的死寂气息。

    这栋房子的院落很大但很杂乱,到处都是未打扫的木屑和堆积成堆的木料板材,院子左手边是一片搭建出来的工作间,里面放置着器具设备。

    几人进入一楼正屋,除一条延伸至死者脚下的血迹再无其他痕迹。

    苏璃走到楼梯处往上望了眼:“这应该是徐小峰的爷爷,他在二楼受伤,爬到一楼想要求救。”

    肖卓看了眼死者:“背部没有补刀痕迹。”

    苏璃:“凶手这时已经离开了,不然不会放任他爬到这里。”

    肖卓点头道:“凶手是第一次犯案。”

    高进宝听着两人的话,不解道:“为啥?”

    “因为他连受害者是否真的完全死亡都没有确认,他很慌张。”

    苏璃边回答他的疑问边往楼上走,楼梯墙面留下了几处刮蹭状血迹,越往上走腥臭味越浓,她停步缓了下还是带上了口罩。

    肖卓回身对方顺良道:“方哥你带进宝走访下附近的村民,多了解一些这家的情况,问问近期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以及案发当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方顺良应了声便带着高进宝转身往外走。

    王有志在房内环顾了一圈,开口提议道:“我也跟着去问情况吧,这楼上楼下在忙的同志已经很多了。”

    肖卓颔首同意后他便也跟着出了门。

    二楼楼梯口除爬行血迹外还有几滴滴落状的血迹,苏璃在脑海中描绘着这些痕迹产生的画面。

    神经紧张且慌乱的凶手握着一把滴血的刀往楼下快步走,昏暗中踏空楼梯在墙面留下了痕迹。

    循着爬行血迹走至二楼第一个房间,房间内床上内侧躺着一位老年女性死者,这是徐小峰爷爷奶奶的房间。

    苏璃见肖卓往走廊西处走去,便抬步走向东侧尽头的房间。

    刘明此时也在这里,看见她便说道:“门上找到两个脚印,鞋长分别为25cm和28cm,门框破损严重。”

    苏璃:“凶手是踹开房门强行进入室内?”

    刘明点头,此时肖卓也从对面过来了:“那边死者是徐小峰母子。”

    说着他看了一圈房间,里面一片狼藉,但却不像是激烈搏斗产生的。

    肖卓:“有什么发现?”

    刘明摇头:“房间内很凌乱,应该是翻找痕迹。”

    “找钱?财杀?”

    “但是这里”刘明指向房间内一把红木椅:“椅子上披着的外套口袋里有三百元现金,夫妇俩床上枕头下还放着八百元现金。”

    这两笔钱加起来金额算是比较多,至少在这个年代有很多家庭一年到头都挣不到这个数目,如果凶手是为钱财,怎么会没有取走这两笔呢?

    苏璃打开床边桌子左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零碎小东西,之后又打开了右边的抽屉,里面除了杂物之外还放着一个笔记本。

    肖卓:“其他几具尸体上的伤口基本只有一两处,但是徐兴旺的身上被补了数刀,好像凶手对他有极大的仇恨。”

    刘明:“有没有仇杀的可能?”

    “还有其他地方发现现金吗?”苏璃突然出声问道。

    刘明看向痕迹科的同事,皆是摇头:“没有”

    苏璃回身将本子递给了肖卓:“那财杀的可能性还是没办法完全打消。”

    又继续道:“这是徐兴旺夫妇的账本,里面会记录每日账目收支情况,我刚大致核算了一遍,金额和目前发现的现金之间还有近五百元的差额。”

    “五百元这也不少了,都快半年工资了。”旁边痕检科的同事轻声感叹。

    另一同事提着一个黑色小包突然出声:“这里有发现,皮夹暗袋里有一张印了血指纹的名片。”

    名片上印着常明灯具-常平山以及一串地址,小包里有大量的名片,但只有这一张名片上沾有血指纹。

    肖卓将名片递给了刘明:“核验这指纹是谁的,我去趟常明灯具。”

    他走至门前又回头对苏璃道:“你要去吗?”

    苏璃见这边也没有其他情况了,便跟着他一起去往灯具店。

    在路上,肖卓随口问道:“你觉得这一趟会不会有收获?”

    苏璃先是沉默几秒,然后反问道:“要听实话?”

    肖卓一怔然后失笑:“你说呢?”

    “你既然问这个问题,那说明你自己也清楚不一定会有收获,只不过还是要走这一趟。”

    肖卓:“那是,毕竟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不做一定没有结果。”

    常明灯具的店铺在一个大的建材市场里面,位置比较靠里。

    肖卓将车停在街道外和苏璃徒步进了市场,跟着市场商铺门牌号走到底才看到常明灯具的广告牌。

    店门口一堆纸盒,上面堆着不少各式各样的灯具,一个中年男人扯了根插座蹲在那里,一个个测试着灯具是否有用。

    苏璃:“师傅,麻烦问下常平山是在这里吗?”

    男人正在插线的手一顿,抬头看到俯身问话的苏璃,面色带着疑惑:“我就是常平山,有啥事吗?”

    苏璃拿出证件给他看了眼,随后道:“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下。”

    常平山视线在证件和苏璃脸上来回转了几圈,很诧异道:“你是警察?”

    苏璃点头,问道:“你认识兴旺门业的徐兴旺吗?”

    常平山还是没有回神,仍旧惊讶地打量着苏璃,不敢相信面前长着这样一张漂亮脸蛋的人竟然是个警察,还是刑警!

    肖卓蹙眉走上前错过苏璃站在常平山面前,语气微冷,又重复了遍问题:“认识徐兴旺吗?”

    “啊?认识认识!”常平山对上肖卓面无表情的脸,不自觉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连声答道。

    苏璃被肖卓挡在了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

    肖卓继续问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常平山挠头:“就生意上有些来往,平时会互相推推客户。”

    “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常平山回忆了片刻:“好像是上个月底了吧!警官是出啥事了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其他的不用多问,4月9号晚上你在做什么?”

    “9号?不就是前两天嘛,那时候我在店里待着呢!”

    “一整晚都在店里?”

    常平山叹息:“对啊,唉,你看这排店铺就我这个店位置最低洼,清明前后下大雨就给淹了,灯具也给我泡了一大半。”

    “这不连收拾了好几天,9号那天我一整晚都在店里核对被泡的灯具。”

    肖卓点头又问道:“就你自己在店里吗?”

    “一开始我媳妇也在,不过她收拾了一会就回家陪孩子了。”

    “她大概几点回去的?”

    “几点?这……就八九点吧,时间我真没注意到,不过孩子基本那个点要睡觉。”

    “之后就你自己一整晚在店里?”

    常平山被问的心里有些慌:“是啊!不过警官,这到底是出啥事了?”

    肖卓看着他的眼睛道:“徐兴旺死了,被人害得!”

    常平山闻言一脸震惊,嘴巴大张嘴唇微微颤抖:“死……死了?”

    肖卓收回视线:“嗯。”

    “他,他怎么会死了?还是被害的……”

    “这个我们也在查,你如果有什么觉得有用的消息可以联系我们,感谢你的配合,你先忙吧,我们走了。”

    常平山还停留在震惊之中:“哦哦,好,好的。”

    两人转身往回走着,肖卓:“不太像在说谎,脸上的神色也确实像才知道徐兴旺去世。”

    苏璃:“嗯,他的神色和肢体语言看不出来在撒谎,但也说不好,万一他演技精湛呢?”

    肖卓笑道:“演技精湛的你就看不出来了?”

    苏璃耸肩慢悠悠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也有连测谎仪都测不出的谎言?”

    肖卓没再说什么,含着笑点了点头,怎么看都有些敷衍。

    苏璃:“……”

    没等苏璃说些什么他就走进一个门店,和里面老板说了几句话又走了出来。

    “怎么了?”

    “她一开始落脚的地方是这里,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搬去了丰乐人家,然后九月中下旬顾成健出事,她又从丰乐人家搬回这里,这中间莫名出现又消失的老公张翔”

    肖卓边走边说着,忽然他怔在原地:“你们是查赵娟案子的时候,她跟着别人一起围观,她搬回来的第三天赵娟出事”

    肖卓眉心凝着:“她不会和赵娟的死有关系吧?”

    第 113 章   沼泽蔷薇(25)

    顾哲放下交叠的双腿,手肘支在膝头,双手手指交叉相握坐在沙发上。

    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微微挑起一侧的窗帘,视线从停在大门百米外的白色面包车转向另一侧路边站着的男人。

    顾哲瞳孔黯沉,眉头渐渐拧起,他放下窗帘,双手环胸缓慢在办公室中踱步,最后停在办公桌旁拿起座机电话的听筒,摁下几个数字,电话接通后报了一串BP机号及号码,然后挂断了电话。

    高进宝:“你是?”

    男人伸手指向后方不远处的一栋房屋,笑道:“俺住那家,看你俩跑了一下午了,想着过来送点水。”

    他说着便一手拿着搪瓷杯,另一手提起水壶开始倒水。

    高进宝见状起身阻止道:“大伯,不用不用!”

    “别客气啊,这天是有些热了,你们跑这半天咋会不渴,赶快喝点”男人说着手一顿,有些尴尬道:“警察同志,你不会是嫌弃俺吧,俺这杯子刷好没用过的,干净的!”

    “没有,大伯,这好吧!”高进宝实在没法拒绝,只好应下。

    男人见高进宝松口又看向苏璃,刚要开口,苏璃便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杯子晃了下。

    “谢谢,我有带水。”

    “啊?好好那要不要添点水?”

    苏璃摇头:“我这还是满的,没喝。”

    男人这才歇了再劝之意,高进宝看了眼他刚刚指过的房子好奇道:“我们之前也去了你家,咋没见到你?”

    “俺去田里了,这才回来,刚田里那边也都是警察,是查出啥了吗?”

    高进宝闻言看了苏璃一眼,并没有出声。

    男人等了半晌也未见两人回答,有些局促道:“咋?俺是不是说错话了?俺就是想问有没有查到是谁害了兴旺,好好一家人都没了,唉!”

    听多了对徐兴旺一家冷言冷语的高进宝,此时听他语气感到意外:“大伯,你是和徐兴旺家关系不错吗?”

    “还好,再说都在一个村,关系能差到哪里去,往上走几辈咱都是带点亲戚的。”

    苏璃:“可刚刚在你家,应该是大娘吧,她对徐兴旺一家的态度好像并不怎么友好?”

    男人脸色一僵,挠头无奈道:“唉,俺这婆娘耳根子软,村里人说啥她就跟着信啥,她懂个啥!”

    苏璃点头没再说什么,男人还欲开口时苏璃口袋里的bb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看了一眼,对高进宝道:“去找王叔。”

    从苏璃bb机响起,男人就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此时见两人就要离开,连忙问道:“是有啥发现吗?”

    苏璃眉心微微动了动,回道:“如果案子有结果,警方会及时公布。”

    “哦,好好”

    夕阳已垂至西方天际,光线变得昏暗,苏璃和高进宝到时,现场已围了不少警员。

    两人废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前面,到跟前才发现肖卓也已经到了。

    王有志看到他俩便激动道:“果然在北面,找到了,应该都在这里。”

    警方找到了两双胶皮手套、口罩以及一件黑色的外套,其中一双胶皮手套有一道划破的口子,这正好和肖卓怀疑凶手受伤的情况相吻合。

    这里离案发现场已经快三公里了,苏璃观察了一眼四周,皆是农田,唯有面前这块空地处有一口机井。

    王有志感叹:“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要不是刚好有个警员没留意差点摔进去,我们就错过了这个机井。”

    苏璃点头认同,确实,这口机井的位置放得比较低,也没有明显的标识物,只在一边放了几块砖头警示,稍不留意就可能会跌进去。

    肖卓起身将还在滴水的证物放入证物袋中:“先带回去检测。”

    回到队里时食堂还没有关门,几人便先去用了晚饭,这个点食堂已经没有什么食物了,剩下零星的肉食看起来都比较肥腻,苏璃对腌菜也都不感兴趣,看了一圈后只打了份白粥拿了两个包子。

    肖卓看到她餐盘中的食物,敛着眉问:“就吃这么点?”

    苏璃颔首:“不怎么饿。”

    在外面跑了一下午,怎么会不饿?肖卓虽不信,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大家都比较疲惫,所以饭桌上难得气氛比较安静。

    就在众人快要用完餐时,去医院询问的方顺良才姗姗来迟。

    他一过来就拿起高进宝还未食用的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之后双眼无神地坐在那里,肩膀深深地垮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高进宝在他出现时就立马起身去帮忙打饭去了,王有志和肖卓看着方顺良这副神色皆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去医院问个话就这样了?

    苏璃眸色微闪,然后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

    王有志实在是不解:“啥情况啊?不是让你去医院问个话吗?咋就这个样子了?”

    方顺良无力的摆摆手又拿起高进宝刚给他打的汤喝了一口,深深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到现在脑子里都是小孩哇哇哭的声音。”

    原来徐大海媳妇早上受到惊吓就有了早产的迹象,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发动。而方顺良去医院的时间赶得实在是不凑巧,正赶上徐大海媳妇进产房的时间。

    他眼睁睁的看着徐大海媳妇被推进产房,又见徐大海神色紧张的在产房外踱步。

    这种情况他实在没好意思开口,就想着那就等等吧。结果还没等十分钟,产房内就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当时生产的不止徐大海媳妇一人,几人哭喊声合在一起,听的方顺良一阵阵揪心,再联想到自家媳妇便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了更外面住院部的走道。

    然后他就后悔了,外面住的基本是在待产或者已生产的人,一踏进去听到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叫声,一个带动另一个,整整一下午就没停过。

    回产房外等他揪心,在外面等他闹心,再加上徐大海媳妇有些难产,就这样反复纠结中他在医院整整聆听了一下午‘绕梁之音’。

    众人:“”

    半晌后肖卓很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楼下等?非要待在产科?”

    方顺良闻言刚要夹菜的手顿在原地,无波的眼神中逐渐蔓延开一股痛苦之色。

    是啊!医院那么大,自己为什么要在产房等!

    方顺良气得想摔筷子,高进宝立马端起汤递过去:“师父,喝汤喝汤”

    王有志拿筷子隔空点了点肖卓,眼神瞟向方顺良道:“老方这肯定是想着徐大海那边一结束就能询问呗,这要走远了不是不能及时知道嘛!”

    肖卓摸了把鼻子,清咳两声:“咳咳原来是这样,那还是方哥想的周道。”

    方顺良:“”

    “噗哧!”苏璃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方顺良垂着眼睑不爽的看向苏璃。

    她这一笑带的几人都有些忍俊不禁,肖卓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左手撑脸遮掩住表情。

    苏璃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问道:“徐大海怎么说?”

