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北安伯131

    弯刀半岁可好玩了。

    这小子随着寇长峰,生下来就能看出腿长,长到了半岁时,是手长腿长的,整个小婴儿是细条条的长法,如此一对比,显得拿着小羊布偶的圆月是真的圆。

    圆月两岁半,还有婴儿肥和奶膘,圆乎乎的。

    齐少扉就说:“是不是名字没取好,臭崽这圆嘟嘟的。”

    “我听刘妈妈说,小少爷随着三少爷小时候了。”岑越答,一边笑盈盈看阿扉,“大崽小时候肯定也圆嘟嘟的。”

    齐少扉当即是撒娇,改口:“圆嘟嘟多可爱啊。”

    小孩子嘛,只要不熊,不管是胖乎乎的还是清秀瘦条条都可爱。尤其弯刀一双眼睛随着二苗,水灵灵圆圆的,可大了,不同圆月小时候的乖巧,弯刀要调皮一些。

    不过才半岁大的孩子,再调皮能调皮到哪里去。

    就是喜欢人抱他,喜欢被举高高——胆子大,醒的时候不喜欢在屋里,这个也随着二苗了,喜欢往出跑,喜欢人多。

    圆月每日去找弯刀玩,弯刀总是很高兴。

    家里小孩多,现在分两派,中童派称心带着杏仁梨头豆蔻几个,小孩派嘛,那就是圆月和弯刀了,圆月在这儿等当‘大哥’,因此很是喜欢。

    齐少扉便说:“他喜欢当大哥这事,跟着越越你吧?”

    岑越:……

    姜家有喜办宴席。

    寇长峰带着车队亲自去接的,回来后,二苗问你挨我阿奶捶了没?寇长峰摇头,外头姜阿奶听见音了,说:“该捶你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说一声,真是嫁出去远了,不要家里人了是吧?”

    “不是阿奶。”姜二苗忙出来,先抱着弯刀送阿奶怀里。

    姜老太本来还想骂二苗,一对上怀里小娃娃的脸,当即是没了脾气,诶呦诶呦的怜惜说:“怎么脸瘦巴巴的,你们年轻肯定不会照看娃娃,这饿的哟。”

    “阿奶,他每日喝奶能喝八顿呢,可能吃了。”姜二苗说。

    姜老太便瞪人。姜二苗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旁边姜母、姜大嫂,还有来的姜家人都去看弯刀了。

    姜二苗大出血这事,没让跟家里人说,因此姜家人不知。

    半岁宴是在院子里办的,摆了六桌,就是姜家、岑家两边亲戚——姜二苗除了小越哥这儿,没旁的朋友了,更别提寇长峰以前住深山里,也没朋友亲戚。

    弯刀半岁能坐起来,用的是圆月小时候的宝宝椅,没让做新的,接了圆月的——圆月现在换了椅子,他长大了,以前小时候的椅子坐的小。

    “我看弯刀坐是不是有点大。”齐少扉开了个头。

    岑越便捅大崽,圆月本来在玩,听到声回头看爹,齐少扉忙说:“我说弯刀腿长。”

    圆月便把自己腿伸出来,给阿爹看,意思他的腿腿也长。

    岑越一看笑的不成,“我们圆圆的腿也不短的,随着你爹了,长腿圆圆。”

    “圆圆和刀刀都长。”圆月还不忘夸上小弟弟。

    齐少扉摸崽冲天辫,“仗义。”

    大家在院子里坐席吃饭,今日请了镇上大厨来做席面的,杀鸡宰羊的,荤腥不断,岑姜两家娃娃们都长大了,吃肉吃的很凶。

    姜三花也是大姑娘了,跟着称心几人坐一桌。

    今年初秋,岑越得了两笼大闸蟹,这个是稀罕玩意,岑越将一笼分了分,一半送到桃源乡两位伯伯那儿,还有一半给他大哥大嫂拿回去。

    不过哥嫂不爱吃这个——吃不惯,嫌没多少肉,啃着蟹钳能把牙崩掉,说什么不要,让岑越和孩子吃。

    于是大哥大嫂来这儿时,天天喝着蟹肉粥、蟹黄面,能掏的掏出来,不费牙——第一日时是的,他哥嫂孩子们都嫌吃的费劲儿。

    剩下一笼就是给弯刀半岁宴做席面的。

    姜老太留意到,二苗不吃这个,还说:“你咋还变了性子?螃蟹一筷子都没动?听你说稀罕东西,你也吃。”

    “阿奶,这个可多了,你吃吧,我吃不了。”姜二苗说。

    姜老太:“咋就吃不了了?”

    “螃蟹寒的,我还在养身体……”姜二苗秃噜嘴了。

    姜老太虎虎生威的看过去。

    便是岑越也有些招架不住,忙假装很忙给圆月喂饭,结果发现大崽正忙着喂——圆月一脸懵,他自己吃饭吃的好好地,怎么俩爹爹都给他热情的夹菜喂饭啊。

    啊呜一口连着一口。

    圆月脸颊鼓鼓的,还挺高兴,受着俩爹的热情照顾,还指着菜要点菜吃,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挑起来了。齐少扉一看,是磨牙低声说:“辣的,会辣的你冒汗。”

    “阿爹~圆圆要次嘛~”

    齐少扉:“撒娇包。”

    岑越哄说好,圆月眼睛咻的亮了,就看他阿爹夹了辣子鸡,分蟹的刀,略划拉一下,鸡丁一分为三,那细条条的中间那点肉丝,岑越给放在崽碗里了。

    “吃吧,配着一口饭饭吃。”

    圆月爱吃辣随着他的。

    齐少扉是笑了两声,才想起来姜阿奶刚生气了,一看,饭桌上姜阿奶收敛了脾气,又跟刚才一般闲聊吃饭,照看弯刀。

    只是他们夫夫不知道,刚给圆月喂饭时,姜二苗受着他阿奶目光拷打了许久。

    在外人尤其是弯刀宴席上,姜老太还是给二苗留面子的——此时姜家人不知道二苗当时大出血多严重,以为只是生孩子受了苦楚。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下午,等吃完了,还剩了许多没动的荤腥肉啊什么的,姜二苗让底下人都分一分,这个不是席面上剩的,就是灶屋备的多,压根还没上。

    赵春花也没客气,还说:“这是喜肉,沾一沾姜老板的福气。”

    “曹管事还没成婚,赵婶你吃了肉,没准明年就能抱孙子了。”打杂的林婶子捧了句。

    赵春花当时撇了撇嘴,“他啊,木头一根,盼不了他了。”而后顺着岔开了话,“给绿团梅香嫁了人的姑娘分一分好了。”

    娇杏嫂子也带了一大碗肉回去。先前赵管事找她时说,只伺候完姜老板月子,后来姜老板出了月子,留了她和林婶继续干活,还是她做灶屋这一摊活,林婶是擦洗扫地洗衣裳。

    不过姜老板和寇猎户的衣裳几乎都是寇猎户自己洗了,林婶就给弯刀洗的多。

    她以前在家时,活干的多,还受男人公婆弟妹埋怨,现在在外头干活好,有钱拿不说,家里人现在谁看她都是高看几分的,现如今想从前她那洗洗刷刷,得不到好,多傻啊。

    屋里邋遢脏了,反正她一天也不在跟前,看不见心不烦。

    这不下半年知道她还要做工,家里是脏不下去了,婆母都认命,没像以前乱糊弄,那会娇杏嫂子才知道,婆母弟妹不是不会做,这都躲懒,指望她干呢。

    赵春花现在不在姜家帮忙管事,可娇杏嫂子和林婶子照旧跟从前一样兢兢业业的,姜老板不刻薄人,活也不重,能拿钱,要是活没做好,日久天长的躲懒,就像赵管事说的那样,姜老板辞了你们没二话,整个乡里还找不到个做饭香、会收拾的人了?

    这是你们的机会,手里攥着钱,腰杆子才硬才有底气,都珍惜着,这是好话。两人就记下了。

    跟着赵管事打交道几个月,两人也学会了些东西,按照林婶子说法,以前脑子木愣愣的,不会琢磨道理,就是‘偷懒’也是有人说你不会歇一歇,那碗不的也看不出来,多废柴火啊,她当时想是啊,反正洗干净了,村里人都是这般的,啥碗。

    后来差点被辞了。

    这几个月跟着赵管事学,林婶子现在脑子活了几分。

    就像这会,赵管事都走了,林婶子虽是好奇,本来想跟娇杏说,赵管事儿子也不小了,赵管事也不急着给儿子结婚,但她想了下还是没问出口。

    闲话磕牙这个干嘛呢。

    齐少扉是背着胖崽回去的,圆月趴在爹背上,小胖手圈着爹脖子,咿咿呀呀奶声奶气‘唠叨’,“爹。”

    “干嘛?”齐少扉应了声。

    背上圆月说:“没事呀。”

    齐少扉掂了下,圆月在爹背上发出咯咯的笑声,扭头跟阿爹说好好玩。岑越随口说:“有多好玩?”

    圆圆张开胳膊给阿爹比划大大的好玩。谁知道齐少扉突然停了脚步,跟背上胖崽说:“你下来,我背阿爹,这样阿爹就知道有多好玩了。”

    “好呀好呀~”圆月觉得爹好聪明啊,圆圆怎么没想到。

    岑越:“……就不用了吧?”这大庭广众都是人。

    圆月从爹背上滑下来了,小小的个头,巴巴的抬着脑袋,撒娇说:“阿爹玩嘛玩嘛~好好玩呀~”

    “越越上来,没人看的。”齐少扉扎了马步。

    岑越:“你行吗?”他这算是捅了‘篓子’了。齐少扉跟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怎么不行嘛!岑越忙麻利爬上大崽的背上。齐少扉背着越越就三两下跑的飞快,还掂了掂越越。

    后头圆月哒哒哒的跟着跑,追着阿爹和爹,还在问:“阿爹好玩嘛~”蹦蹦跳跳的,觉得阿爹肯定和圆圆一样,喜欢玩这个。

    殊不知,齐少扉在前头说:“越越咱们跑远点,等他追。”

    “……”

    倒不担心圆月被抱走,他们一家三口,后头两姨娘,还有称心几个小丫头,所以岑越刚拒绝了。

    圆月不知俩爹爹计谋,跑的飞快,只是他腿短,快跑几步也跟不上,但也不气馁生气,反倒笑的开心,觉得俩爹跟他玩。

    齐少扉和岑越便停在前头等圆月,到底是亲儿子,不是捡来的。

    圆月跑跑歇一歇,看阿爹和爹都等他,哒哒哒的一把冲了过去,岑越抱着崽满怀,给圆圆擦了擦额头,“休息会,阿爹抱抱你。”

    他们等了一会,俩姨娘带着称心她们跟过来了。

    称心刚满眼的羡慕,只是她没有爹爹的,又这么大,还是姑娘——

    “来,三哥也背背你玩。”齐少扉说。

    称心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吗三哥?”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你也玩玩。”

    圆月在阿爹怀里跟姑姑比划,照旧是张开胳膊,“好好玩呀咕咕~”

    “知道了圆圆!”称心爬上了三哥背上。

    俩姨娘早习惯,若是刚到桃花乡时,都战战兢兢,可能还要劝一劝称心别没大没小的,现如今……

    郎君和三少爷是真心待这位妹妹的。

    后来这一日黄昏,玉米地被日落照的黄灿灿的,满地的丰收,土路上,称心趴在三哥背上,扭头能看到圆圆圆圆的脸和笑的开心露出的小牙,看到姨娘阿哥还有小伙伴,童年快乐的记忆,让她记了一辈子,想起来就开心那种。

    第二日时。

    姜家一家子都来了,拎着东西,岑越和齐少扉还纳闷,怎么这般隆重,就见姜阿奶还有姜母姜父给他们鞠躬,这哪里使得。

    岑越齐少扉忙拦着。

    “我听二苗说了,要不是三少爷会医术救了他的命,他就活不了了。”姜老太说的。

    齐少扉说:“那也使不得如此,三位都是长辈,我家越越和姜夫郎是至亲好友,我该做的。”

    姜二苗跟着寇长峰抱着弯刀在后头,姜二苗显然是受了他家里人一晚上的‘教育’,这会说:“话不能这么说的,三少爷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般吧,我家弯刀跟圆月就——”

    岑越脑子里闪出‘娃娃亲’,他和二苗是挚友,但给小辈结娃娃亲,这事他还是想两个孩子长大了,让孩子们自己定。

    “结拜兄弟!”姜二苗说。

    岑越:“?!”哈?

    齐少扉也愣住了。

    “小越哥,三少爷,以后弯刀就是你们的干儿子了。”姜二苗说完,又忙补充,“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

    二苗也是个人才!岑越哭笑不得。

    “怎么会嫌弃,说这种话。”岑越先说,而后看阿扉。

    齐少扉点头,“好事情,两家是亲上结亲。”

    后来招手叫圆月过来,问了圆月,要不要弟弟,圆月点着小脑袋要要要,众人便笑,后来弯刀就成了岑越的干儿子。

    岑越当晚和阿扉躺床上时感叹:“万万没想到啊。”而后又拍阿扉,“今日姜阿奶说过个礼,你怎么推搪过去了。”

    自然阿扉表现的没那么明白,但他就知道。

    姜阿奶说两家亲戚长辈都在,做个见证云云,还说让弯刀以后孝顺他们,齐少扉说弯刀现在小,还不会端茶敬茶等之后大了再办。

    “时下结干亲要真是过了大礼,以后胖崽和弯刀那就真是兄弟了。”齐少扉说完,看越越,“我知你想俩孩子自由些,咱们不拘着他们必定成夫夫,但也不好给两人路上添砖加瓦的阻拦。”

    “以后如何都看他们。”

    这都是远话了。

    岑越想也对,“反正过不过这个礼,都不影响俩孩子相处感情。”

    弯刀半岁宴完后没两日,岑、姜两家都回去了。

    岑越开春种的麦子该收了,这会玉米大丰收季节,家家户户准备收成玉米,只是听闻齐家郎君要收麦子了,个个是先放了手里玉米,跑着到齐家门口候着,争相恐后的想给齐家收麦子。

    因为就两亩的麦子,人多不到半天就能收完。

    庄稼汉那不是献殷勤,是太好奇了,不知道今年的春小麦收成能有多少,那个一亩出了四百斤,就怕是凑巧?

    “也不一定,我看齐家郎君本事大着呢。”

    庄稼人对这事其实不是贬低,而是抱着大大的期望,却又怕期望越大到头来不成了,白白期望一场,自然也不是说责怪齐家郎君的意思。

    就是以前做梦都想大丰收,可谁敢想一亩田出四百斤?

    后来岑郎君办到了,乡亲们敢做这个梦了,但临了又战战兢兢的。

    “我知道老哥你的意思,就是怕落空,但我听说齐家三少爷那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三少爷不一般了,配着三少爷的郎君,那也不是凡人的。”

    “对对,三少爷文曲星我也听说过。”

    众人一想,便都围着去齐家等收成下来。

    岑越看大家好奇,便让曹罗组织人,去地里。齐村村长说稍等会,等乡长来,后来是整个乡里乡亲都到了齐家地头,都盼着。

    乡长让九个村各出个庄稼好手,“不要年轻后生,要老把式。”

    怕年轻后生手下没个轻重,要是伤了麦穗麦子。各村听了,皆是点头,此刻能下田割麦子的那都是有辈分的,年纪都在四十多岁。

    腰间别着镰刀,下田时还磨了磨,刀柄缠着麻绳,这样用的趁手吸汗,还有那绑麦垛的,往出运送的。

    大家有条不紊分工进行,根本不用岑越操心。

    岑越其实也等今年收成。

    老庄稼汉割了大半辈子麦地,倒是头一次这般的郑重仔细还有些紧张,不过下了田,一碰那麦秸秆,是不用多想,下手多轻多重就知道……

    不到一个时辰,两亩麦田割完了,都捆着装车,连着地里散落的麦穗都捡着一小筐,一起运到齐家门前,老规矩过称!

    这次由乡长出面的,只是请岑郎君齐少爷主持。岑越便说过称吧。乡长点了人,在众人瞩目下,开始过称。

    围观的乡亲拘着娃娃们,大气都不敢出,也没人说话喊叫。

    “一百斤。”

    “二百斤。”

    每喊一个数,大家心里都一跳,随着斤数多,大家是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来,纷纷说:“真神了。”

    “是多的,真多了。”

    后来算下来,两亩田一共出了七百三十斤左右,算下来,一亩田三百六十五斤,岑越觉得少了,不如之前冬小麦,那次出了四百二三斤左右。这还是湿麦子,还没晒,要是晒干了,再减二十斤左右重量,那就是三百二三十斤。

    不够多的。岑越在心里想哪里出了问题,看来时下本地的麦种适合冬小麦种植,春小麦过夏,北方天气太干热了。

    但是乡亲们很高兴,三百六十五斤呢!

    这就是过去顺风顺水,老天爷赏饭也到不了这个数的。大家都乐呵呵的,那些亲自割麦子的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劳累了大半辈子,风吹日晒,脸上褶子深深的,可此时每条褶子都含着喜悦。

    再也没有比粮食好,还要高兴的事了。

    有人就说:“岑郎君,今年你家种子能卖吗?”

    “我要!我也要买。”

    “岑郎君成吗?”

    岑越说:“我们家的种子,各位看见了就这么些,而且今年才三百多斤,不如上次,我想的是今年冬再继续试验试验,这次种的多……”

    他有经验和预感,来年肯定成的。

    原以为乡亲们可能会不满——肯定是有牢骚声,嘀咕一两句岑郎君是不是不想卖他们云云,但这话坐不住,齐家家大业大,人家不靠地里种粮食赚钱的,骗他们作甚?要是真藏着掖着,也不会出动整个乡里,九村村长都出了面。

    那就是摆在台面上,以后肯定要卖他们的。

    齐少扉接了话:“这次种的是春小麦,种子不如上次,大家伙也看到了,比上次少了快一百斤。”

    众人一听,对啊,这春小麦种子要是到他们手,冬日里种,万一不是一个季节的种子,没准收成更少了。

    当即众人安静下来,乡长开口:“地里庄稼是大事,没弄好,一年收成赔进去,报粮税你们怎么交?一家到头满屋的嘴拿啥糊?都去喝西北风不成?”

    “咱们种了大半辈子庄稼,都说是老把式的,可谁有岑郎君本事,能让庄稼收成提这么高?这事,我看咱们也是外行人,既然是门道外的,那就听岑郎君的。”

    乡长说完,是含着泪望着岑郎君。岑越便知道,老乡长还有话,果然对方说:“岑郎君大善,想着乡里百姓,您忙地里忙不过来,九村别的缺,种庄稼的好手不缺,您这次冬日种的多了,人手不够,不如点了各村的老手,您让干啥便干啥,绝不敢糊弄,听您的吩咐,就是那麦田,我没旁的本事,岑郎君惦记着乡亲肚子吃不吃得饱,我在这儿做了主,开荒的地儿您也不用买,要是做什么实验改种子,您尽管多种。”

    岑越听完,只心道一声‘老狐狸’,但不是贬的,老乡长一大把岁数了,是替乡亲操心,这番话也是安乡亲的心,把这种子的事成了全乡的大事——

    不过他看着乡长一把年岁,一口一个‘您’字,说的做的,那都是真为了乡民,此刻更是露出几分忐忑来,怕他不答应。

    岑越一笑,老乡长眼底松了些。

    “成。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缺下田的人手。”

    乡长眼眶含泪却笑开了,说好好,“您放心,这是您的功劳,乡里都瞧见的,这种子就是岑氏种子。”

    岑越其实不在意这个。

    乡长说完,转头虎着脸,沉声跟九村说:“大家伙都听见了?要记得恩情,不管来年岑郎君这岑氏种子成没成功,都得记着好,不许嘀咕背地里说什么烂话,让我听见了,那就请了乡法。”

    九村村长应了。

    “成,现在各村点人,点了人手听着岑郎君调度种麦子。”

    岑越适时开口:“这般吧,日后若真是成功了,麦种给各村帮忙的庄稼汉免费送二十斤,其他的按照市价低二成卖。”这也算是福利了。

    他也不为了挣钱,给乡民先一个优惠,但不能都不要钱。

    打个八折正好。

    这下乡民热闹了,各个是举手说我、我,可你光举手不顶事,开荒累人,要既要一把力气听话的,还要种地种的好的,这事回去各村自己安排了。

    岑越本来想着多种五六亩田,现在看十亩起步了。

    也好。

    秋日里地里的玉米收成完后,耕田上肥,原先的荒地,是精壮的汉子轮着锄头,干的热火朝天,谁也不叫苦。

    人家是没想着吃齐家的饭——这事自愿的,也想着免费先得二十斤麦种,可没想到齐家给管了饭,都是粗粮馒头,猪油炒的菜里头放着肉片,管饱。

    十一月多,荒地开垦好了,过去十多天,还沤了肥,麦秸秆烧成了草木灰,跟着动物的粪便——他家车队多,骡子马能攒一大堆,稀释后晾晒发酵,还有空间泉水,这般做的肥料。

    岑越是教,各村出了十位,这就九十人了,人多,但都听安排,岑越说了还亲自手把手教了遍,曹罗也在旁学着,果不其然,这些汉子是干活出力气不会躲懒,但脑子里有的记不住事。

    后来曹罗一遍遍的教。

    肥上过,那也不能立即种,得晾一晾。

    那九十个庄稼汉,每每回到各村,都被围着问今日做什么了,听说是上肥,有人问啥东西,一听是粪,便笑说这上粪他们知道,没啥稀罕的。

    “岑郎君的上肥跟咱们上粪不一样,那道道的工序,要稀——”

    “稀咱知道,粪全上了,麦子要烧死的。”

    “还要混着草木灰,麦秸秆烧的灰,要沤,要什么酵,哦哦发酵,要发酵,上完了还要晾一晾……”

    那确实是门道多,细致的嘞。

    桃花乡里火热朝天的全围着种田说事,而外头都快翻天了——

    真应了岑越先前说的,‘越是顺越怕临了有什么大变故’,可不是大变故吗,盛都流传出来的消息,摄政王遇刺中毒了。

    危在旦夕啊。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75:乡长虽然心眼多了些,但还知道功劳都是越越的,谁都抢不走!岑氏麦种好哇!其实也可以岑越麦种,越越麦种,越越大丰收麦种、越越最棒大丰收麦种……

    第132章 北安伯132

    盛都,摄政王府。

    “王爷。”温如生进了王爷寝室,候在外间见礼,“下毒案,幕后主谋已经审出来了。”

    摄政王让子同进来说话。温如生应是,进去后,只见王爷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唇有些泛青,即便是只沾了丁点,可那是剧毒,尽管催吐及时,还是伤到了。

    “王爷身体如何了?”

    “无碍,死不了。”摄政王简短说。

    温如生便不多话,将折子递了过去,此事倒也不算冤枉第五一族太后一脉,谁让太后真动了这般心思,愚蠢至极。

    可招虽是蠢,要是摄政王真的因此殒命了,那便是高招。

    可惜……

    摄政王乃是天命。

    “将此事放出去,还有先前太后谋害我那侄儿一事,一并放出。”摄政王道。

    温如生应是。只不过简短处理完事情,温如生看出摄政王脸色不好,旁边随从伺候,只见摄政王咳了血出来。

    “王爷,您先顾全养好身体吧。”

    摄政王攥着染血的巾帕,声音冷冷的,说:“临门一脚的事,本王即便是死,也要这天下成了大华。你自且去。”

    “是。”温如生应了言,低头行礼便匆匆离开。

    自温如生走后,有密探进来,随从见状也退到了门外。密探是摄政王养的探子,探子见礼后直接说:“王爷,齐少扉岑越夫夫二人自七月中从北雁郡城回桃花乡……”

    一月时,传闻中心的齐探花一家离盛都,摄政王是放了手,允许离开,但怎么可能就这么不管了。若是齐少扉临了反水,或是再说些旁的呢。

    摄政王派着密探监视,有什么消息便传回来。

    后来得知齐少扉在北雁郡城与秦唐二府有走动,不过是给唐夫人看病,说一些旁的话,盛都的事情,也说得表面流传那般。

    再后来便是七月时,说什么无缘官途便不做官几分傲骨……

    摄政王后来看探子传回的密信,只是晒然一笑,什么傲骨,不就是躲懒,想跟他夫郎亲近懒得做官。

    这人不堪大用,倒也无碍。

    而今密探继续汇报之后几个月的事,什么认了干亲,小孩子办了宴等——

    “等等,岑氏麦种?”摄政王看了过去。

    密探便知,王爷好奇这个,当即将信先递过去,口说:“今年十月十三日,桃花乡岑越种的春小麦收成时日到,全乡前往,乡长连着九村村长见证下,两亩地收成一共七百三十斤……”

    摄政王:“两亩地?”

