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在迎驾的队伍前列,合理自然,没人会说什么。但为什么高家的那个寄住的外甥沈弈也在其中?还站在了郡主的旁边。
众人心中疑惑,但没人敢问。
戚缓缓他爹作为当地富商也在其列,他比任何人都更关心沈弈之事,比起迎驾太后的惴惴,他对沈弈为什么在此更加惴惴不安。
终于,提前来传话的宫人,大声报:“太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唯沈弈没有。戚老爷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跪歪了。
太后乘的凤撵,是镇上人没见过的体量,随行百人,浩浩荡荡。
王太后被扶着下了凤撵,所有人把头放得更低,皇家威仪把好奇心压制得死死的,没有人敢偷看太后仪容。
哪怕太后走到沈弈面前,沈弈依然没跪,他们也只敢把目光放在贵人的脚上。除了戚老爷。
戚老爷顾不得那么多,这可关乎着他的宝贝女儿。他看到太后站定在沈弈面前,这时沈弈深深躬身一鞠,然后才向太后跪了下来,他行的是大礼。
太后明显不让他跪,但没拦住,只得双手托着沈弈的两只胳膊道:“我儿,快起来,不是早说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你小时候磕过膝盖,好好养着都嫌不够,你是要心疼死母后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大惊大骇,再也忍不住抬头去看,看到太后扶起沈弈后看向他们,又纷纷把头低了下去。
太后一共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时王殿下。
那么眼前这位该是时王了,时王为什么会来崔吉镇?为什么会自称高家的亲戚、住在高府?每个人心里都有疑问,又想到了什么,一个个地都看了戚老爷一眼。
戚老爷已感受不到众人的目光,他人已呆住。
太后又叫了郡主起,然后才对众人道:“都起吧。哀家这两个孩子在此叨扰,被你们款待的很好,该赏。”
此话一出,宫人大唱:“赏。”众人磕头谢恩。
起身后,太后走到高夫人面前道:“哀家看你那里就不错,”说着回头对为首的县太爷李大人说,“行宫不用备,不用麻烦了,哀家住高府就好。”
众人自然遵从,高夫人浅笑,行着礼道:“妾的荣幸。”
这时大家也看出来了,太后与高夫人是有渊源的。平常还真是看不出来,高家在崔吉镇很低调,无权无势,钱财也与镇上那几家富户没法比,也就中等水平。
不过,今日来迎驾的只有三家女眷,县太爷家的李夫人,高夫人以及之前不知为何被郡主特意叫来的滕夫人、滕大姑娘。
太后来得突然,随行宫人也就提前了半日通报消息。李大人的第一反应是错愕,然后才着急忙慌地组织迎驾事宜。此时才发现,迎驾人选没有一个是不宜的,没有一处是错落的。
这当然不是李大人李夫人的功劳,是有人早有准备。
太后拉着沈弈,这会儿是时王了,走在最前面。郡主主动拉上滕殷罗的手,滕殷罗千忍万忍才没有躲开,与她娘亲脸上的喜色不同,她面如土灰。
“戚掌柜,您要往哪去?”忽然有人叫住了越走越慢,落到了队伍后面的戚老爷。
问话的是滕老爷,滕殷罗的亲爹。
戚老爷一笑道:“不去哪里,您先请。”
滕老爷语气轻佻:“一起啊。”
戚老爷收了笑:“滕掌柜还是快点走吧,您夫人还在前面等着您呢,晚了,好菜好饭就没了。”
这是在嘲他攀龙附凤吗,哼,嫉妒,本来以为这好事是他女儿的,现在太后与郡主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家阿罗与戚家的那位同为长女,又是同岁,二人从小比到大,滕老爷虽不愿承认,但每每都是戚家丫头出尽风头,而这次,终于是他滕家扳倒一回了。
滕老爷想,不跟这戚老头一般见识,于是不再理戚老爷,真的往前面去了。