    方顺良对她翻了个白眼:“他没有犯案时间,徐大海是跑运输的,9号白天刚从宁海出发去羊城,案发时他还在路上跑呢,我也去运输公司核实过了,没有撒谎。”

    苏璃皱起了眉头,奇怪道:“为什么没有人反映听到他们的求救声?他们没有求救吗?”

    方顺良急忙吞下口里的饭:“对,这个徐大海媳妇说了,那天晚上徐大海家突然响起了设备运作的声音,特别吵,直到很晚才停,所以我估摸着是凶手提前打开设备遮掩行凶时的声音。”

    王有志几人都认同了这个说法,虽然设备声过大也会吵醒徐兴旺一家,但凶手有两名。

    只要有一人先进入室内动手,另一人启动设备再快速赶来也是可以在徐家反应过来之前行凶。

    王有志长叹一口气:“这条线也断了!”

    方顺良浓眉一挑,故意对着苏璃开口:“你那个侧写呢?给个方向啊!”

    苏璃还未开口,肖卓先放下筷子道:“先等痕检那边的消息,吃好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凶手是两名男性,其中一名年龄25-30岁,另一名40-45岁,身高分别为175cm和190cm,浮动不超过5cm。”

    苏璃突然出声,肖卓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之后目光中流露出赞叹之色。

    只听她声音沉着继续道:“凶手知道死者一家的生活习惯,要么有意观察过,要么本身就是认识。”

    “在郊外陌生人目标大,不易蹲守,所以至少有一名凶手与死者相识的可能性比较大。”

    “发现胶皮手套等证物的地点是在一块空地的机井处,四周杂草丛生遮蔽视线,外来人很难发现,就连我们自己的警员都差点跌进去。”

    “凶手却能在晚上12点左右的夜幕下迅速找到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凶手对当地情况非常了解,甚至于他可能就是同村村民!”

    “还有一点,两名凶手之间存在很明显的主次关系,一人占主导地位,另一人极度服从,不小心划破手掌的是服从方,打扫现场擦拭痕迹的是主导方。”

    “属于服从方之人性情不稳定,易被煽动情绪,在工作环境中也是一样,自认为很有能力,却从不会踏实做事,与人交流时喜欢夸夸而谈时常吹嘘自己,但遇事就会躲在后方,等着其他人帮他处理,外人提起他时总会带些嘲讽之意。”

    “最后一次了,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你给不给我钱?我告诉你,我是你亲妈,顾成健可不是你亲爸,你以为你现在有的这些都是谁给你的?是我!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找顾成健,告诉他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顾哲视线久久地定在‘赵娟’两字上面,眼眶发红,泛着红血丝的眼眸划过愤恨后,只剩下浓浓的疲惫。

    第 114 章   沼泽蔷薇(26)

    徐月如从被带到市公安局就安排在一排蓝色的小房子内,她目光时不时望向走进来的方向,双手紧紧地攥着外套的衣襟。

    她所在的这间房里不止她一人,还有其他三位女性。

    “嗯?怎么不说话?”肖卓一直未听到苏璃接话又出声问道。

    苏璃回神收回视线,懒洋洋道:“不是他让我说的吗?”

    肖卓闻言无奈摇头:“方哥虽然没有王叔年纪大,但也是个前辈,要不还是让着点?我真怕你哪天给他气出个好歹来。”

    “照你这样说的话,他都一把年纪了,难道不应该是他让着我?”

    肖卓被她的反问呛得一梗,半晌哑口无言。

    车子直接停到了楼下车位,两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往单元楼走去。

    “早点休息,明天”

    苏璃奇怪他突然断了话语,抬眸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一人倚靠车身站在不远处。

    “哥?”苏璃诧异出声,没想到苏衡这个时间会来找她。

    苏衡没有应声,抬脚缓步往这边走来,临到跟前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肖队这队长真的很称职,下属都会帮忙送回家。”

    看似客气有礼,实则透漏着不易察觉的戒备与疑心。

    苏璃:“”阴阳大师就是你吧!

    肖卓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这兄妹俩一开口都是一样让人无言以对。

    他温声解释:“正好也是邻居,顺路的事情,再说这个点也有些晚了,坐车安全些。”

    苏衡唇角勾起,笑意虽不达眼底,但谢意多了几分真诚:“还是多谢肖队了,那我就先带她回家了。”

    房间内,苏璃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苏衡面前,自己则捧着另一杯水慢慢地喝着。

    苏衡从进入房间后就一直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双眼注视着苏璃,他不开口,苏璃也不开口,两人就这样奇怪地对峙着。

    半晌还是苏衡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假装随意地问道:“你不喜欢周家那个蠢货了?”

    “噗!咳咳咳”苏璃一口水全部喷了出去,然后呛得咳嗽半天。

    待咳嗽声渐止时她才干巴巴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苏衡嗤笑一声,根本没理她的反驳,继续道:“所以最近没听你说过他,是因为你移情别恋了?”

    苏璃:“”

    “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恋爱脑吗?”

    “恋爱脑?”苏衡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细琢磨一番然后对着她点头:“你还怪会造词,挺适合你。”

    “”

    苏璃翻了个白眼:“不是我造的词,还有我最后再和你说一次,我不喜欢周子尧了,和肖队也没什么关系,他好歹是我领导,你不要每次看到他都阴阳怪气,像防贼一样,我也会尴尬的好吧!”

    “行行,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苏衡无所谓道:“找个时间去把车学了。”

    “学车?”

    “过两天我帮你联系好学校,你抽时间去学下,学好告诉我一声,有什么喜欢的车算了,你也不懂,还是我来选吧!”

    90年代的汽车不像未来随处可见,苏璃有些意外:“你要给我买车?”

    苏衡颔首:“我苏衡的妹妹不需要搭别人的顺风车!”

    苏璃两眼放光:“哥,你真好!”

    苏衡听到她直白的夸奖有些不自然,这些年兄妹俩一直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就这段时间沟通好了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将放在桌上的盒子推向了苏璃:“舅妈让带给你的。”

    苏璃接过,拆开发现是一套国外的护肤品:“你今天过来就是送这个啊?舅舅家商场也开始卖进口护肤品了?”

    祁家一家都会做生意,当年祁外公去世后,家里产业基本完全凋零,但舅舅祁建宁平反后没几年又将祁家产业重新盘活,如今更是在宁海商圈中心占据重要的位置。

    苏衡也是早早的就被祁建宁带在身边,跟着他在商圈打拼,在外也有了不小的名头,这些年苏璃的生活费还有出国留学的费用基本都是苏衡掏的,他对这个妹妹实属是不错。

    “嗯,舅妈准备引进几个牌子,这个是正在谈的,让拿来给你试试好不好用。”

    “这个牌子挺好的。”苏璃转了一圈瓶身,虽然包装有所不同,但这个牌子在后世也算是高奢档。

    “你知道?”苏衡问完又自答道:“对,你在国外待了那么久,应该见过,用了记得给舅妈反馈。”

    苏璃点头应好。

    翌日一早痕检科就传来了好消息,经过细致的甄别后终于在楼梯墙面一处血迹处提取到受害人之外的血迹样本。

    并且这份血迹同昨天发现被划破的胶皮手套处提取到的血迹血型一致。

    刘明翻看了报告说道:“常平山那边也排除嫌疑了。”

    在肖卓怀疑凶手受伤可能残存血迹之时,便让人去抽取了常平山血样样本。

    如今痕检科也在第一时间就做了对比,两人血型不同,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是常平山。

    “辛苦你们了!”肖卓对痕检科的同事道了谢之后将人送出了办公室。

    王有志倒了杯水,走到调查板前细细看了一遍:“现在虽然有了证物,也提取到了凶手的血样,但是仍旧不好开展下去,如果照着小苏昨天的侧写来看,还是得从村里查起。”

    方顺良:“但是村里少说得有一两百户村民,这得查到哪天去。”

    肖卓将报告放到桌上:“如果侧写方向对的话,应该不会很难,都记下昨天苏璃的侧写内容,今天走访村民时多问问。”

    二队人正要收拾东西离开时,李局出现将苏璃和肖卓喊去了办公室。

    高进宝看着几人的背影,不解问道:“师父,李局喊肖队和璃姐干嘛?”

    方顺良无语:“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苏璃那丫头,嘴叭叭的就会分析。”

    另一边李局办公室。

    李局让两人坐下,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苏璃:“提前转正给你批下来了,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了,切记行事作风上要对得起这身警服。”

    苏璃讶异一瞬,接过档案袋:“好的,谢谢李局。”

    李局给苏璃提转正的事情肖卓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看到结果下来他也没有什么意外。

    “好好干!”李局对着苏璃又勉励了两句,之后问起了肖卓案子的进展情况。

    肖卓将这两日案子的进展以及之后的打算都简单汇报了下,李局听完后露出赞赏之色。

    “很好,你们二队如今办案不仅速度快,还越来越有条理性了,这个案子的困难性是很大的,如果有需要协调配合及时和我说,我来给你们支持。”

    肖卓闻言立马起身:“多谢李局!”

    李局摆摆手:“我刚看你们是要出去?”

    “对,准备照着苏璃的侧写看能不能初步划分些目标人物。”

    李局点头:“那行,你们先去忙吧!需要帮忙再和我提。”

    二队几人都站在走廊没有回办公室,高进宝更是时刻注意着李局办公室门的动静,所以两人一出来就收到了几人齐刷刷的目光。

    等走到面前时高进宝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急匆匆开口问:“肖队,李局喊你们什么事啊?”

    肖卓抬起下巴往苏璃方向示意了下:“你璃姐的提前转正申请批下来了。”

    苏璃耳朵微热,平时高进宝喊她璃姐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在现代工作时间长了身边人也都是这样称呼,但现在从肖卓口中听到这两个字,莫名让她有些羞赧。

    众人惊讶后纷纷都恭喜了两句,就连方顺良也难得说了两句好话。

    “啥?苏璃提前转正了?”杜胜本来看二队人都聚集在走廊有些好奇,谁承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二队的谈话,王有志对他笑笑道:“对,小苏转正了!”

    杜胜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肖卓便打断道:“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走访调查并不顺利,村民们对接二连三的问话逐渐不耐烦起来,有的根本都不把话听完就以做事为由离开,所以一整天下来也没有什么进展。

    二队几人站在村长院门前,等着村长取人员户籍信息拿回去查阅。

    “璃姐那不是那天送水的大伯吗?”

    苏璃顺着高进宝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人站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

    “徐老四?他来这里干啥?”村长媳妇也轻声嘀咕,然后对着不远处喊道:“徐老四,有啥事吗?”

    徐老四见大家视线都转向他,神色慌张一瞬,然后憨笑回道:“俺刚除完草回来,怎么警察都在这里啊?是兴旺的案子有啥新的情况吗?”

    “没!哪能那么快。”村长媳妇回道。

    “哦哦,那俺先回去了,你们忙你们忙”他又对苏璃和高进宝笑了笑才扛起锄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肖卓:“这人你们认识?”

    苏璃点头:“昨天走访时给我们送了水。”

    村长媳妇眉毛一挑,声音都高了几分:“他还给你们送水了?”

    苏璃不解她的惊讶的点,正要问时就听到方顺良在一旁说道:“欸?我今天在村西面好像也碰到他几次。”

    “西面?他家不是住在东面的吗?”高进宝奇怪。

    苏璃望着徐老四离去的背影,声音还是冷冷淡淡,但唇角却勾了抹笑:“他好像对案子进展很感兴趣。”

    高进宝:“他不是和徐兴旺家关系不错吗?”

    村长媳妇闻言撇嘴吐槽:“他和徐兴旺关系不错?这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

    肖卓眉心微微动了动,眸光流转闪过一抹亮色,问道:“这是怎么说?”

    “要说一年多前他们两家关系是不错,当时徐老四的儿子还被徐兴旺收做了学徒,但去年下半年的时候两家就闹翻了。”

    “为什么闹翻?”

    “还不是徐老四的儿子不争气呗,他爹好不容易给他巴结的大腿没抱住,还没跟着徐兴旺学半年手艺就被赶走了,当时徐老四媳妇可是跑到徐兴旺家好一顿闹呢!”

    二队众人眼色皆是一亮,肖卓继续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赶走他吗?”

    村长媳妇害一声:“这谁知道,他们又没和别人说,不过俺猜肯定是因为徐东做事不老实吧!”徐东就是徐老四的儿子。

    “你们不知道他这儿子平时就一个嘴会说,干活做事一点儿也不靠谱,也不知道徐老四这老实性子咋生出来个这孩子,没啥正形。”

    方顺良看了眼苏璃,心底犹如打鼓,不会中了吧?

    肖卓问:“徐东多大?”

    村长媳妇想了一会:“多大?今年该28了吧!”

    高进宝:“他有多高?”

    “哎哟那他个高的嘞,村里就没有比他个还高的,得有一米九还往上。”

    方顺良倒抽一口凉气:“这几天怎么没有见过这人?他不在村里住吗?”

    顾哲眼睑微垂,长睫遮掩住眸底,看不出神色:“文件先放这里吧,我先回趟家。”

    话落便快步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满头问号的陈虎。

    第 115 章   沼泽蔷薇(27)

    肖卓望着苏璃和刘明带徐月如先进了准备好的审讯室,才回身看向被警员摁在墙边蹲着的暴飞,这人即使被强硬地控制在原地,依旧凶狠地盯着徐月如离开的方向。

    他对站在一旁的周子尧和宋书雪说道:“我需要对他进行询问。”

    “走,现在过去!”

    肖卓话落,刘明便启动了车子,直往云和县城赶去。

    天色已经昏暗,街道上只有霓虹灯牌微弱的光亮,二队的车在这条街缓慢开着,转了两圈后终于看到了要找的那家饭馆。

    王有志留在车上观察,刘明和方顺良去后巷那边,防止人从后巷跑了,所以只剩肖卓和高进宝带着苏璃去店里找人。

    肖卓走在前面率先进入饭馆,甫一进入就直觉奇怪,店里只坐了两个顾客,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招待。

    男孩刚擦完一张桌面,看到肖卓几人后立马跑过来,说话带着孩子童言稚气:“叔叔们好,可以坐在那里。”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苏璃之前被高进宝和肖卓挡住了身影,所以男孩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此时她出声说话才被男孩看到。

    “啊?姐姐,我爸爸在后面炒菜呢!”和对肖卓的礼貌不同,男孩对着苏璃说话语气明显更加欢快。

    肖卓扬起眉头,轻笑道:“能麻烦你去喊下你爸爸吗?我们找他有些事。”

    男孩视线这才从苏璃那里转开,挠了挠头不解问:“您们不吃饭吗?”

    肖卓摇头:“嗯,先不吃。”

    “好的,叔叔。”说完男孩就跑向后厨。

    高进宝:“不是,这小孩子怎么喊璃姐是姐姐,喊我们就是叔叔啊?”