    跟长文帝不知人间疾苦不同,摄政王对百姓地里收成、田税,老百姓吃喝用度,鸡蛋几钱都是知晓的。此时一听密探说的数字,便挑了下眉,先是不信。

    怕是谎报。

    两亩田怎么可能七百三十斤,麦子是北方的,一亩田报上的田税如何,他清楚,风调雨顺下收成也就二百二三。

    “王爷,千真万确,听乡长言,前年时,岑越还种出过一亩地四百斤的收成。如今桃花乡乡民听岑越指挥,忙着做改良麦种。”

    “四百多斤这事,属下不知,不知是否谎报。”

    密探倒是有一说一,三百多斤的粮产他当时在的。

    摄政王听完,眉头是紧皱带着不信又有几分相信,“齐少扉岑越旁的事先不用管,只要他们不胡言乱语即可,你专心去看麦种的事情,确认后速速回报。”

    密探当即应上,便离去。

    屋里静谧,摄政王喉头腥甜,知道是有血,但硬生生的忍了痒意,并未咳出来。

    “若是成真……”

    那便是给他登基路上,又顺了顺。

    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自是有几分本事的,没什么比他登基,有人献上改良麦种,天下百姓能吃饱,过丰盛日子,这样的证据更有力了。

    他们华氏一族,才是民心所向。

    长文二十四年,这个年,盛都百姓惶惶,城中皇城内更是透着几分肃穆冷冽,第五一族毒害摄政王,各府大门紧闭,今年的冬日竟零星飘起了雪花,乌云积压,天昏昏暗暗的。

    “要变天了……”有人望着天,喃喃自语。

    曾经拥正统一派,早早心灰意冷没了志气,众人皆知,不过是时日的问题。圣上昏庸无能无德,竟是天阉没有子嗣,太后第五一族心思歹毒……

    “年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探花书童命案,谁能想来,能掀起这般大的风浪,改朝换代啊。”

    “大盛……大盛要没了。”

    “不知季府中的季太傅,现下又是何种心情。”

    季广恩早在年中时,便察觉到事情脱离了他的想法,他原以为不过是小小的案子,圣上偏他信他,那探花郎齐少扉回了乡下,此事便就这样结案了。

    谁成想……

    “等摄政王登基,圣上退位,就是清算我的时候,是生是死——”季广恩说到‘生’是目光惧意,惨然笑声,“我不死,何以平天下读书人怨愤。”

    “老夫一身的名声,毁尽。”

    悬挂在脖颈上的刀,迟迟不落,但季府人皆知迟早会掉落,这才是最恐惧的,季府人心惶惶,底下下人也心不在焉,唯恐被牵累,是能走的皆走了,不能走的卖身到季府,那便夜里恨得咬牙切齿,而后呜呜哭泣,像是有鬼一般。

    杨府更甚,杨淙不过是个五品的侍郎,今年年中后,便是被同僚排挤,后尚书更是夺了他职务,说他抱恙该回府养病了。

    那时候杨淙气愤,他何时生病的?

    上峰却不怕他,冷冷淡淡说:“杨侍郎心浮气躁,本官也是为你好,你若是不服,大可以给你那岳父告状,让季太傅在圣上面前参我一本,好夺了本官尚书位置。”

    那时候盛都诛季广恩愈演愈烈,即便是季广恩都有些冷若寒蝉,躲在府中不出门,怕引火烧上身,怎么可能再为了这个女婿奔波面圣呢。

    杨淙被夺了公职,回府养病。杨夫人是以泪洗面,见相公借酒浇愁,心里难受,想着回府再求求父亲,结果便被母亲掌掴了。

    “你睁开眼看看,你父亲的名声被谁连累的?杨淙既是杀了人,早该伏法,如今还来求?你是想看全家替杨淙赔命吗?”

    杨夫人眼泪涟涟,不知为何就成这般境地了。

    相公他也是不小心,失手的……

    杨夫人回到府中后,脸上巴掌印还在,脸颊涨红,她还怕相公担忧,想着躲一躲,结果杨淙迎了上去问如何,杨夫人摇摇头,杨淙便大笑三声,压根没问夫人脸上的伤。

    之后杨淙在府中借酒消愁,整日流连姨娘妾室院子,有时放纵大哭几场,嘴里念叨我恨我恨,我又不是故意的,老天爷为何如此对我云云。

    如此纵情买醉几个月,到了年底时,杨淙已经成了烂醉如泥的醉鬼,还曾动手打过夫人和妾室,最后喃喃:“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错了,我后悔了,那时候我嫉妒你,谁都捧着你,你那般聪明,为何不是我不是我……”

    “你不死,你告发了我怎么办,你死吧去死吧。”

    杨淙已疯癫状。···

    十二月底,最后一日,长文帝上朝,颁布了罪己诏,列了十大条罪状,不配为皇帝,退位,求万民安泰,顺应天命。

    朝中百官皆跪拜领旨——竟是无一人阻拦圣上莫要退位。

    圣位空虚,长文帝又无子嗣,朝中纷乱,便有人起意,请摄政王顺应天命,登基为皇。文武百官在摄政王府前跪求了三日,摄政王才答应,为天下万民应的。

    长文二十四年,长文帝退位,翌年元月摄政王华景登基为皇,改国号为大华,年号天丰。天丰元年,圣上登基,大赦天下百姓,免粮税两年。

    百姓三呼万岁,呼声震天。

    天丰帝仁厚,封前朝皇帝侄子为顺王,定居盛都。

    大赦之后,便是肃清前朝旧臣旧账了,其中第一件便是替探花郎齐少扉查清命案,圣上雷霆之势,罪证确凿后,抄家季太傅季广恩府邸,季广恩与其女婿杨淙,斩立决。

    其府邸家产抄没充公——有件可笑的事,长文帝被封成顺王,因还未有府邸,便在行宫居住,而新王府府邸,便是抄家之后的季府。

    季府规格小,不是王府的规制和地段,新帝让改,只是说加快,早早让顺王住进去。底下人一听便知圣上意思,糊弄过去,可见圣上对这位顺王,并不是很看重。

    而季府原女眷家属等人,皆返回原籍,三代不能科举。

    百姓听了,便是感叹一句:“新帝真是仁厚。”

    “可不是嘛。”

    杨淙与季广恩被斩当日,盛都过年都没那般热闹,百姓夹道,着书生袍的尤其多,人犯车马路过,众人皆拍手叫好,更甚拿着烂菜叶砸到两人身上。

    “好!”

    “死的该!”

    “可惜齐兄看不到如此盛景。”

    “可惜了探花郎一身文采,却因尔等贼人害的回归故里,无心官场了,可惜可惜啊。”

    ……

    改朝换代这事,从盛都哪怕是快马加鞭,消息到桃花乡那都是三月初的事了。

    桃花乡正在种草莓,今年气候好,去年过年下了好几场大雪,却没到雪灾的地步,齐家炕烧的旺盛,去年冬日给长山郡送货,二苗去不了,寇长峰带的车队去的。

    二苗老是不放心,觉得自家男人不成——

    然后就没然后了。

    寇长峰走时,岑越接了二苗和弯刀到他们家,就住在他那院子上,连着二苗院子的娇杏嫂子、林婶子也一并过来了,别的不说,圆月特别高兴。

    那会弯刀会说话——咿咿呀呀的。

    岑越是听不明白,但圆月‘听得懂’,无障碍和弯刀交流完,弯刀那会会爬了,在炕上爬的特别快,圆月就在后头追,还护着弯刀不要掉下去,扑棱着胳膊咿咿呀呀比划。

    先前岑越和齐少扉讨论过,圆月三岁以后试着单住,本来还愁‘戒断’问题,现如今圆月和弯刀睡一个炕间,自然有青丝小菊看着。

    圆月就睡得很好,没什么不舍俩爹的。

    岑越:……“我是不是满脸写着复杂?”

    “他离三岁也没两个月了,不用复杂的越越,你还有我嘛~”

    岑越听到大崽尾音上扬了。倒不是他舍不得崽,就是有点点不习惯——好吧,看来要戒断的人是他了。

    姜二苗是很高兴来这儿住,本来因为不能去长山郡走货还有点不习惯失落,现在每天在这儿,也不用他看孩子——看孩子的人多,加上有圆月在,俩个钻一处玩,弯刀也不粘他了。

    多好啊。

    每日都吃吃喝喝的。

    过年前邹长青梅香回府县。刘妈妈今年没去舟山府县,一是刘妈妈年关底的时候有点发寒,二则是去年在盛都,牛师傅也没回去过年,岑越便今年提早给大家放了。

    吴掌柜梅婶带着梨头杏仁回去了,走的时候称心还舍不得,抱着杏仁,跟梅婶说:“梅奶奶,明年还来吧?”

    “来的。”梅婶笑说。梨头病快好了,日子有了盼头,听三少爷说,明年再治一年就差不离了。

    杏仁可高兴了,抱着五小姐,说明年她还来。

    新的一年,老样子吃吃喝喝的便不说了,因为去年开荒十亩田,种了十亩的改良种,虽然还没到收成日,但整个桃花乡都处在一种积极向上,期盼着来年的劲头上。

    王掌柜来拜年,发了红包年礼后,王掌柜说了吉利话,便要下去了。

    “今年就没说说镇上的事吗?”岑越留下闲聊。

    王掌柜笑呵呵的说:“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没提。”

    除了去年一家子在盛都,往年王掌柜都要说说镇上齐家的笑话,今年却不提,还要含糊过去,岑越一想便知道,肯定是杜氏觉得他们落魄笑话来的。

    “另一间平安药堂怎么样?”

    王掌柜此时便说:“我打听过了,现如今每年盈利不过四五十两银子,杜氏也学聪明了,银子攥在手心里,再加上先前在杜村买的田,也是勉强过日子,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看来杜氏是不会卖药堂了。

    就像岑越猜的那般,齐少修之前和他娘闹过几次,还动手让人打了杜六,那段日子杜氏是焦头烂额,加上铺子换了几个掌柜的都不行,是一路往下的下坡路。

    那时候杜氏确实起过卖铺子打算。

    后来这不是撑了过去。

    桃花乡齐家果子买卖生意好的时候,杜氏每日听张婆子说镇上卖果子一会会就卖完了,一大车,多少多少钱的时候,杜氏那是五脏六腑的抓心挠肺嫉妒恨。

    到了前年,齐少扉上盛都考试,那更是酸溜溜的,每日跟老天爷嘀咕让齐少扉出事,定要落榜,最好死在外头云云。之后是变着法子打听,齐少扉考的如何。

    反正杜氏心里便是:她儿子不成,那齐少扉也不许成。

    后来是杜六跑着腿给他姐姐传消息,杜氏一听齐少扉中了探花,两眼一黑,直念叨完了完了,却不想杜六紧跟着笑嘻嘻说:“他中了探花也做不了官,就没当官的命,得罪了皇帝老爷。”

    “怎么回事?你咋刚不仔细说!”杜氏立刻从昏厥中惊醒,高兴起来。

    杜六把听来的添油加醋一通的说——

    今年镇上齐家杜氏和齐少修那也是高高兴兴,过大年,还炸了几串鞭炮,铺子买卖盈利少也不觉得如何,反正娘俩是都高兴。

    “该!”

    杜氏带着张婆子还去了王掌柜的平安堂,话里话外是唏嘘,“王掌柜的,你是跟着少扉的,我听说少扉中了探花了,这事你知道吗?”

    王掌柜阅人无数,杜氏跑到他跟前,起个话头就知道要说什么——肯定不是同情可怜三少爷来的,而是看三少爷笑话的。

    “知道,三少爷文曲星下凡,是神童,得了探花郎,那是一等一的好,齐家也就出了三少爷光耀门楣争气,要是靠弟弟,那还不知道祖坟什么时候冒烟了。”

    杜氏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这不就是说她家少修没出去,不是读书这个料子。杜氏气完想要破口大骂,但想到齐少扉就是中了探花也做不了官,当即是神气,说:“少修年纪小,他有他的福气,没准之后少修做了官,少扉啊,这辈子可就断送了。”

    “我要是老爷,非得棺材里闭不上眼,听说少扉得罪了圣上,做不了官还好,要是牵累下来——”

    王掌柜皮笑肉不笑打断说:“都是姓齐,要是牵累下来,三少爷也有四少爷这个好弟弟陪着一道葬送前程,您说是不是杜奶奶?”

    杜氏最后还是破口大骂了,被王掌柜让伙计扫了出去。

    青牛镇齐家这事百姓都知晓,杜氏骂她的,百姓听了指指点点看杜氏热闹,这继母忒心狠了,哪里是来关心三少爷的,这是看笑话落井下石来的,难怪王掌柜赶人出去。

    杜氏便灰溜溜的走了,回去关了门在自家狠狠骂了一通,只说该,齐少扉活该,即便是再聪明再神童又能怎么样?一个芝麻官那都是捞不上。

    今年是杜氏的好年,可高兴了。

    王掌柜这些话自然不能说给郎君听,以前他们看杜氏笑话,他能捡一二说一说,虽然郎君也不爱听太多。但现如今即便是三少爷做不了官,那桃花乡的齐家,也是正主,也是比杜氏和齐少修强百倍的。

    “……辛苦王掌柜了,她要是闹赶走就好了,不在意这些。”岑越说。

    王掌柜忙道:“我分内的事,郎君放心吧。”

    今年天气好,十五那天乡里重新热闹了一把,是敲锣打鼓,求老天新年光景好——乡民们没说出来,其实都在心里祈求,岑郎君的岑氏麦种一定要收成好。

    不说四百,三百也是成的。

    刚出年,寇长峰便回来了,直奔齐家,接二苗和弯刀的。姜二苗说:“先不回,让林婶和娇杏嫂子先过去收拾收拾,再回去,你先洗了澡吃个饭——路上平不平安,你咋样?”

    “我全须全尾啥都没少,平安的,货送到钱收了。”

    “你没事就好。”姜二苗说完,怪不好意思的,便嘴硬说:“你呆呆的也不会跟人打交道,没我跟你去我不放心。”

    寇长峰那么大的个子,就笑的‘呆呆’的,说明年一起。

    弯刀要离开齐家也没不舍,跟着俩爹,是走哪好像都行,不认生的娃,反倒是圆月舍不得,抱着弯刀哼哼唧唧:“刀刀,哥哥在这里呀,你走了,哥哥想你呀。”

    “咿咿呀呀~”

    “造造啦,明天哥哥去看你。”圆月点着小脑袋说。

    齐少扉凑过去,跟越越嘀咕:“他这就知道了?弯刀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不会咿咿呀呀婴儿语。”岑越一本正经说。

    齐少扉:“……越越你偏心。”

    岑越便搓阿扉脸颊,齐少扉高兴了。

    出了年,下了几场雨,混着过年时的积雪,路上泥泞不好走,岑越当时感叹了句:“要是有水泥路就好了。”自从坦诚空间后,他在大崽跟前说话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齐少扉听越越说过那个时空的事情。越越说政府很好,修路好,上学好。曾也感叹,幸好越越生在那个时候。

    若是到如今,父母离世,还是小孩子,要受更多的苦楚。

    地上泥泞虽是难走,但乡里庄稼人很高兴,雨水充足又滋润,好年景啊。一直到二月中,天气晴朗几日,地上也晒干了,出行方便些。

    吴掌柜梅婶带着孙儿孙女来了。

    三月初时,那日天晴,齐家果园种草莓,便听有人说:“衙役下来了。”

    “衙役来干甚?”

    “还没到粮食下来的时候啊。”

    奇了怪了。

    乡里人是一边嘀咕好奇,一边不敢上前打听,三三俩俩扎着堆,都守在了齐家去年种的十亩冬小麦那儿,甭管什么衙役不衙役,现在九村庄稼汉村长乡长心思都放在这儿。

    乡长自然是要前往接待衙役的。

    衙役拿着铜锣,咚咚咚敲响,引得乡里百姓围观。衙役大喊:“大盛长文帝退位,现如今国号大华,年号天丰,今天丰元年,新币未下来,旧币可用,免百姓粮税两年……”

    乡长一听,当即跪下,对着南边叩头,大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乡民随之。

    衙役骑着马从乡头报到乡尾。乡长请了衙役吃饭歇息,第二日衙役便动身去桃源乡了。

    齐

    岑越震惊:“这么快?竟是顺顺当当没出岔子?”他这会还不知道摄政王年前时中毒案。

    “做皇帝嘛,可能越快越好。”齐少扉道。

    岑越也就震惊一二,完了好像没什么说的——跟他们关系不大,日历从长文换成了天丰,国号变更就变更,他们还是如此过日子。

    “不过新帝——天丰帝免了两年粮税还挺好的。”

    齐少扉点点头,“不管什么道理,百姓日子能好两年。”

    家中有余粮心里才不慌。

    三月时,圆月三岁一个月,齐少扉说该给圆月启蒙了,他打算自己教——“把称心,还有家里那几个小的都拘着过来,一块启蒙算了。”

    称心本来找圆圆玩的,听到三哥说这话,当即是溜得飞快,马上要念书习字了,她得赶紧再玩几日,圆圆姑姑对不住你,跟你玩不痛快,姑姑找杏仁去玩了!

    “不急,先布置布置,做了学堂样。”岑越说完,“好像看到称心背影了,怎么还没进来就走了?”

    齐少扉便笑了下,说:“小滑头肯定是听见了。”

    “那她肯定不知道,我说布置学堂这事。”

    “越越就是给胖崽拖延时间。”

    岑越一本正经否认:“也没有,就是学习要有学习的地儿,还有教材啊笔墨纸砚什么的也要准备了。”其实现在启蒙科举路太苦了,即便是像阿扉这样神童,小时候阿娘抓的也很紧。

    光看午睡睡硬榻就知道了。

    齐少扉知道越越心里如何想,一看胖崽无忧无虑不知苦楚的抱着布偶要出门找刀刀玩,心里哼哼想,现如今让你快乐快乐几日,再晚便是下半年明年了。

    到时候寒冬酷暑,闻鸡起舞!

    今年草莓种的早,五月中时第一批就有些下来了,不过岑越说不急,他知道乡亲们都等着田地收成,现如今草莓都是送一批,剩下的是草莓周边,草莓酱、草莓皂。

    今年等六月时送草莓。

    原十亩的荒田,现如今黄灿灿的麦穗沉甸甸的压弯了麦秆,庄稼汉们每日都要到田头看了几次,不看一眼,回去都吃不下饭,看完了便笑眯眯的,脸上褶子都是笑。

    “我种了大半辈子麦子,这肯定错不了,不会看茬的。”

    “我看啊,今年不说四百斤,三百多斤指定有。”

    “这么多麦种,乡里肯定够大家伙了,都把银钱准备好了,到时候排队去齐家买种子。”

    “今明两年不收粮税,要是再有这等好种子,岂不是两年就能解了家里愁……”

    或是盖屋或是给娃娃娶妻,两年光景怎么样都能缓过来的,到时候家家户户有余钱,心里不慌,有底气了。

    乡长这几日天天往齐家跑,问岑郎君,何日收成?

    他们虽是庄稼好手,可在岑氏麦种这块,那都是听着岑郎君做主的。

    岑越望着天,这日便开口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

    乡长一怔而后高兴起来,笑呵呵的说:“好啊,我去喊人。”

    桃花乡岑氏麦种收成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77:胖崽胖嘟嘟,算了先放他半年玩【好父亲.jpg

    第133章 北安伯133

    麦地里是黄灿灿的麦子,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桃花乡全乡人能来的都来了,壮丁们腰间挎着镰刀,脚下的草鞋扎的紧实,皮肤在阳光下晒得跟麦子一个颜色。

    乡长站在田头,先看岑郎君,请岑郎君发话。

    “那就收吧。”岑越道。

    乡长听完笑的露出豁牙来,年迈的嗓子却很是洪亮喊开割。庄稼汉听了指挥,下了田,从田头沿着田垄往后,只听镰刀唰唰的声,前头人割,后头有熟练的将麦子扎成捆,有往外运的,还有捡麦穗的。

    一道道工序下来,大家伙是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

    齐家人、姜家人都在,连着外来的车夫都在一旁候着,等着消息,今日是桃花乡的大日子,对车夫们来说也是大日子。

    岑老板大善,琢磨出这样的麦种,赵立善交朋友,性格圆滑周道,他从未告诉岑老板,最早第二年时,有商贾背地里找他,给他出更高的车价,让他联络车夫不去齐家,后来说晚一些时候。

    齐家是种果子卖果子,每年都是抢季节的,要是晚一两个月,那果子不得烂地上——这商贾打的什么算盘,赵立怎么能瞧不出。

    是嫉妒齐家果园买卖好,心黑的,竞争不过,就想背地里下黑手搞破坏。

    可对方给的钱实在是多。赵立那会其实心动了一二,可后来还是定住了神,一是对方一次性买卖,银钱是多,但岑老板为人好出手大方,对他们车夫几分尊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二就是次年时,赵立知道岑老板种出了一亩田四百三十斤的种子。那时候就铁了心,跟着岑老板了。

    他是跑货的车夫,那是家里实在是穷苦,上有老下有小,十几张嘴都等着他糊口,种田地要饿死人的,他才走南闯北跑车,可要是岑老板种子能出四百斤粮食——

    赵立是想起来眼眶都要红,这种子真成了能养活好多人,不会再饿死人了。

    跟赵立一般的车夫,谁家中没些穷苦经,要真是家底殷实也不会出来跑车,跑车赚的是辛苦血汗钱,要是出远门拉货送货,有时候也危险,所以车夫都是三三两两结伴的。

    也就是这些年跟着岑老板后,日子好过了,拉零散活卖力气,赚不了多少也攒不住的。

    日头大盛。

    地里速度丝毫没减慢,田头,乡长连着九位村长,指挥着人、车,把装好的麦子往齐家拉,还让人看好了,车夫是齐家的,总之两边都宝贝着一车车的麦子。

    年幼的圆月站了会有些累,还晒得小脸皱巴巴,可他好像天生就懂什么,望着田头里忙活的身影,拉了拉阿爹的衣袖。

    岑越以为崽太晒了,低头说:“你和爹先回”

    “圆圆不热。”圆月摇摇头,他想留在这儿跟阿爹和爹一起。

    圆月皮肤白皙随着齐少扉,此时热的白里透红,岑越一把抱着儿子,亲昵带着笑意说:“今日是大丰收,好日子,圆圆不能晒中暑了。”

    “让姨娘带着你和弯刀回屋歇会好不好?”

    圆月有些心动,瞅弯刀。弯刀在寇长峰臂膀上,两手扒着他爹的脑袋,是坐的高看得远。岑越一瞧,跟二苗说:“都先回,小孩子皮肤嫩,哪能这么晒。”

    “我给他戴了纱帽。”姜二苗说完一看,他家弯刀脑袋上的帽子正拿在手上,往长峰脑袋上戴。

    姜二苗顿时没了脾气,不知道说哪个。

    成吧,先回。

    回院子里有解暑的绿豆汤,岑越让灶屋没停,这个是不间断的供应,家里门口,也要送田头去,此刻喝了绿豆汤,吃过草莓,小孩子们晒的蔫吧,吃草莓时胃口大开,吃完了草莓,又有些饿了。

    圆月喊着阿爹次次。齐少扉瞥了眼崽的脸蛋,心想是这般吃胖的。

    灶屋里背着牛乳点心,还有鸡丝黄瓜拌的凉面,一起又用了一些,岑越不放心——其实准确说是记挂好奇产量,因此匆匆吃完了坐不住。

    后来小孩子吃饱犯困,全交给底下人照看。

    大人们出了门,齐家门口是夯实的一大块地,此刻整整齐齐扎着麦子捆,一车车的货源源不断送来,等到了傍晚三点左右,十亩的麦田收完了。

    岑越找人了馒头,还备着肉丁炒酱菜,夹在馒头吃,旁边绿豆汤免费喝,这是临时定的,好在赵婶对这样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很快就把人手捋起来。

    “吃过饭,填一填肚子,再过称吧。”岑越跟乡长说。

    乡长望着地上成片的麦子山,那是心绪激动,一门心思想早早过称,很是好奇。其他下田干了大半天的庄稼汉,那是轮着来,也顾不上喝水,此刻汗水晒得亮晶晶的,嘴皮子干,要不是岑郎君说吃饭,真想不起来这茬。

    肚子竟然不饿。有人想。

    “都是馍馍,快速垫吧两口,不急吃个饭功夫。”岑越继续道。

    乡长知道岑郎君好意,当即点点头,“那按着岑郎君意思来,只是不好意思,哪里白吃你家馒头——”转头就喊:“今个出力下地的去吃饭,吃完了一会过称,都不许抢,仔细些。”

    庄稼汉排队去领馒头,一人两个。齐家的丫头来帮忙,是给馒头加好了酱菜肉丁,一竹筒绿豆汤,庄稼汉子接了馒头水筒,离着麦子垛远一些,三两下先解决了。

    若是以前,有不要钱的馒头肉菜吃,乡长发话不许人白占便宜,总要有人嘀咕不满几句,或是下苦力的汉子那两个馒头能够?不得吃个七八个。

    可今日没人说这些闲话,计较在意这馒头肉丁什么的,两个馒头下了肚,一竹筒绿豆汤喝了,人精神许多。

    乡长是半点馒头都没吃,只喝了绿豆汤沾了沾湿唇,因为年岁大,眼睛深陷,褶皱布满周围,平日里双眼也浑浊,可今日是干瘦的老头,双目精光熠熠。

    “都吃完了,那就过称?”

    岑越知道大家都迫不及待,点头:“过称!”

