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您吃了吗?”
到了秦德宏家里,秦漫琳首先给秦德宏的娘李美英打招呼。
李美英笑着道:“吃过了,你呢?”
秦漫琳:“我也吃过了。”
说完她便又和秦德宏的妻子张菊打了招呼,“伯娘好!”
张菊其实对于自己男人教秦漫琳认药材很不满,还是秦德宏说了秦大丫的身体状况,以及她过人的聪慧,她这才勉强接受。
这会儿看到她瘦骨伶仃的样子,再想起男人说起她,不知道叹气多少次,可惜不是男娃的感叹,她表情温和道:“大丫,过来坐,你德宏伯伯出诊了,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秦漫琳笑着走过去坐下,借着傍晚的光亮,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块原色粗布正在缝制,眼神一闪,问道:“伯娘,这布您咋没染啊?”
张菊笑道:“这是用来给你爱军哥的鞋做鞋边的,不用染色。”
秦漫琳心下有些失望,本来她还想以这块原色粗布为契机,渐渐地引出染布的事来呢。
不过这个引子不成,还有其他的,秦漫琳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她看了眼秦德宏的小闺女秦半夏,她比她大两岁,已经定了人家,今年冬天就要出门子了。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问张菊,“伯娘,半夏姐姐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吗?”
提到自己的老闺女,张菊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还没呢,等收秋了,再给她准备。”
现在农村的闺女家嫁妆也很简单,穷一点的,一身新衣裳,富裕一点的,除了新衣裳,再置办几床铺盖,再富裕一点的,那给准备得多了,比如手表,自行车等金贵物件,但这都是凤毛麟角,十里八村的,也就隔壁大队有个闺女高嫁城里工人,做父母的咬牙给她置办了自行车。
但这些不是秦漫琳关心的,她关心秦半夏嫁妆里铺盖的颜色,“伯娘,那半夏姐的铺盖颜色都染好了吗?”
张菊摇头,“还没呢,等空闲一点就去。”
秦漫琳又问:“那伯娘打算染什么色?”
张菊对于秦漫琳的诸多问题,没有任何不耐烦,毕竟秦大丫也快十八了,爹娘不管她,她自然要为她自己打算。
于是她跟秦漫琳讲得仔细:“床单和被子的裱子会去供销社买,花样洋气,至于褥子的裱子和里子就找隔壁大队的刘春和来染色,就染咱们平常用的颜色。”
秦漫琳立刻自荐道:“伯娘,我会染布,如果您相信我,不如让我来染。”
张菊可没有听说过秦二河和岳翠香会染布的手艺,觉得秦漫琳再说大话,就是为了让自家男人收她当徒弟,这副上杆子讨好的样子,还拿她闺女的嫁妆做筏子,她有些不满意了。
“还是请刘春和染吧,他染的花样大家都喜欢。”
毕竟是体面人,张菊拒绝得很委婉。
想要达成目的,厚脸皮是必须的,秦漫琳只能腆着脸继续争取:“刘春和的染布手艺再好,花样也总是那几个,早就不新鲜了,我可以染半夏姐姐喜欢的颜色和花样。”
说完见张菊还是不为所动,她继续道:“您要是不相信我的手艺,家里有旧一点的布条的话,我可以用它来试一试。”
张菊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秦漫琳继续说:“我会染布的手艺我爹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我要想做这事,就得另外找人合作,伯娘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到了,张菊和李美英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秦漫琳想要把染布的手艺教给他们家的人。
婆媳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意动,秦德宏一共二子一女,大儿子秦爱民有学医的天分,现在公社的卫生所上班,可小儿子秦爱军却不成,脑子不聪明,学医学不会,下地又嫌弃累,他们没少发愁。
如果学会染布手艺,以后他们也不用担心他以后的生计了。
李美英立刻当机立断,“爱民娘,去我房里拿了干净的裹脚布,让大丫试一试。”
忘记说了,李美英解放前在城里大户人家当丫鬟,是裹了小脚的,而裹了小脚的人是离不开裹脚布的。
张菊答应一声没动,张嘴支使了自己闺女半夏进了房间拿,她自己则看着秦漫琳问:“大丫,染布还需要啥?”
秦漫琳:“茜草或者靛蓝。”
这些家里都有,张菊自己起身去拿了。
等张菊拿着茜草和靛蓝出来,秦半夏已经把李美英用旧的裹脚布拿了出来。
她没有直接给秦漫琳,而是递给了她娘,她对秦漫琳没意见,甚至说还有些可怜她,但也仅仅如此,其实私心里她是不愿意跟她说话,甚至打交道的,谁让她平常总是脏兮兮的,比要饭的还不如,而她的心思也是大队里其他女孩儿的心思,所以原主秦大丫在石桥大队根本没有朋友。
对于秦半夏的排斥,秦漫琳根本不在乎,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讨好秦德宏,让他当她的老师,同时在她脱离秦家的时候能够伸把手。
“伯娘,东西齐全了,咱们开始染布吧。”
接着李美英、张菊,秦半夏在秦漫琳的指挥下忙成了陀螺,就在把染料弄好,准备染布的时候,秦德宏带着秦爱军回来了。
看到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架势,不由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啥?”