    苏璃越过他们走到空桌旁坐下,缓慢道:“叔叔们,快来坐。”

    肖卓、高进宝:“”

    好在没有等多久,男孩就将他爸爸带了出来,男人穿着围裙,光着头,手里还端着一份小炒放到了一位客人面前。

    男人放好菜这才对着他儿子不高兴道:“诶诶?你老拽我干啥?”

    小男孩手一指:“姐姐找你!”

    “啥姐姐?”男人嘀咕着,不耐烦的看向小男孩手指的方向,这才注意到店里又多了几人。

    他赶忙上前招呼道:“不好意思啊!店里人不够有点忙不开,几位是想吃点什么?”男人说完还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苏璃闻言秀眉轻皱,肖卓语气也带起了凝重:“人不够?徐东不是在你这里做事吗?怎么不见他人?”

    男人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好了:“唉,别提了,这个徐东太不靠谱了,三天两头说不来就不来,他自己这样就算了,现在把我家烧菜师傅也带的不见影了,我这都几天没见到人了。”

    这时旁边的一位刚吃好的客人听到后惊讶道:“老张不来了吗?我还怪喜欢他做的红烧肉。”

    男人立马转身回道:“来的来的,估计过两天就来了。”

    客人这才结了帐离开了。

    肖卓和苏璃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太好,男人送完客人又回来问道:“几位是不吃饭吗?”

    肖卓掏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

    “警警察?我,我这没犯啥事啊?”男人先是震惊然后又奇怪道。

    “没事,我们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配合回答下。”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好好你,您问!”

    肖卓将证件放回外套口袋里,问道:“徐东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工作的?”

    男人回想了一瞬,答道:“去年快年底的时候,当时店里太忙了,就想着招个人,正好徐东他舅和我认识,就给我介绍了他,当时看着还挺像个做事的人,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变了样。”

    肖卓颔首继续问道:“那他是从哪天起没有再来店里了?”

    “几天前吧,7号还是8号我记不清了,反正好多天了。”

    “他那么多天没来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啊!他经常这样,而且我也懒得管他了,准备重新招个人,就是这次不知道咋回事,老张也好几天没来了。”

    苏璃在一旁开口:“老张是?”

    小男孩抢答道:“姐姐,张叔是我们家烧菜师傅!”

    男人拍向男孩的后脑勺:“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搁这捣乱。”

    男孩瘪了瘪嘴,还看了苏璃一眼:“我没捣乱”

    苏璃笑道:“没事,他挺乖的。”

    男孩见苏璃帮他说话,立马收起了委屈的神色,笑的露出一排小牙,高进宝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男人了解自家这小儿子的德行,也懒得说他只对着苏璃三人继续回道:“对,老张是店里的师傅,在我这做了好多年了。”

    说完又迟疑问道:“警官,你们是找徐东还是找老张啊?”

    肖卓缓声道:“本来是找徐东的,现在看来可能两个人都需要找。”

    男人不太明白,一脸疑惑的看着肖卓。

    “老张平时人怎么样?”

    “老张人挺好的啊!平时话不多但做事踏实,就有点小毛病,喜欢偷懒,不过这些又没什么关系,只要活做好了就行,而且他手艺确实还不错。”

    “他和徐东关系如何?”

    “说到这个我就气,也不知道老张这老实性子怎么和他处到一起,本来是给他找个帮工,他竟然还给收成了徒弟,我看这次老张几天没来,估计也是他在里面掺和的。”

    苏璃不冷不热道:“他若真是个老实的,和徐东是混不到一起去的,他几天没来了?”

    “什么?”男人没听懂苏璃话里的意思,不过还是回答了她后面的问题:“和徐东一样,也四五天了。”

    苏璃点头:“他家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他不在家,我去过几次了都没见到人。”

    “他没有其他家人吗?”

    “没有,他一直没成家,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生活。”

    “那你把他家地址写给我们。”

    男人转身回了柜台拿了一张点菜单,一边写着一边问道:“警官是出了啥事吗?咋还找老张啊?不会是徐东干了啥不好的事连累了老张吧?”

    肖卓接过男人写的地址:“没事,如果他们回来或者和你联系,记得及时通知我们。”

    三人出饭店时,街道上已经没了什么人,肖卓给方顺良传呼机传了讯息便带着苏璃和高进宝先上了车。

    没一会刘明和方顺良也从后巷回来了,肖卓等人到齐后将刚刚在店里的情况基本说了一遍。

    方顺良听完后问道:“难不成另一个凶手是这个老张?”

    苏璃提醒道:“嫌疑人!只能说这两人有重大嫌疑,没有完全确定走完流程之前,最好还是称为嫌疑人。”

    方顺良:“啧!就你毛病多,行行,嫌疑人嫌疑人,那现在做什么?要去趟老张家吗?”

    “先去那”

    “咕咕咕”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断了肖卓的话。

    车里几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高进宝,高进宝红着脸捂着肚子羞涩道:“有有点饿了。”

    王有志方顺良几人都笑了起来,王有志更是调侃道:“要不还是买点吃的吧,可别饿了咱这活宝。”

    高进宝咧开嘴不好意思笑着,肖卓也带着笑意对刘明说道:“还是往纸上的地址走,那边方向有家卖烧饼的,等下从那买几个饼。”

    刘明应了声便启动了车子,行驶了大概二十分钟,肖卓喊了停,自己下了车走向了一间昏暗小铺。

    刚站定小铺里就走出一位年纪看起来35岁左右的女人,她看到肖卓先是有些意外然后立马带着笑和他说话。

    高进宝从车里探出头一边看一边还好奇的说着:“肖队好像和老板认识哎!”

    王有志闻言也有些好奇也看向小铺前的人,这一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平日时常挂着笑意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另一边女人和肖卓打了招呼后,便把刚才肖卓买好的饼重新放进烤炉里加热,等待的时间里和肖卓聊了起来。

    “小卓,你今天怎么往这边来了?还是这个时间。”

    “有点事。”肖卓话依旧不是很多。

    女人像是很清楚他的性格,也没有再问,将加热好的烧饼一个个装好:“只吃这个不太行,会比较干,你等下我给你拿几瓶喝的。”

    “不用麻烦,车里有。”

    女人步子顿在原地,回身笑道:“那行,你呀!到饭点了要记得吃饭,当初老关也是”

    女人突然止住了话头,神色有些黯淡,交代着:“还是要注意身体”

    肖卓眼底多了些隐隐的担忧,他取过装好的烧饼,将钱放到了桌子上,声音带着哑意:“好,你也多保重身体,店就别开太晚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女人看到桌上的钱,拿起追了出去:“小卓,不用,再说要不了这么多!”

    肖卓没有回身只摆摆手继续往前走着,女人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回了铺里。

    肖卓上车后将烧饼递给了高进宝,让他给大家分一下,苏璃也跟着大家拿了一个烧饼默默的啃着,唯有王有志摇头拒绝了。

    高进宝惊讶:“王叔,你不吃吗?”

    王有志冷淡道:“嗯,我不饿,你们吃吧!”说完闭上了眼睛假寐。

    苏璃右手半握拳,无声轻敲着桌面,眉心蹙了蹙,不能再问了,要等会了。

    恰好此时审讯室的门从外面被敲响,刘明放下笔,开了两道门,看见门外站着的高进宝,眼神带着询问?

    高进宝倾身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刘明走回审讯室对苏璃低声说道:“队长让你过去一趟。”

    第 116 章   沼泽蔷薇(28)

    苏璃先离开的审讯室,之后刘明也跟着出去,到最后审讯室中只剩下徐月如和两位站在一旁看着的警员。

    王有志和方顺良在观察室里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心底皆是疑惑不解。

    方顺良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望向走廊里站着的肖卓四人,奇怪问道:“怎么了?”

    拥挤的排屋纵横交错着,大多数住户将厨房支在了屋外廊前。

    他们几人对于这里的住户来说,就像是一个外来的侵入者,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从一踏进居民区就从四面八方接收到各种或好奇或麻木的视线。

    这里的门牌号不太好辨认,肖卓只好走在前方细细地数着,许久后终于在一户锈掉了漆的铁门前停下。

    肖卓打灯看了下门锁,是一把很普通的挂锁,附近环境不好,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显而易见老张这几天没有回来过。

    众人四下散开想寻找些有用的东西,苏璃也举着一把手电筒走到窗台前往屋内观察,窗台玻璃上有一层污垢遮挡视线,很难看到房间内是什么情况。

    “你们是谁啊?在老张屋前干什么?”邻居一老太太走出房门看向几人大声呵问道。

    苏璃转身看向她:“奶奶,我们是警察。”

    “警察?”老太太嘴角往下一拉:“这死老张又干了啥事,都把警察招过来了。”

    苏璃闻言眉心微动,走上前问道:“奶奶,这几天你有看到老张吗?”

    老太太满脸掩不住的嫌弃:“没有,他房租都拖了我快一个月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找人把他东西都丢出去,一天天的都是些啥人!”

    “他不是有工作吗?怎么还会欠您房租?”

    “那点工资够他造的?一有点钱就跑去赌!诺”

    老太太指向老张门口墙面一块有刀砍痕迹的红砖:“我这墙都被之前来催债的人砍坏了,让他修,结果到现在还没修!”

    苏璃看向肖卓,肖卓问道:“那您知道他平时都在哪里赌博吗?”

    老太太摇头:“这我哪知道,你们要是找到他了,让他赶紧把房租给我送来。”

    肖卓思索几秒又问道:“奶奶,你有这房子的钥匙吗?”

    “我哪还有?不给他了吗?”说完就转身进了自家房门。

    苏璃听出肖卓是想要进屋查看之意,问道:“还没有开搜查令吧?”

    方顺良从胳膊下的挎包里取出一张搜查令然后拿出笔刷刷写了一会,得意道:“这不就有了?”

    “可是没钥匙啊?要破门吗?”高进宝问。

    苏璃视线在房前扫视了几圈,视线一一滑过窗台上的砖块,门廊下的房顶,最后停在房前一口废弃小水缸上。

    她走到水缸前,手执手电筒细细看了半晌,之后蹲下身摸索片刻。

    “找到了!”

    肖卓诧异一瞬又感叹于她的机敏,夸赞道:“做的不错。”

    而二队其他人在惊讶之后,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心态,苏璃的这些高光对他们来说越来越见怪不怪了。

    肖卓接过钥匙打开了房门,一阵垃圾场般恶臭的味道铺面而来,在房门前站着的几人虽然及时屏住了呼吸,还是被这味道冲的直犯恶心。

    方顺良借着肖卓手电筒的光线往里看了一眼,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

    捂着口鼻道:“这人也太脏了吧!就这还能做厨师?”

    高进宝也是在一旁附和:“是啊!这不是饭店老板说的有点懒吧,这应该是非常懒了!”

    在众人视角下老张的房子堪比一个小型垃圾场,里面散落着各种生活垃圾,油垢极重的家具,黑的包浆的被褥以及桌面上没有收拾起来还留有食物残羹的餐具。

    房内基本没有下脚的地方,脏污满面,苍蝇感受到光亮此时也是到处飞着。

    苏璃没有说话,跟着肖卓率先踏进了房间,她从包里取出一副手套带上,之后便开始翻看着房间内的物品。

    方顺良几人见状也不再吐槽,跟着一起勘查房间。

    细致翻查了大约半小时,找到了老张和几个赌场签下的欠条,以及一张印有前段时间银行抢劫案新闻的报纸。

    二队几人回到车上讨论了起来。

    方顺良:“我看和徐东一起犯案的人就是老张没跑了,他欠了赌场的钱,又看到了抢劫案的新闻,所以萌生了抢劫的想法。”

    肖卓点头:“这有可能是他的动机。”

    苏璃:“可是如果抢钱是动机的话,那剩下的1100元现金为什么不取走?”

    高进宝:“假如老张是为了钱,那徐东是为了什么?就因为徐兴旺不再教他木工活?”

    肖卓:“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我们目前查的这一切都只是依据苏璃的侧写,并没实际的证据,所以即使找到了两人,也很难让他们认罪。”

    “而且他俩如果已经坐车跑了的话,四天时间足够他俩跑到天南地北了。”

    案子看起来已经是有了目标,但还是让大家一筹莫展。

    一片沉闷中苏璃轻声道:“看来,还是要找李局帮忙了!”

    第二天一早,李局一出现,苏璃和肖卓就跟了上去。

    “怎么?”李局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整理着衬衫的袖口:“你俩找我有事?”

    苏璃眼神示意肖卓来说,肖卓:“李局,省里有没有那个DNA检测?”

    李局蹙眉:“啥DNA?”

    “就是那个脱脱氧核核还是你来说吧!”肖卓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名称,放弃让苏璃去解释。

    “脱氧核糖核酸,也可以称为DNA,它能从人体血液、皮肤、唾液、头发或者其它组织中分离出,每个人的DNA基本都是独一无二的,可以用来鉴别嫌疑人。”

    现阶段他们既然已经拥有了嫌疑人的血样,可以再抽取徐老四的血样与其鉴定,如果能甄别出两人是父子关系的话,就可以确定凶手的确是徐东。

    这样一来他们也可以向警局申请,让其他地方警局协查是否有徐东及老张的踪迹。

    肖卓又和李局补充了案子目前面临的困境以及他们的想法。

    李局听完后大概理解了他们的意思,笑道:“昨天才和你们说需要帮助来找我,没想到今天就找来了,行,我来打个电话问问省里有没有这项技术,不过我是没听说过。”

    李局对于他们来提帮助的方式很满意,不是只把问题丢出来给他,而是带着解决方法来让帮忙。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技术,昨天听苏璃说过之后还觉得很意外,之后找京市朋友咨询了下,才发现现在真有这技术,而且在京市已经运用了两三年了。”

    李局听了肖卓的话看向苏璃感叹道:“所以我说警局还是需要像苏璃这样的新鲜血液。”

    ……

    李局挂断电话后抬眼就看到肖卓和苏璃都瞪着两双大眼期待地望着他,笑着说:“成了,让你们赶上了,前两个月省里刚引进!”

    肖卓闻言松了一口气,和李局告别后就带着苏璃和技术人员往徐老四家赶去,而队里其他人一早就被肖卓安排去找老张赌钱的地方。

    到徐老四家时,他家人正好都还未外出,见到来找他们的警员,徐老四紧张地吞咽下口水:“警官,这,这是要做啥?”

    肖卓让技术人员先准备抽血的器材,之后对徐老四开口:“需要你配合抽取血样做个检测。”

    语气不温不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技术人员就走上前。

    徐老四看到越来越近的技术人员,神色慌张:“咋还要抽俺的血啊?”