    称早备好了,吴掌柜坐在桌前,手拿算盘。乡长带着村长指挥后生,全乡没一个刺头敢这个时候捣乱,一人过称报数,吴掌柜记在纸上,算盘珠子没个停歇。

    从下午三点半左右开始的,到了天茫茫黑,众人是越忙活越是精神,天黑了,那就点火把,早早都备好了,岑越后来回去吃饭,他是扛不住了,跟阿扉说:“我看就别打断了。”

    齐少扉点头说:“你没看乡长连着村长眼底都冒着火光,这会打断说要吃饭,我看乡长是什么都吃不下。”

    虽是玩笑话,不过现在外头也差不离了。

    大家跟那狼崽子一样,随着斤数报着,心头很是火热,哪里顾得上吃饭,已经忘我境界了。

    他们是匆匆吃了饭,也坐不住。孩子们也结伴,到了门前看热闹,有丫头护着,不过看了会可能觉得无聊,却也不离开——人多火把亮的跟白日一样,热闹啊。

    于是称心是娃娃头,带着一串孩子在轿厅玩。

    两姨娘干脆让把竹榻搬了过来,圆月和弯刀趴在上头,夜里是天气凉爽,还点了驱蚊虫的,玩了一会弯刀先睡了,圆月便也挨着睡了过去。

    醒来了,外头还是通亮,圆月揉着眼睛喊阿爹。程姨娘满面的笑意,抱着圆月问:“你阿爹在外头,圆圆是不是饿了?”

    圆月不饿,圆月要阿爹。

    程姨娘便给圆月穿了鞋子,领到门外。外头数十个火把,夜和白昼一般,随着一汉子说:“岑郎君,乡长,全部称完了。”

    “阿爹。”圆月声响起。

    齐少扉一把先抱着崽,说:“你阿爹在忙,等会。”这么关键的时候。

    “吴掌柜,多少?”岑越问。

    吴掌柜算盘珠子没停,分批记下数,此时噼里啪啦算总账,“……郎君,统共五千三百一十斤。”

    站了几乎一天的乡民们哗然,是干的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唇,“多少?”、“你听清了吗?”、“我是不是听岔了,这在都五千多……”、“那是十亩田的数。”、“那一亩田多少?”

    “一亩田均下来五百三十一斤。”吴掌柜道。

    乡长信的,此时双目含泪,一双手激动地颤抖,久久未能说话,他望着满满的麦子山,露出了如孩童一般的笑。

    好啊,五百多斤,老天爷啊,你是可怜我们庄稼汉子,终于开了眼,派了这般的人物来琢磨种子。

    “岑郎君,受我一跪。”乡长颤颤巍巍的下跪。

    一辈子的庄稼汉,地里刨食,一年到头光景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大多时候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不敢多吃,不敢吃细粮,省一口给娃娃吃,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可如今往后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啊。

    乡长没见过大世面,没去过远路,在他看,地里收成那就是天大的事,而岑越琢磨出这般的种子,他替自己感激,替乡民感激,朴实的感激那便是下跪磕头了。

    岑越忙到乡长身边,拉着乡长起,起料其他村长见状也给他下跪,后来在火光熠熠下,围观的乡民皆跪下。岑越道:“种子是我琢磨出来的,那也是今年是个好光景年,老天爷开眼,咱们才有福气,快起吧。”

    后来这一幕,密探在人群中尽收眼底,但给新帝报信时,只字不提乡民纷纷向岑越下跪这事,只说了乡民感激,岑越言好年。

    天丰帝听闻后,看着传上来的数字,长久的舒了口气,大喜过望道:“朕便是天命所归,是真龙天子。”可能是情绪波动,天丰帝说完,便喉头痒,有些咳意。

    他的毒未清尽,为了安抚朝中,加上东渤国虎视眈眈,对外天丰帝一直传消息出去,老天庇护,他毒伤不碍事,已经清除的。

    “皇上保重龙体,可要传太医?”太监总管道。

    祥宝太监自是做不了大总管了,但此人手段有,天丰帝留着,转到了暗处‘养老’。

    天丰帝点了头,要秘传太医。

    桃花乡。

    麦子是还没晒干过的,也未去壳,肯定是压秤,可再压秤,那也是实打实的五百三十斤——

    “一一,你咋还把一给省了,那是五百三十一斤麦子。”男人躺在炕上,听音是急的,可脸上那笑,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媳妇便笑说:“好好,知道了,这不是粮食多了,诶呀可真是没想过,咋就有五百多斤,不对是五百三十一斤。”

    “岑郎君真是厉害,外头传说三少爷是文曲星下凡,我看岑郎君也是神人下凡,你说管麦子的神仙是哪位?”

    “这我咋知道,以后就按着岑郎君模样画去。”

    这日的桃花乡是家家户户不怕费油灯,就是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小子,今个摔了碗,大人们也不骂也不拧耳朵,还有胆子大的喊娘想吃肉,他娘也是笑嘻嘻的,要是往日准要拧他耳朵。

    “吃肉啊,等着,等明年了,咱们吃肉,吃一大锅的肉。”他娘许诺。

    家里就是以往刻薄省着的婆母,今个也不吭声,是笑呵呵说:“对咯,等明年。”

    都盼着日子过的快些。

    “还有买种子的,明个就去,别晚了。”

    “知道,我大早上天不亮就过去,齐家真是厚道,这样好的种子还买的比外头便宜。”

    “人家做生意买卖的不赚这个钱——说起来,难怪人家挣大钱盖大宅子,如今是服气了,真真的好人啊,自己日子过好了,还想着咱们刨食的。”

    “这话说的,先前没琢磨种子时,齐家就是好人,三少爷行医给抓药看病收钱都是意思意思,我听说在青牛镇上的药堂里,要是碰到光景不好的年,还给免费救治发药。”

    “齐家确实是不一般。”

    乡里夸完岑越夸齐家,夸完了齐家最后又回到了今日过称时,大家是说不完的话,兴奋的睡不着。

    “我一听数,真的吓了一大跳,最好那时候也就四百斤,咋今年这般的多。”

    “你瞅瞅,现在话都大了,还也就四百斤。”虽是这般打趣,但大家都带着笑。

    五百多斤啊,就是去了壳晒干了,那也有四百七八斤呢。

    今年光景是不错,过年时下了雪,开春的时候又有几场雨,真是好年。自然那也是岑郎君种子好。

    乡民们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是听见鸡叫第一声便拿了早早准备好的银钱,早饭也顾不得吃,便去齐家门口,结果一看,天还未亮,齐家大门前已经乌压压的都是人了。

    岑越昨日就跟曹罗交代过,让吴掌柜也顶一顶,限量卖种子,每户就十斤,多了没有——全乡九个村,小的村不到百户,大的有一百五十户,这样算下来,平均每户差不多只能分五斤。

    先前岑越答应了九十个壮汉,每人是二十斤,还有他哥嫂那儿、桃源乡那儿……

    如此算下来真的不够。

    还是乡长说,今年他家不买,九个村村长也不买,等来年收成。而岑越答应的二十斤,现在改为十斤,剩下的十斤等来年他家地里种出来再给。

    这样扣扣挤挤,每户人家就十斤,多了没有。

    岑越想着空间里还有剩的,回头再空间里再养一批出来。

    麦种还没处理干净,可乡民们实在是等不及,说拿回去他家自己处理,岑越让曹罗交代怎么弄——

    种的时候要过水。他家过的是空间泉水,不过岑越也试过过普通井水,效果大差不差——总之就是五百三十一斤和五百斤的区别吧。

    比以前的种子好太多。

    齐家门口白日里队伍就没停。李壮子家也想买种子,只是心里担忧,怕岑郎君不卖给他们,他娘说:“那就贵一些也行。”

    “你话说的轻巧,旁人买都便宜,凭啥咱们贵!”李壮子爹不答应,转头又埋怨儿子,“本来这好事,咱们不花银钱也能钻第一个的……”

    又是嘟嘟囔囔许久。

    李壮子早后悔死了,听了埋怨,最后没忍住脾气顶了他老子几句,气得李壮子爹揍儿子,只是推搡间,李壮子爹发现儿子长大了,还了手力气大了,他竟然没推搡过。

    这让李壮子爹又惊又有些恐惧来,指着儿子骂畜生不孝,竟敢对你爹我动手……

    这家人最后还是捧了银钱去买种子,齐家下人瞅着他们先没卖,留了句等着,进去问郎君了。李壮子娘是下意识本能想撒泼,后来想到齐家郎君手段,和现在的岑氏麦种,当即是忍了回去。

    后来卖是卖,就是市面价,要贵,半点都不便宜,而且只卖他们家五斤——旁人都十斤的。

    “爱卖不卖,卖给你家都是我们郎君大度。”

    “买买。”李壮子家最后还是咬牙买了下来。

    如此五天,乡里麦种的事是解决了。草莓生意不能拖了,岑越组了车队,让阿扉留着看圆月,他一人去送货——

    “胖崽有什么好看的。”齐少扉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不开心。

    圆月脸鼓鼓的,他想阿爹,才不要凑爹呢!

    “越越你看吧,他不要我的。”齐少扉理直气壮说。

    岑越:……

    其实齐少扉都知道,只是故意逗一逗胖崽,临别时不舍,说了许多话,岑越便带车出发了,再不走,这父子俩太粘人,他招架不住啊。

    岑越是五月底出发的,六月初到达,这次直接进了城,许多读书人闻音赶到,结果一看只有岑老板,齐探花真的没来,便信了之前岑老板所言。

    唉可惜齐探花大才。

    有人便痛快说:“岑老板,今年换了年景,听说奸臣季广恩同他的女婿,年初时就斩立决了。”

    “听说那日盛都百姓——哦不是,现在盛都改了,成华都,华都百姓拍手叫好,都说痛快,可惜咱们没看到。”

    “要是探花郎在那就好了,大仇得报,痛快。”

    读书人来报信的,还有百姓替他们高兴的。岑越好不容易下榻客栈,收拾了一顿,车里的新鲜草莓换了换,当日下午便去送货,在秦唐二府多留了些,尤其是秦府。

    秦钰的妹妹,惠妃娘娘,现如今不知……

    “顺王在华都有王府,我妹子如今还好。”秦钰说完沉默了一二,实在是昧不过良心,眉宇间带着几分怨气,没了半分世家公子翩然姿态,就差破口大骂了。

    “顺王以前时,第五一族为了巩固地位,对抗摄政王,招揽了不少氏族,全都嫁给了顺王。”

    因此顺王做皇帝时,尽管那方面不行,可太后不死心,是给当时还是皇帝的顺王妃嫔皇后贵妃都迎进了工。

    一后,一贵妃,四妃,八嫔。

    好在后头长文帝对男女房事没什么兴致,他提不起来劲儿,一门心思钻到木头上,爱干木活。现如今成了顺王,第五一族被新帝连根拔起,该诛的诛,该流放的流放,祖籍老家也抄了。

    大厦倾倒,轰塌什么都无了。

    顺王府如今就是曾经的四妃八嫔,皇后贵妃姓第五,难逃一劫。可顺王府狭小。

    “……季广恩原先的府邸,现在做王府,屁大的地方,我妹妹跟其他人挤在一处,这如何过日子?”

    秦钰说着说着火气便大了,而后反应过来道抱歉,“我不是冲岑老板发火的。”

    “我知。”岑越点点头,若是以前他不会开这个口,而今不一般,唐宵秦钰帮过他们的,此时便说:“以前时,因为秦小姐关系,你不能入仕,怕皇族忌惮秦家,可现如今不一样了。”

    “我自己想的,秦少爷听听就好,当今圣上没要了顺王性命,只除了第五氏,秦少爷若是想入仕做官,拿功绩换秦小姐后半生。”

    若是秦家不努力,秦小姐怕是只能在顺王府磋磨一辈子了。

    秦钰皱了皱眉,“我要是表了忠心,圣上不会忌惮吗?毕竟我妹子在顺王府,若是觉得我们还有二心……”

    “两个方向都能说,我觉得是掣肘,秦少爷将软肋递了过去,只想着护妹妹周全的。再说,还有唐少爷的事。”

    秦钰惊了下,而后倒是了然,岑老板不笨,再说齐清越知道了,岑老板肯定也知晓,想了许久,眉头松开,“我和唐宵不会有子嗣,秦唐二府在北雁郡城,一个是盘旋百年,一个手持兵权……”

    当今怕是会忌惮的,现在抽不出手,以后也会料理他们,将他们氏族势力割开打散,如今主动一些也好。

    岑越只是按他思路想说一说,见秦钰在思考,之后便不多话了,最终如何还是要看二人的。秦钰的大哥秦珏,他听阿扉说过,秦珏为人更正直清流了些,要颜面有风骨,心善且正直,文人气浓厚,阿扉原话是,做官怕是做不了太高掌实权的。

    摄政王党派时,打头的就是温如生,观温如生行事做派就知道摄政王喜欢什么下属了。

    齐少扉也做不了高官。

    秦钰比着他大哥,可能养的风流纨绔些,所以行事手段有时候还挺活的,不板板正正。

    他在这儿送草莓,卖果子,在北雁郡城多留了两日,便启程回了。

    七月时,樱桃下来,岑越休息了大半月继续送樱桃。

    齐少扉和圆月是父子俩两脸的不舍,哼哼唧唧的。岑越也不舍,这暑天晒得人能脱层皮,当即是感叹说:“要是有哪日,咱们桃花乡成了度假游览的田园采摘园,北雁郡城和府县的达官贵人慕名而来,亲自上门采摘买卖就好了。”

    省的他跑一趟。

    就跟他在现代的农家乐小馆子一样,城里人开车来的,吃了饭,有闲情逸致亲自下田摘草莓、摘樱桃——多好啊!

    本来樱桃草莓就是专供贵族的,再过几年,北雁郡城附近的樱桃树也该结果子了,到时候北雁郡城百姓们肯定也能吃到,不急的买一把樱桃,种子撒院子里,过几年也能结出来,到时候他们家樱桃生意肯定淡一些。

    这都几年后的事了,岑越畅享完后回归现实,“现在还得赚钱的,你们乖乖在家中。”

    七月最大的车队到北雁郡城卖货,樱桃、寒瓜各种周边。等七月中时,岑越带车队回时,华都一行护卫骑着马,背着信桶,打马出城,直奔北方去了。

    华都百姓瞧着躲避开来,“瞧着是皇城出来的。”

    “那些老爷腰间挂着牌子,都是圣上的人。”

    “刚瞧见了没?背上背着信桶,肯定是装着圣旨。”

    “不知道给谁的?”这话说的有些唏嘘,当今圣上是仁君,也没杀顺王,可手段也冷硬,赏也有,罚的更多。

    今年年初,圣上登基时,该赏的早赏完了。

    那这道圣旨就是罚的了?

    “也说不准。”

    护卫背着圣旨,日夜颠倒,只在驿站歇息换马继续赶路,原是一个多月的行程,愣是十二日到达了。

    那时候岑越带着车队才刚到乡上,车队安顿,他是洗了澡,圆月和大崽都紧巴巴围着他——

    “我在洗澡啊!”他还在澡间呢。

    齐少扉可怜巴巴:“越越,我只想给你洗澡的,真的。”

    “阿爹阿爹阿爹~”这只高兴的光会喊人了。

    岑越:“……好吧好吧。”

    本来他自己洗,那要快速,结果是一家三口磨磨唧唧洗了半天,终于从澡间出来,圆月和齐少扉两只衣裳都是水,刚打了个水仗嘛。

    门口曹罗江护院是疾步跑来的,“郎君三少爷,圣旨,华都来人了,圣旨到。”

    “?!”顶着齐肩短发湿漉漉穿着短打的岑越。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78:越越离开的第一天,捏胖崽一下,越越走的第二天,薅胖崽冲天辫,越越走的第三天,和胖崽抱头痛哭,哇哇哇想越越,哇哇哇想阿爹……

    第134章 北安伯134

    圣旨到。

    桃花乡乡民闻音是战战兢兢,无人敢去齐家,甭管好的坏的,百姓们对圣旨二字,那就跟天书一般,沾着圣上,就是打听说嘴也无人,面面相觑后,去给乡长村长报信了。

    乡长听了腿都软,他活大半辈子第一次听到‘圣旨到’,拘着百姓不许前往,就怕冲撞了贵人。

    “我们都晓得,不敢去的,也不知道圣旨到齐家是啥意思?”

    “禁言禁言,别说了。”各村村长拘着人不许传,回头就晓得了。

    齐家全家上下也是一般,噤若寒蝉,好在有两位主子顶事——齐少扉岑越听闻消息后,齐少扉先前学会礼仪,面色镇定自若吩咐:“传话,让大家整理衣容,被条案香桌前院候旨。”

    传旨的太监还未到,先是派侍卫来传信,留有时间让齐家上下准备接旨。不过侍卫说,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那时间便匆匆了。

    岑越看一个个面色都慌的,说:“慌什么,听阿扉吩咐,曹罗你带泽泻几个小子将前院庭院都洒扫一遍,条案位置朝着南方,面对华都方向。”

    “青丝梅香你们去喊赵婶、蕊红,要是没时间换衣裳了,先整洁面容发丝,到时候你们往后站。”

    “小菊去姨娘那儿传话,别慌。”

    有了岑越细节化,这下大家虽是有些紧张但知道怎么干了,当即是各做各的差事。岑越等人一走完,顶着齐肩发回屋换衣裳包头发,说:“幸好我从北雁郡城回来,如今车队都在。”

    七月这趟车,他带的大部队,剩下五六辆车,每年这个时候二苗就跑青牛镇、桃花镇这些近处,买卖做大了,二苗依旧喜欢给镇上送货,说不拘着镇上的乡绅老爷,还是百姓,卖果子,大家吃着开心,每次都盼着他去,说来年等他。

    全是留了银钱就在他手上买。

    姜二苗每每到这时,好像人都年轻了,回到他第一次卖寒瓜的时候。

    岑越刚回来洗完澡,还不知道二苗回没回来。

    “他和寇长峰是昨日去的镇上,想必今天就该回来了。”齐少扉说。

    岑越便道:“那要给二苗说一声,别到时候听我回来直奔这边,冲撞了传旨的侍卫。”

    “你安心吧,乡里这下怕是全知道了,再说也不会久留,传完旨就会走。”齐少扉话道。

    话虽是这般说,岑越最后还是让下人去桃花镇回来路上,要是碰到了姜老板,告诉姜老板先缓缓再过来。

    两盏茶的功夫,两位姨娘带着称心就来了,两姨娘一身新衣,面上还有几分惶恐,称心年虽小不知利害关系,眼底是好奇多一些。

    “没事,听旨意就好。”岑越跟两姨娘说。

    两位姨娘见郎君如此神态,以为没什么大事,或是说坏事。殊不知,岑越其实也紧张和害怕,他猜来猜去,唯一的就是阿扉探花郎的案子,这对摄政王坐上皇位是好事,应该是嘉奖勉励几句,封个小官当当的。

    ……不然还能如何,总不会要卸磨杀驴吧?

    岑越手一抖,便被握住了,看了过去,齐少扉轻声说:“不会的,别怕。”

    “嗯。”后来心里冷静了,想着他把事情往坏处想太多,阿扉当初也没掺和太多,早早跑路,即便是洞悉摄政王想借此事生事的计策,那也没多嘴乱说乱传,全都是温如生交接的。

    即便摄政王当了皇帝,想把过去痕迹扫平了,那也不该是现在时下动手的——

    当初探花案传这么广,现在圣上动手,无疑是不打自招了。

    半个时辰不到,齐家上下全聚在前庭,条案桌上冲着南方,摆着红烛、香炉,香烟袅袅飘起,齐少扉、岑越领众人候着,像是听到马蹄声似,齐家底下人是凝神静气,圆月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乖乖听阿爹的话。

    阿爹说家里来了重要的人,不能说话乖乖站着,一会还要像过年磕头那般磕头的,阿爹说圆圆一会看着阿爹和爹怎么做,要是做好了乖了,今晚阿爹跟你睡。

    跟他睡觉觉!圆月眼睛咻的圆了,当即是点头,小大人说他懂的,肯定会乖会学好。

    此时大家不说话,圆月也不说话,静静站在爹旁边。

    马蹄静,脚步起,从外有一道声:“圣旨到——齐家众人跪下听旨——”

    齐少扉岑越便带头跪,圆月一看噗通一下也跪了,只是有点疼,他小手想揉揉膝盖,但阿爹没揉,他便也不揉,要听话夜里和阿爹睡觉觉!

    传旨的太监护卫到。众人跪着目观鼻,看不见来人长什么样,打头太监恭恭敬敬取出了圣旨,便开始宣旨。

    岑越之前心里有谱,想着估计是嘉奖阿扉的,因为圣旨赞美之词还挺多,他便提取关键词,但越听越不对劲……

    “……麦种有利天下万民,实乃大功之臣……”

    麦种?!

    岑越一个激灵,虽是低着头但眉都蹙起来了,今年麦种收成好那是五月的事情,整个传播范围就桃花乡,因为麦种稀罕,桃花乡的村民都不够买,自是藏着掖着了。

    他倒是想给哥嫂那儿送一些,还有二苗家里,可二苗后来说,这种子要光是他们家种,收成好了,肯定遭村里人眼红,没准要破坏,他家不着急等一年,等种子多了再拿回去。

    其实岑越知道,二苗是怕他种子不够,找了这么个借口,让他先紧着桃源乡伯伯、他大哥、大伯、小叔

    后来他就先都没给了。

    既是五月在桃花乡传播的事,怎么华都圣上都听到了?

    “——此嘉奖封岑越为北安伯,世袭罔替,袭爵乃齐姓……”

    “钦赐——”

    传旨太监一口气念完了,此时声没了刚的肃穆,而是带着几分亲近之意,笑说:“北安伯接旨吧。”

    岑越收敛了神色,眉头舒展开,露出诚惶诚恐又带着点高兴模样,双手举着:“臣,岑越接旨,谢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家众人跟着念万岁。

    岑越接了旨,便可起身,是拿着圣旨问公公,“公公,我未见过圣上,怎么就得如此殊荣,心中是又惊又喜,还望公公指点?”

    传旨的公公中年模样,样貌平平,身高也平平,若不是知道这位是太监,打眼一看真像是寻常庄稼汉,就是传旨时,声都洪亮。

    “北安伯莫慌,这是好事,圣上那是天子,虽是坐在庙堂上,但大华之内,什么事都瞒不过圣上龙眼的。”曾公公说了句,而后看向齐少扉,拱拱手说:“探花郎好。”

    齐少扉拱手回去。

    “北安伯探花郎,请借一步说话。”

    岑越齐少扉请曾公公连同侍卫入会客厅正厅,遣散了下人,请曾公公先行。曾公公便带侍卫先行一步。

    齐少扉伸手给胖崽揉了揉膝盖。

    “爹,不疼的。”圆月说。

    岑越:“刚噗通一声。”

    圆月扬着小脸笑,他虽然年幼不知事情,但能察觉到两位爹爹刚才是担忧的,现下好像好了许多。岑越和齐少扉也不敢耽误,先将圣旨送回住的院子,这个得放好,而后到了正厅。

    蕊红梅香先去送了茶水,岑越让井水沁的寒瓜切一切也送过去。

    他们等了一会,再过去时,寒瓜对方已经吃完了,就是茶水没怎么动,估计是热的。岑越齐少扉又跟曾公公寒暄一二,自家下人都退了,有侍卫守在外头。

    曾公公道:“圣上体恤二位,不日营造府会派人来,知道北安伯住惯了桃花乡,会在此选址,盖一座伯府。”

    岑越刚才有点跑神想事情,都没仔细听,现在是一脸感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圣上还记挂,真是惶恐,感激不尽。”

    “北安伯琢磨出麦种,那是天下百姓之福,咱们圣上乃明君,都是知道的,您安着心吧。”

    曾公公说了一二,最后道:“二位安排了家中事,尽早进华都亲自面圣谢旨。”

    “自然,多谢公公提点。”齐少扉道。

    后来曾公公要走,岑越包了银钱,意思公公和各位侍卫远道而来辛苦了,既是不住,定要收了路上好喝个茶水云云。

    曾公公掂了掂,便笑呵呵收了下来。

    出门一看四只银锭子,这是二百两银子,很是大方。曾公公翻身上马,招呼兄弟们回华都早早交差事,一边说:“等到了府县,破开了银子,你们自己去歇息一二。”

    众侍卫高兴,纷纷道好,谢过曾公公。

    无人敢轻视带头马背上的太监身份,此人是比男人还男人,练家子,武艺高超,手腕又硬又黑,最关键是,是圣上的心腹。

    等马蹄声走远了,岑越和齐少扉对视一二,也不敢说话,彼此都明白,先前他们回来后,摄政王是派了人监视他们的。

    幸好幸好,当初跟唐宵秦钰说话也没透露什么。

    岑越只觉得一阵后怕,背脊发凉。齐少扉摸了摸越越的手,说:“一通忙活,饿了吧?叫灶屋做一些饭,之后怕是有的忙。”

    “嗯,先吃饭。”岑越其实没什么胃口。

    齐家郎君一下子便成了北安伯,桃花乡里乡民知道后,沸腾热闹了。

    “夫郎也能封伯爷吗?”

    “伯爷是干啥的?”