李美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回答道:“在染布。”
秦德宏诧异:“你们会染布?”
张菊不乐意了,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们以前不会,还不能学了。”
秦德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接着就喊秦漫琳:“大丫,跟我来药房认药。”
“急啥,等我们染好布,你们再去认药材。”还没有等秦漫琳说话,张菊就替她决定了。
秦德宏再次诧异,“大丫会染布?”
张菊再次白了她一眼,“当然了,要不是大丫,谁也不会把吃饭的手艺教给我们啊。”
经过刚才秦漫琳染布过程中的指挥若定,以及染布过程中,还不时地跟她们讲解染布的各个要点,甭说李美英和张菊,就是秦半夏都对她改观了。
而张菊说这话也是在提点自己男人,既然人家把吃饭的手艺都教给她们了,他在教人的时候也认真点。
秦德宏眼眸深深地打量秦漫琳,他本来觉得这丫头已经很聪慧了,但还是低估了她,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染布手艺,她几乎没有出过石桥大队,而他们大队也没有会染布的人。
染布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秦漫琳她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里的活计,而本来颜色发黄发白的裹脚布,经过几人的一通操作,一条成了蓝白相见的千鸟格,一条成了紫白相见的格子,不管哪种,都看着洋气得很。
秦半夏眼睛冒光,“娘,这花样和颜色不扎眼,又大方,我想做一件褂子。”
张菊也觉得这花样和颜色不错,而且家里还有原色的粗布,也愿意满足老闺女,说道:“家里还有布,回头染了,就给你做。”
秦半夏得偿所愿,分外高兴,也不嫌弃秦漫琳脏兮兮了,反而眨巴着眼睛问她,“大丫,你会其他的颜色和花样吗?”
秦漫琳微笑着点头,秦半夏见状忙问:“都是什么颜色和花样?”
秦漫琳:“市面上大部分的染色和花样,我都能染。”
秦半夏更高兴了,转而拉着她娘的手撒娇:“娘,把布拿出来,咱们染其他的颜色和花样吧,”
秦德宏直接呵斥道:“都多晚了,你不累,你奶、你娘,你大丫妹妹也累了。”
秦半夏嘟着嘴巴不说话了。
秦德宏这才对秦漫琳说道:“大丫,趁着时间还早,过来跟我学认药材。”
秦漫琳答应了一声赶紧过去了,到了药房,秦德宏没有问她从哪里学的染布手艺,直接开始今晚的教学。
“这是小柴胡,有疏肝解郁的功效……”
接着又介绍了几种药材,以及它们的功效,秦漫琳昨天还装一下,今天等秦德宏讲完,她直接就开始请他考校。
考校之后,秦德宏再次震惊于秦漫琳的聪慧,过目不忘,一学就通,这孩子就是一天才。
他脸色复杂道:“大丫,你愿意跟我学医术吗?”
虽然是个女娃,但她太聪慧了,他实在不忍她埋没了。
秦漫琳大喜,点头如捣蒜,“我愿意。”
接着又问:“德宏伯伯,我什么时候给您敬茶拜师?”
秦德宏却道:“拜师都是形式,想跟我学医的人多,你又是女娃,我如果正式收了你,大队里的人肯定会闹腾,对外我还是教你认药材,其实对内教你医术。”
秦漫琳闻言还是跪下磕头,保证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以后肯定像亲闺女一样孝顺您。”
秦德宏把她扶起来,说道:“回报我就不必了,我只求你将来发达了,不要记恨咱们大队的人,他们大都没有受过教育,思想愚昧,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虽然秦漫琳没有表现出来,但秦德宏还是看出了她对于石桥大队的怨,他们这穷乡僻壤好容易出个人物,他不想她对于家乡带着恨。
秦漫琳笑了笑,“德宏伯伯,我不怨也不恨。”
恨太消耗情绪,有那功夫,她不如搞事业呢。
秦德宏看她这淡然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孩子对故乡没感情,就是出息了,也不会为家乡人谋福利。
而他苦笑一声,尽可能地积累善缘吧,就当为了自己家孩子。
把秦德宏搞定了,就剩下姜家和大队长家了,她拿着秦德宏给她的小学课本,仰望着星空,心里计划着明天开始攻略这两家,不过就不能用染布手艺了,她得想其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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