    肖卓眼神示意两个警员稍微限制了徐老四的行动,说道:“我们怀疑徐兴旺一家的死和徐东有关系,也已经提取到了嫌疑人的血样,现在找不到徐东,就麻烦你们配合协助检测。”

    徐老四听后整个人僵在原地,等技术人员抽取完血样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院门传来,众人回头看,只见一位年轻的女人正呆呆地站在门口,她身后绑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面前是翻掉的水盆和散落的湿衣服。

    女人不可置信,声音因惊惧尖细了几分:“啥?爹,他们在说啥?是东子杀了徐叔一家?”

    徐老四没有回答,只灰败的站在那里。

    “爹,你说话啊!真是东子做的吗?他不是在县里做事吗?”

    “叫叫叫!叫什么?他们在放屁,东子咋会干这事?看好孩子到屋里去。”

    徐老四媳妇从震惊中回神,听到儿媳妇的话后对她凶道。

    年轻女人被婆母凶的一抖,虽然还想问但又像是害怕婆母只能蹲下身捡起衣服往屋里去。

    “等一下!”

    苏璃看了半晌突然出声,院里人都有些不明的看着她。

    “这是徐东的孩子吗?”她问道。

    年轻女人颤了下退后了两步,戒备看着苏璃。

    苏璃靠近肖卓,低声道:“再提取一份徐东孩子的样本吧!”

    现在的DNA技术还不完善,多一份样本就多一份保险。

    苏璃和他简单说了下想法,肖卓思索片刻后便对技术人员交代了下去。

    因为肖卓几人沟通时声音比较小,徐家人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所以徐老四媳妇看到走向儿媳妇和孙子的技术人员时,立马撒泼了起来。

    她冲上前阻拦将技术人员差点推到:“做啥子?你们要做啥子?不要碰我孙子。”

    小孩子被奶奶的尖叫吓得大哭了起来,徐东媳妇只好将他从身后挪到身前怀里安抚着。

    苏璃见她情绪比较激动,只让她先冷静下,对着徐东媳妇道:“我们只需要采集孩子左手无名指指端内血液,不会对孩子造成伤害。”

    顾哲送走了医生,又找保姆谈了话,给她多付了三个月的工资,在保姆的震惊中,让她明天离开另寻工作。

    做完了这一切,顾哲才一步步走向二楼的房间,站在门口望向躺在床上的顾成健。

    许久后,才脚步挪动,走到旁边的书房,合上了门。

    第 117 章   沼泽蔷薇(29)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把原本在望着前方出神的徐月如吓得浑身一激灵,她看着苏璃和刘明重新走进来坐下,抿了下发干的唇。

    苏璃坐好后看向她,徐月如此时与中午前刚见到她时的样子相比,狼狈了许多,鬓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角,上身的雪纺上衣也多了许多褶皱,这样的徐月如在苏璃以前见过她的印象中是从未有过的。

    身穿棕色针织长袖上衣的女人放下环胸的双手,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

    王有志又催促一声,刘明才转过身随他一起向外走。

    方顺良已经在车上等了两人一会儿,三人汇合后就往市局的方向驶去。

    “你要去医院吧?”

    “唉,去那。”

    “那成,等下你从医院直接下车吧。”

    “唉!”

    “叹啥气,不晓得肖队他们有没有进展,真是没想到,赵娟竟然以前和顾成健是夫妻。”

    “那倒是,确实看着不像一路人。”

    王有志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后排方顺良聊天,刘明则微蹙着眉开车,刚刚那个女人让他有些意外,这应该算是他第三次见到她。

    第一次是在医院,当初接到报警,去医院拦下要被送去殡仪馆的顾成健,那时他无意间踩到过这个女人。

    第二次是在丰乐人家附近,苏璃在商店买水果,他正好看到这个女人提着包从路对面走过。

    第三次就是今天了,她站在人群中,听着王叔和群众聊天。

    宁海市不大也不小,在路上重复碰见一个人的机率是不低,但让刘明觉得怪异的地方,并不是在近期一连三次碰到同一个人,而是这三次碰到她的地点。

    医院、丰乐人家以及如今距离羊角街不远的住宅区,虽然没有理由,但他总觉得这人出现的轨迹莫名和他们的行动多处重合

    “拐弯拐弯!”王有志在副驾驶连声提醒。

    刘明面露茫然问道:“什么?”

    “哎呀,前面调个头吧,刚不是说绕段路把老方带去医院那边吗?”王有志看向他:“怎么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的,注意力集中点,你可别学进宝上次开车。”

    刘明向左打死方向盘,将车子调了个头:“嗯。”

    王有志又侧头对方顺良问道:“我听进宝说,弟妹是不是快出院了?”

    方顺良双手搭在脑后:“对,明天回家。”

    “那我回头让你嫂子上门陪弟妹说说话,弟妹头回生孩子,她爹妈也不在身边,很多事估计都搞不清,你回去和弟妹私下说一声,啥不懂得回头就让她问我家那个。”

    “王哥,谢了!”方顺良听完王有志的话,心底真的很感激,要不是王有志说,他都没想到这方面。

    他媳妇的家人前几年跟着他那大舅子去了外地定居,身边也没个老人给他媳妇传传经验,他自个老娘就算了,能一日三餐把媳妇照顾出月子他就够谢天谢地的。

    这次王有志让自家媳妇过来帮衬说说话,确实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翌日一早,外面又飘起了小雨,温度也比往常低了几度。

    苏璃将车停到医院门口,之后跟着在大门口等了许久的高进宝一起上了楼。

    方顺良本来是包了辆三轮车拉媳妇孩子出院,但没想到一大早外面就开始下雨,高进宝便下楼往队里打了电话,当时恰好只有苏璃在办公室,所以她知道情况后就开车过来帮忙。

    “诶诶,你还在做警察啊?”

    苏璃和高进宝脚步一顿,侧身看向不远处推着垃圾车大娘。

    高进宝困惑地指向自己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大娘手一抬对着苏璃:“俺是和她说。”

    高进宝看向苏璃,眼中满是询问。

    苏璃摇了摇头,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大娘看到苏璃茫然的神色,伸手扯下一边口罩:“是俺呀!你不记得了?之前俺还带你去过行政科,就丁秀那事”

    苏璃恍然大悟,回想片刻,不确定开口:“张姐?”

    “哎呀妈呀,你哪能喊俺张姐,俺这年纪当你姨都大了。”张姐看着苏璃身上的警服,赞叹道:“这次看你穿警服,感觉更俊了。”

    苏璃还没有说话,她又继续问道:“你咋穿警服来医院了?医院又出啥事了?”

    不止苏璃,高进宝和方顺良今天也都穿着警服,明天中秋节,今天下午局里要开个会,所以全员都穿上了警服。

    高进宝看向苏璃低声说道:“璃姐,师父他们还等着呢。”

    苏璃‘嗯’了声,对张姐说道:“不是案子,我来接朋友出院,您先忙,我那边人还在等着。”

    “哎好,那你快去吧。”

    苏璃点了点头,跟着高进宝继续往楼上走,身后的张姐笑着看了会两人的背影,才伸手戴好口罩,慢慢抬起垃圾车的推手,推着车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高进宝和苏璃到病房时,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裹着小花棉被躺在床上。

    方顺良看两人到了,便半弯着腰背起媳妇,回头对老娘喊道:“把孩子抱起来走啊!”

    “我有几只手?恁多东西还得提,我咋抱孩子?”方顺良母亲翻个白眼:“生个娃连路都不会走了。”

    方顺良媳妇别过脸没有吭声,但环着方顺良脖子的手在他胸前揪起一块肉拧了起来。

    “哎呦!”方顺良咬牙忍着低声痛呼,背着媳妇向上托了下让她松手,回头对他老娘没好气道:“不还有进宝吗?东西不用你操心,抱着孩子走。”

    高进宝赶忙上前提起东西:“对对,我来提,您抱着小妹跟师父去坐车就行。”

    苏璃也走了过去,将孩子从床上抱起来递给方顺良母亲,自己则帮着高进宝提起床边打包好的东西。

    几人很快就到了医院大厅,只是苏璃又一次被喊住,这次喊她的是之前报警的女医生。

    苏璃将车钥匙递给了高进宝,让他先带着人上车,然后回身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医生。打电话过来的辖区警局也描述不清案发地的位置,这边的路七横八落,不是常住户都很容易走岔,所以他也只说到机械厂附近,跟着成群结对的人流就可以找到,都是听说出事后凑热闹的人。

    车子跟着三五结对的人流走了一段路,然后就看到了巷口停的几辆车,高进宝将车停在附近,二队人下车穿过一道窄窄的小巷,才见到零散人群中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员。

    二队几人走上前,警员立马带着他们往里走,只不过他脸色很苍白,看上去像是身体不适一般。

    肖卓打量了一圈这个地方,问道:“这里都是自建房?”

    辖区警员哑着声音回道:“对,这是伍家村,因为周边除了机械厂还有其他的公司都开在这附近,有些离得远的职工会租房住,一些村民就把自己房子收拾收拾租了出去,所以这里有不少租户,出事的这个也是租户。”

    说着话就到了出事的房子,门槛不远处一位老大爷正蹲在地上,一脸愁苦地抽着旱烟袋。

    “这是房子的房东。”辖区警员介绍了一句。

    肖卓点头,众人进了房间,刚进入堂屋就铺面而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高进宝立马捂紧口鼻闷声道:“这得流了多少血啊?”

    辖区警员沉声道:“你们还是戴上口罩吧,卧室味道更不好,而且现场真的”

    他没有说完,但是脸色已经告诉大家里面的场景不会很好。

    肖卓沉默点头,看着堂屋地面少许低落的血迹,示意正戴着手套脚套的众人,再将口罩戴好。

    一切准备好后,才再次往卧室走去,此时房间里只有几位痕检部门的同事在勘查现场。

    与浓重到让人恶心的血腥味相呼应的就是床尾及地面大量暗红的血迹,刚进入卧室几秒,一位举着相机正在拍尸体的同事再也忍不住干呕一声冲了出去,他这一声带的高进宝也有些吃不消,退回客厅缓了片刻。

    肖卓强压住不适感,问道:“法医还没过来?”

    辖区警员摇头:“应该还在路上。”

    苏璃走上前看到尸体的刹那,脚步顿在原地,瞳孔猛地骤缩,肖卓也是一阵头皮发麻,更别说二队的其他人,心里皆是愕然,办了那么多案子,就连分尸案都没有眼前尸体带来的惊悚感强烈。

    被单被鲜血浸满,死者颈部深可见骨的伤痕,往下就是死者被利器从胸口划开直到肚脐处,肠子都漏了出来,有的流到了被单上,部分内脏也被掏出来砍的稀碎。

    尸体下身赤/裸,面部和身体到处都是刀痕,看着惨不忍睹,房间一时只剩下众人极重的呼吸声。

    钟柯是这个时候到的,谢洋提着箱子跟在身后,她进入房间后径直走向死者,看到尸体的瞬间身子微滞,眼里浮起一丝疑惑。

    法医检查尸体的时间里其他人也没有停下,方顺良和高进宝到外面安排人走访周围住户了解情况,王有志则去找房东询问租户的信息。

    苏璃视线从尸体移开,观察着房间的情况,卧室的窗户从里锁死,没有攀爬痕迹,凶手不是从窗台进入室内,卧室没有锁,只有铁皮门闩,上面也不存在暴力变形的痕迹,卧室门处同样也没有踢踹印记。苏璃目光转向门边坐着的那位警员,之前是安排他协助杜胜搜寻自行车的下落,怪不得他的面上也带着伤,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

    肖卓问道:“杜胜现在情况怎么样?”

    周子尧眼神一黯:“还在昏迷中,右手腕处被折断,胸前肋骨断了三根,内脏也多处出血,而且头部因重击造成了中度脑震荡。”

    高进宝听的满脸惊愕:“怎么会这么严重?现场那么多警员,对方就一个人啊!”

    周子尧抿唇:“你见到那人就知道为什么了。”

    肖卓:“身份确定了吗?”

    齐山这才出声:“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还没有审讯?那人没交代?”苏璃问。

    齐山脸色铁青:“没有正式审讯,试着询问过,但是没有交代。”

    “还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前方的汪政委开口,语气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抬眸对着会议室的众人,拧着眉头肃声道:“杜胜同志的配木仓丢了!”

    汪政委话落,会议室气氛凝住,众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颈部,呼吸完全停滞。

    已经知道这件事的齐山、周子尧和那位受伤的同志此时闻言脸上阴郁又添一重,更别说刚听到这个消息的其他人了。

    苏璃心跳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即使在前世工作多年但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因为武器丢失带来的后果无论对警方还是群众都是很难去承受的一件事,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即使都有这个武器,但她基本不会在出警时携带。二队其他人也是,他们的木仓都一直在市局存放非必要没有领过。

    汪政委站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面:“杜胜同志是因为受到攻击重伤昏迷,这个我无可厚非,但是其他人对于这个事都需要做深刻的检讨,目前首要之重就是将武器寻回,否则因为这把木仓出了任何事情,在座的各位包括我一个都落不下。”

    会议室空气冰到极点,齐山双手握拳,指甲都要陷进皮肉中:“案子还要查”

    汪政委直接打断他的话:“案子当然要继续查!两件事情都缓不了,如何分配人员你们自己看着办。”他看向李局:“通知全市下各个辖区派出所,能调动的人员全部出动,配合寻回武器。”

    她刚准备去堂屋门处看看,刘明就开口说道:“不用去了,我已经看过了,堂屋门也是完好的,没有破门撬锁痕迹。”

    苏璃点头,回身看向处处透着毫无章法的行凶现场,满腹困惑,熟人作案?

    半晌后,钟柯起身看向肖卓和苏璃,沉声道:“大概要联系下齐山。”

    苏璃不解:“为什么?”

    钟柯看向尸体,蹙着眉道:“这个死者有些情况和10号烂尾楼那具尸体相似,很可能是同一个凶手。”

    肖卓眼底闪过轻微诧异之色:“怎么说?”

    钟柯:“两具尸体颈部都被深深划开,烂尾楼那具尸体面部及身体共26处伤痕,这具尸体22处伤痕,而且从伤痕的角度来看两具尸体的凶手都是左撇子,同样尸体都有部分残缺,最主要”

    她声音停顿片刻,像是难于启齿:“最主要两位死者皆是男性,死前都遭遇性侵。”

    “苏警官。”女医生双手揣在白大褂里,先和苏璃打了声招呼。

    “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女医生抿了抿唇,看向方顺良几人离开的方向:“你同事老婆刚生的孩子?”