    “戏文里说了,那都是皇亲国戚。”

    “我的老天爷呀,岑郎君成了皇亲国戚了?”

    乡民们七嘴八舌却说不道正途上。齐家里,下人们也缓过神来,各个是喜气洋洋的,说着郎君成了伯爷,大家不知伯爷如何厉害,后来想着邹大夫肯定知道的多,就问梅香,让梅香问问邹大夫。

    梅香也好奇,便说不用她在中间传话,一道过去问。邹长青是恍恍惚惚中,而后说:“伯爷那是有爵位的,能上皇家玉牒登记在册,还有俸禄有地,刚听圣旨,岑老板的封的北安伯,府邸就在桃花乡,千亩良田……”

    大家一听,好像跟这会日子没什么不同。

    “自是不一样。”邹长青说起来,觉得圣上宽厚,“寻常封爵,五代世袭、三代世袭,说的是子嗣没承袭便消减爵位一等,比如说公,到了子嗣那就是候,第三代时便是伯,而北安伯的封爵,那是世袭罔替,意思不会消减,世世代代传承的。”

    丫头几人板着指头数,本来还觉得伯好像也不是太高,因为邹大夫说公后三代削了才是伯,可如今听完,郎君的爵位不削,这样轮到了小少爷也是伯爷。

    邹长青说到这儿,眉头松开了,原来如此。

    他刚还在想,圣上为何给岑老板封爵,而非三少爷,现在想来,圣上一个爵位是两方都兼顾了。

    爵位赏给岑老板,世袭传的却是齐姓……

    怎么说,邹长青现下觉得圣上有些小气了,不过岑老板与三少爷乃是一家,只有个圆月小少爷,这爵位不是圆月的,又能留给谁呢。

    当日傍晚时姜二苗驾着车回来了,半路听乡民说小越哥接了圣旨成了皇亲国戚了,当时一脑袋雾水,是先到了齐

    “小越哥,我听外头说你成了皇亲国戚了?”

    岑越让二苗先坐,把圣旨简短说了下,姜二苗不懂里头利害关系,只替小越哥高兴说:“咱们皇帝老爷可真是圣明,知道小越哥琢磨出厉害麦种,封小越哥当伯爷,真好。”

    姜二苗是真心替小越哥高兴,只是说完,而后想起,小越哥当了伯爷是不是要走?都是皇亲国戚了,那是不是要去华都了?

    “还在这儿,圣上仁厚,知道我们故土难离,因此特地在桃花乡盖了伯爷府。”岑越一看二苗神色就知道想什么。

    姜二苗这下更高兴了。

    岑越旁的说不了,只跟二苗说不日他和阿扉要去华都领旨谢恩,家中生意交给你了。

    “那圆月呢?你们不带着一道吗?”姜二苗问。

    岑越其实有点犹豫,“我还没拿定主意,你要是忙不过来,冬日里太冷了,让娇杏、林婶带着弯刀都过来住,这边人手足护卫也多,安全一些。”

    “我知道,就是这次去桃花镇一两天功夫,有娇杏嫂子和林婶在的。”姜二苗说完,继续说:“小越哥,你和三少爷尽管去吧。”

    岑越点了点头。

    后来姜二苗见小越哥神色不对,想了下还是回去了,路上姜二苗跟长峰说:“我咋感觉小越哥心事重重的,好像对封伯爷也不是……”太开心。

    他把这话咽了回去,觉得这般说,对小越哥不好,好像是不恭敬圣上一般。

    寇长峰说:“买卖做大了,你烦恼都多。”

    “是啊。”更别提当什么伯爷了。姜二苗同有钱的乡绅打过交道,同那几代都有钱的大商贾也打过交道,各有各的条条规矩,可能当了伯爷规矩也多。

    这般想,难怪小越哥心事重重。

    “不过这毕竟是好事,跟做商贾还是不一样的,具体的我虽然不知道,但那戏文里都说过,伯爷啊王爷说摘谁的脑袋就能摘谁的脑袋,路见不平就摘了你的脑袋……”

    寇长峰听着心想这般轻易摘脑袋吗?但他看二苗高高兴兴虎虎生威,便不说这话了,反正那两位都是善心人,怕是不会摘谁脑袋。

    齐

    当天时,早早吃过饭,岑越便抱着圆月上了床,圆月本来小脸高高兴兴的,往阿爹怀里钻,但一看爹怎么也上来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怎么也来’!

    把齐少扉给逗乐了,捏胖崽脸,“真是好笑,这床是我和越越的,该问你怎么来了?”

    圆月扑棱胳膊,鼓着脸颊气鼓鼓说:“阿爹和圆圆睡。”

    “你阿爹也要和我睡。”齐少扉道。

    圆月看阿爹,齐少扉也看阿——啊不是,是越越,差点被胖崽带偏了。岑越本来心里装着事,此时见父子二人如此,是好笑说:“咱们一家三口睡,乖崽,阿爹亲亲。”

    “阿爹亲阿爹亲。”圆圆忙把自己的脸颊给阿爹送过去。

    真是肉呼呼。岑越亲了口,一看阿扉也看他,不由说:“也给大崽亲一个。”

    “越越!”齐少扉哼唧声。

    “要不要你就说?”

    “要要要。”齐大崽脸也凑了过去。

    圆月睡在中间,很是高兴快乐。岑越给讲了睡前故事,以前他给阿扉讲孙大圣,如今……想到摄政王派人监视他们,当即是换了个故事。

    后来圆月睡着了,岑越也睡不着,却也怕,好像四面八方都是眼睛一般,床边的齐少扉知道越越没睡着,轻声说:“北安伯好,还未祝贺北安伯呢。”

    “你……”岑越笑了下,知阿扉并非打趣他这个,说:“明日收拾,早早上华都吧。”

    “越越你今日才回来的。”齐少扉目光担忧,怕越越身体吃不消。

    岑越说:“早早面圣谢过圣意,我安心。”又补了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等冬日前回来,我还想把麦子种下,等来年时麦种多了,能递上去。”

    希望冬日前能回来吧。

    第二日时,便收拾车马,这次轻装出行,要赶路,刘妈妈牛师傅都不去了,岑越点了江护院、曹罗,连着青丝,想来还是带上了圆月,要是不带圆月他连青丝都不用带。

    圆月是抱着阿爹不撒手。

    岑越才从北雁郡城回来,孩子粘他粘的紧,要是说再走两个月,圆月肯定要哇哇大哭,便一起带着。

    没什么多余的话,收拾半日,当日晌午就离开的。

    此时七月底八月初,车马兼程,因为天热,好在有上次去盛都的经验,这次给圆月带了许多痱子粉还有败火的药贴,一路上圆月无事。

    齐少扉说:“是大了些,身体硬朗了。”

    “圆圆本来就很壮的!”圆月挺着肚皮说。

    岑越摸了下,说:“是,壮壮的好看。”圆鼓鼓的肚皮真好rua。

    一路几乎没怎么歇过,八月二十日他们抵达华都,车马刚到城门前,便有侍卫候着,接了他们一家三口,到了皇宫前是曹公公候着,请北安伯莫担心,下人自有去处。

    岑越便让曹罗青丝跟着侍卫走,摸了下圆月的脑袋。

    “圣上未见过小公子,刚还提及一二。”曹公公说。

    齐少扉便点了头,岑越便笑说请公公带路。一家三口进宫,在侧殿等候传召时,简单洗漱了下——面容不洁面圣,那是要受罚的。

    换了衣裳简单梳洗过。

    岑越看到竟是连圆月的衣裳都有,心里沉,但都到了这儿,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第二次感受到封建社会皇权的恐惧,上一次是阿扉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圣上传召。

    一家三口面圣。岑越第一次见摄政王——现如今的天丰帝,观之年岁三十左右,相貌英俊,只是一双眼透着锋利冷意,一笑,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气势便……还在,只是淡化了些。

    天丰帝已经露出‘善意’信息,岑越心底略略松了口气,努力做一个‘诚惶诚恐感恩戴德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民形象。

    看起来比较人畜无害的土包子。

    他们一家本来如是,没什么大抱负,背后无权,只想在乡里过日子。

    天丰帝:“别多礼了,赐座。”紧跟着看了眼外头的天,问:“什么时候了?”

    “回圣上,巳时末了。”

    “那便传膳。”天丰帝说完,看向那小圆脸孩子,目光慈爱几分,说:“朕听说你叫圆月?”

    圆月从椅子上滑下来,规矩站好说:“伯伯,我是叫圆月。”

    “臣子无状。”岑越请罪。

    天丰帝笑的摆摆手,意思无碍,说:“朕看圆月很是懂事,你如今是朕封的伯,他唤朕一声伯伯,正合适。”

    “圆月,可又什么想吃的?”

    “什么都可以吗?”圆月有点高兴了,“伯伯,圆月想吃牛乳甜甜的糕糕。”

    天丰帝一笑,让太监去备一些。

    后来用膳时,圆月爱吃的牛乳糕糕就放在跟前。天丰帝做了皇帝对吃还是一如既往,很是简单,若不是今日宴客,桌上菜色不会多的,自然也不爱太监伺候挟菜。

    此刻天丰帝就问圆月,“会不会自己吃?”

    “圆月会,圆月在家里时,阿爹和爹教圆圆自己吃的。”圆月点了脑袋。

    天丰帝便抬手摸了摸圆月的额头,“好孩子。”

    圣上今年三十四,膝下还无子嗣,朝中大臣背地里嘀咕过,别是走了个天阉长文帝,新上来这位天丰帝也是子嗣无缘……但谁也不敢说的。

    今上和前一位那是大大不同。

    华景以前做摄政王时,一心想谋权坐在那个位置上,膝下空虚好似也没什么紧要的——那时候他心思不在此,没孩子还能借大公主全力相助。

    而现如今坐上宝座,天丰帝就想当父亲了,只是他如今的身体……

    午膳用了半个时辰,期间天丰帝哄了圆月几句,后来便说起了麦种的事情,岑越一五一十说,天丰帝点了头,说:“这次你们回去,从工部、吏部挑人,管农事善田事的,你挑着几个趁手的用……”

    岑越当即应是。

    “你尽管使唤,不要轻贱自己,你是朕封的北安伯,以后大华百姓麦子丰盈,能否早日填饱肚子,看你了。”

    “是。”

    天丰帝说完了麦子,看向了齐少扉,“季广恩同他女婿今年年初朕斩了。”不等齐少扉回话,继续问:“真不做官了?”

    “谢圣上替学生主持公道。”齐少扉先道,而后又愧色说:“学生自知,写写锦绣文章教书尚可,做官可能不行。”

    “再者,北安伯替圣上解忧,学生甘愿从旁协助,做一些分内事。”

    天丰帝一听,笑问:“何为分内之事?”

    “不怕圣上笑话,学生管一管圆月,北安伯主外,学生主内。”

    天丰帝是大笑,而后指着齐少扉说了声‘你啊’,便又叹息:“罢了罢了,你们夫夫一体,既是北安伯效力,便让你躲闲,好好在家中教养圆月。”

    齐少扉大喜过望,当即应是。

    用完善,天丰帝就让太监送北安伯一家出宫,又留了几日。岑越齐少扉道谢,带着圆月跟着公公出宫,圆月还跟伯伯挥了挥手,说伯伯再见。

    天丰帝点头笑说再见。

    北安伯一家出宫后,天丰帝眉眼淡然,这一家子挺好的,知进退,也是怕他,怕他也是自然,毕竟是小民出身。

    “圣上,该用药了。”太监端了药碗上来。

    天丰帝望着黑漆漆的药,想着刚才殿中小孩稚语,当即是蹙眉,说:“传太医。”他要问问,这身体到底能否有子嗣。

    若是……没有,那便早早要培养继承人了。

    华国不能断在他的手中。

    太医院几位太医到,诊过脉,天丰帝着急问太医如何。太医们斟酌一二,说了些平安经老话,天丰帝打断,让如实说。最后是林太医说:“圣上,您子嗣无碍,只是先前误服了毒,那毒性猛烈,若是毒性不除完,即便是有承蒙雨露的娘娘怀上了龙胎,怕是也有碍……”

    “什么意思,直说。”

    林太医咬咬牙跪地说:“十有八九生不下来,即便是生下来了,怕是也带着疾——”他怕圣上发威,当即补充:“如今之计先清毒,圣上正值壮年,龙马精神,清毒以后,子嗣定会不愁。”

    又回到了最初。天丰帝望着跪地的众人,“毒,什么时候清完?能否清完?给朕准话。”

    林太医:……棘手啊。

    有太医头皮发麻,是祸水东引一般,说:“圣上,臣知齐探花郎有神童之名,先前林太医诸多夸赞此子医术颇有天赋,不如请他来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79:阿嚏阿嚏阿嚏,谁今日在背后念叨我,肯定没什么好话!给越越告状……

    第135章 北安伯135

    “……空了一批,这府邸也不算大,不过几分精巧,物件什么的也是修的跟新的一般,连着府邸下人也留着,很是方便,北安伯您休息,要是用什么只管跟老奴吩咐。”府邸总管三德太监说。

    岑越笑了点头,之后便不多话。

    三德太监一瞧便笑呵呵的退下了。

    这府邸是内城一圈,以往是皇亲国戚住的宅子,刚太监说,内城宅子空了一批,岑越之前没来过内城,但从大门到后面住处,一共过了四道门,这就是四进宅院,更别提旁边还有个园林有一小湖。

    里头布置摆件很是精美,那花瓶做工,一看不是寻常物件。

    “这府邸先前姓第五吧。”齐少扉随口猜了句。

    岑越:“不管这些,先洗漱。”

    此处虽是精美,雕梁画栋的,但到底不如自己宅子住的方便熟悉,丫鬟上了热水,岑越齐少扉抱着圆月洗了个澡,刚在宫里哪里能彻底洗,就是擦了擦脸上灰,重新绑了头发,换了新衣。

    此时洗了个痛快澡,换上他们带的家居衣裳。

    原本小脸紧绷绷的圆月,这会趴在阿爹怀里有些困意,齐少扉见状接过去了,说:“我来抱着吧。”

    “送床上睡去。”岑越轻声说。

    夫夫俩抱着孩子进了屋,齐少扉把圆月放在他们的床上,这地方陌生,即便是有小公子住处,他知道越越是不放心。

    岑越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崽的额前发,一路辛苦,刚到宫里吃饭时,也是乖乖的——

    小孩子都是有眼色的,什么时候能胡闹,跟谁能撒娇捣蛋是知晓分寸的。

    “他还小,适应的快。”齐少扉看越越神色宽慰说。

    今非昔比。他们现在,即便是圣上厚待些,跟以前在乡里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是不一样了。好在越越的北安伯还是安在乡里,只要过了华都日子,回去就好了。

    岑越点了点头。

    正看着圆月睡觉,外头三德太监低声说:“伯爷,圣上传三少爷入宫。”

    “什么事?”岑越出来问。

    三德太监摇头说不知,怕北安伯不信,补了句奴才真不知。齐少扉随后来,说没事,既是圣上传召,我进宫就是了。

    岑越蹙了下眉,齐少扉笑了笑,岑越明白,整个大华都是圣上的,在这府邸,不能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换身正式衣裳。”岑越说。

    齐少扉笑道:“越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刚洗了澡,如此衣着进宫不雅。”

    后换了衣裳,府邸门外车马候着,齐少扉进了宫。

    岑越想打听什么,也没人,干脆不打听,都这般了,省的四处瞎碰,没什么事,都搞出事来,往好的方面想,‘北安伯一家子’在华都贵族世家官员眼里,那是新帝的‘自己人’。

    他们的靠山就是天丰帝了。

    其实在外人眼里,他突然受封从一个夫郎哥儿成了北安伯——这般一想,岑越觉得,外头对他们北安伯一家估计脑补的更厉害些。

    什么新帝自己人,那是新帝身边蹿红的大红人、大功臣了。

    正如岑越那么想,外头自打知道北安伯这个新封的是谁后,就满脑子‘阴谋诡计’自动生成了复杂的‘从龙之功’,后来北安伯一家到了华都,有侍卫亲自接,直接面圣。

    外界打听到消息,便肯定了心中猜想。

    “住的是太后亲侄子的府邸?”

    “哪门子的太后?少胡说八道了,嘴上把个门。”

    说话的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说:“第五恩的府邸啊……那府邸小是小些,但离着皇宫近。”

    前朝太后很是疼宠这个侄子,赏的宅子离宫近,就是方便侄儿儿媳进宫说说话。现如今让北安伯一家子住进去了。

    “圣上真是看重啊。”

    “封北安伯由头我打听到了,我也问过了,庄子里底下人指天发誓,说祖祖辈辈就没见过一亩田能种五百斤收成的,我看这就是圣上给按了个功。”

    意思圣上为探花郎案的从龙之功,若是没探花郎案,圣上还不知多久才能坐上那宝座。

    “既是如此,为何不封齐少扉做北安伯,而是他那夫郎——”

    这话问住了人,最后有人实在是想不出‘合理’的答案,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听闻,先前齐少扉入盛都科举时,有传言说齐少扉很惧内……”

    勉勉强强算是个理由吧。

    那这般说,齐少扉好大的脸面,竟能在天丰帝跟前说上话,还能把爵位想让谁就让谁了?

    这话有人信有人不信。

    北安伯进华都,多少府邸多少只眼睛都暗暗盯着,什么时候进宫,什么时候出来,住的哪里——众人是按着时间推算,好嘛圣上留着北安伯一家用了午膳,用的时间还挺长。

    此刻,底下人来报信:“老爷/大人,齐少扉又入宫了,听说是圣上传召。”

    这下那些背后讨论不休,种种阴谋论的人家是几分凝固,而后信了。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传出来——只在官员、贵族之前流传的话,说圣上爱惜齐少扉才华,这是明面上的借口,实际上众人都晓得,那是齐少扉从龙之功,齐少扉又不爱当官,很是清高,不慕名利……

    这话先前坊间百姓流传,但那会贵族官员都不信,此刻信了。

    总之就是新帝很看重北安伯一家子。

    当日宫门落钥前,齐少扉从宫里出来了。岑越自阿扉进宫后,想开了,这会就没那么紧绷绷情绪了,齐少扉到家后一看,不多问就挑眉,闹了越越两句。

    “你别闹我了,先洗洗手脸,我让灶屋备了华都特色菜。”岑越说。

    齐少扉当即说:“好,吃特色菜好,我正好饿了。”

    在这种氛围下,睡了一下午的圆月也精神奕奕,大大的眼睛看看阿爹又看看爹,两头是撒娇,拿着自己小手,脑袋去贴贴俩爹。

    晚饭吃的痛快,华都的特色菜海鲜占一半,有一道小河虾粟米羹,是清清甜甜的,乍一入口粟米的清甜,尝到小河虾那是弹牙鲜嫩,圆月爱吃这个,喝了两碗,肚皮都鼓了起来。

    华都夏日闷热,此时八月了,夜里也有几分潮湿,就身上衣裳粘着皮肤似得,晚饭吃得多,岑越齐少扉就说带圆月消消食,到处走走。

    这府邸的小湖很凉快,一家三口走前头,呼啦啦跟了十几人,挑灯的伺候的,青丝在里头不起眼,岑越让青丝看着圆月些,就这么一句话,青丝就成了丫鬟里头的‘头头’。

    此时岑越还想着给青丝撑靠。

    第二日时,百官上早朝。今上跟前头那位不同,对政事很是勤勉,先前做摄政王时就如此,此时不遑多让。是十日一沐休,月初早朝、十一日、二十一日、月底早朝,平日里那是上半天圣上批折子,有问题了传人,一天到晚,早上折子,晌午休息一个时辰,一直批到下午天黑。

    暂北安伯府。

    三德公公到了伯爷跟前,说:“伯爷,三少爷,宫里来了车马来接,圣上说了,想着小公子。”

    那就是一家三口打包一块见驾。

    岑越说知道了,底下丫头拿了衣裳过来,还要伺候他们穿衣,齐少扉摆了摆手亲自穿好了,又笑着凑过去说:“我来伺候伯爷穿衣。”

    “伯爷,我手法如何?”

    岑越看阿扉嬉皮笑脸的模样,摆着架子轻说:“不庄重。”

    齐少扉:……委屈巴巴。他庄重,不笑了。

    “不讨喜。”岑越点评。

    齐少扉露出牙来。岑越心里好笑,摸了摸大崽的脸颊说:“这般不错,要高兴些。”

    “越越,有奖励吗?”

    不待北安伯说话,齐少扉就凑过去亲了亲北安伯的脸颊,露着牙说:“奖励我自己领了。”

    于樨睁力!

    岑越:……行叭。

    “阿爹,阿爹亲亲圆圆。”圆月在底下蹦蹦跳跳。

    岑越说:“刚是你爹亲阿爹的,要亲亲也是你爹爹亲亲圆圆的。”

    “圆圆要阿爹亲亲~”

    齐少扉怒了,当即是抄起胖崽,撅着嘴就啃了胖崽脸蛋记下,“非得亲非得亲非得亲!”

    圆月鼓着脸颊是求饶。

    一家人玩玩闹闹的出了院子,到了门口时便一个个正正经经的起来,圆月牵着阿爹的手,抬头看了看爹,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可能也想不通,现在的爹和刚才的爹,好像是两个爹。

    怎么就不一样捏。

    出门时,岑越跟青丝说不必送他们了。他们入宫,青丝跟不进去,候在车里也无聊,再说也没什么事,不用跟着了。

    青丝应了声,送走主子们就回去了,她起初刚到时,还有点怕生,后来打交道,发现府邸里的丫头婢女们人都挺好的,对她也热情善心,都是可怜人。

    这府邸原先是第五恩,就是前太后的侄子,被圣上抄家砍头后,女眷都流放,丫鬟下人发卖。青丝还纳闷那你们不是这府邸原先的下人?

    自然不是了,都是前主人被抄家后,底下卖身为奴的丫头到了牙行,如今这边要人手,就点了人过来伺候。

    青丝才知道,原来是这般的,如此颠沛流离没个定处。

    若是主子一走呢?青丝本来想问,后来想了下还是没问,主子对她好,她不能戳这些可怜人心窝子。

    到了皇宫很近,岑越估算了下,乘马车过去大约一盏茶功夫。此时快到晌午了,他们一家在宫门口接受检查,而后进宫。

    圣上的寝殿偏靠前朝,因此距离不远,走路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就是圆月走一会走不动,齐少扉便抱着,还没到时,就有太监候着,接他们到偏殿,坐着歇一歇。

    等了半盏茶功夫,传召可进,一家三口进时,正好碰到出来的几位大人,岑越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先给他见礼,口称伯爷。

    岑越:……

    便笑呵呵的说不必客气云云。

    “不打扰伯爷了。”

    天丰帝放了手下笔,喊传膳,笑说:“今日也给圆月备了牛乳点心,知道你爱吃这个。”

    “谢谢皇伯伯。”圆月高兴说。

    没走远的大臣听了,心中一惊,看来圣上对新晋的北安伯一家确实是厚待爱重。

    用过膳。

    天丰帝说:“一会让曹宁带你去两个部转转。”

    “是,臣知道了。”岑越应是。

    然后他便和圆月告退了。天丰帝身上有毒,昨日召阿扉进宫看病——这事夜里夫妻俩在被窝里,手掌写字慢慢知晓的。

    此时也是。

    岑越想,召他们一家三口进宫,这就是个障眼法。圣上不想外人知道他身上余毒未清,还有子嗣的问题……

    曹公公带着他们父子俩去了工部、吏部转了圈,岑越见到了温大人,凡是到过的两部,见圆月,各位大人神色都有些复杂古怪最终又回归平静,有的是殷切。

    各位大人办公坐值时,是不可能带自家孩子来的——像什么话。可北安伯带小公子来,那是圣上发的话,再者由曹公公带路的。

    谁有脾气?谁有话?那向圣上讲去。

    不用岑越开口,曹公公替他说,两部已经交了名单,工部给了几个糊弄差事的——跟着北安伯到桃花乡这种偏僻地方,尽管外头都传北安伯受圣上看重,但公是公私是私,谁愿意放着华都的官不做,跑到一个伯爷手底下听差?