正好,李大人好像在寻他,他赶紧上前,李大人脸上堆满笑地与滕老爷走在了一起。
戚老爷在后面看了他们一眼,从旁边麻利地溜了,他得给他大姑娘报信儿去。
正在戚老爷往家里跑准备报信时,通往崔吉镇的石板路上,一纵人马快马加鞭地往镇里驰来。
“禀太后娘娘,圣上得知您来了崔吉镇,说马上就是您的寿诞日,怕您赶不回宫中庆祝,圣上亲自过来了。圣驾已在路上,轻车简出,已快追上娘娘,不日就会到达。”
李大人要晕过去了,先是时王,后是郡主,现在恭迎的是太后,最后,皇上还要来压轴。他崔吉镇何德何能,真是可以记上史书,一表千年。
比起大家的慌乱,太后不紧不慢地道:“知道了,你去镇外守着,皇上来了直接到高家去,我们大家伙在那里迎驾。”
这,这,这行吗?李大人可不敢。但让他不听太后的话,他也不敢。他看看滕老爷,好像滕老爷一下子就成了什么都知道的主心骨,可惜滕老爷也被惊到了,给不了李大人任何意见。
倒是高老爷这时冒出来,给了李大人一个,稍安勿躁一切皆听太后就好的示意。
高家可是与太后有渊源的,现下站在太后身侧的是高夫人,比郡主站得都近。高老爷的意思可以信服。
时王这时对太后道:“母后,儿臣去迎皇上。”
太后刚想说不用,想起这次小儿子出宫前二人争执的一幕,改口道:“去吧。运福跟着。”
运福是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有身手,是太后最信任的奴婢之一。
时王骑上金魏牵来的马,朝城墙而去。来到镇南路上,他朝一个方向望去,停了下来。
运福问:“殿下,有何吩咐?”
因太后到来,露出真实身份的倪庚道:“没有,走吧。”
母后的出现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也无所谓,她早晚要知道的。倪庚重新纵马而去。
镇南戚府,下人看着他们老爷不顾形象地跑步进入,吓了一跳,不会是瓷器行的生意出问题了吧。
“夫人,夫人,”戚老爷一脚刚迈进主屋,一边叫了起来。
崔夫人与两个女儿正在挑布行送来的新季新品,被戚老爷叫得心里一抖,忍不住嗔怪他:“老爷,有话好好说,你嚷什么。”
戚老爷看到戚缓缓也在,步子一顿,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一家人,相互太了解了,就连二丫都看出她爹爹情绪不对劲。
“老爷,出了什么事?”戚夫人放下手中布匹问道。
戚老爷知此事是瞒不住的,那太后与时王往高府一住,马上镇上就要传开了。他不能让自家人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还得他自己来。
戚老爷让媳妇与女儿们坐下,然后才开始慢慢道来。
他说得再慢,也有说完的时候,说得再缓和,也架不住这事的荒谬程度。戚夫人竟一时没听懂,沈弈与时王与太后有什么关系?
戚缓缓问:“您说的意思,沈弈是太后认下的干亲,还是说他是时王?”
嗳?一下子还真把戚老爷问住了。是啊,太后只说沈弈是她的儿,却没提到沈弈就是时王,谁也没规定太后不能认干儿,况且太后与高家有关联,那也可能这份关联就来自于高家的远亲沈弈啊。
戚老爷:“呀,怪我,光想着跑回来报信了,应该再看看再听听的。”
听爹爹这样说,戚缓缓心中尚且存了一份希望,可无论沈弈是不是时王,他对她不算坦诚。
欺骗倒不至于,若他只是沈弈,他只是没有把与太后的关系说出来,也许是太后不让他说呢,毕竟涉及到皇家的事,任谁都要慎言慎行。
还是喜欢的,就算他不坦诚。
但释怀的前提是,沈弈还是沈弈,而不是时王。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沈弈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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