    “嗯。”苏璃笑着问道:“你喊我应该不是就为了问这个吧?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要送人。”

    女医生踌躇了会儿,掌心渐渐收紧,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向前两步靠近苏璃,很小声的对她说了几句话。

    苏璃瞬间站直身体,眉心蹙了蹙,眼睑微抬:“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医生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市公安局门口多了许多步伐匆匆的人,他们有的穿着绿色警服,有的没穿,但基本都夹着一个黑色手包。

    在这时最后一缕雾气完全散去,一位提着两个行李包的女人出现在市公安局街道对面的老槐树下。

    第 118 章   沼泽蔷薇(30)

    “咕噜噜噜”苏璃闭着眼站在洗水池前漱口,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

    昨晚除了家里有特殊情况的方顺良和年纪有些大的王有志回家休息,二队其他人都没有回去。

    她将装着牙膏和牙刷的漱口杯放到了洗水池的台面,局里的人基本都备有一套洗漱用品放在办公室,虽然很多时候蹲守抓人忙起来连洗漱都没时间。

    肖婉笑着轻翻了个白眼:“是是是。”

    嘴上应着,心里吐槽着,你儿子早跑出去了,谁还能吵着他?

    “你要去哪?”

    “哪都不去。”

    “那你这是在干嘛?”

    “散步。”

    “散步?这个时候?”

    “不行吗?”

    “行。”肖卓耸肩,声音都是笑意:“可太行了!”

    苏璃左手将披肩收拢了一些:“你出来干嘛?”

    “散步啊!”

    苏璃放缓脚步,看向他:“散步?”

    “对啊!”肖卓挑眉,眉眼带笑回视:“不行吗?”

    苏璃白净的小脸轻绷,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行,可太行了!”

    “呵呵”肖卓在一旁终于笑出声。

    周围已经很寂静了,在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彷佛形成了专属于他们的小结界。

    微风下,一人强装风轻云淡但掩在头发下的耳朵又红又热,一人看似慵懒时时调侃但得了空就偷偷注视着身旁的人。

    他们步伐一致,默契地陪伴着向前走去

    翌日,苏璃提了约谈苗小玲的申请。

    其实在后世约谈嫌疑人是她工作的必要一项,一是通过谈话探寻更多在现场没办法得到的线索,二是去深入了解嫌疑人在作案时的心理变化。

    全方面研究嫌疑人的成长环境、背景、经历等,分析其是为何会走向犯罪,建立同类案件嫌疑人的侧写形象,这些信息都可以为以后其他案件提供数据参考。

    苗小玲被看守所的人带到会见室,看到坐在桌对面的苏璃蹙了蹙眉。

    “你怎么来了?”

    苏璃抬头看向她,笑着回道:“来和你聊聊。”

    警员让苗小玲在苏璃对面坐下,对着苏璃点了下头,之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苗小玲这次虽然还戴着手铐,但是并没有被固定在审讯椅上。

    她坐在正常的木椅上,目光从合上的门上收回视线,转过头奇怪地望向和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苏璃:“就我们两个?”

    “嗯,就我们两个。”

    苗小玲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已经连这些年骗过的人都交代完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把原本在望着前方出神的徐月如吓得浑身一激灵,她看着苏璃和刘明重新走进来坐下,抿了下发干的唇。

    苏璃坐好后看向她,徐月如此时与中午前刚见到她时的样子相比,狼狈了许多,鬓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角,上身的雪纺上衣也多了许多褶皱,这样的徐月如在苏璃以前见过她的印象中是从未有过的。

    她看了眼徐月如干到有些起皮的嘴唇,对墙边站着的警员说道:“给她倒杯温水。”

    徐月如伸出被拷着的双手接过警员递来的水杯,虽是小口抿着,但也没用多长时间一杯水就见了底。

    苏璃淡声问道:“还要吗?”

    徐月如舔了下唇,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苏璃示意警员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次徐月如喝完低着声音道了声谢,没有再说要喝水。

    “喝水、上厕所这些,有需求就直接和我们说,不用忍着。”苏璃靠在椅背上对徐月如说道。

    “嗯。”徐月如轻轻应了一声。

    徐月如确实渴了许久,从中午被苏璃带到市公安局,她就没再喝一口水,期间也没心思考虑这些,直到之前审讯中止,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感觉到嗓子干涩,不敢和警员说便一直忍到现在。

    苏璃平静地问道:“想好该怎么回答了吗?”

    她语气随意的一句问话,让徐月如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双眼也重新充满戒备地望着苏璃。

    “你要清楚一件事情,凭着这个手绢你就没办法洗清嫌疑,即使你一直不回答结果也一样。”苏璃将手绢放在桌子前方,语气中含着劝慰:“但如果事情另有隐情,你把情况说明清楚,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徐月如手指动了动,半晌后视线从苏璃脸上收回,眼睑慢慢垂下,一声不吭。

    苏璃双手交叠放着,看到她这个样子,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动。

    许久后,她又开口问道:“你之前觉得顾成健出事和顾哲有关系?甚至跑到警局请求警方查这个事情,那后来为什么又和顾哲一样,不坚持查了?”

    徐月如惊讶地抬头看向苏璃,不明白她怎么从赵娟的事情突然说到顾成健的事情上了:“顾哲,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苏璃同样不答反问:“你相信他说的?”

    徐月如快速点了点头:“相信。”

    “可是我们现在又查到些新的线索。”

    徐月如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问道:“什么线索?”

    “解雪你知道吧?我们怀疑‘仙人跳’是她和顾哲一起策划的。”苏璃慢慢开口故意说道,眼神没有离开过徐月如一秒,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徐月如的反应也没有让苏璃失望,闻言立马眼睛睁大,嘴唇微张,大惊失色地瞪着苏璃。

    苏璃打量了她数眼,仔细甄别着她的表情,震惊、复杂都有,很丰富,但唯独没有感到意外的神色。

    审讯室门口又传来动静,刘明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又回来。

    苏璃猜想应该是暴飞辨认解雪的事情有了结果,果然下一瞬就看到刘明眼神轻松地对着自己点了下头。

    她转回头重新看向徐月如,正色问道:“徐月如,你认识解雪吗?不对,应该说你认识苗小玲吗?贾兰。”

    徐月如脸色难看,急促喘息了几声,立马用力摇头反驳:“我,我不是我不是贾兰,我是徐月如,那人认错人了,我不是!”

    苏璃站起身,拿起刘明刚放回来的相片,走到徐月如面前:“看看这张相片上的人,暴飞刚刚才从上面准确无误地指认出了苗小玲。”

    徐月如看眼相片便别开了眼,动了动唇还想再争辩。

    苏璃双手环胸在她面前边踱步边继续道:“如果我是你,现在不会再撒这些没什么用的谎话。

    贾兰,贵池人,父母早亡,跟着大伯一家生活,十几岁开始打工,曾做过厂长的情人,被厂长老婆发现后,羞辱赶走。”

    苏璃每说一句,徐月如的脸色就更白一些。

    “你大概没有想到,暴飞会这么执拗,在被你和苗小玲骗过后,没有选择不了了之,硬生生找了你们快一年的时间,把你所有的真实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徐月贾兰,你如果还是要继续否认的话,无非就是浪费些大家的时间,改变不了什么,你说你是宜城人,这确认起来也很简单,警方只要联系宜城那边的警方出动调查下你的身份就能核实你有没有撒谎,或者贵池的贾家,你大伯一家也都尚在,实在不行还有那工厂”

    “够了!”徐月如声音很大地打断苏璃的话,她眼尾发红,眼中氤氲着水光:“不用再说了,你不是就想问赵娟的事情吗?我说”

    徐月如闭了下眼,下定决定说道:“赵娟是我害的,秋分那天我出去见了她,和她发生了争吵,失手将她推到了江里,就是这样。”

    苏璃:“为什么要去见她?”

    “她她找我。”

    “她为什么找你?你们因为什么争吵?”

    “她,她找我,找我是为了威胁我,争吵是因为她说老顾要死了,顾哲是她亲儿子,她会让顾哲赶我走,自己住进顾家。”

    撒谎,苏璃在心底下着结论,顾哲虽然不知为何会私下去见赵娟却不承认,但从他谈起赵娟时的态度很明显能看出他对赵娟的厌恶,他是不可能会让赵娟住进顾家的。

    徐月如其实挺擅长撒谎,说这些面上都很自然,只是磕磕巴巴像是临时编的这些话出卖了她。

    苏璃叹口气:“说一下秋分当天你的时间线,在什么时间做了什么事情。”

    “我早上六点多去医院看了老顾,一直待到中午老顾挂完营养液才离开,之后回顾家休息到下午四点多出门,坐车去了东临江,在东临江边待到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赵娟才过来,然后说了几句话我们就吵了起来,她对我动手,结果扭打时不小心把她推下水了。”

    徐月如缓了缓:“没多久她就沉了下去。”

    苏璃确认:“争执几下后你就把她推下水?然后她就溺死沉下去了?”

    “对。”得到了徐月如肯定的回答。

    还是撒谎,赵娟后脑勺受过伤,离开赌场时是好的,那就只能是离开后受的伤,而且受伤缘由,很有可能就是后脑着地磕在王有志和方顺良带着警犬发现的那块石头上。

    徐月如的话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苏璃面色渐渐沉下:“是吗?”

    “是,是的。”徐月如垂着眼点头。

    “你晚上几点见到的赵娟?”

    “七八点吧!”苏璃将车停在小区不远处路边,随后下车走向早茶摊,准备打包些食物让祁蓉在车上吃。

    两人昨晚聊得比较晚,早上不可避免的都起迟了,为了把祁蓉赶在上课前送到学校,只能打包些点心让她在路上凑合一下了。

    祁蓉没有下车,她摇下车窗,先是双手交叠趴在车窗框上,然后下巴抵着胳膊无聊地四处张望着。

    没多久她的目光就被一道瘦瘦高高的身影所吸引,这道身影夹杂在几位挎着菜篮往回走的阿姨之间。

    他扶着车把手,艰难地推着自行车,后座垂着两个编织袋,袋子有些破旧,能看到里面装的是菜。

    自行车把手处也挂了两个袋子,看着重量不轻,所以他行走间略微摇晃。

    祁蓉的视线从自行车转向推车的男生,他穿着老旧发黄的短褂,下身的裤子和短褂一样不是特别合身,裤脚处被他卷了几道挂在膝盖下方,两根瘦弱的腿在裤筒里晃荡。

    他太瘦了!即使不是穿着这样不合身的衣服,祁蓉还是觉得这人很瘦,比她班里很多男生都要瘦。

    大概是祁蓉盯着看的时间有些久,男生垂着的眼忽然抬起,眼神凌厉地对上祁蓉的视线。

    随后两人皆是一怔,祁蓉被他带着攻击性的目光看的轻微发怵,男生也没想到看他的人是昨天在饭馆门口见过的女生,怔愣片刻后又低下头继续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他经过早茶摊,就要越过苏璃车的时候,自行车后座的一个编织袋突然脱落,一些蔬菜滚了出来,尤其是土豆,散落一地。

    男生呆住几秒,之后立马将自行车支好,提了两下编织袋,然后蹲下身捡拾起散落的蔬菜。

    “给你!”

    男生蹲在地上,发愣地看着递到面前的土豆,还有捧着土豆的白皙双手。

    祁蓉将土豆往前递了递,手腕处红绳挂着的金色挂坠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给你啊!”

    见他还没有接过,祁蓉又看向男生身后的编织袋,询问道:“放那袋子里就可以了吧?”

    问完后她就要直起身走向编织袋,男生回神赶忙站起:“给给我,就行。”他磕磕巴巴说道,声音微低,却意外干净好听。

    “好。”祁蓉将土豆都递给了他,之后又弯腰继续帮忙捡拾着蔬菜。

    男生从侧面看到她圆润的耳垂,立马移开视线,目光滑过她穿着整齐的校服,最后落在她脚上白净的球鞋。

    他眼神晦涩,退后半步,试图将自己穿着黑色开线布鞋的双脚遮掩在编织袋后面。

    “小蓉,走了!”苏璃提着早茶摊买的食物,站在不远处车边喊道。

    “好,来了。”祁蓉将最后一个土豆递给男生,之后转身向苏璃跑去。

    苏璃认出了男生,对他点了点头,带着祁蓉上车,启动车子后离开了这里。

    苏璃一边开车一边问着:“刚刚怎么回事?”

    祁蓉吃了一个锅贴,被烫的哈了几口气,含糊不清道:“他买的菜掉了,帮忙捡了一下。”

    她又从油纸包里捻起一个锅贴,吹了几口递到苏璃嘴边,等苏璃吃下去,祁蓉才问道:“姐你认识他吗?我看你和他点头来着。”

    “嗯,他是小区门口饭馆的小工,见过几次。”苏璃回完,又说道:“我会给家里打个电话,下午赵叔接你放学,回家后和舅妈好好说话,不要再吵架了。”

    祁蓉鼻子微皱,偷偷地瞟了苏璃好几眼。

    苏璃无奈道:“有话就说。”

    祁蓉也没有客气:“姐,你下午陪我一起回家吧!就别让赵叔接我了。”

    “我”苏璃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祁蓉那边叽里咕噜求了一大堆。

    最后苏璃没办法,只好答应下午早点过去接她,然后送她回祁家。

    苏璃到市局比较晚,不用陪王有志出去,便帮着刘明处理了一个抢劫案,在外面待了大半天,之后又提前离开去接祁蓉,一整天忙下来没和肖卓打过照面。

    她接到祁蓉后驱车赶到祁家,两人刚下车就听到旁边院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聊案子?”苗小玲眼底困惑更深:“那要聊什么?”

    苏璃看出她困惑下的紧张与防备,温声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审问你的,你看,我就一个人,审讯至少要有两人,我就是过来和你聊聊天。”

    苗小玲怪气道:“你们警察这么闲的吗?还过来和我聊天。”

    “我现在确实是挺闲的。”苏璃继续道:“因为你主动自首配合,协助我们快速解决了案子,我也终于可以安排休假了。”

    “你在嘲讽我?”

    “你知道的,我没有。”

    苗小玲看了苏璃一会儿,她确实知道她没有,她眼中没有一丝和嘲讽有关的意味,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懂苏璃到底是过来做什么。

    “你到底找我问什么?”

    苏璃叹口气,和她一样靠着椅背,张开双手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带,只是过来和你聊聊天。”

    “你是警察,我是犯人,除了案子我们能有什么好聊的?”

    “有啊!我想听听你以前的生活。”

    “我以前的生活?”苗小玲说话带刺:“怎么?拿我当戏听?”

    苏璃摇头:“算了,那我们还是聊和案子有关的吧!”

    苗小玲听她这样说,脸上立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虽然这样,但总算卸下了几分防备。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自首?当然你这种行为是好的,但如果你发现贾兰被带走,没有选择来自首,而是离开宁海,这样天南地北的,警方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了,可是你过来自首了,是因为什么?为了贾兰吗?”

    苗小玲眼睑微垂看着毫无一物桌面,半晌回道:“人又不是她杀的,干嘛让她替我抵命?”