    尤其那什么种子,众人都不信,觉得是圣上安的名头好名正言顺封北安伯,就跟各地进献的祥瑞一般,真有什么祥瑞?那都是造出来,博盛宠的。

    因此跟北安伯到桃花乡琢磨种子,这事,谁都不愿去。顶头上司就拿部里没什么关系、人老实等人交差了事,这就是明升暗降。

    岑越让曹公公问有无懂水利的,就是灌溉,他们那儿有河的,河水可以利用起来,但他不会灌溉这方面。

    曹公公看向工部尚书,话一说,那尚书便让底下人报名字,谁会,跟着过去。于是又要了几名。

    吏部温大人给的那就不一样了,那是都懂农田方面的——丈量登记历年各地方数据统计,还有收成变化,连着懂星象的都有。

    岑越后来跟阿扉说,温大人果然不一般,这才是圣上亲信,知道真消息,不像其他的部门道听途说。

    如此过了几日,他们一家三口天天入宫,外界不是传北安伯受宠了,而是确信,北安伯俨然成了华都大红人。

    齐少扉不是入宫,便是去林太医府邸——外界对此倒是不稀奇,先前齐少扉中了进士也造访过各位太医,算是一桩奇闻,听闻齐探花有些好医术,跟着林太医学一些吧。

    另一方面,给北安伯盖宅子的皇家管事备齐了人手能工巧匠,有来府邸问过北安伯居住习惯,画了图纸请北安伯相看。

    伯府有伯府的规制,什么屋顶坐什么兽、用什么门当、几进宅院、雕梁画柱用什么,都是有讲究不能越级。岑越对外物造型都一般,他讲究实用,比如他的洗澡间——

    这个他还是很引以为傲的,冬日里都能洗澡。

    有火墙嘛。

    谁知道,人家这位大人听闻后,给他规划的更是细致,最后竟是连马桶都给他安排上了——岑越就说了句,人家说也好办,下水问题嘛,用陶管埋着就好了……

    岑越操心他的麦子——今年冬日想种来着,结果因为阿扉得留在华都给圣上看病,这毒听阿扉说,起码得小半年才能解决。

    阿扉说不行你们先回,我一个人可以的。

    岑越:“……”

    “你要是不可怜巴巴的表情,我就信以为真了。”

    齐少扉可怜:“那我舍不得越越你嘛~”

    其实今年有乡里百姓种,等来年后种子就会多,倒是不急,再者跟他们回桃花乡的十多位官员,那人家也要收拾细软包袱,所以嘛,今年想赶冬日种肯定是来不及了。

    “圣上知道情况的,欲速则不达。”齐少扉道。

    岑越便只能如此了。

    后来盖伯府的人马先回去了。今年一家子注定要在华都过了。到了十月多,换季时,青丝不知怎么的,三天两头闹肚子,还有发热,起先青丝还藏着,只是躲了开,不照顾圆月,让茭白和莲子照看的。

    她身上有疾,小少爷年岁小,怕病气过给小少爷。

    岑越那时候忙,也没留神注意到,反正上菜端水什么的都是这两个丫头。后来有一日,岑越想起来,“是不是好久没见青丝了?”

    “阿爹,好几日了。”圆月数着手指头,伸了一个巴掌又举着另一个大拇指。

    那就是六日了。

    岑越问茭白,“青丝呢?”

    茭白低头忙说:“回伯爷,青丝姐姐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怕给小公子过了病气,因此交给我们伺候。”

    “病了?请了大夫没?”岑越问。

    茭白说:“曹管事请过了。”旁边莲子也温声说:“今日时,我看青丝姐姐喝了药的。”

    岑越听便点了点头,后来让两人下去。起初他以为青丝就是换季加上换地方,水土不服,过了两日,青丝好了,就到跟前伺候。

    “好利索了吗?没好全就多歇几日。”

    青丝说:“昨日起来身子就爽利了,也不出汗了。”

    “那就好。”

    因为齐少扉这些日子一直琢磨圣上余毒的事,圣上对外藏着余毒未清这事,因此做起来遮遮掩掩的,岑越也不能天天带圆月入宫跟着圣上吃饭——

    说句难听的,装一两日还行,连着一起吃几个月,岑越估计圣上也嫌他们烦,因此十来日的时候,齐少扉就跟圣上说,放了林太医大假,他去拜访林太医,加上先前就有此行径,外人不会起疑的。

    圣上便允了。

    也就是齐少扉往林太医那儿跑,岑越终于不用带崽进宫吃饭了。圆月虽然没说,但岑越看自家崽对甜食奶味点心碰的少了,就知道,自家崽在宫里吃的有点伤了。

    圣上对人好,那就是知道你爱吃牛乳甜点,天天做,做了还要给圆月挟。

    怎么说,你也不能求封建皇权巅峰人物,对外人的崽跟亲儿子一样悉心照料,那是不可能的,这般都是圣上偏爱了。

    齐少扉没在家中,岑越听青丝说好了,也就没当回事了。

    又过了十来日,青丝又病了。此时,华都下了几场雨,寒了一些,岑越听茭白给青丝报病,“是不是上次没好利索,没休息好?”

    “我去看看青丝。”

    茭白忙跟上,说主子,青丝姐姐病的重发热了,怕给您过了病气,您身体贵重就别去看了,怕到时候染了病云云。

    “无碍,我去看看。”岑越不让圆月跟着,跟曹罗说:“你去府外请大夫来。”

    曹罗急忙去了。

    青丝是单人间,岑越敲门时,里头竟然没动静,他蹙眉觉得不好,让推开了门,等进去一看,青丝昏睡过去,脸烧的通红,嘴里呢喃说梦呓。

    岑越上手摸额头,滚烫的厉害,“赶紧,叫两个丫头过来,给青丝脱了外衣,打热水,先擦洗换衣裳。”

    茭白叫小丫头进去伺候,跟着主子出来,说:“主子您放心,青丝姐姐肯定会好的,这里有其他人看着,您先回吧?”

    莲子在照看小公子。

    岑越没回去,也没见圆月,就在另一个偏厅等着大夫来诊过说话。等曹罗领着大夫说话,说换季青丝受了寒发热的,已经开了药,底下有小丫头伺候云云。

    “怎么会如此反复?半个多月前也生过病,她之前来过华都的,也没这样水土不服。”岑越问大夫。

    刚才看青丝那般,他真的吓一跳,人病的太厉害了。

    大夫拽了一通药理,意思就是多变,现在下雨或是饮食上。

    “青丝姐姐跟我们吃一样的饭菜的。”茭白说。

    大夫便沉吟道那说不好,开了药方可留意一二。最后岑越让大夫先留下,先让青丝退烧了。

    他是换了衣裳,洗了手脸,才去抱圆月的。

    圆月小脸担忧,“阿爹,青丝姐姐还没好吗?”

    “有大夫看着……”岑越也说不来。圆月便说等爹回来看青丝姐姐。岑越说:“好,等你爹看,他看了肯定好。”

    当天下午齐少扉没回来,倒是三德太监踅摸过来了。岑越其实不怎么使唤这位公公,觉得是宫里人,原先是总管那还是总管,只是对外那就是使唤曹罗,对内是青丝。

    青丝现在倒了。

    三德公公到了伯爷跟前说:“伯爷,青丝姑娘的病,奴才看不是意外。”

    岑越看了过去。

    三德公公老实说:“宫里这般把戏,奴才也是见过的,不过是博宠的手段,跟太监不一样,奴才是在宫里内务府挂着的,不在这儿以后也能回宫去,而这府邸其他丫头伺候的,都是罪臣家的家奴,要是不在您跟前留下站稳脚步,回头不知道流到什么脏地方。”

    岑越面色沉了下来。

    他第一个怀疑的茭白和莲子,青丝倒了后,这俩丫头跳上来了,可脑子冷静了,这事三德怕是青丝第一次病时就知道里头猫腻,但那一次却没到他跟前说话,这是想给他‘教训’,让他知道,他管不来这府上的人,光用曹罗青丝,那是害了他们,得用他三德太监才行。

    “先叫茭白和莲子来,我问话。”

    三德太监低着头眼底露出笑来,应了声下去了。

    没一会茭白莲子来了,两人见伯爷面沉,当即是害怕,噗通便跪下了,她们二人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伯爷会为个丫头大动干戈——

    先前二人在其他府邸做丫鬟时,见多了手段心眼,就是主子疼宠小丫头,面上看着疼,实际上不过当个玩物,是不会放在眼底的。

    两人胆子大,合起来动手时,也是观察过,伯爷对青丝那就是对丫头,三少爷更是平日里不怎么使唤青丝还有她们这些丫头,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

    青丝不是伯爷三少爷的通房丫头,俩人也没了顾忌——最初也是有的,只是二人听公公说,伯爷要回桃花乡的,伯府那就是盖在乡里,她们要是不抓紧了,回头伯爷一走,这府邸伺候的人全都要回牙行,到时候她们一些有姿色的能做什么?

    俩人害怕,不想流落到腌臜地儿就起了害人心思。

    此时茭白莲子哭着求饶,膝行上前几步,说:“伯爷,奴婢知错了,我们只是想青丝姐姐病几日,没想着会这般厉害的。”

    “饮食相克只会身体软没力气,顶多吐一吐,没想着会死人的……”

    二人是哭哭啼啼,交代了个齐全,说这次知错不敢了再没有下次了,求伯爷开恩饶了她们,她们不想死的,不想去那等地方。

    岑越看到一侧三德太监眼底透着几分精光兴奋,这是等他下决断,来判定他为人行事了,以后好拿捏他。

    是饶了茭白、莲子,还是赶人走。

    岑越:“你们二人先下去。”

    三德太监压着上扬的唇角,这位伯爷在华都没甚根基不说,人还是个软心肠的……

    青丝的病,怕是里头掺和的人多着。

    后来齐少扉回来,岑越跟着说了。齐少扉点了点头,问越越怎么不把人赶出去,这样害人的,她们现下哭的可怜,但就不该起害青丝的心。

    “又不是青丝造成的,更不是你害她们如此。”

    齐少扉不爱那俩丫头当越越面说什么,要是伯爷赶她们走,她们如何如何,这混账话,不就是要挟越越。

    “赶她们回牙行,那是牙行管事发落的。”

    “而且那太监肯定是吓唬两人。”

    “都不是好东西。”

    齐少扉说完,其实在心底又补了句:华都这里,上头到下头都是复杂门道,真是烦人。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80:这里好烦,只想和越越早早回乡,贴贴越越,越越不气哈

    第136章 享盛世136

    “圣上,北安伯带着小公子进宫了。”太监总管躬身说道。

    天丰帝哦了声,手下毛笔未停,太监见状,知道圣上是让他继续说,便说:“北安伯入宫后直奔内务府去的。”

    本是批改奏章的毛笔顿住了,天丰帝这才抬头看过去,“怎么回事,一道说了,难不成让朕问一句你说一句,什么毛病。”

    太监总管忙低头,也不敢求饶告罪,把事情始末前后说了,“北安伯自乡里带来的丫头,这段时间一直生病,后是发现被府邸那些下人害的,都是些争宠想在主子跟前露脸的手段,北安伯今日带小公子到了内务府,伯爷也不知宫里规矩,竟是贵人直接到了那地儿,说要连着派过去的太监等人一并换了。”

    他知道圣上还要用北安伯,且还要重用,别说北安伯就是齐三少爷,那也是受重用的,这是华都现如今的红人,那府邸的太监也是昏了头了,竟想着掣肘北安伯,玩奴大欺主,人家出身再如何,现如今也不是一个伺候人能比的。

    真是不长眼的东西。不过也是,若是几分机灵,在宫中钻营且不够,怎么会被派到宫外去。这人啊,脑子不灵光,以为在宫里学了一星半点就想着在外头露一手,殊不知,路都堵死了。

    天丰帝听完始末,说:“让曹宁去收拾,还有那府邸——”他顿了顿,面色几分冷意,“朕封的北安伯,那便是大华的北安伯,外头不信岑越的麦种,以为是朕心虚,想安抚什么。”

    太监把头埋的低。

    “拿纸。”

    大总管忙是取了新纸铺上,只见圣上站起了身,大笔一挥,说:“拿到内务府去,打了牌子,什么那府邸这府邸的,以后是北安伯在华都的府邸,一座宅子罢了。”

    “喏。”大总管轻轻拿了纸,捧着退了出去。

    等到了殿外,大总管才松了口气,真是伴君如伴虎,而那位北安伯——三德太监真是小看了,真把人家当乡里来短视的夫郎商贾,这位今日直奔内务府,看着不识规矩没做主子的贵气派头,可效果好啊。

    既是来求圣上撑腰的,也没到圣上跟前为这丁点小事告状,扰了圣上,多好。

    大总管去了内务府,见北安伯坐在一处喝茶,迎来的小太监唤他爷爷,大总管心想你放着这位真爷爷不去伺候,到我跟前套什么近乎。

    一个个都是笨的。

    以为北安伯要回北方,不把人当回事。

    大总管先把手里圣上墨宝交给小太监捧着,三两步疾步过去,给北安伯实实在在行了礼,“奴才见过伯爷小公子,给二位请安了。”

    “公公客气了,快请起。”岑越笑着站起去扶。

    大总管笑呵呵说不敢当,心里却是爽快,北安伯这人真是不错啊。

    “公公来办事?”岑越问。

    大总管也不绕话了,直说:“圣上刚听闻北安伯和小公子进宫,一听所求的事,忙派老奴过来……”

    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早早候着,听完了大总管的话,是膝盖一软,栽在北安伯面前,岑越笑说:“公公刚我来时行过礼了,不用再行了,人给我码齐了换新的就成。”

    “伯爷玩笑,奴才刚听闻后,早早给您挑去了,都是聪明伶俐的,您只管挑了去。”

    大总管在旁笑的亲近,说:“伯爷,您要是放心,奴才跟您掌掌眼?”

    “成啊,那麻烦你了。”

    “不敢,应该的。”

    后来这事就很好办,大总管挑了四个太监,两位姑姑,因北安伯以后还回去,但圣上亲笔所书,赐了府邸,这就是北安伯府,甭管主子在不在,住几日,哪怕就是住个一日半天的,该缺的人一样不少。

    这四个太监自然是管事伺候的,剩下的什么粗使洒扫的,还有厨子、丫鬟等,到了牙行再挑,反正现如今罪臣之女、府邸出来的丫鬟多得是,有宫里两位姑姑调教,不怕的。

    大总管掌的眼,岑越信,人家主动给他接摊子在身上,想来是会办的漂漂亮亮。岑越给大总管塞了银子。大总管也没推辞便谢了伯爷的赏。

    “你替我办事,帮我挑了人,不能白用了你的。”岑越笑说。

    大总管说:“伯爷就是太和气了。”

    岑越认真点点头,“我也觉得。”

    后走时,岑越带着圆月给圣上请了安,“臣连府邸都管不好,还要圣上操心,真是罪过,本是不想叨扰圣上的。”

    “是那底下人混账。”天丰帝说了句便不提。

    岑越见圣上繁忙,便主动告辞了。大总管送到殿门口,还说:“圣上公事繁忙,伯爷和小公子慢走。”

    “好,今日谢谢你了。”

    岑越带着圆月出宫,到了大门口见到了曹宁公公,曹宁公公说圣上让他跟着伯爷的。岑越便点了点头,带着圆月上了车。

    “不回府,到处逛逛,找个热闹的街面。”岑越跟车夫说。

    现下回去,三德连着茭白莲子能哭到他跟前求饶,岑越知道自己心软,但这事真没商量余地,一个个的耍手段竟是害青丝,他若是今日退一步心软了,下次是不是害到阿扉圆月身上了?

    起初刚到时,岑越知道迟早要回去,这府邸也是借住,既是借住,底下人是临时工,他就有种‘大家各司其职干好分内事’,他也懒得管——

    就是吃喝住行的事,一家三口现如今都住的一间屋,没什么讲究的,到底是外人的房子,也没心思布置。

    他是这么想,结果让底下人‘拿捏’欺负上了。

    这地方,好像真不能偷懒。

    “阿爹,肚肚饿饿。”圆月说。

    岑越摸了摸崽肚皮,真有点平了,当即说:“阿爹带你上街吃。”府里头闹轰轰的,他不想让圆月看见了去,等内务府派的人收拾好了,他们在回。

    圆月高兴了,“只有圆圆和阿爹吗?”

    “是啊,只有咱们俩。”你爹再忙呢。

    到了闹市区,马车就走的慢,外头吆喝叫卖身,圆月好奇掀开帘子向外看,后来岑越就抱着圆月下了车,随便逛逛,找了酒楼吃饭,吃饭时,圆月说好次好次。

    吃过了又逛了会,买了些小玩意,岑越看日头差不多了,就说回。圆月说好,到车上摸着阿爹给他买的糖人,说:“阿爹,等爹爹不忙了,咱们一起来吃饭吧。”

    “刚才好次。”

    岑越笑说:“好。”

    圆圆肚皮又鼓鼓的了。

    到了府邸,门匾还没换——没那么快,内务府肯定是想找块好料子,能工巧匠仔细雕刻,毕竟是圣上墨宝。

    “主子。”曹罗来接,迎上前说:“三少爷回来了,青丝今日病也见起色了。”

    岑越亲自抱着崽下来,将圆月放在地上,这才说:“让青丝不着急,好好休养。”

    “知道了主子。”曹罗见小少爷抱着糖人木匣子,想了下没说今日府邸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应该都知道的。

    岑越带着圆月回,到了院子就见阿扉了,齐少扉三两步过来,一看他们从外头回来,是一脸羡慕说:“逛街去了?”

    “阿爹带圆圆吃了可好吃的饭饭,还买了糖人。”圆月把手里宝贝似得木匣子给爹看。

    齐少扉一脸‘嫉妒’说:“我看看,都有什么。”

    圆月急忙打开,齐少扉一眼瞥见里头插着好几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岑越在旁说:“他可宝贝了,回来都要自己抱着。”

    “看!圆圆的猴子!”圆月拿了猴子糖人给爹看。

    齐少扉接过仔细端详,而后塞进嘴里。圆月本来高高兴兴,顿时眼睛瞪得圆,不可思议愣了好一会。

    岑越都怕崽要哭。

    起料圆月看了看爹,再看看匣子里的糖人,肉呼呼脸认真说:“本来小猪是想给爹的。”语气很是遗憾。

    孙猴子、猪八戒。齐少扉哪能不晓得,心想你小子还跟你爹耍心眼,一边吃着孙猴子,一边拿下巴点了点猪八戒,说:“小猪你吃吧,大。”

    圆月皱巴巴一张脸,“圆圆不想当小猪。”

    “那你还想我当啊?”齐少扉反问。

    圆月可认真点点头,“又不是圆圆当小猪。”

    齐少扉:……没白吃这根孙猴子。

    “圆圆吃别的,小马也不错。”

    圆月看看小马再看看小猪,最后是不舍,还是吃小猪,“小马给阿爹,阿爹才不是小猪呢。”

    因为没做人,什么沙悟净、唐三藏,这不好比划,只做了动物造型。岑越呼噜崽脑袋,不愧是亲崽。

    圆月最后是含泪吃小猪,但吃着吃着又开心起来,因为小猪胖滚滚的,确实是大,他还拿着举高高跟着爹的比划了下,真的好大哦,小猪真不错。

    齐少扉看胖崽一脸想什么表现什么的神色,是刚磨了磨牙,想做坏——给一口咬下一块,就被越越瞪了,齐少扉:……只好不做坏事了。

    岑越:……真是幼稚!

    一家三口吃糖人,岑越和圆月不饿,没一会底下人请示,问主子什么时候想用膳。岑越看阿扉还未吃,便说少来几样,清清淡淡的就好。

    阿扉口淡。

    岑越和圆月不吃也在一旁陪着,说说话聊会天,圆月说今日去逛街哪里好吃哪里好玩,撒娇说爹一起去吧。齐少扉是笑笑顺着崽发揪揪,说好,明日再去。

    “好诶~”小朋友语气都是上扬的。

    岑越说:“你明日得空了?”

    齐少扉点点头,得空,“新琢磨了法子,但得吵,我不插手,由着他们了。”

    给圣上治病,那是万金之躯,太医院都是求稳妥,哪怕见效慢,也不能有丝毫闪失。可药方稳慢,齐少扉看来,太过‘平’了。

    吃过饭,岑越说今日府里换人了,见见人吧。他不摆烂了,该立的威严气势,丑话说在前头,总不能隔几个月就要进宫求换人吧?这就不是‘单纯’,这是蠢了。

    谁家领导愿意天天给下属收拾这些鸡毛蒜皮的摊子。

    有一不可有二。

    北安伯府,一共是四位太监、两位领事姑姑,一等丫鬟六位,二等八位,而后洒扫、粗使仆妇、小厮等,还有灶屋厨子也分,做面食的、做海鲜的,还有打杂收拾的。

    等等杂七杂八,不算曹罗和青丝,统共三十人。

    听这般说还是人少了些,容后在挑,慢慢补齐。岑越心想补什么齐,他们一家三口以后到华都也住不了几个月,人一走,府邸下人还是得他养着,先这般吧。

    宫里大总管还是心细体贴人,知道他所想,安排的人是‘紧凑’型,虽然他看还是浪费,但以现在身份地位这确实是紧凑型了。

    两位姑姑年岁在二十七八左右,一位面圆看着和气的叫闻竹,另一位瘦高个面容严肃,不怎么爱笑,看着就是‘臭脸’的姑姑叫抱香。这名字一听就是一个主子给取的。

    岑越一问,两人便说了前景,前朝还在时,两人在太妃宫里伺候,伺候了太妃几年,替太妃送钟后就到了秀园听差。

    因长文帝天阉,也没怎么选秀,秀园就是清闲冷地方。

    反正听上去背景干干净净——跟前朝第五姓没瓜葛,后来岑越想,以摄政王新帝的手段,宫里第五一族怕是早都筛查干净了。

    四个太监名字是岔开的,叫程子、祥和、四喜、朱二明。其中祥和以前是在前朝长文帝身边祥宝太监手下认干亲爷爷的,这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爷爷祥宝太监即便是以前摄政王的人,这会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他作为‘孙子’,自知这辈子在宫里圣上面前是露不了脸了,因此就求来了这个差事。

    岑越点了二人跟阿扉出门,太监在宫里登记过有腰牌能进宫的,以后他带圆月进宫,也是身边有人能用。

    这点是方便的。

    他问四人谁去。其实想摸摸四人脾气,谁知四人乖顺说听主子吩咐。岑越沉吟了下,就挑四喜朱二明跟着阿扉。

    “抱香闻竹两位姑姑管内宅事,你们二人先跟着曹宁公公听吩咐吧。”岑越道。

    六人是行礼磕头应喏。

    华都北安伯府暂且就这般收拾起来了。后来天冷,快过年了——虽说还有一个月,但府邸宫里出来的姑姑、太监都收拾忙活起来。

    岑越后来得知后,是一把冷汗,跟阿扉说:“幸好我去宫里换了人过来,不然今年,让我来做这些,我肯定是一头雾水,全得罪了。”

    “得罪了也没什么,反正最迟明年四五月回。”齐少扉说。

    岑越:“也不能这么说,显得我北安伯轻狂,最好是平平无奇混入其中,不说巴结奉承谁,不无端端得罪人就成了。”

    皇家过年可麻烦了,繁文缛节,还有华都贵族的拜帖——岑越和齐少扉连人都认不全,这时候就听抱香闻竹两位姑姑捋事情,这是谁家的,做什么官,跟圣上什么亲疏远近等。

    “伯爷也别着急担忧,您只要记着,敬着大长公主就成了。”抱香说。

    闻竹在旁补充道:“大长公主是圣上的姑奶,年事已高,您当案台上的菩萨一般尊着就是。”

    后来岑越回味闻竹的话,那就是让他敬而远之的意思,最好是能不凑前就不用。

    夫夫俩夜里打眉眼说小话,齐少扉轻轻唇语般的说:“咱们不算什么……烈火烹油的另有人……”

    北安伯无权无势无根基,也不是地方大姓氏族,是岑、齐两族拎出来一个做官的都没有,岑越后来想,他要是当皇帝,根本不把这样的府邸人家放在心里,当一回事。

    他家热,那是面面上繁花似锦,明眼人能看出,没甚权势,真正热门灶,一个是华氏一族,大长公主为首。二则是温如生温大人了。

    “温大人很是谨小慎微。”齐少扉感叹,在宫里碰过几次面,他本是喊老师的,张口一个‘老’字,见温大人神色,便改了口,客客气气喊温大人。

    当年那马车里,晃晃悠悠穿街过市,后来温大人送他了一桶虾一桶鲍鱼,唤他字,齐少扉记在心中。

    岑越知道,阿扉心里把温大人当老师的,温大人文章、行事,是一位好官的,只是现如今两方不宜走动太近,就客客气气,对谁都好。

    今年是圣上登基后过的第一个年,宫里张灯结彩,天丰帝大宴百官朝臣,皇族更是排第一号,北安伯一家子自然要前往宫中赴宴。

    宫里没皇后,先前摄政王未娶正妻,纳了几个妾,如今成了皇上,妾也封了位,就一位嫔,其他三位两个贵人,一位答应。

    圣上以前对后院就淡淡的。

    现如今后宫无主,总不能让嫔去接待诰命夫人吧?这不合规矩,因此年三十后的宴就是下半场晚宴,全都到了大殿前,给圣上磕头请安说吉祥话就好了。

    岑越心想,能省几道顺序省几道挺好的。

    三十夜,一家三口穿了吉服,圆月也有,新赶制出来的,当初圣旨说了,北安伯要是想袭爵,那得姓齐,他俩就圆月一个崽,当即给报了接班人,圆月就是正儿八经的‘公子’。

    要是候爷,子嗣继承爵位那称世子。

    圆月现在进宫也不怕,已经习惯了,进去后有太监引路,岑越仔细留意过,今年‘红人’是能进偏殿歇着等候,其他的官员要在外头候着,不过女眷孩子在另一处避风地方等一等。

    岑越齐少扉带圆月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就有人进来,背后的闻竹姑姑就会低声提醒主子,这是谁,主子不用动,安坐着就是。

    一会又说这是谁,主子点头便可。

    ……主子最好起来寒暄一二。

    岑越:挺好,闻竹姑姑是高级人才!这记忆力,放在现代那肯定是社会精英。

    偏殿里等候时也挺好玩的。大家三三两两说说新年好、您吉祥等话,末了夸夸孩子,小公子真是钟灵毓秀,岑越便回你家的也是。

    等了好一会时,岑越听到说圣上正跟大长公主说话,没一会,太监请他们进,说圣上得空了,传召。

    在偏殿里的都是‘皇族边角料’——圣上因为没妻子,自是没妻族,圣上生母那边听说位置低,当年太祖年迈时给赐婚,选的是家族几分没落,没什么人丁的女子,圣上父亲早逝,总之说起来,圣上直系这边真没多少人,有点‘寡人’的味道。

    现如今在这儿的,都是老牌贵族——关系扯得远,姓盛的多,不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圣上不会喜欢的,没全给你扒了那都是‘仁厚’、‘圣明’,因此刚在这儿,北安伯那就是香饽饽。

    谁敢信,盛氏皇族后辈会捧北安伯?怕是底下祖宗要掀棺材板了,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圣上姓华,盛氏就低调做人,而且这些人心里有谱,怕是好日子没多久了,圣上总要扶持‘正统族亲’的。

    自是姓华。

    众人进了大殿,圣上扶着大长公主手出来,众人是跪拜。圣上叫了起,赐座。岑越一家算是前排位置,能进大殿吃饭的,那都是大华现在红人,官员那边温如生就是打头阵靠前排。

    不过北安伯和温大人再怎么惹眼,也不如大长公主与玄孙,大长公主的玄孙今年两岁半,按照时下记那就是快四岁了。

    圣上案桌在正中间,左手旁是大长公主,此时玄孙坐在圣上右侧位置,衣角都挨着圣上龙袍。

    大长公主笑说:“快快过来,曾祖母喂你。”

    “无碍姑奶,澪儿乖巧,朕甚是喜欢。”天丰帝说。

    澪儿看看曾祖母,不知如何是好,大长公主便说:“圣上说了,澪儿你要听圣上的话。”

    “知道了曾祖母,澪儿知道了。”小孩子软软糯糯声。

    桌子摆位就是‘冂’型,圣上、大长公主在最前排,左右下去,是坐了两行人,一边是宗族、一边是官员。第一排靠前位置自然是最好的。

    岑越一家三口就占了一桌,本来女眷孩子是在后头第二排的——北安伯是岑越,按理嘛齐少扉得带崽坐后排,但领位置的太监引着北安伯一家子都坐下了。

    可见殊荣。

    圆月坐在俩爹中间,坐定后先是看了看前头皇伯伯旁边的小孩子,俩小孩对视了眼,圆月便没什么兴趣,盯着桌上放的糕糕看。

    天丰帝说了几句,开席。

    岑越给崽挟了糕糕——圆月看了好一会了。圆月拿着勺子慢慢挖着吃,吃了几口,脸颊鼓鼓的很是高兴,齐少扉尝了口那糕,是打死了卖蜂蜜的,太甜了。

    圆月吃了一块,又想吃第二块,巴巴看阿爹。

    岑越想过年嘛,给崽放纵日,就又挟了块。圆月高兴的眼睛弯了弯,说谢谢阿爹,开始继续吃,吃了一半,上来新菜色了,便好奇看。

    齐少扉给挟了筷子清清淡淡不知道什么到了胖崽碗里。

    岑越一吃,有点筋道,低头看他家崽正跟着食物‘打仗’,嘴巴鼓鼓的慢慢的用小牙嚼,不由看阿扉——

    齐少扉无辜脸,他真不知道这个筋道弹牙。

    后来一看,圣上好像喜欢吃。

    这是鹿筋。

    齐少扉猜出来后,便吃了大半盘子,给越越也挟了许多,多补补,这个大补的,如今冬日不怕补。

    “你就别吃了。”齐少扉说。

    圆月终于把嘴巴里的咽下去了,当即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才不吃了呢,只是好吃的太多了,盘子里剩下的糕糕吃不下了。

    齐少扉便把剩下的吃掉了,“这太甜了,今日就别吃甜的了。”

    “知道了爹~”圆月看别的吃的了。

    一家三口是真来搂席的。

    上头天丰帝原是心里压着几分冷意——姑奶现在心太急了,给他送来了‘子嗣’,只是不能发,且忍,且让着,此时看北安伯一家子吃饭,倒是几分笑意,说:“圆月,吃什么呢?来皇伯伯这儿,皇伯伯给你吃糕糕,你爹不说你的。”

    “皇伯伯糕糕太甜了,圆圆牙要坏掉的,说话会漏风,到时候就成丑八怪了,圆圆不要做丑八怪。”圆月摇头说,他不吃了,吃了两块了。

    天丰帝听闻非但没生气,反倒哈哈大笑,招手说:“皇伯伯让人做不甜的,你来这儿玩。”

    圆月听闻便去了,阿爹说要听皇伯伯的话。

    齐少扉心里已经骂皇帝了。

    又是想拿他家崽当挑子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81:加密脏话加密脏话加密脏话【越越抱~

    第137章 享盛世137

    华子澪定定望着小男孩。

    “这小孩谁家的?”大长公主问。

    天丰帝道:“北安伯家的小公子,小名唤圆月,朕记得四岁了吧?那跟澪儿一般大。”

    “皇伯伯,圆圆三岁大。”圆月说。

    大长公主望着圆月的个头,不像是三岁的孩子,像是五六岁的。岑越此时便说:“圣上、大长公主,臣家中习惯记实岁,新年二月十四就整四岁了。”

    “看吧,朕记对的。”天丰帝摸了摸圆月脸蛋,侧头跟姑奶说:“要是算实岁的话,澪儿得管圆月喊哥哥。”

    大长公主点了头,神色也慈爱,北安伯家的孩子,跟着澪儿没没甚牵扯,再者北安伯要真是有本事了,以后这孩子也是澪儿助益,因此还夸了圆月,说这孩子瞧着就聪慧。

    “他父亲是探花郎,素有神童之名的。”天丰帝道。

    大长公主看圆月目光就更是满意了,直夸好孩子。

    后来宴席长,有歌舞杂技表演,圆月在圣上那儿吃了些——都是旁边太监照顾挟菜的,天丰帝偶尔给一些甜的,后不给了,想起来,圆月说吃糖多了牙坏,牙坏了就不好看了。

    不由心想,这小子还是个讲漂亮的。

    天丰帝觉得好笑,看了眼圆月,这小孩子才四岁,皮肤白眼睛大,脸颊肉嘟嘟的,鼻梁却能瞧出来挺拔,以后肯定随着他父亲有个探花样貌。

    难怪这般珍惜一口牙,若是牙坏了,那确实不美观。

    天丰帝没在给喂甜的,连着关心澪儿了句,“你要学着哥哥,甜食莫要多吃了。”

    “澪儿知道了。”

    大长公主听闻笑的更是和蔼,圣上对着澪儿还是关心疼爱的。这般便好。

    宴席吃的差不多了,外头还有烟花。

    天丰帝起身带宗室皇亲官员出去观赏烟花,齐少扉抱着崽在怀,一家三口在华都欣赏了新年第一次的烟花盛京。

    “阿爹,烟花烟花~”圆月不怕砰砰声,高兴指着天上给阿爹看。

    岑越说:“阿爹看见了,好漂亮啊。”

    “圆圆新年快乐。”

    “阿爹新年快乐~”

    齐少扉低头,岑越早知道大崽心里所想一般,对视上了,而后两人皆是莞尔一笑,“新年快乐越越。”、“新年快乐阿扉。”

    烟花一放,满朝百官皇族跪地恭贺,这年宴便是过完了。众人陆陆续续出宫,有车马早在外排着。

    华都很少下雪,冬日里湿冷。齐少扉穿着斗篷,将胖崽裹在斗篷中,还能伸出手牵越越,岑越说他看得见路,没事。齐少扉便抱着胖崽了,只是感叹:“再大两岁就好了。”

    岑越听了,在夜里浅浅笑了。

    阿扉一直想给圆月启蒙的,可惜拖到了如今。

    出宫回府,新府邸放在宗室王府、侯府那确实不算大,但地理位置真的吃香,再者府邸也不是大了就好,自打圣上将府邸赐了他们,挂了牌,岑越便看着府邸越看越好。

    四进带花园小湖水榭,真是玲珑剔透的漂亮齐全。

    宫外路上略堵,马车多,但他家挂着北安伯府牌子,除了前头的府邸,便是他家,没怎么多等,半个小时左右就回家了。

    府上暖厅烧的炭火,暖洋洋的,圆月睡着了,齐少扉给除了外套,抱香姑姑进来,说灶屋备了夜宵,岑越一听,都是清爽解腻的,当即有了几分胃口。

    宫里宴席,看着一家三口在认真搂席,其实吃不了多少口,荤腥多,做的复杂,加上大席用餐多,从御膳房提过来就温温的,不算热,后半场都是在喝酒。

    还是宫里人有经验,知道宴席定吃不了多少。

    闻竹姑姑接了少爷,让太监程子先守着。

    自打府邸换了人后,岑越一直拖延给圆月备的屋子,前不久是终于收拾出来了,现如今圆月有时候自己睡,大部分跟他们睡,伺候守夜的就是太监程子、祥和换着来。

    大丫鬟也拨了四个照看。

    岑越齐少扉都不怎么用丫鬟的。

    夫夫俩吃过夜宵,量不多,多是清爽的蔬菜,吃过后洗漱便上床。两人说起今日宴席的事。

    “今日我心里也一沉,不过后来想,跟你先前的事不一样。”岑越说的是圣上叫圆月过去的事。

    齐少扉点头,后来也明白过来。

    “大公主将玄孙带过来,今年又是头一年年宴,圣上给大公主面子,却又不想底下朝臣宗室想多了想岔了,便喊胖崽过去。”

    其实也算是给大公主一个警醒,不知道大公主看出来没。

    “太医院吵的如何了?”岑越另起了话头。这事说来说去还是圣上没子嗣的事,要是圣上毒清了,有了子嗣,那大公主便知难而退,不然才两岁半的小孩子推在前头,造孽了。

    齐少扉说:“还在吵,等年后再说吧。”他之前想着四五月回,怕是有些想当然了,宫里当差的,那心思比他想的复杂,谁也不愿担责任,即便是他说他保证,也不愿他担。

    其他人害怕啊。

    他拿什么保证,要是万一出岔子了,圣上龙体有碍,都拖着他们问罪。既是平平安安的好了,这赏也不是他们的赏。

    总之,那便再继续吵吧。

    “也不一定。”岑越道。

    齐少扉看了眼越越,眼睛瞬间也亮了,明白越越想说什么,今天出了大公主推玄孙这事,怕是圣上比他们也急,既是急了那就催太医院,左右不过是担责挨骂,他说的那法子,年后肯定会提到圣上跟前的。

    大年初一,还要进宫。

    圣上赐了福字,还赏了菜到府中。初二到初十几乎没停,天天走动,大公主府也邀了北安伯一家,就定在初四。

    一家三口赴宴,说起来岑越是北安伯,那理应在外院,可齐少扉是男的,总不能扎在后宅妇人之中,因此北安伯府做客,主人家还为难上了。

    后来解决的有两种,一是大多府邸都这般干的,请了府上的主人家招呼北安伯一家,要是有夫郎郎君了,陪着北安伯说话、看戏、用餐,不分前后宴,都摆在一处,女眷那边多了,中间用屏风隔开,或是女眷在戏楼二楼吃,底下是男客。

    二则是北安伯客随主便,还是北安伯带小公子去后宅,齐少扉到前头——这就是大长公主府邸了。

    大长公主府邸真的大,人口也多,四世同堂,枝繁叶茂,嫁出去的女儿女婿、孙女孙女婿都带着孩子来了。

    闻竹姑姑跟介绍了一遍,岑越是听得头大,闻竹姑姑一瞧,当即只说:“伯爷旁的您不管,他们得向您请安问好,您客气一二就成了。”

    “本家之中,嫡长子,还有小郡主家出的玄孙,大长公主最为喜欢这两”

    那就是大长公主生的大儿子,还有小女儿。大儿子今年快七十,小女儿郡主六十二。小郡主是招了夫婿的,留在华家,大长公主还为女儿请了封号。

    华子澪就是郡主的孙儿。

    嫡长子最小的孙儿七岁,叫华子洛。

    今日宴席上,岑越便看到六十八的大儿子,还有六十二的郡主,两人凑到大长公主跟前,几分小孩姿态,跟着大长公主说话,神态是陪老娘故意惹笑料,逗大长公主一笑。

    府上宾客便赔笑,说大长公主好福气,儿孙女儿都孝顺云云。

    “你们俩啊,这般大的人了。”大长公主先是嗔怪了儿子女儿一句,自是没生气,而后说:“各去招呼客人去,今日北安伯来了,我记得,他家小公子跟澪儿差不多大……”

    大儿子便笑呵呵说:“母亲,他们几个小孩子年岁小,听不懂戏,不如让子洛带着人去暖阁玩。”

    “去吧去吧。”大长公主应了声,又跟客人说:“我家子洛,不是我夸,小小年纪一板一眼的,比他那爷爷还稳重。”

    众人便笑。大儿子也赔笑两声。

    圆月挨着阿爹吃龙眼,这个果子好甜。岑越说小心核。圆月点了脑袋,将核到脸颊一侧,略鼓着,含糊说:“阿爹好甜你也吃。”

    “我吃,你别咽下去了。”

    背后丫鬟想用手接。圆月摇头,吐了出来,自己用手接着,丫鬟便拿了巾帕给小公子擦干净手。

    那边华子洛来接人,先见礼口喊北安伯好,行的是正规的作揖礼。岑越笑说不必多礼了。这男孩模样也不差,长得挺好看的。

    华子洛便看圆月,说弟弟好。圆月圆圆眼睛瞪大了,看阿爹,一脸‘他怎么叫我弟弟呀’,岑越好笑说:“他比你年长几岁,叫你弟弟没错的,你们去玩吧。”

    “知道了阿爹~”

    抱香姑姑便带着丫鬟跟着上前伺候。

    宴席是吃晌午饭,边吃边说话,其实这会访客多是交际应酬寒暄,吃不了什么的,大长公主府上,是来客都捧着大公主,或是献殷勤。

    岑越没凑前去,就客客气气成了。

    下午宴席散,圆月牵着阿爹的手,摇了摇,抬着脑袋问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圆圆想刀刀了。”

    岑越低头还没说话,就听崽数着胖乎乎的指头说:“有龙眼、牛乳糕糕、小猪糖人,都可好吃了,给刀刀带回去。”

    “刀刀是弟弟。”

    圆月最后点了脑袋,开心了。

    岑越听着听着不对劲,齐少扉是亲自抱胖崽上马车,说:“今日是没人比你还小吗?也不对,华子澪不是比你小么。”

    这小孩两岁半,年三十宴上才见过。

    今日后宅宴齐少扉就是刚到的时候见了大长公主,而后便去了前头,不知后宅宴什么情况,但从胖崽话就能猜来的。

    圆月哼唧趴在阿爹身上。

    岑越摸了摸崽的头,“他不叫你哥哥?”

    圆月便瞪大了眼,一脸‘阿爹好聪明怎么什么都知道’的震惊脸!齐少扉在旁看笑了,“你阿爹自然聪明了。”

    越吹。

    “不叫就不叫,你有弟弟也有姑姑。”岑越说。

    圆月其实有点闷闷不乐,他虽是年纪小,但小孩子也有颜面的,自小家里人都宠着,疼着,今个儿‘踢到了’铁板上。

    不过这点不快乐,此时烟消云散。

    阿爹说的对,圆圆是有弟弟的,刀刀还很乖很好看,最喜欢圆圆了,圆圆还可以陪着刀刀一起睡觉呢!

    “阿爹,姑姑喜欢亮晶晶的,我们回家时给姑姑买好看的衣裳吧~”

    “好,都给姑姑备着呢。”岑越一口答应。

    齐少扉:“不愧是你姑姑的好圆圆。”

    圆月高兴的扬着小脸蛋,很是骄傲,他是姑姑和刀刀的好圆圆嘛~

    回到府中,洗漱后,太监程子、祥和陪圆月玩。岑越问跟着进去的抱香姑姑,今日在公主府,小孩子们发生了什么?

    “华子洛带小公子到了暖阁后,给小公子一一介绍,又说子澪你应该认识圆月,你要喊他哥哥的。”

    岑越听到这儿就了然几分。

    “华子澪不喊,后来和其他少爷跑到一旁玩了。华子洛就招呼小公子吃点心玩,过了一盏茶功夫,华子洛去招呼其他少爷了。”

    岑越眉头松快,小孩子没动手没吵架就好。

    抱香姑姑说完,说:“伯爷,听闻大公主原先是想送华子洛进宫的,只是华子澪年岁小,大公主思量一二,带了华子澪。”

    岑越点了点头,“都是公主家的事,跟咱们没干系。”

    其实也不一定。大公主不会只压一个的,没准年三十带华子澪,因为华子澪小,想试试圣上意思,再或者是温水煮青蛙,先小的,明个送个大的进去。

    反正公主家小孩子多。

    岑越当夜和阿扉说:“是该给圆月启蒙了。”

    惊的齐少扉从床上坐起,惊讶道:“越越你想开了?”

    “……”岑越:显得他很溺爱孩子一样!他先咕哝了声冷。齐少扉便立即躺回去,还给越越把被子掖了掖,精神奕奕说:“到底怎么了?”一想便了然,“今天的事?”

    岑越说:“有点。我是想,圆月也马上四岁了,放我那会要上幼儿园了,礼仪规矩这些不提,府上两位姑姑我看都有提醒的。”

    “今个公主家的两个玄孙别苗头,圆月只冷遇了些,但以后这样事情也不会没有,他又不是香饽饽谁都喜欢谁都爱。”

    齐少扉护短来了句:“他胖归胖也是有几分香饽饽意思的。”

    岑越便好笑在被窝里怼大崽!平日里欺负崽,这会是觉得好。

    “不过越越你说得对,是该教道理,明是非,懂曲直。”

    “再找一位西席,你要是没空了,咱家一大群孩子,称心也该学习认字,她启蒙都晚了些,也怨我,一直想请女西席,却一直抽不开身,老是打岔忘了这事。”

    齐少扉忙道:“她九月才正七岁,等我们回去,学习识字不晚的。”

    岑越听了,那确实好像不晚,圆崽上幼儿园,他姑姑上小学一年级。

    年十五元宵节,城中十分热闹。一家三口上街看了花灯,之后这年就过完了,十六开年早朝,北安伯着朝服也上了早朝——圣上点名了。

    岑越再次感叹他家离宫近,即便这样五点半就起来了,六点出门,六点半到宫门口,正式早朝七点半左右。

    那些家里住的远的大臣,想必三四点就得起和出发了。

    找西席这事,岑越跟两位姑姑说了,闻竹姑姑说:“伯爷这事简单,您是想给五小姐备什么样的?”

    “简单识字懂道理,她要是爱学琴棋书画,那就学,要是不爱这些,识字写字会管家就成了。”

    时下有些门第的女郎该学的技能还是要学的,你让孩子开开心心傻乐童年,以后大人要是不成了,伯爷府式微,称心得有自己的本事立足生活的。

    “奴婢记下了。”

    岑越便把这事交给了闻竹。过了几日,闻竹带了两人来,皆是女子,观年纪,一位十八九,另一位二十四五左右。十八九那位姓洪,取字玄敏,二十四五的妇人,挽着妇人髻,姓韩,韩月。

    洪玄敏是罪臣之女,韩月是夫家犯了事。

    这两位都是在官牙中挂牌卖身的,按理都一年多了,尤其是洪玄敏,原先她父亲在盛都官拜四品,也算是大官了,就是抄家落罪,以往一些相熟的人家,背地里偷偷买了洪玄敏就是,怎么迟迟到如今也没落脚处?

    岑越还听闻,有些抄家后,之前的下属,或是真死对头,买了那些罪臣女眷,而后是戏弄磋磨——反正挺恶心的。

    “伯爷,我先前在温府,只是不想拖累温大人,听闻您府上要女西席,便自荐而来。”洪玄敏落落大方说。

    岑越:“温如生温大人?”

    “是。”

    岑越点点头就不问了。另一位韩月,这位夫家是文官,当年圣上要上位,此时是铁板钉钉的事,韩月丈夫保皇正统那派,跳的高反对,现如今就遭了殃,流放,女眷便被发卖。

    韩月父亲是当世有名的大儒,只是太过刻板守旧——能把女儿嫁给那般男子,是岳父女婿一个路子,女儿被挂在牙行中发卖,娘家也没人来买来救,还写了断绝书。

    后来齐少扉回来,岑越说了,齐少扉闻言说:“这位韩月,我问问,别跟她父亲一般,那把称心教的酸臭了就不好了。”

    齐少扉同韩月、洪玄敏说了会话,回来便说好。

    “洪玄敏善作画、抚琴,这个我不甚了解,不过画中见风骨,错不了的。”品行正直清高。

    “韩月善做词,诗也写的不错,好词。”

    岑越一听,便安了心,这两位选的好,就等回家给称心开课了。

    “对了太医院如何?”他是一想回家,就想着圣上龙体。

    齐少扉听闻便嘴角含笑说:“快了。”

    大公主推销俩玄孙这事,让天丰帝烦,却奈何不了。天丰帝是真念着姑奶的情谊,加上大公主身份高贵,乃是华氏一族年岁最高辈分最高的——

    从太祖那儿封的公主,又是华皇后亲自抚养。

    不管是从私情,还是大公主的势力,天丰帝都不会因此动大公主的,能坐上这位置,姑奶替他筹谋许多,耗了许多心神的。

    因此圣上就想‘婉拒’手段,让大公主知难而退,那便是他有了自己骨肉子嗣。

    开年没两日,圣上便召太医院,是发了怒。

    这日齐少扉进宫,回来后跟越越说:“越越,不日你收拾一番,先带圆月回去吧。”

    “那你呢?”岑越急了,不是说一起回去。

    齐少扉早骂了一路太医,这会面上不露声色,不想越越担忧,是笑笑说:“我留下给圣上清毒,你别担心,这事在我把握之中,只是我今日回来,听到朝中有人议论北安伯,还是那套老话。”

    “再留华都,圣上其实也会不愉,本来因岑氏麦种封的爵,现如今圣上没子嗣,开春后要大选,若是还未动静出来,到时民间自会流传第二个……”阉帝。

    “圣上要安民心,子嗣事急不得,先拿麦种岔开了百姓目光。”

    岑越懂,哪怕现在季节不对,那也不能留在华都,就像是上班一样,你坐在工位上一通忙活,即便是摸鱼聊天打游戏,老板看了肯定高兴,觉得你在忙。

    “真无事?”岑越还是担心。

    齐少扉郑重点头,“我真有把握,你带孩子走后,我还能安心几分,徐徐图之想个稳中带快的法子。”

    “好,那我和圆月先走。”岑越答应了。

    说走那就走,岑越说要回,问府邸的太监姑姑怎么去留,“你们想留华都府邸的那便留下看宅子,想走的跟我走,先说好了乡里不如华都——”

    两个姑姑都跪地说愿意走。四个太监也是,不过祥和说完,又添了句:“奴才愿留下看府,主子不必为难。”

    岑越看了眼祥和,点了点头,“成,你留下。程子你先跟我们一道回,四喜朱二明先留下,跟着三少爷。”

    府邸收拾物件,来时两辆车,回去时快三十辆车。

    圣上赐了许多东西,还有岑越买的,还有跟他一道回的十位臣子——就是去年时圣上让他挑的,加上护卫等。

    伯爷有侍卫的。

    圆月要回家,是有些闷闷不乐,爹不跟他们一道回。岑越只能说:“要是顺了,过几个月,你爹就回来了。”

    “肯定顺顺当当的。”他又补了这句。

    圆月看阿爹,点了点脑袋,“圆圆知道了。”

    等出了城走了一两天,圆月就将闷闷不乐抛之脑后,开始细数他的宝贝,整日念着要刀刀要见姑姑了。

    二月初,天气升温,是草长莺飞,车队一路向北。

    路过的百姓皆是好奇,待车队走后,便纷纷询问讨论,“这是谁家的队伍,如此气派?”、“哪个大商贾?”

    “什么大商贾,说话当心了些,你没看打前头马上的穿着护卫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我看到挂的旗了,北安伯——”

    “北安伯是谁?”