    “但我看她好像很愿意为你抵命,虽然很怕,但是硬生生扛了近二十个小时,都不愿意提你一点儿信息。”

    苗小玲右手半握:“她,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一直在哭,不停说是自己害了你。”

    苗小玲沉默许久,才嗤一声低声道:“早干嘛去了,遇事就知道哭。”

    “她前天是想和你一起离开的,我到顾家找她时,她正好提着行李出门。”

    “我知道,她如果不在顾家磨蹭,早点出门就不会这样,肯定就为了多看那老东西几眼。”

    “你恨她吗?”

    “我为什么要恨她?”苗小玲看向苏璃:“比起她,我不是应该更恨你吗?如果前天你没有赶到或者晚点到,我们也已经离开宁海了。”

    苏璃点头:“好像是这样。”

    她坐着微微低头:“不好意思了。”

    苗小玲又想讥讽她在阴阳自己,可是看着苏璃那张神色坦荡的脸,心口一梗,最后叹口气无语地笑了。

    她这一笑,会见室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她浑身上下充斥的防备感也在慢慢消失。

    苗小玲突然轻声问道:“她会怎样?”

    苏璃想了想:“她和你不同,按你们这些年骗得金额判刑,大概十年左右吧!”

    “十年左右”苗小玲垂着眼睫想了片刻:“十年也还好,她出来的话也就三十多岁,还好”

    苏璃抿了抿唇:“你不担心你自己吗?”

    “我自己?”苗小玲眉头一挑,笑道:“担心什么?我还有的选吗?”

    苏璃没有说话,心底有些不舒服,说同情一个杀人犯倒不至于,但看到她这个样子,莫名感到一丝难受。

    苗小玲双手搭在桌面上:“反正我要不了多久就得死,聊聊就聊聊吧,正好我也挺久没和人真实的好好聊天了。”

    苏璃勾唇:“嗯。”

    然后苗小玲说了好多,从她小时候因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肉片被她爹打到扫帚都断了还不停手,到饥荒时害怕家里嫌弃她占口粮,不敢吃饭吃观音土吃到肚子鼓得很大,

    肖卓和苏璃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要个答案,转而对着两人认真说道:“所有的事情我都交代了,人是我害的,无论是顾成健还是赵娟,贾兰都没有害过,你们不要抓错人,把她放”

    苗小玲声音突然顿住,想起了暴飞以及她和贾兰骗钱的事情,片刻后她抿了抿唇自语道:“还好,只是骗过钱,”

    第 119 章   沼泽蔷薇(31)

    一辆警车快速驶来停在了家天下家具城的大门处,蹲守顾哲的警员哈欠打到一半,大张着嘴看着一群同事从警车上跳下来。

    为首的警员对着前门和后门两个方向做了手势,然后立马就有警员往前后门赶去。

    他眼睛一转,没有管自己车里另两外还在打盹的同事,拉开车门蹦下车,一阵快跑到对面警车旁。

    他满脸都是不解,视线下移看向苏璃的胃部,嗯,看不到,被厚厚的披肩裹着,肖卓这时才发现苏璃是直接穿着白色睡衣睡裤出来的。

    “冷吗?”他说着就要脱身上的外套。

    苏璃手覆在肖卓手臂上阻止了他的动作:“不冷,披肩很厚。”

    看见肖卓还是有些怀疑的神色,手翻转,飞速用手背在肖卓的左手手背上触了下收回:“热的。”

    说完提着煤油灯继续向前走,只是步伐比之前要快了几分。

    肖卓愣在原地,垂下眼帘木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左手看。

    片刻后左手微微蜷缩,嘴角的弧度逐渐变深,直至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他回过神发现苏璃已经走的有些远,双手往外套口袋里一插,快步跟了上去。

    “嘶嘶嘶嘶嘶嘶”

    肖婉出去半天没个动静,也不知道是有小偷还是没有小偷,肖母不敢大声喊肖婉,只能这样小声‘嘶嘶’发出声音试图让肖婉回个应。

    而肖婉呢,在黑暗中双手环胸倚着连接小院的木门,正兴致勃勃地望着院外道路上的两道身影,满眼笑意。

    “婉儿?小婉儿?嘶嘶嘶嘶”肖母实在忍不住,慢慢挪出卧室,小声呼唤着。

    肖婉看着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终于回过神听到了肖母的声音,边往回走边语气松快喊道:“别‘嘶’了,没小偷,回去睡觉吧!”

    肖母听到肖婉的声音长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也是,没小偷也不早点提醒我,让我在这干等急的慌”

    她突然捂住嘴,瞟了眼肖卓的房间,担心自己刚刚声音太大把肖卓吵醒。

    肖婉看她这个样子,笑道:“还捂啥?要醒早就被你吵醒了”

    肖母挽着肖婉的胳膊,拍了她一下,用气声说道:“声音小点,别给他吵醒了。”

    然后又打了个哈欠:“没小偷,我们就继续睡吧,明天还得坐车。”

    肖婉笑着轻翻了个白眼:“是是是。”

    嘴上应着,心里吐槽着,你儿子早跑出去了,谁还能吵着他?

    “你要去哪?”

    “哪都不去。”

    “那你这是在干嘛?”

    “散步。”

    “散步?这个时候?”

    “不行吗?”

    “行。”肖卓耸肩,声音都是笑意:“可太行了!”

    苏璃左手将披肩收拢了一些:“你出来干嘛?”

    “散步啊!”

    苏璃放缓脚步,看向他:“散步?”

    “对啊!”肖卓挑眉,眉眼带笑回视:“不行吗?”

    苏璃白净的小脸轻绷,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行,可太行了!”

    “呵呵”肖卓在一旁终于笑出声。

    周围已经很寂静了,在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彷佛形成了专属于他们的小结界。

    微风下,一人强装风轻云淡但掩在头发下的耳朵又红又热,一人看似慵懒时时调侃但得了空就偷偷注视着身旁的人。

    他们步伐一致,默契地陪伴着向前走去

    翌日,苏璃提了约谈苗小玲的申请。

    其实在后世约谈嫌疑人是她工作的必要一项,一是通过谈话探寻更多在现场没办法得到的线索,二是去深入了解嫌疑人在作案时的心理变化。

    全方面研究嫌疑人的成长环境、背景、经历等,分析其是为何会走向犯罪,建立同类案件嫌疑人的侧写形象,这些信息都可以为以后其他案件提供数据参考。

    苗小玲被看守所的人带到会见室,看到坐在桌对面的苏璃蹙了蹙眉。

    “你怎么来了?”

    苏璃抬头看向她,笑着回道:“来和你聊聊。”

    警员让苗小玲在苏璃对面坐下,对着苏璃点了下头,之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苗小玲这次虽然还戴着手铐,但是并没有被固定在审讯椅上。

    她坐在正常的木椅上,目光从合上的门上收回视线,转过头奇怪地望向和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苏璃:“就我们两个?”

    “嗯,就我们两个。”

    苗小玲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已经连这些年骗过的人都交代完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不聊案子。”

    “不聊案子?”苗小玲眼底困惑更深:“那要聊什么?”

    苏璃看出她困惑下的紧张与防备,温声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审问你的,你看,我就一个人,审讯至少要有两人,我就是过来和你聊聊天。”

    苗小玲怪气道:“你们警察这么闲的吗?还过来和我聊天。”

    “我现在确实是挺闲的。”苏璃继续道:“因为你主动自首配合,协助我们快速解决了案子,我也终于可以安排休假了。”

    “你在嘲讽我?”夜幕降临,楼栋间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灭掉,小区的喧嚣说话声逐渐淡去。

    苏璃身着宽松的睡衣,又在肩头披了件薄毯,端着一杯热茶在木茶几旁席地而坐。

    月光透过阳台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斑,热茶在杯口凝结了一层水汽,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苏璃从身后沙发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然后开始拆着桌面的信封。

    涂学玮拍的风景照其实并没有什么美感,苏璃目前从这些相片里只得出了两点。

    他去过了宁海的哪几个地方。

    他来宁海的原因貌似真的只是为了寻找美景。

    苏璃揉了揉眼睛,叹口气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踱步缓解有些发僵的关节,她边锤着后背边皱眉凝思,为什么会坐火车来宁海?喜欢画风景是为了这些景色?那他是从谁那里知道宁海的情况?如今没有便捷的自媒体攻略,宁海也并没有对景区做过宣传。

    是那位本地朋友告诉他的?但涂学玮一个学校、画室、家三点一线的人是怎么认识了宁海的人,所以如今的关键还是在这位本地朋友的身上,可这个人

    苏璃侧身垂眼望向木茶几上散落的相片,到现在不仅没有看见合照,连单人照都没有一张,她又拆开一个信封,站在茶几前快速过着手里的相片。

    突然她手上动作一滞,之后将相片往回倒了几张,一张模糊的相片出现在眼前。

    相片中的被摄物呈现出模糊的拖影效果,整张相片的清晰度极低,无法辨别其细节及轮廓。

    苏璃慢慢地移动目光,从一个角度到另一个角度,仔细观察相片上的团状虚影。

    终于,她直起了身子,一张拍虚了也要洗出来的相片,上面的人影大概就是涂学玮那始终没有露过面的朋友吧。

    翌日一早。

    项洁玉端着一碗清汤面坐在黑白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吃早饭,电视上放着当下最火的武侠电视剧,与身旁看的津津有味的男生相比,她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无聊。

    一位中年女人拉开布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边说边在围裙上擦着浸了水的双手:“鸿治,不要一直看电视,赶紧吃,你同学过来喊你了。”

    果然她话一落,外面就传来呼喊闫鸿治的声音。

    “来了来了。”闫鸿治三两口将面扒了个干净,随手丢在桌上,之后提着布包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项洁玉等他离开后才拧动电视机上换台的旋钮,调到了早间新闻的频道。

    中年女人坐在小饭桌上吃着已经有些变坨的面,眼睛看着项洁玉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闫叔同事的儿子你和他相处的咋样?”

    项洁玉吃面的动作一顿,僵着背没有回头:“没见过了。”

    中年女人筷子夹了一坨面停在半空中:“为啥?我听老闫说他同事儿子在家说起你时都是挺聊得来呀?”

    项洁玉沉默地吃面,目光落在黑白电视机上。

    “你要找个什么样的?”中年女人皱起眉:“这不行,那不行,还要相多少个?老闫同事家儿子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初中毕业,年纪轻轻在厂里就是个主管,家里条件也行,你闫叔同事家又知根知底的,你到底在挑啥?”

    项洁玉望着电视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知根知底妈,你知道他还有个六岁的弟弟吗?”

    女乘务员抱着孩子长久的回不了神,肖婉也是,呆愣愣地望着张珍被苏璃捋起衣袖后显露在外面的疤痕。

    突起的白色细长疤痕,凹陷的圆状烟头疤痕,还有手腕处一圈半宽的疤痕。

    张珍慌乱地将衣袖往下扯,把那些疤痕重新遮掩住,双手交错死死地攥着衣袖。

    “被拐你你也是被拐的?”肖婉的脑袋转成了浆糊,思考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为什么人贩子成了被害人?

    “我之前看到你的身份证时就总觉得有点别扭,但我一直没有想清楚是因为什么。”苏璃重新拿起张珍的身份证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住址信息:“你的口音大多数时候已经挺贴近豫省,但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你在紧张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偏南方的口音。”

    张珍脸上的焦急慌乱慢慢趋于平静,只有双手还是死死抓着衣袖,不让伤疤露出来分毫。

    肖婉震惊之后,难以置信问道:“你身上的伤你明明清楚被拐卖后会遭遇到什么,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去伤害其他人?”

    张珍的手渐渐放松,她抬起手将脸上散落的头发向后拨了两下,没有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被拐走的?还记得自己家人吗?我”

    张珍打断苏璃的话:“我现在有家。”

    苏璃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收拢。

    女乘务员:“你现在的家是买你的人吗?你脑子别不清醒啊!那不是你的家”

    张珍声音抬高:“我说了我现在有家!”

    肖婉只觉得荒诞:“你这人”

    “孩子给我吧!”苏璃拦下肖婉的话,对女乘务员说道:“你带她一起去各车厢问一问有没有医生,如果有就带来看看孩子身体。”

    肖婉看向苏璃,知道她是想支开她们,点了点头带着女乘务员离开了。

    “不能这样抱,要托着他的头和脖子。”苏璃抱着孩子刚在女人对面坐下,就听到对面人平淡说道。

    苏璃按照她说的调整了下抱姿:“是这样吗?”

    张珍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垂着眼没有吭声。

    “你的孩子多大了?”

    张珍一怔,望着垂眼给孩子调整小被子的苏璃,她语气随意,就像是一位和自己聊天的普通人,完全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不要紧张,我不需要再询问你了,你知道的,你去不了冀省,现在的情况已经能证明你的犯罪事实,停靠豫省时你就会被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带下车。”

    刚才还在质问她同伙的信息,现在说不需要了,张珍满眼都透露着不相信。

    苏璃像是已经猜到她心里所想,徐徐说道:“真的不需要了,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她望向张珍,边观察她的神色边继续说道:“警方调查时首先会从你最近的社会关系入手,你是被拐卖到现在的家里,那他们最先考虑的同伙人员就是你的家庭成员。”

    张珍脊背瞬间僵直,双手撑在身侧座椅上。

    “比如丈夫和孩子”苏璃看着她霎时瞪圆的双眼:“看来是你的丈夫,或许还有其他人,不过没关系,你到警局后都会交代清楚的,只是孩子以后的日子会艰难很多,所以我才会问你孩子多大了。”

    张珍眼睛发红,背佝偻着,对面苏璃还在继续说。

    “你被拐卖到现在的家庭,正常来说应该就是生养孩子,大半辈子走不出那个院门村落,但你现在却成了人贩子,我很意外。”

    “你的身上有很多伤疤,尤其是手腕和脚踝处,能留下那种疤痕说明你被铁链锁住了很多年,而且即使被锁住你也在不停反抗,所以才会留下那么深的疤痕,我很疑惑,你曾经抗争的那么激烈,可是如今是因为有了孩子吗?”

    “我以前接触过和你类似的受害者,她们一开始也是用尽全力想要逃走,但真到了成功被解救时,又不愿意离开那个困住她们的地方。”

    “我问过她们,为什么不走?她们告诉了我一个同样的理由,她们都有孩子了。”

    “证明你的警察身份。”

    “不是说过了?证件在钱包里一起丢了,而且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警号了。”

    “任职地?”

    苏璃沉默,她不想仇伟联系宁海那边认证自己的身份,之前在小苏庄村做了太多没法解释的事情,在她还没搞清楚情况下,身边人知道的越多只会越麻烦。

    她脑海中浮起一个人,右手食指在纸杯上轻点了数下才开口:“我可以联系队长,让他证明我的身份。”

    “队长?”仇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怎么知道你联系的人是不是警察?万一他是你的同伙听到你的处境帮你撒谎呢?”

    “我不用说当下的情况,咨询他证件丢失后的处理方法,他的回复同样能证明我的警察身份。”苏璃看着对面的人,手微微收紧,她的方法在仇伟看来肯定会多此一举。

    果然下一秒仇伟就嗤笑:“明明给任职地打个电话的事情,你绕这一圈做什么?”

    苏璃放下纸杯,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那就不证明了,反正我也没有杀人。”

    仇伟冷下脸,他身材魁梧,面相也比大多数同事凶,就连自家亲戚也时常调侃他长得不像人民警察倒像个土匪,因此往日审讯时只需要他冷下脸,对面的嫌疑人都会生出恐惧,但苏璃丝毫没有,反而懒洋洋地和他对视。

    “扯个电话过来!”仇伟对站在墙边的警员说道。

    苏璃抬起手:“没必要吧!我手拷着跟你们出去打不就行了?”

    仇伟:“需要你教我做事?”

    苏璃耸了下肩:“我只是建议,你随意。”

    在他们扯电话的过程中,苏璃还在女警的陪同下去了趟厕所,前前后后大概半个多小时,电话终于出现在审讯桌上。

    仇伟拿着电话站在苏璃面前:“号码。”

    肖家。

    用过早饭没多久肖家客厅就快要坐满了人,肖婉这几天一直没有回家,所以一大早他老公丁松柏就带着丁文东过来了,此时正和肖卓一起陪着客人在肖父房间说话。

    肖母则和肖婉在外面招待来探望的亲戚朋友,今天来的孩子不少,在丁文东的带领下吵吵闹闹个不停。

    肖婉本来回来京市还挺稀罕这么久没见到的儿子,结果这份母爱被丁文东消磨了几天后终于殆尽,她提起丁文东揍了一顿打发他带着孩子去门外玩,客厅才稍微安静一些。

    “婉姐,你和阿姨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我和我妈中秋过来看你们都没见到人。”一个穿着长白色毛衣的女生挽住肖婉的胳膊问道。

    肖婉目光落在她单薄的毛衣上面:“晶晶,你不冷啊?”京市这几天降温还挺厉害。

    蓝晶晶手微僵,没一会儿脸就泛起了红:“不不冷啊!”她来的时候穿了外套,只是看到他穿了白色高领毛衣,就把外套脱了下来。

    肖婉心想,我信你个鬼,隔着一层衣服我都感觉到你的手冰冰凉,然后看到她泛红的脸一怔,目光又转向她的白色毛衣上,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二楼肖父的房间,好笑地摇头。

    “我妈舍不得肖卓呗,非不愿意走,这不,要不是我爸出事,肖卓跟着回来,她还舍不得走呢!”一脸坦然完全不提自己死赖着不愿意走的事情。

    另一边在沙发旁和人聊天的肖母听到肖婉说的话翻了个白眼,都懒得说她,再说她也没啥心情理肖婉,正在全心思应付身旁的好友。

    蓝母和她共事多年,关系一直处的很好,她也很喜欢蓝晶晶,以前发愁肖卓的事,暗戳戳和蓝母聊了许多有的没得的话,蓝母一直只笑话她不松口。

    苏璃赶忙摇头,同样压低声音:“是我拜托她带我过来的。”

    陈琴看着不仅牵着苏璃,就连身体也贴向苏璃的小鱼,眸底划过讶异之色。

    小鱼是差不多五岁的时候,被父母丢弃在医院附近,她自己流浪了一段时间才遇到乌静被带回来,不知道她之前经历了什么,对人一直都带着防备,除了乌静和自己,很少见到她这样靠近其他人。

    陈琴叹气,回头看了眼房间,带着苏璃和小鱼向前走了走,直到走廊尽头才停下:“ 他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临走前想来看看孩子。”

    小鱼重新来到了陈琴的身旁,她手搭在小鱼小小的肩膀上:“来这里的孩子都是苦的。”

    陈琴感叹完偷瞟了眼苏璃,面上微微发红,不太习惯这种卖惨的行为,但想起乌静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说。

    “我知道。”苏璃看向右后方那个小房间:“我能进去看看吗?”

    苏璃看出陈琴的窘态,琴姨一直是这样,只喜欢做事不善交谈,但她知道琴姨刚才的意思,也知道琴姨肯定是被乌静逼迫着交代了许多话,但她说不出口,只能干巴巴说一句孩子苦。

    陈琴比乌静大了十几岁,两人在树园一人主内一人主外,苏璃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历、什么关系,树园的人都不知道,就连街坊邻居也都不清楚,她们从来不说,她们很和谐。

    苏璃印象中两人只发生过一次争吵,还是在她们已经迈入中老年的时候,那时陈琴不愿意让乌静在社交软件上说太多树园的事情,她们用起手机都笨笨的,所以不懂网上的交流,也不明白键盘侠和黑子是种什么存在,准确来说,她们就不知道这两个词,骂起来只会很生气地说他们咋这么会抬杠?

    有一次陈琴从园里孩子口中得知乌静被人骂了,说她卖惨骗钱不得好死,陈琴很生气,让她不要再发了。

    可是乌静不愿意,她说她虽然没有像网友说的那样演戏,但她确实是在卖惨,哪怕十人里面有九人在骂她,只要有一位好心人愿意捐款那就够了,就能再送一个去学校了。

    苏璃也是那时候知道自己为什么是树园孩子中第一个能去学校上课的人,因为她后面又加了句,‘不是每个孩子都像小璃那样幸运,有人一直资助。’

    很久之后苏璃才知道这个资助人就是肖卓,不止苏璃,他资助了很多孩子,大多都是他办案过程中遇到的,后来他殉职,肖家将他所有的资产整合好继续保留着资助。

    陈琴为难地咬唇:“进去后不要出声。”

    “好。”

    陈琴半弯腰将小鱼抱了起来,已经近十岁的小鱼虽然不重,但也不算轻,可是陈琴抱起来却很轻松。

    她轻手轻脚地带着苏璃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头带毛线帽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望着隔着镜子的另一个房间。

    原来这是面双面镜,苏璃打量了一圈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堆了不少物品,这个房间常年是锁起来的,好心人捐赠的东西以及树园储藏的物件都放在这里,算是一个小仓库。

    “豆苗都背对了。”乌静夸赞的声音透过双面镜隐隐传了过来。

    被叫做豆苗的孩子害羞的要往乌静怀里钻,乌静背对着双面镜坐在地上,将豆苗重新扶着站好。

    男人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地向前挪,最后直接坐在地上,手贴着镜子像是想摸摸孩子。

    直到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立马站起身上前:“咋弄?那”

    “要我帮忙啊!那行,要给你拖哪去?”男人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大娘的话,迎上前从她身后拽起麻袋,在大娘茫然的视线中向她身后不经意瞥了一眼。

    大娘刹那闭上了嘴,借着弯腰帮忙抬麻袋的功夫快速回身瞄了一眼,那里正站着一位拿着抹布收拾接水台的女乘务员:“啊对!我这腿烫的太疼了,堵这又碍事,你帮帮忙,给我拖个不碍事的地。”

    “行,来给我。”男人接过麻袋,没有像大娘那样拖着,而是两只手一使劲提着向前走去。

    大娘手也没闲着,又拽起大腿上的裤子,让湿掉的布料不再贴着皮肤,然后颠颠地跟在男人身后。

    两人走到一处车厢连接处,男人寻了个空的地方将麻袋放下,眼睛快速瞟了眼周围:“和之前说好的一样,你先下去。”

    “可我没搞到货,空着俩手下去啊?”

    “还想搞货?”男人看着她这作死的样子脸一沉,心想你要能安生下车就谢天谢地了,但他又不能对她说得很明白,不然这没脑子的一害怕准得露大陷。

    他咬牙快速低声道:“你脑子呢?车上有警察,你老实点!”

    说到这里,大娘气地跺了下地:“这谁想得到?那死丫头还是个警察。”

    “你脑子清醒点,别在这翻了车,耽误我后面的事!”这里也是有乘客时不时走来走去,男人交代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大娘叫住了他,伸出手:“给我点钱。”

    “你身上钱呢?刚要的一百块?”

    “别提了,被列车员逮着补了一路的站票。”

    “那也用不着一百啊?”

    大娘眼一瞪,声音抬高了几分:“我不得找招待所等你们回来看货?”

    “你声音小点。”男人又警惕地看了眼身后,从灰棕色布衣外套里摸了张二十元的纸钞递给她:“这些应该就够了。”

    这次不等大娘开口快步往回走去,拉开半阖地车厢门进了卧铺车厢。

    “同志等一下!”男人进了车厢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喊住,回身望去,发现是那位之前收拾接水台的女乘务员。

    他后背一僵,表情凝了两秒,双手缓缓叉在腰间,舔唇笑的一脸热情:“咋了?是喊我吗?”

    女乘务员面上带着标准的笑容,点头温声道:“同志,例行检查,麻烦将您的证件信息和车票出示下。”

    “啊?”男人反应过来:“哦好,车票是吧!”

    苏柱东是村里的老光棍,父母都去世后家里兄弟姐妹就分了家,因为没成家,所以没分到家里的房子,就在村里最西边靠近田的地方起了两间土坯房,住的离村里人有点远,平日靠种菜卖菜维持生活。

    苏七回想了下自己对苏柱东的印象,如果不是这次出事,他是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好说话老实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应该不止他自己,村里其他人估计也都想不到,毕竟他以前分家连房子被亲兄弟留下住的时候都没说过什么。

    至于是出了什么事,还要从十小时前说起,那时苏璃刚问完第二个问题。

    苏长楼还没回答她,苏根苗就说道:“有啊!他不就在村西头田那边住吗?”

    苏璃这次沉默了更久:“我知道了,谢谢。”说完就想转身离开这里,只是刚侧过身就被苏长楼拦了下来。

    “等等。”苏长楼放下筷子:“我也有点事想问你。”

    苏璃停下了动作,转回身看向他:“什么事?”

    苏长楼:“你找的那个叫什么苏长城?他是谁?”

    苏璃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听到她回答,苏长楼皱起眉继续问道:“虽然我家没你找的那个人,但我看你长的有点像我大姐,你是不是”

    苏长楼怀疑她是不是找错人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苏璃很干脆摇头:“不是,她没孩子。”

    苏璃知道她说的是谁,前世她还在村里的时候,就听村里人说过她长得很像苏家一位走得早的姑奶奶。

    苏长楼错愕:“你也知道我大姐?你到底是谁?”

    “”

    苏璃还是没有回答,白天发现以前生活过的家是一片荒地时,她直接大脑空白慌了神,茫然无措地到处找人去问,现如今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圆这些事情。

    她对着苏长楼点了下头,然后就向门外走,转过身时将帽子重新戴回了头上。

    苏长楼看出她是不想说,气不顺地拍了下桌子:“天都黑了还上哪去?给她倒腾个房间。”

    这下不止苏璃,就连陈红梅和苏根苗都惊讶地看向苏长楼,但当事人重新端起碗低头吃饭,苏长楼其实心底觉得这人有点邪门,莫名其妙知道自家那么多人,但看着姑娘家一个大晚上往外走,还是担心没忍住留了下,可能是因为长得比较像自家大姐吧!

    苏璃惊讶过后推拒:“不用,我”

    “你啥你?这大晚上的你还能去哪?”

    “我去镇上的招待所。”

    “你早上从镇上来的?那你不知道从镇上到村里要走多久啊?你现在走回去到那都要十一二点,姑娘家的走啥夜路?”苏长楼凶完苏璃,又转头对陈红梅道:“去啊!”

    十分钟后,苏璃看着要离开房间的陈红梅:“谢谢,麻烦了。”

    “又不是我留你住的。”陈红梅拍了拍身上:“你确定不吃点?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肖卓见她莫名呆愣,提醒道:“吐掉啊!”

    苏璃回神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也不管酸涩,将口里的东西囫囵吞了下去,之后快步转向了另一个货架区。

    肖卓看她选了一条护腰带,又问道:“你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这个区域的售货员是位男性,苏璃上下打量了一下,和王有志的体型差不多,她将护腰带递了过去:“麻烦你帮忙试一下。”

    售货员帮忙试戴的时候苏璃才慢悠悠说道:“这个给王叔,篮球是进宝的,钢笔是送刘明的,等下再帮方哥的女儿买件东西。”

    “原来你是给他们带礼物。”肖卓这才反应过来:“你都买了我也得带点啊!”

    苏璃转过头看他:“你给他们带点特产小吃?”

    “也行,那这些”肖卓目光落在鱼竿上,灵光一闪,他记得他爸还挺喜欢钓鱼。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苏璃说道:“枕头是送给阿姨的,鱼竿是叔叔,胸针”

    肖卓接过话:“我姐的。”他没有问苏璃为什么会知道他爸对钓鱼感兴趣这件事情。

    苏璃‘嗯’了一声,掏钱时手一僵,片刻后,在售货员欲言又止的情况下,将手伸到肖卓面前:“借我点钱。”

    肖卓:“我来付吧,一开始就说我来付,你非要自己付。”

    他双手提着东西抬高:“钱包在外套口袋里。”

    苏璃抿唇,走过去手还没伸进外面口袋,就听肖卓提醒道:“内侧口袋。”

    “”苏璃与他对视许久:“手里东西给我,你自己拿。”

    “哦。”肖卓感觉人有点被惹毛了,默默将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掏出钱包放在苏璃手里,又快速将地上的一堆包装袋提了起来,背过身看向别的地方。

    这一转身就对上了蓝晶晶的目光,肖卓挑眉略惊讶她也在这里,不过点头打了招呼就不再看她,回过身先苏璃一步接过售货员打包好的东西。

    “还要买几件?时间差不多了。”

    “一件,给方哥女儿买好就走。”

    肖卓一怔,人也停了下来:“没有我的?”

    苏璃错愕地看向他:“你不是本地人?”

    苏璃摇了摇头。

    “那行,你躺着吧!”陈红梅走开两步又回头语重心长劝道:“妹子,咱家真没你找的人,你今天也在村里问遍了,你”

    “嗯。”苏璃没等她说完就回应道:“我明天会离开你家。”

    陈红梅不再说什么,离开时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张硬纸板车票递给女乘务员。

    “还有身份证件。”女乘务员垂眼看向车票上的信息。

    男人又伸向外套内侧口袋,掏出一个黑色钱包,抽出证件:“怎么还要看身份证啊?”

    女乘务员温声笑答:“嗯,刚接到通知说是需要。”

    身份证已经普及了好几年,目前除了少数地区还没及时完成更迭,大多数地区都已经办理了一代身份证件。

    “豆苗,想爸爸吗?”