    “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我听过,好像是圣上新封的,听说琢磨出一种麦种,能一亩地收成四百斤。”

    “啥?!四百斤?不可能不可能,定是你胡说。”

    “瞎传的吧,戏文里都不敢这般写。”

    “不知道,等以后看吧。”

    大家都不信,觉得是编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82:记下太医院除了林太医外所有太医名单,连路过的狗都要记下!【记仇.jpg

    第138章 享盛世138

    车队走的慢,一路所到郡城、府县都有下官城门外迎接候着。到达北雁郡城时,岑越看到了老熟人——其实他没见过林知府,过去买卖果子时,与他打交道最多的是林管家,也见过林少爷。

    从传闻中听过林知府很喜欢吃他家寒瓜和樱桃。

    他家寒瓜能打开销量,也是因为林知府先前夸赞过一句,上行下效,风气就刮起来了。

    如今北雁郡城的官员都在城门外候着,打头的就是林知府,作揖见礼请安问好,还准备了下榻休息的地方,请伯爷移步。

    岑越决定在此休息两日再出发的。

    他对做伯爷这个工作,现在摸到了一点边,办好圣上交代的差事外,平日里做一些社交工作,主要是别人吹捧他几句,他回两句,大家寒暄客气完这就成了。

    大盛太祖开国时封的爵不少,一起打天下的三候一公,不过后来晚年时,办了两个候爷,剩下的一候一公也是低调行事,到了长文帝那会,子嗣袭爵削了两级,也只剩下伯了。

    大华被封的爵位,就北安伯一位,自然是万众瞩目。

    尤其听说天丰帝颇为看重北安伯,众人背地里都嘀咕,其实不难想,要是麦种事是假的,那圣上为此找借口给北安伯封爵,可见北安伯夫夫的‘从龙之功’,若要使真的——

    那就更了不得了。

    不过官老爷们问了底下伺候的人,人人都打赌发誓没有一亩地四百斤的收成,便只信了前头。

    比起岑越这位新伯爷,曹宁公公对这种官员逢迎吹捧交际场合更得心应手,完全不用岑越说太多做太多,曹宁公公就替他办了。

    摆三分架势,高高在上,三分威严,两分冷淡两分平易近人。

    岑越看的叹为观止。

    这两日便暂住在林知府家中。林管家带府邸下人出门相迎时,数月前震惊一万遍了,卖果子的夫郎商贾成了北安伯,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能听见。此时林管家站在下人前头,偷偷的大着胆子看了眼,被他家老爷捧着站在中间的,还真是岑老板。

    乖乖了,可了不得咯。

    林管家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想他曾经还给岑老板提点过,也想过,即便是齐三少爷中了举,也是谋个小官差事,若是被调派到北雁郡城,那也是跑林府献殷勤的。

    哪里会想到,这一日,情况颠倒过来,他家老爷鞍前马后捧着岑老板。

    世事难料哦。现在岑老板可是伯爷了!林管家心里唏嘘复杂,再一看他家小少爷面上神色比他的还复杂,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不怪他不厚道,他家小少爷当年骄纵几分,也轻视过岑老板的,这会是怕吧?

    不过岑老板不是那般人——林管家想到这儿又觉得他太笃定了,彼一时此一时。

    岑越看林小少爷就差钻他家里人后头,躲着当他看不见,当即是起了坏心思,笑说:“……林小少爷跟我熟,先前打过交道的。”

    林管家心里道不好,真被他猜中了?但岑老板确实不像那般一朝得势仗势欺人的人,又不是小少爷……

    林知府当即叫孽子出来,知子莫若父,还以为儿子之前冲撞了伯爷,没轻没重的,当即先赔罪,说先前小儿无状若是得罪了伯爷还望海涵,他在这里赔罪云云。

    “林大人多虑了。”岑越笑说:“小少爷坦率,帮我生意许多,刚见他躲着我,是玩笑打趣他。”

    林知府是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喊小儿子上前来给伯爷问安。

    “不用多礼了,本来我是揶揄,这般郑重,我倒不好意思了。”岑越觉得再说下去,味就不一样,当即是岔开话题:“我和孩子先休息了,多谢林大人招待。”

    “伯爷客气,您请。”林大人也识趣,给引了路,不再打扰。

    等北安伯一行都休息了。林大人带着儿子们出来,是看了眼小儿子,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了句:“也亏这位北安伯性子好。”

    是真的好,不是借机阴阳怪气为难人,有些人当年落魄,一朝得势,必定踩回来的。

    “你当年真没得罪过人?”林大人继续问。

    林小少爷支支吾吾面色露出几分回想和忐忑,林大人一看便知,肯定是这小子嘴上无状,说过什么话,却不记得了,本来想着要小儿子去赔罪,可想到北安伯刚才的话,是叹了口气,“算你命好。”

    “父亲,怎么这般担忧。”大儿子问,再怎么说一个伯爷,还是商贾出身,没什么根基的。

    林大人刚从小儿子那儿缓过神,听到大儿子这话,是一口气又堵住了,“愚不可及。”

    “那是以前,现如今你光看带头的皇家护卫还有公公,听闻曹宁公公以前是圣上的人……”这要不是他的儿子,林大人真不想细说。

    林小少爷听到大哥挨骂,是心底高兴了,大哥解了他的麻烦,父亲现在顾不得骂他了,这般想,他确实是命好。

    “整个北方,现如今爵位伯爷就北安伯一位,圣上让带了官员、护卫、亲信太监,北安伯身上有差事的,长久几年下来,整个北方,自是他的地盘了。”

    林大人是恨铁不成钢看几个儿子,一个个都没长进!

    第二日时,林小少爷便拿着稀奇玩具去了北安伯住的院子,等唤他进去,便规规矩矩行礼请安,后说赔罪。

    “什么罪?”岑越问。

    林小少爷真想不来了,试探说:“我应当先前嘴上不把门说过什么话吧?”

    “什么话?你都不记得了,没有罪何来赔罪?”岑越不想揪着这事了,没完没了的,笑说:“你手里拿了什么?”

    “嘿嘿送给小公子的一些小玩意。”林小少爷说。

    岑越便让圆月出来看看,“多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岑老板人还怪好的。

    在林府住了两日,岑越现在身份不一般,城中官员都盯着他的去向,也不好跟秦钰唐宵见面说说话。

    第三天一早车队便出发了,后到丰禾府县又留了一晚,是县令接待的,之后便顺顺当当回到了桃花乡。

    先前皇家造府的已经到了几个月了,划拉了地儿,石材木料都运了过去,如今开始造府,不过这府邸占地大,伯爷府又非得闲府邸,一砖一石一草一木有讲究,因此会慢,起码得一年半载才成的。

    宅子略往北去些,与现在宅子打马过去一盏茶功夫,要是坐车可能慢一点半小时不到,在青牛镇、桃花镇中间位置,那边地广,还有河,风景也好。

    河就是先前岑越说过的,过冬时有人冰面砸窟窿钓鱼卖给他家那条河。

    岑越回到家中,人员安顿是个大事,他家之前觉得盖的大,现在就有些挤了,更别提还有车夫——

    “郎君,车夫不碍事的,他们住在后头倒坐屋大炕上,不然在乡里村民家中租空屋?让车夫们住那边?”

    岑越摇头,跟赵婶说:“你提醒我了,就是腾出倒坐屋后头那边,总不能让工部、吏部的官员住倒坐屋吧。”

    这肯定不行。

    “会客院收拾收拾,请梅婶和梨头先住我们院子,整个会客院正屋四间,侧屋三间,这就是七间房,十位大人挤一挤。”岑越说。

    后来邹长青和梅香来请辞,说想回府县住些日子。

    “也不是住不开,你们要是想家里了,回去我自然不拦着,但要是想腾地方,这个没必要,梨头的病还要邹大夫你看着,家里现在人多,头疼脑热的,都要靠邹大夫了。”岑越正色道。

    邹长青也是他家客人的,工部吏部官员,那是同事,是下属,都听他指挥给圣上办差的,才不一样。

    岑越自然不会因为这个,默认赶邹长青离开的。

    “让他们挤一挤。”

    他已经算好领导了,要真说起来,这些官员本该是借宿农家的,毕竟领朝廷俸禄,又不是替他干活,大家都是给圣上干活的。

    邹长青便不再推辞,安然住下了。

    整个家中乱糟糟的,人员调动、住处,后来岑越让赵婶带着闻竹抱香姑姑转一圈,这些住处、杂物什么的,三人一起管。

    “郎君,该叫伯爷了。”林姨娘笑说。

    岑越:“叫什么都一样。”又看称心,“怎么认生了?总算是得了清闲,咱们能好好说说话了。”

    “阿哥!”称心快乐喊人,又忙说:“三哥没回来吗?圆圆呢?”

    岑越好笑:“你是半点没看见,圆圆回来睡着了,被抱着下来的,你三哥有事还要在华都留一留的,顺利的话,今年就回来了。”

    “他怎么跟小猪一样呀。”称心先说圆圆。

    岑越:“你别让他听见了,回头他闹你撒娇,我不管。”

    “我喜欢他跟我撒娇的。”称心不怕。

    说了会话,圆月便醒来了,自己从床上下来,一边往出走,一边说:“阿爹,我听到姑姑声了。”

    “圆圆,是姑姑呀!”称心在厅里待不住,想往里头去,被程姨娘拦住了,里头是三少爷郎君的屋子,哪能没轻重就往里屋跑。

    圆月这才看清是家中,忙哒哒哒的跑出来。

    “咕咕~”

    “圆圆~”

    俩人抱了个满怀。称心摸圆圆脑袋,说圆圆长高了,头发也长了,圆月抱着咕咕,抬头看,说姑姑牙怎么掉了。

    称心:……

    “咕咕是不是吃多了糖?”

    “咕咕你说话呀!”

    称心明显一脸不想说话,她刚太高兴了,忘了说话漏风这事,此时抿着唇,‘狠狠’的捏圆圆脸蛋,圆月捧着脸颊唔唔叫。

    “阿爹阿爹,刀刀呢?”圆圆跟咕咕闹完,扭头眼睛亮晶晶的想刀刀了。

    岑越:“二苗叔叔应该快来了。”

    这会才四月初,地里草莓还没下来,如今北雁郡城鲜草莓生意是做不了,只做草莓干和草莓酱了。他现在送不了,用冰不保险的,回头他得跟二苗说了。

    因此时下二苗寇长峰还在家,没出货的。

    “小越哥!”

    刚说完就听到二苗声了。圆月是跑着出去的,“刀刀来了~”

    岑越:……

    弯刀快一岁整了。

    见了面又是一番叙旧,圆月逮着弯刀,很是稀罕,凑过去摸摸刀刀的手,像是没见过一般,扭头跟阿爹说:“阿爹,刀刀会站着了!”

    弯刀不仅会站,还会走路,只是不稳,需要人扶着,且只能走几步。姜二苗记得小越哥说,也不好走太早,因此时常抱着弯刀的。

    “他还会说话。”姜二苗跟弯刀说:“儿子,记不记得,这是干爹,还有哥哥。”

    圆月一听‘哥哥’二字先是急了,蹦蹦跳跳举手,“我是哥哥,刀刀,是圆圆哥哥呀~”

    岑越:……

    他家崽真是‘猛兽回山’,现在情绪高涨。

    弯刀叫干爹,岑越笑眯眯,接了个满怀抱着,他家崽在旁边扒着他的膝盖,看他怀里弯刀,一双眼亮晶晶的期待看弯刀。

    “刀刀,叫哥哥呀~”

    岑越:“……”自家胖崽有点烦人精了。

    弯刀低头看,两只小脸对着,弯刀好像认出来了一样,喊哥哥。圆月顿时美坏了,应了声,撒腿就跑进屋,他想起来了,给刀刀和姑姑带了礼物,现在给刀刀拿出来。

    等东西抱出来了,圆月跑了好几趟,还是小菊帮忙一道拿出来的,称心在旁叉腰,说:“圆圆,我在这儿半天,你才想起来。”

    “姑姑你是大人,不要和我们小孩子计较嘛~”圆月撒娇说。

    称心:“……”她是真的长辈,便大度摆摆手,“算了,我看看你带了什么礼物回来。”

    “姑姑,这个亮晶晶的可好看了。”圆月给姑姑一下子首饰,全是亮晶晶的。

    里头是玛瑙、翡翠,叮叮当当的戒指、手串、吊坠。

    称心打开一看,觉得贵重不知该不该收。

    “家中就你一个能用上,留着以后喜欢了用。”岑越说。

    称心便抱着匣子谢阿哥。

    这一日说了许多话,后来一大家子吃过饭,两姨娘带着称心先回院子,让郎君歇一歇,郎君看着事多繁忙,称心也知好坏,当即应是,改日再过来找圆圆玩。

    岑越见姨娘走,才想起来,“我给称心找了两位老师,等安顿好了,称心你也收收心,要识字学习了。”

    “好,我知道了阿哥。”称心此时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痛快乖巧应上了。

    傍晚天色昏暗了。

    姜二苗想不打扰小越哥他也回,便被小越哥叫住了。

    “北雁郡城的鲜草莓和鲜樱桃先暂停不去卖了。”岑越说,他还在想怎么跟二苗说这个,毕竟外人看他不去,这大单买卖,其他人也能去,反正用冰送的。

    起料姜二苗没问,直接说:“知道。现如今不去也好,小越哥你现在是伯爷了,我听说什么官不跟民挣利,你忙大事好,鲜草莓和樱桃不好送的,到时候我跑一趟,送皂和果酱。”

    “……”二苗给他把借口找好了。岑越只能点头,“之后,果园生意人际关系应该是畅通无阻,我就怕烂果子,旁人为了奉承北安伯也会花重金买下。”

    姜二苗脸立即严肃了,“可不能这样,坏了小越哥你的名声,现如今乡里百姓因为麦种,对小越哥很是敬重佩服,要是因为买卖挣几两银子,坏了名声,那可不成。”

    “小越哥我知道分寸的。”

    “要不然咱们买卖断开干系——”

    岑越当即认真说:“我说这个不是跟你切分的意思,我知道你为人,不会借我名声乱来,只是给你提个醒,怕有人给你设圈套由你往下跳。”

    “咱们做正经买卖,以前如何,往后也是。”

    姜二苗明白,点了点头。

    岑越说:“这几年先稳一些,生意场上你多留心眼。”

    “好。”

    “要是出货走的时间长,弯刀就留我家中,我家里人多,你别跟我生分。”

    圆月本来和刀刀在软榻上玩,一听阿爹的话,当即是眼睛亮晶晶的,“阿叔阿叔,刀刀在圆圆家中吧~”

    岑越:……

    姜二苗笑呵呵说好,“本来还怕你们麻烦,我就先应下了。”

    之后的半个月,宅子才算彻底安顿好,是侧门扩大了,赵婶做的提议,说如今会客院住了官大人,车夫们来往总是低着一头很是忐忑,怕冲撞了官老爷,现如今改侧门走货,那边也离姜老板近,是生意买卖自侧门,连着整个后院子。

    前面会客院以及前门则是十位官跟着北安伯整日寻地,做麦种的差事。

    两不打扰。

    而开心了半个月的称心,如今两位西席也住了过去,姨娘院子很是敞快,当初盖时还给称心盖了个院子,两个院子连在一起,称心院子一直空着——称心跟着俩姨娘住的。

    如今洪玄敏、韩月两位夫子便住在了称心院子中,在那边正屋厅里开了个课堂班,学生有称心、豆蔻、杏仁、梨头,连着圆月也早上放过去学半天。

    不过圆月学了一早上,第二日便撒娇躲懒不去了,背着小包袱要去找刀刀玩,不去上学。

    岑越:……

    “你学了字,以后可以给刀刀当老师,刀刀叫你夫子。”岑越哄着说。

    圆月摇头,他不喜欢‘夫子’这个称呼。

    岑越:“可以叫你夫子哥哥,你看你又是哥哥也是夫子,旁人家哥哥,就拿梨头举例子,梨头哥哥会的可多了,是不是?”

    圆月想了想,点脑袋,真的是。

    梨头在几个孩子里,是有启蒙基础的,起码会识字,会打算盘,会记账,因此才开了班教学,梨头在里头就比较突出,夫子还夸赞过的。

    洪玄敏和韩月两位夫子都挺好的,岑越安排混合版,本来还想着二人会说些什么不合适啊,结果两人是怔愣片刻,也没意见,就上岗了。

    岑越很喜欢,觉得二位夫子请的好。

    “你看梨头哥哥多厉害,杏仁是妹妹,那肯定佩服有这样的哥哥。圆月作为弯刀的哥哥,可不能躲懒的。”

    圆月当即小脸认真,握着拳头说:“圆圆要努力,圆圆是好哥哥,厉害的好哥哥!”

    “好。”

    搞定。岑越笑眯眯摸了摸胖崽肉呼呼的小拳头。

    四月中时,下了几场雨,放晴后的几日,乡里庄稼汉天天到田里去,时时盯着,那麦穗就跟扯了条似得,长得好,壳子里鼓囊囊的,沉甸甸压弯了麦秸秆。

    晒得略干一些土路,没那么泥泞,从北方而来,一辆藏蓝色灰扑扑的旧骡车,车夫一路问人,乡民指了路,“看见没,那就是北安伯伯爷”

    “你们是谁啊?”有乡民好奇询问。

    这一问那车夫先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说,乡民便起疑,三三两两的壮汉便围了上前,手里都拿着农具呢。

    车夫瞧见当即是怕了,冲着车厢里人喊:“大奶奶四少爷您快说话呀。”又笑呵呵跟乡民求饶,说:“车里的不是坏人,是北安伯的亲人。”

    什么亲人?瞧着脸生,不像是岑郎君娘家那边的哥嫂。

    有乡民想起来了,指着车就说:“这是青牛镇齐家的,三少爷那个弟弟,就是恶毒后娘生的那个,大家忘了,去年圣旨刚下来没十天半月,这母子俩便来了……”

    那会一家三口直奔华都谢恩,自是不知道这事,而岑越回来后,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刘妈妈把这事忘了也没提,再说了,提这个晦气的干嘛,当初杜氏来,她叫人打走的。

    车厢里杜氏是脸又白又红,气恼的厉害,却不敢发作,拍着车厢让车夫赶车,别理其他人。

    等马车跑开了几步,杜氏才掀开帘子,啐了口唾沫在地,提高了嗓子说:“再怎么说我也是齐少扉的娘,他叫我一声母亲,我们不是正经一家人,那谁是?!”

    乡民听了气愤,有人便说:“你让她且张狂。”、“忘了?岑郎君什么手段?现如今是北安伯——”

    “北安伯那上头也有孝道的,就怕那个混不吝拿着孝道压人。”

    乡民笑话:“谁不知杜氏是后娘,还是黑心肠的后娘,反正咱们乡里,那都是信岑郎君的,杜氏有本事就往里闯,咱们圣上开明,给北安伯配了侍卫的,那都是挎着刀真家伙呢。”

    众人一听,才安了心,岑郎君不吃亏就好。

    杜氏在车里拍着儿子胳膊,不知是给自己鼓起还是说给儿子听的,“那克命晦气的命可真是好,这就成伯爷了。”先是酸溜溜骂了句,又说:“咱们娘俩,你总归是齐家的男丁,盖那伯府还是华都来的官大人,那样的宅子,住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如今膝盖软一软也没什么,娘要什么脸面,我豁出去了,给你求个前程……”

    齐少修脸色平平,他不信娘是豁出去给他挣前程,分明是自己想享福,却说给他,但他也想当人上人,走哪都有人伺候着,威威风风的,因此就不说话。

    等会由着他娘撒泼哭饶,给他求前程。

    岑越是在田里,最近天晴,经过一次雨水滋润,听老农说庄稼抽条一般,涨势喜人,他就带官员来看,这些官员有经验的——下过田,不过因是南方人,种的水稻,没有种麦子经验。

    也有没务农经验的——是十个做官的七人都是没经验。

    岑越就带着十人下田观察麦子涨势,还有叫经验老道的庄稼汉给讲,他也会说一说的,有官员记录数据,还会画一下麦穗,很是栩栩如生。

    “郎君,您瞧着,错不了的。”庄稼汉是想夸好年景,又怕话说的早了,到时候——呸呸呸,肯定是好年景,但还是当心着,不说那么满,但脸上每一道褶子都流出了期待和满足来。

    岑越点了点头,说:“不错,这个涨势的话,五月中,找个天气晴的就能收了。”

    “是是。”

    杜氏的马车也到了齐家大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83:今日不错,只是夜里一个人睡着流了好多好多眼泪【呜呜想越越

    第139章 享盛世139

    杜氏去年来过,宅子里的下人都知道见过,毕竟当初这人吵闹过,后来刘妈妈说让撵出去时,还撒泼哭闹过,说三少爷不孝顺,她怎么说也是齐少扉岑越的娘……

    那时引了乡里村民瞧热闹,刘妈妈是气狠了,骂了一通,什么狗屁娘,杜氏你也配云云。

    乡里百姓皆知齐家后娘分家这事,当即是指指点点,杜氏那会是既要脸又想着要好处,撒泼耍懒还矜持几分,最后什么都没落着,听到说伯爷一家子去华都了,便灰溜溜回去。

    这几个月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硬来,也不能要脸,她现如今脸面值几个钱?得软着磨,得哭,得求,怎么说她也是长辈,不端着长辈架子,伏低做小,总是能博几分可怜的。

    杜氏是咬牙试一试,要是岑越心软了,他们娘俩以后高枕无忧,即便是岑越不答应,那也得讨几分好,就是不讨好,她也没损失什么,左右就是来一趟。

    “又是你,你来做什么?”赵春花出来时碰见了下马车的杜氏。

    杜氏对这仆妇就没好脸,她可记得,当初就是这人拿着扫把赶着她和少修出来的,当即是说:“跟你没什么关系,岑越少扉回来了没?”

    赵春花也冷哼:“怎么想见我家伯爷?既是跟我无关,你就在门外等着吧。”说罢便转身进了宅子里,跟着护院说没伯爷吩咐,先别放人进来。

    “知道了赵婶。”何护院应上了。

    赵春花叮嘱完,进了二道门,外头瞧不见了,才急急忙忙往后头跑去,郎君还没在家中,小少爷在,那肯定不能让外人叨扰了。

    这后娘就跟牛皮膏药似得,粘的厉害。赵春花跟刘妈妈先说了,刘妈妈气得便卷袖子,让人赶出去,赵春花忙拦着说,没让进,都堵在门外。

    “……老姐姐,我是瞧不上杜氏娘俩,可到底怎么做,那得问郎君,听郎君吩咐,再说宅子里现如今还有官老爷住着,不能杜氏见天的来,最好是这次就给绝了她的心。”赵春花说。

    她做下人的,还是听主子吩咐,哪能私下里拿捏了主意。

    刘妈妈便说:“郎君在外头地里,那得传话,门口杜氏别闹起来了,我去看看。”

    两人是如临大敌,被闻竹听了一二,便猜出门外杜氏何人,笑说:“二位别急,这事要是信得过,交给我和抱香。”

    赵春花对宫里出来的姑姑有敬畏的,好像宫里的人身份不一般,比寻常百姓高贵许多,她反正是有些怕有些敬,此时闻言当即说:“不是信不过,村里妇人撒起泼来,有时候嘴上喷粪,说的难听。”

    两位姑姑是讲究细致人,一言一行,真是不一样。

    “不怕。”抱香笑说。

    赵春花和刘妈妈便点了头,门外先交给闻竹抱香了。赵春花亲自从侧门出去,到了地里给郎君通消息,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两位姑姑去了?”岑越问。

    赵春花说去了,两位姑姑接的差事。

    岑越便笑了,说不急,“赵婶你也不用着急,天气热起来,跑了一路歇一歇再回去。”

    “不碍事的郎君,我先回了。”赵春花看郎君不急,也不着急,只是好奇,为啥郎君听两位姑姑接了差事就没事了。

    不由脚下快了几步,想看看宫里姑姑怎么解决杜氏的。

    岑越没把杜氏放心上,左右就是一通嚷嚷一通闹,拿来威胁的也只是‘孝道’二字,但杜氏不是亲娘,一个后娘,再加上分了家,齐少修跟他们有什么干系?

    要是想哭诉示软,不好意思,他铁石心肠。

    至于宫里姑姑手段——宫里人都精着,尤其是伺候主子的下人,一门心思琢磨主子喜好,软刀子各种手段,杜氏哪里见过,希望杜氏知难而退吧。

    赵春花急忙回到了齐家,问了刘妈妈,知道闻竹抱香姑姑竟然让杜氏和齐少修进来了,“这就放进来了?”

    “是啊,杜氏还挺高兴的,你没瞅见,眼睛都贴头顶上。”刘妈妈话音有些不痛快。

    赵春花诶呦一声,本是和刘妈妈一道上火,可想着刚郎君轻松神色,好像也不急,“没准两位姑姑有别的法子。”

    “等着吧。”

    齐家有一香楼,只放了齐少扉双亲还有爷奶的灵牌,是个背阴的房子,平日里不见光,也离住处远一些,在二道门园林那边角角边上。

    闻竹面慈,长得和气,此时也是温温和和的跟杜氏说话,透露出她们二人是宫里出来的,以前在宫中当差,三言两语就让杜氏找到了主心骨。

    “……还是宫里姑姑识大体,你说要是岑越不孝了,能不能让圣上把他伯爷位置给去了?”杜氏问。

    闻竹笑说:“伯爷双亲皆早亡,如何不孝了?”

    “我啊,我是少扉的后娘,那名义上也是他娘。”

    闻竹:“可是圣上给岑越郎君封的爵,你嘛,也就是一后婆母,民间是这说法吧?”

    “婆、婆母那也是长辈的。”杜氏撑着一口气。

    闻竹便点点头,说也是。杜氏当即是松了口气,张狂了些,紧跟着闻竹又道:“有句话是尊卑有别,民间怕是不知,意思是伯爷进了皇家宗室玉蝶,那便是皇亲国戚,皇家的人,天潢贵胄自是天上的,而你,即便是婆母,身份天差地别。”

    “别说你了,既是伯爷的夫君,也低着伯爷。”抱香在旁冷道。

    杜氏刚面上露出张狂,如今一下子又虚了,那、那如何?