    乌静刚问完对面孩子的脸上就没了笑,她耷拉着脑袋摇了摇。

    男人另一只手捂着嘴,肩背轻轻颤抖。

    “小骗子,你昨晚还哭着找爸爸呢”

    苏璃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的越来越紧,指甲快要陷进皮肉中的刺痛感都没有让她松开。

    “小骗子,你昨天还没睁眼就对着阿琴喊奶奶,可把她气坏了”

    但今天跑来话里话外的意思,肖母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就是想让俩孩子相看处处,可是如果之前没有去过宁海不知道儿子的心思,肖母还能欢欢喜喜地应下来,想起儿子那个闷声干大事的尿性,她这会真挺为难,想不通好友怎么突然转了性。

    蓝母也在心底叹气,蓝晶晶比肖卓小了七岁,再加上又冷不丁跑去了宁海,实在不是蓝母眼中的好选择,但是能怎么办?女儿哭着闹着的要处,她也没办法,只能过来找肖母说说,想起以前自己不接腔笑话她的样子,唉,脸热。

    “咋样?”蓝母用胳膊戳了戳肖母:“行不行啊?你家小卓这次能待几天,让他们处处看?”

    “她们没法抛下自己的孩子,同时又认为无法独自一人带走孩子生活,所以她们选择了留下,继续在那个畸形的家庭生活。”

    “当初我困惑了很久,是因为母爱吗?但被强女干生下的孩子会让她们产生爱吗?母性,真的能击溃对自由的渴望吗?后来”

    “不会。”一直安静的张珍突然打断苏璃说道:“对我来说,它不会。”

    中年女人眼中不解:“晓得啊,当初他家办百日宴的时候老闫还去吃过饭,你为啥突然说这个?”

    问完后她再次皱起眉:“他有弟弟咋了?他爸妈现在也才四十多岁,还是养得起小儿子的,又不需要你们操心。”

    “那你晓得他这个弟弟其实是他儿子吗?”

    “你知道的,我没有。”

    苗小玲看了苏璃一会儿,她确实知道她没有,她眼中没有一丝和嘲讽有关的意味,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懂苏璃到底是过来做什么。

    “你到底找我问什么?”

    苏璃叹口气,和她一样靠着椅背,张开双手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带,只是过来和你聊聊天。”

    “你是警察,我是犯人,除了案子我们能有什么好聊的?”

    “有啊!我想听听你以前的生活。”

    “我以前的生活?”苗小玲说话带刺:“怎么?拿我当戏听?”

    “她还可以选择,她本来还有选择的,她和我不一样,我想让她和我不一样,我已经烂在沼泽里了,但她还可以开花”

    “她如果开花了,和她在一起的我或许就不会腐烂的那么快了,我知道这没有理由,但我想如果看着她鲜艳美丽的样子,那腐败的我或许能汲取点力量,告诉自己,我,我本来也可以是那样的”

    第 120 章   笔记本

    苏璃站在看守所的大门口,对送她出来的同事感谢道:“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警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我也没干啥。”

    到了县公安局,胡金山就被带了下去,方顺良等众人下车后又重新启动车子赶往县医院去帮衬高进宝,其他人则回会议室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刘明推开门转动门口吊扇的开关,很快房间内就响起扇叶嗡嗡转的声音。

    王有志觉得会议室太闷热,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正午太阳强烈的光线立马就穿透窗台进入房内。

    他回头看向肖卓发出诧异的声音:“肖队,你受伤了?”

    肖卓将脱下的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闻言淡声回道:“没事。”

    拿着水杯正在倒水的苏璃,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了肖卓左臂隐隐还有些渗血的伤口上,那处伤口大概三四公分长,皮肉微翻,看着还是挺严重的。

    肖卓之前穿着警服外套,大家都没有发现他受伤,如今脱下外套只着一件短T后伤口就比较明显了。

    王有志眉头皱起,不赞同道:“你刚刚应该跟着老方一起去趟医院,包扎好再回来。”

    肖卓看了眼伤口,无所谓道:“没有伤到要害,没事。”

    王有志觉得这样放着不行,对刘明说道:“去外面问问他们,有没有碘伏这些处理伤口的东西。”

    “真不用”肖卓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刘明就应声推开门出去了。

    肖卓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他回身坐下来后翻看着痕检人员在地窖中发现的证物以及取证拍摄的照片。

    王有志回身拖开椅子,坐下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提审胡金山?”

    肖卓放下手里的照片,回道:“把证物和资料顺一遍,审讯前准备做好再去提审,这大概是块硬骨头。”

    随后他又想了片刻后道:“提审胡金山的同时将刘东河也提出来审讯,记得让两人在路上碰次面,但不要让他们交流。”

    王有志:“你还是想从刘东河这里突破?”

    肖卓点头:“两手准备吧!最好能让两人都交代了。”

    刘明很快就提着一个袋子回来,他将东西放到桌面上:“碘伏、纱布和脱脂棉都在里面。”

    “还挺全。”王有志说完将袋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对着肖卓道:“来,赶紧上个药!”

    肖卓伸手要接过药品:“我自己来。”

    王有志将他右手推开:“逞啥强?一只手搞得多费劲。”

    肖卓无奈笑了笑,抬起左臂将手肘置于桌面。

    就在王有志刚准备给他上药时,刘明突然开口道:“叔,我拿药的时候有人找你。”

    王有志手一顿:“谁找我?”

    刘明:“我不认识。”

    “那你咋现在才说?”王有志将药又放下,对着一旁的苏璃说道:“你来帮他上药。”自己则带着刘明出了会议室。

    他们俩离开后会议室就剩下肖卓和苏璃两人,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肖卓自己动手将装着碘伏的瓶盖拧下,拿镊子时被苏璃抢了先。

    苏璃垂着眼用镊子夹了块脱脂棉球,然后将其浸入碘伏瓶中,待棉球被完全浸透后才转动视线看向伤口处,一点点擦拭着上面有些干涸的血渍。

    “为什么要闭眼?”

    苏璃缠纱布的手顿了几秒后又继续往下缠,没有说话,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肖卓没有听到回答,沉着脸转过身面向她继续说道:“当时那个情况为什么不躲开要闭眼?如果你晚一秒没踹到人会发生什么你不清楚吗?”

    他很生气,但又竭力将怒意压制着,尽量平静的和她说这个事情。

    苏璃唇角微抿,走动几步重新抬手继续将纱布绑好,之后边收拾桌上的残留物边轻声说道:“因为只有那样我才可以踹到他。”

    肖卓蹙着眉疑惑地看向她,但苏璃没有再解释的想法,东西收好后就走回位置继续研究桌面上的证物。

    被刘明带出去的王有志这会儿也回来了,俩人提着午饭进来,下午两三点了,众人还没有用过午饭。

    王有志看到肖卓手臂处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好,便没再问这个。

    肖卓看到俩人提着的午饭,则问道:“不是有人找你吗?怎么去买饭了。”

    王有志叹口气:“出去就没见着人,刘明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最后实在找不着又想到我们都还没吃饭,跑出去打包了几份快餐回来。”

    肖卓问向刘明:“之前找王叔那人急吗?”

    刘明摇头,王有志回答道:“说是不怎么急,算了,要是真有事的话应该还会再过来,先吃饭吧!”

    四人用饭过程中,去医院的方顺良和高进宝回来了,俩人一坐下就扯过饭盒吃了起来。

    医院带回来的好消息是胡越山和胡春花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胡春花被送到医院后立马就安排了洗胃,她喝的农药毒性不算强,挣扎中吞下去的量剂也不多,因此才捡回来一条命,胡越山伤到了脏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要在医院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了。

    饭后就安排了胡金山、刘东河两人的提审,胡金山确实如预料那般,很难攻克。

    他之前经历过这种讯问,所以对此有自己的一套应对。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字,讯问过程中双眼望着天花板,一种极度傲慢的态度。

    半晌后肖卓双手环胸看向胡金山:“胡金山,你是在行凶现场被抓住,这没什么好再扯的,所以我们也别一问一答了,你直接自己说说吧!”

    “那你们直接判我罪就是了,还搁这浪费啥时间?”

    另一边刘东河就比他顺利许多,自他看到胡金山后就放弃了抵抗,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

    刘东河是过完年后认识的胡金山,当时他拉客人到地方后遭到了抢劫,对方三人先故意安排一人搭他的摩的,实则是给他引到江边后抢车,他护车时被那几人抬起来丢到了江里,幸好胡金山和他朋友及时出现,不仅赶走了人还将刘东河从江里捞出来救了他一命,也是从那时起刘东河对胡金山极度信服。汪政委继续道:“这个事情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们肯定也都清楚,如果出了事,整个专案组都需要为这件事情负责。”她这外孙今年也六岁了,性子是越来越讨人嫌,肖婉整个婆家人除了肖婉都对这孩子惯的不得了,养的越来越不成样子。

    肖婉不想再说这些事,转而问向苏璃:“你今年多大了啊?”

    “22岁。”苏璃回道。

    肖婉:“那还小。”

    肖母紧跟着道:“也不小了,你这个年纪结婚刚刚好。”

    肖婉翻个白眼:“别理她,当年就是这样诓着我结婚,结果到现在都没发现是哪里好了。”

    肖母一梗,想说肖婉,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其实这两年细想下来,她偶尔也会后悔给肖婉相了这门亲事,当初只想着肖婉性子强,得给她找个脾气好的过日子,省得日后两人天天吵架,结果现在这个倒是不和肖婉吵,但性子软到她这个丈母娘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急性子的肖婉。

    肖卓端着两盘已经炒好的菜放到小院已经支好的餐桌上,又接过苏璃和肖母手中处理好的青菜返回屋中。

    肖婉坐直身体看向餐桌,猛吸了一口气:“嗯,还是肖卓烧的饭香!”

    她看向苏璃:“你们住这么近,以后没事就过来蹭个饭啊,还省得自己动手,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苏璃:“”她不会做饭这事也没写在脸上吧!

    “你昨晚做饭是不是糊了?”肖婉看她表情,凑近她问道。

    苏璃:“?”

    肖婉:“我们在楼下都闻到了,那糊味多得了哦!肖卓都从屋内跑到院子里,望你家阳台望了好久。”

    肖母在一旁抿嘴笑,昨天三人吃着饭忽然闻到一阵糊味,发现是从苏璃家中传出来时,肖卓整个人就有点坐不住了,先是皱着眉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又在门口徘徊了两圈,虽然他最后没出去也没说什么,但自家儿子状态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抬眸看向笑着和肖婉聊天的苏璃,她家这小子怕是对人家动了心思。

    晚饭苏璃吃了不少,胃里有些撑得慌,洗好澡后便穿着睡衣在阳台慢慢踱步消食。

    因为快要到中秋,月亮也变得越来越圆,即使不打灯,隐隐约约也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色。

    肖婉和肖母时不时互怼的说话声从楼下传来,苏璃眼底含笑,安静地听着。肖卓说了两句话,声音低沉含糊听不清楚,下一秒就被肖婉打发出去收拾小院里的餐桌。

    苏璃站在阳台扶手旁垂眸看着肖卓先将肖婉的躺椅搬回廊檐下,又拿着抹布弯腰擦着餐桌,前后动作间,脖颈衣领处忽隐忽现几次银光。

    她眯起眼身子向前微倾,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在泛光,可能因为视线太过强烈被肖卓感觉到,下一瞬肖卓就抬起头,两人四目蓦地相对。 他离开后走廊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顾哲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在肖卓开口前推开了病房的门:“进来吧!”

    这间单人病房环境明显比四楼的病房要好,采光明亮,配备的还有茶几沙发,顾哲指引着几人在沙发上坐下。

    徐月如一进病房就先走到顾成健床边,上下检查了一遍顾成健的状态,又拿起旁边的水杯,用棉签蘸水后浸润他的唇部。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身对着顾哲问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哲垂着眼走到放暖水瓶的桌旁,没有回徐月如的意思。

    “顾成康这个人就是狗皮膏药,赶紧给老顾换医院,不然以后有的烦。”徐月如蹙着眉继续说着,语气中带了些命令的意味。

    顾哲提起一边嘴角,轻笑一声:“全市还有哪家医院的医疗条件比得过这里?徐月如你什么时候说话前能先动动脑子?”

    徐月如气的眼眶微红:“你”

    “我来吧。”顾哲手刚触到暖水瓶把手,就被小王接了过去,他低头将几个杯子都倒上了热水,然后一一放到肖卓几人面前,最后又垂着头站到一旁。

    顾哲的视线一直随着他的身影在动,见此笑着问道:“小王,你跟我爸几年了?”

    小王讷讷抬头,支吾道:“五五年。”

    顾哲点了点头,在单侧沙发上坐下:“明天去公司结完工资,以后就不用来了。”

    小王瞪着双眼,先是呆愣在原地,然后看向徐月如。

    肖卓、苏璃和刘明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准备等几人说完再开始询问。

    肖卓看到苏璃先是一愣,随后薄唇微扬,笑意绽开:“怎么还没休息?”

    苏璃望着他的笑脸和那双印着点点繁星的黑眸,突然觉得有些口干想要喝水,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嗯,现在要休息了。”

    肖卓看着她离开阳台,才微勾着唇面带笑意地继续收拾餐桌。

    肖婉双手环胸靠在门框处,眼眸轻转,打趣道:“收拾个餐桌也能笑这么开心啊?”

    肖卓:“”

    苏璃回房后倒了杯水站在客厅一口气喝完,终于压下了心底那丝说不明白的异样。

    她看向墙面挂着的日历,在心底默默算着日子,差不多是时候要回一趟那里了。

    他视线从齐山身上转到另一位受伤的同志脸上:“今早的冲突,固然有嫌疑人确实强悍的理由,但也同时反映出我们警员自身的实力严重不足,对方一人,警员数十人,竟能造成一人重伤,多人轻中度受伤的局面,还有出事后应对能力极度欠缺,以至于疏忽到连同志武器丢失这么重要的事都过了大半天才发现,这不是一支合格的警察队伍该有的素质!

    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近,清明节前胡金山说要带他一起做生意,刘东河就这样参与到了这桩生意中,他们在这期间盗取的女尸远不止已发现的这几具,如果不是赵家偷赵红燕尸体未掩埋好现场,他们还不会停手。

    坟墓中偷出的干尸他们叫做‘干货’,新鲜未化骨的尸体他们称为‘湿货’。

    ‘湿货’的单子除了这次成功被救下的胡春花外,已经走完了两单,其中一单就是歌舞厅的沈英。

    沈英当天出门去见的客人就是胡金山,张永梅几人当初送她出门时以为她会直接去车站,完全没有想到她还会去接这单‘生意’。而沈英或许也只是想再多存笔钱,最后却赔上了自己

    他确实没做什么,接到通知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就是帮忙带犯人出来又送犯人回去,交谈啥的都是这位女同志自己进行的,最后还落了声谢,这事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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