    “我就是和孩子日子过得可怜,也没想做什么……”杜氏可怜说,想到来时的示软了。

    闻竹姑姑笑的几分和蔼,说:“民间也有句话,来都来了,不好走空。既是知道你是来跟伯爷赔罪的,那便自然是要诚心……”

    赵春花去找两位姑姑时,就看杜氏跟鬼迷心窍一般,主动进了香楼,说诚心诚心,齐少修吓得脸白几分,母子二人皆是主动进去了。

    “门锁着,既是净心,那便七日。”抱香道。

    想来,那便来,以后想来几次,那便来几次。

    岑越回来后,听到两位姑姑说,杜氏诚心忏悔,进了香楼净心七日。

    “别饿死了。”岑越说。

    抱香姑姑:“伯爷您放心。”

    岑越便放心了,他想着好歹每日给饭水什么的,总之关七天就七天,吓唬吓唬杜氏,以后别老往他这儿跑,烦人的紧,他现在对杜氏,动真格吧,大题小做,总会引的一些口舌,划不来。

    可由着杜氏来,嗡嗡的也烦人。

    最好是吓唬狠了,断了杜氏的念头,以后想起他来就害怕。

    “让圆月最近先别往前院跑了。”岑越跟青丝说。

    自不是简单关着——闻竹抱香每日轮着去香楼的,一个笑眯眯,脸上和气,一个冷冰冰脸上没什么神色,香楼里也安安静静,就是到了夜里,太静了,隐约能听到呜咽声。

    待够了整整七日,第八日晌午时,闻竹抱香亲自到香楼,接了杜氏齐少修出来,杜氏是浑身没劲儿,跟烂泥一般,脸更是惨白的像死人。

    母子二人坐在椅子上。

    闻竹姑姑笑呵呵的给杜氏梳了发髻,说:“宫里面,前主子喜欢这发样子,瞧着真是好看,还没手生?”

    “太妃下葬时,就是你梳的头,就这个花样,只是素了些。”抱香道。

    闻竹:“净心净心,素一些好。”

    一说净心二字,椅子上杜氏抖的跟筛子一般,旁边齐少修更是张了张口,发出的是哑声,跟成了哑巴一般。

    “放心,只是哑一时,若是嘴里再说些不诚心,心不净的话,那便真成了哑巴算了。”抱香冷道。

    闻竹:“你吓唬他干嘛。”又是笑说:“也不算吓唬,我跟她一道进宫,她嘴里都是实话,不过你别怕,不说错话就成了。”

    齐少修两行泪滚滚落下,是张嘴发不出声来。

    抱香厌恶,闻竹给擦了擦眼泪,笑呵呵说:“今日出去,得好生打扮打扮,伯爷为人宽厚,你们全须全尾进来,得活生生的出去不是?”

    两位姑姑叫了下人,连着椅子一道抬出去,椅子也不要了——

    “别,留着吧,下次二位再上来,还留着他们用。”闻竹改了主意了。

    杜氏和齐少修便被送了出去,一路抬着到了齐家门外,乡民都看着,起初还以为两人腿坏了,别是被打断了?结果一看,两人竟是能走动,就是脚步软了些。

    腿好着呢,坐什么椅子。

    那后娘真是娇气。

    有人察觉到杜氏齐少修脸色不太好,白了些——

    “就是饿几日也没什么,谁家没饿过肚子?咋滴还让齐家好菜好饭给管够了?”

    “我听说也没别的,就是在齐家香楼里给三少爷亲爹娘烧了烧香,你看看没半点伤。”

    “头发梳的那叫个漂亮,我看这后娘心就不诚,还知道打扮。”

    “我管她饿没饿,反正今年咱们乡里不怕饿肚子了。”

    众人听这话,当即是面露笑意,高兴坏了,收成在即,一看就知道今年好收成,想到此,众人皆是感激伯爷,哪里还在意一个后娘,还有人嘀咕:“说起后娘,齐丫她后娘也是面慈满肚子小心思的人。”

    “你就别提齐丫操心了,齐丫头搭上了伯爷府,你看看她后娘自去年过年那会,就是张口闭口我家丫头,把她当亲生的,又是给烧鸡又给扯料子做衣裳。”

    “我咋听前头齐丫后娘想把齐丫嫁给李壮子?”

    李壮子名声臭了后,乡里谁家女娃娃都不会嫁到李壮子家的,只是架不住李壮子给聘礼多,听说攒了十两银子呢。齐丫后娘就心动,话风传了一遭,乡里人背地里磕牙说起来,紧跟着没多久,岑郎君封了爵。

    这事现在就不了了之了。

    “没影的事,反正现如今齐丫后娘不敢。”

    “齐丫后娘还是比那什么杜氏有眼力见,就是先前为李家十两银子心动过,可齐丫在伯爵府什么光景,犯得着要李壮子家的十两,真是抓芝麻丢寒瓜,没得蠢劲儿。”

    “就是就是。”

    “杜氏肯定是后悔坏了,去年跑了一趟,今年又缠上来,当初分家时,要大屋,占镇上好地方,嫌乡里穷苦,怎么如今后悔了?该她的!”

    “可不是嘛,真真活该了。”

    “伯爷还是心善……”

    要是换他们,分家时后娘这般刁难,什么好的都搂自己怀里,到他们发达了,得了势,肯定得好好教训这后娘才成,现如今到香楼饿几顿,算什么教训?

    众人这般想,真觉得不算啥了。

    殊不知,杜氏齐少修路上时,哪怕离桃花乡远了,看不见齐家宅子了,还是浑身颤栗,害怕的紧,半点声都不敢发,浑身冷的啊,血就像是凝固住了,跟那死人一般,等回到镇上,是下人抬进去的。

    二人发了一场高烧还有风寒,后来嗓子能说话了,便喊鬼啊鬼啊,是听不得‘净’、‘伯爷’、‘诚心’等字,杜氏自此是吃什么拉什么,人一下子瘦的厉害,天一寒便浑身发冷,夜里睡不好惊醒。

    一年都没缓过来。

    齐少修好一些,瘦脱相后,慢慢养了回去,只是自此胆子小了,半夜憋尿都不敢起夜,硬是尿在床上。

    母子二人真是吓破胆了……

    五月十五时,桃花乡大日子。

    收麦!

    华都来的官员,最初听圣上因麦种封北安伯也是不信,其中随行过来的官员,十位有七位都是一肚子牢骚,剩下的三位没牢骚那是温如生当时许诺画的饼好。

    温大人说,圣上不会无的放矢的,封了北安伯爵位,北安伯便真的有功在社稷在百姓,诸位愿意前往,这是利民利国的大事云云,尔等未来前途无量,华都百姓都会记着,记录史册云云。

    然后就有三位自荐了,那是心甘情愿。

    因此到了桃花乡后,那时候天气虽然暖,但麦地还是绿的,看不出什么好坏来——官老爷没亲自下田栽种过麦子。

    剩下的七位是一肚子牢骚,吃不好住的破,几个大人挤一个院子——可不敢发,因为圣上心腹太监曹宁公公在,还有北安伯也不惯着他们。

    北安伯把他们不当回事的——也不是这般说,只是北安伯有伯爷的威风架子,不问他们姓什么,祖籍可是什么世家,有什么干系,就把他们当手下的庄稼汉用。

    下地的,记录数据的,还有工部几位,分到了河边,说研究水利灌溉——后来听工部几位回来说,那边连村落都没有,是临时搭了帐篷,住在棚子里。

    其他大人一听,沉默一二后,觉得他们住处不差,起码有炕睡,有被子,不怕夜里虫子蛇啊钻进来。

    “真是辛苦。”

    谁料工部大人说:“苦是苦了些,但是你听我说,北安伯真是有大才,说利用风和水做成风车引河水灌溉地……”

    这思路真是妙绝,他起先不懂,伯爷还给找了木匠给他比划,说实验实验。

    ……收成日一日□□近,乡里百姓各个红光满面,就差摩拳擦掌了,华都来的官老爷就是不会种麦子,见乡民如此,也知今年收成丰厚。

    难不成,真有这般的麦种?

    官员问过桃花乡,还问过车队车夫,皆答:以前做梦都不敢梦见一亩田会这般收成。

    地方志衙门报的粮税不敢骗君的,百姓与上交的折子,皆说明北安伯被封爵,那是当之无愧。

    “伯爷您看?是不是成了?”

    岑越问过官员懂天气的,还有乡长也说,未来五日都是晴日,便说成,收吧。其实大家都是老把式了,经验丰富老道,收成日子这事,心里有数,只是今年第一年,众人心里忐忑又激动,不敢有半点差池,他就替大家伙做主了。

    收——

    随着锣鼓一敲,乡长年迈又洪亮的声,乡民们便纷纷去自家田,先紧着好种子的地收。

    乡长家今年没种,可脸上高兴劲儿替乡民们高兴的。

    家中男丁皆下田,就是七八岁的男孩也没闲着,背着竹筐准备在后头捡麦穗……

    “伯爷,这得收到什么时候?”华都的官员见麦地热火的情景,是眼底也有几分激动,等着听消息。

    岑越说:“现在是抢收,家里若是男丁多,一亩田不到半天就收完了,不过还要碾麦子、脱壳、扬麦子、晾晒种种工序,以前我琢磨麦种才下来时,那是大家好奇斤两,先过称。”

    “今年应该不急过称,按照顺序来吧。”

    “各位大人都记下了乡里每户情况,等明后日就能记录数据了。”

    岑越打算回了,二苗去镇上送草莓,弯刀今日送他家,他回家跟弯刀玩。

    “下官恭送伯爷。”

    官员们纷纷作揖见礼,目送伯爷离开。

    岑越到了家中,院子葡萄凉亭下,摆着一张竹榻,他家胖崽穿的褂子,长裤长袖褂,正坐在边边上,护着弯刀,给弯刀手里递积木。

    “刀刀,这个。”圆月给刀刀找出合适的。

    弯刀扭头看哥哥,圆月便问怎么了?这个是对的哦。

    岑越:……你都找出正确答案了,弯刀还玩个屁。

    “你让刀刀自己玩。”

    “阿爹~”

    弯刀握着积木喊:“干爹。”

    “玩了一早上?圆月你没去听课?”岑越过去坐在旁边,是把积木打乱了,圆月先急,急完了看刀刀,刀刀没不高兴,他也不急了。

    “圆圆早上去了。”圆月回阿爹的话。

    岑越说:“刀刀你自己玩。”又跟小菊说:“取一套弯刀没玩过的来。”

    小菊去拿玩具。

    弯刀笑的眼睛弯了弯,挨着干爹坐。岑越就跟圆崽说:“你和刀刀玩拼积木,得刀刀自己想,你把正确的递过去,刀刀还怎么玩?”

    “圆圆,圆圆是怕刀刀找不见。”圆月先说了句,又扑过去软软的抱着刀刀,说:“哥哥不是不让你玩,对不起刀刀,哥哥这次认真跟你一起玩。”

    弯刀:“好呀哥哥~”

    岑越陪着两个玩了会,小菊拿的这匣子积木做的小和密一些,一看就是新送来的,圆月自己都没玩过,自家崽拼积木、拼图有一手,记忆也好,玩过一遍记得七七八八,再玩第二遍那就是彻底记住。

    现在拼图是越来越难。

    岑越都有点摸不到,圆月先找到了,但他握在掌心里不说话,偷偷看刀刀,然后慢慢的混在里头,又用小手往刀刀腿旁拨一拨,让刀刀自己找。

    弯刀慢吞吞的寻,圆月也不着急不催。

    岑越心想,弯刀还挺磨胖崽性子的。自家崽有时候是个急脾气,他本来想说不像阿扉也不像他——后想了下,他以前小时候好像脾气也急。

    只是父母出了车祸去世后,他就长大了,尽量学着稳重。

    岑越看两只玩了会,青丝送了草莓来,新鲜草莓各个半个巴掌大了,岑越吃了一口,觉得不冰,给圆月了一颗,“刀刀吃不了太多,你俩分着吃,别喂太多了。”

    “造造阿爹~”圆月便捧着草莓先给弟弟喂,“弟弟甜甜的,你次啊次啊~”

    岑越:有点想大崽了。

    晌午时吃的鸡丝拌粉,家里备了许多土豆粉、红薯粉,晾晒干吃的时候只下了煮好过冷水,配着炸好的花生米辣椒油,还有西红柿片和黄瓜丝,真的爽口解腻。

    两只吃不了这个,弯刀吃的肉泥蔬菜米粉,是糊糊状,圆月看了眼有点点嫌弃,“刀刀吃这个呀!”

    岑越好笑,揉圆崽脸颊,“你还看不上,你小时候也是吃这个长大的,吃的可香了!”

    圆月眼睛瞪圆,一脸不信,再神色复杂的看看刀刀碗里糊糊,而后说:“还挺不错的。”

    你变得太快了,圆圆!

    刀刀握着勺子挖了勺糊糊递到哥哥嘴边,他听到哥哥说好了。圆月:……哥哥不想吃糊糊的。

    但他看了眼弟弟,不想伤弟弟的心,便啊呜一口吞掉了。

    弯刀以为哥哥喜欢吃,后来是他吃一口给哥哥喂。

    岑越笑了半晌,最后是说:“刀刀自己吃,一会不够了。”

    “对对,刀刀你自己吃,哥哥不饿。”圆月摸摸自己肚子意思不饿。

    当日傍晚时,二苗回来了,直奔这儿接弯刀。

    “圆圆今个怎么没依依不舍?”姜二苗好奇。

    圆月是肉脸复杂,最后说:“刀刀,哥哥还是喜欢你的,哥哥只是不喜欢吃你的饭饭。”

    “晌午弯刀看他吃的香,是每次吃东西都给圆月喂——”岑越好笑,圆月为了不伤弟弟心,忍着吃下了,现在看吃的有点伤。

    毕竟无盐糊糊嘛,吃过了有滋味的饭,真的很难接受这个。

    “吃不到一块没事,我明日在家中休息,那等晌午饭吃了我在送他过来玩。”姜二苗不在意说。

    圆月忙说:“也能吃到一起的阿叔~”

    “刀刀,哥哥明日去找你玩。”

    “哥哥再见~”弯刀挥手。

    “再见再见~”

    姜二苗前脚刚走,闻竹姑姑便说有大人找。岑越过去会客院,已经有乡民好奇,忍不住先是过了称——

    “今年未晾干去壳的麦子,一亩田收成五百三十斤,伯爷!”官员很是激动。

    这近两个月,他们在乡里,与民一起下田,自是知道这个数字是多么的惊喜。

    “不错,风调雨顺的好年。”

    岑越也高兴,今年收成好了,麦种多,朝廷向桃花乡乡民买种子——自然给乡民留有自家种的,等整个北安伯府赏地都种下种子,来年便能向朝廷写折子了。

    再有圣上颁政令,相信用不了几年,整个北雁郡百姓们能用上好种子,再到北上……

    总会种麦子的地方,都会种上好种子的。

    跟随而来的十位官员,此时是彻底心服口服,唯有佩服,他们此次跟着伯爷,是真的为天下万民办好事,办实事的,功在千秋啊。

    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84:呜呜呜呜呜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想越越呜呜呜

    第140章 享盛世140

    天丰二年,六月初,华都。

    信使快马加鞭,一路从华都北城门进,穿过熙熙攘攘的主街,两边百姓听闻马蹄声纷纷避开,只见那信使一路往皇宫方向去了。

    “从北面来的?”

    “什么事,怎么这般急?”

    “不知道,官老爷的事,咱们怎么知晓。”

    “那也不一定,先前时,宫里的事,圣上的事,哪样不知?”

    “先前是什么先前?嘴上没个把门的。”

    那人便后怕,只笑呵呵,东拉西扯说旁的去了,先前自是前朝大盛了,前朝大盛最后一位天阉皇帝,如今的顺王,这名字起的,可不是顺着如今的新帝么。

    说让位便让位,也接封,乖顺的哦。

    顺了,才有命,才有好日子过,如今听说顺王在府中娇妻美妾各种逍遥自在,只是——有人想到这儿,露出蔫坏的笑来,说了句:“放一王府的美人,也不行啊。”

    众人便都笑话上了。

    天阉王爷。

    大家笑话顺王,这个没什么,反正今上对这位王爷不好不坏,就留在华都眼皮子底下看着,不过没砍了头那都算当今仁厚,众人谈笑,忘了那快马加鞭进皇宫的信使所为何事了。

    奏折直奔圣上案头。

    这会快晌午,天丰帝还未用膳,是在寝殿中,仅穿了一条裤子,上半身光着,穴位上刺着金针,只见那金针还冒着白烟,先前金针用齐探花特质的药烤过的。

    这副景象已经有快一个月了,该说见怪不怪,可伺候的太监们每每还是提心吊胆,就是底下守着的几位太医,圣上疗伤时,他们也急,倒是齐探花郎悠悠哉哉的,不知道想什么。

    齐少扉能想什么。

    这大半个月来,圣上寝殿的花瓶纹路、地砖几块、插了几枝、挂的什么画、画上留的什么字,他都盯完了,实在是无趣的紧。

    家里的麦子该收了,今年顺顺当当的——应该是吧?北方天气也不知好不好,希望好吧,这般麦子丰收了,让朝中那些背地里嚼越越舌根,说越越德不配位的老帽们都看看,他家越越是凭本事挣的爵位,一个个老东西酸葡萄。

    齐少扉想到此,又开始心底碎碎念骂人了。

    “三少爷,该好了吧?是不是时辰到了?”太监总管来提醒,这位好像在走神?

    齐少扉回过神,面上还淡淡的,像是刚走神的不是他,嘴上说:“在等几息。”

    “是。”太监总管便退下。

    齐少扉心里骂完了人,又想中午吃什么,越越在的话,天气热,肯定喜欢吃凉拌面、凉拌粉,家里还有井水沁的寒瓜、草莓,真是便宜胖崽了,肯定吃的更胖了。

    于是又跑了神。

    不过齐少扉操心着正事,心里有数,等该取针的时候,便上前,神色郑重严肃了些,拱手跟天丰帝说:“圣上,学生此次拔针,您心中会憋胀,吐出毒血来,这是正常的。”

    天丰帝口不能言,穴位上的金针分布,一直到头顶,是一口气憋着,只眼神示意,意思知晓。

    齐少扉便拔针,林太医竟是上前打下手,其他几位太医恨不得跪地看着——根据齐少扉所言,此次行针大半个月,最后一次余毒可清,只是威胁几分。

    太医们本是争相阻拦,可圣上铁了心要清毒的。

    时下就临门一脚,众人自是担忧害怕。

    齐少扉手很稳,取针的时候,有他自己的技法,只见那针微微颤动,这本是府县中赵大夫所教的针灸之法,而后齐少扉琢磨改进,在之后跟着林太医所学,用上了药。

    一步步,成了如今齐少扉自己特有的技法。

    一支两支,到了最后一支,守着的太医们、太监们,一颗心都吊到了唇边,只有齐少扉目光更是冷静,拔了针。

    天丰帝皱着眉,满身细汗,不过取针功夫,额前是豆大的汗滴滚落,等最后一支针拔掉,神色更是痛苦难忍,太监总管先是迎上前,几个太医也上前询问。

    “圣上如何了?”

    “圣上?”

    齐少扉退了两步。

    只见天丰帝痛苦难当,捂着胸口,噗的一身,一口的黑血尽数吐了出来,围上前的太监、太医们占了一身。

    “圣上!”

    “圣上!!!”

    齐少扉心想鬼叫什么。

    天丰帝吐完血后,原是憋闷疼痛的胸口尽轻松起来,再看围着他的吵吵嚷嚷的,当即是低沉呵斥:“朕还没死呢。”

    “臣不敢。”

    太医们跪了满地。

    “清越你来。”天丰帝眉头舒展,“朕吐了血后,胸口舒坦许多,你看看,是否余毒清了?”

    齐少扉上前,给圣上把了脉,“银针来。”

    林太医递了银针。齐少扉取银针行穴位,扎了进去半指,而后扒出来,天丰帝便见那银针光洁,半点黑色也无,便知他身上余毒清了,当即是喜色。

    “余毒清了。”齐少扉道,又说:“毒侵圣上龙体一年半了,如今虽是余毒清完,但还要疗养身体。”

    天丰帝大喜,脸上带着笑意,点了点头,“该的,听你的,尽管开药方。”

    “今日先药浴一盏茶功夫。”齐少扉早备好了。

    天丰帝便喊沐浴,太监们跟着进前伺候。齐少扉与诸位太医便留在外间了,等天丰帝沐浴出来,面色竟是有几分红润,着了常服,神清气爽模样。

    “朕觉得如常人了。”

    齐少扉心想,那你还差着呢。当面上恭贺一二,又说:“药方学生拟好了,圣上用温补药材,最好是配上药膳,养个半载,便可彻底好全。”

    “好。”天丰帝点头爽快道,见天色不早,还留了清越一起用膳。

    齐少扉拒绝了,说要药方有几处需要他亲手炮制的药材。

    “那朕不留你了。”

    “圣上早早用膳,一日三餐,莫要耽误,食补长久。”

    天丰帝点了点头,让总管太监送清越。齐少扉是作揖见礼,才退着几步,出殿的。

    这一日天丰帝余毒清了,用过膳,听闻有北方加急的奏折便去批了折子,一打开看了几行,龙颜大悦,“好好好!”

    天丰帝一连三个好字。

    “北安伯夫夫是朕的福星,旺朕。”

    他潜龙在府时,因为探花案提早部署,顺利登基。如今余毒清,北方北安伯又传来喜讯,折子上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圣上天命所归,今年收成麦种脱壳晒干后有四百六十斤。

    “好事啊,折子送太医院清越那儿,让他看看,朕知道他记挂着北安伯,一直念叨此事。”天丰帝跟太监说。

    总管太监应诺,捧着折子亲自跑了一趟,顶着大太阳行走宫中,也不敢怠慢,北安伯夫夫真是简在帝心。

    天丰帝得此消息,喜悦久久不能平息,外界传闻,他如何不知?说北安伯是因为‘从龙之功’,他才封才赏的,这便是说他登基上位,用了手段,并非天命了?

    时下便让天下百姓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龙子,天命。

    “传朕旨意,麦种之事通晓天下。”

    “北安伯大赏……”

    “……朕记得,北雁郡唐家离得近,传朕圣旨,让唐文抽调兵前往北安伯封地,协助麦种之事……”

    天丰帝想给齐清越赏,但此子赤子之心,志向不在官途,脾性几分清高,这做官,不合适,便蹙眉想了一番,最后大笔一挥,提了个‘官’做。

    太监后来传旨,齐少扉在太医院跪着接旨,听完后一头雾水,敢问公公,“这散士是什么官?”竟还是个正三品。

    他不想留在华都做官的。

    这皇帝怎么恩将仇报!

    “齐大人莫慌,这散士乃是圣上专门为您提的,说您善学,再因北安伯有功,说是封诰命,却有些不妥,便捏了个官职,您以后归乡,身上有散士便可周游大华官学、国子监可讲学……”

    齐少扉听完后,当即是换了副嘴脸,心中撤回了骂天丰帝的话,笑盈盈拱着手很是和气说:“圣上体恤,臣感激不尽。谢谢公公了。”

    “不谢不谢,齐大人客气了。”

    后齐少扉亲自面圣道了谢。

    天丰帝一看,此子什么神色都露在脸上,不由笑说:“你不爱做官,便讲学吧,文章医术,你爱教什么教什么,百姓有幸学到你一身所学,你也是替大华尽了忠心。”

    “臣自是忠心耿耿。”齐少扉铿锵有力说。

    天丰帝眉眼笑意,便道:“那就先留到朕身体好了,明年再回吧。”

    齐少扉:……把撤回的骂放出去。

    “臣遵旨。”

    当天夜里齐少扉便在伯爷府‘借酒消愁’,只喝了一碗便不喝了,借着几分酒意,写了许多信,圣上说,不如封赏的东西会送到桃花乡,你要是有信一道送回去。

    ……过了两日。

    天丰帝看到齐清越送桃花乡的信,便沉默一二。太监总管还怕,可是齐大人写了什么不能写的?抱怨了圣上?

    信中并无,只是天丰帝被信中内容‘恶心’到了。

    八月初,华都赏赐连着阿扉的信都到了岑越手里,岑越先拆开的信,看的时候不禁面露笑意,嘀嘀咕咕说:“怎么这么肉麻啊。”

    肉麻兮兮的。

    “阿爹,什么信呀?阿爹笑的好开心,圆圆也看看。”圆月跳跳扒着阿爹看。

    岑越:“你识字吗?”

    “阿爹讲给圆圆听,是不是爹呀?”

    “是你爹的来信。”岑越看信中内容,这个可不好讲给圆月听,翻了最后一页,这块是说给圆月的,便删删减减说:“……圆月吃饭肯定吃的好。”

    圆月在旁点脑袋,他吃饭可香了。

    “一定是有些胖了。”

    “圆圆才没胖呢。”圆月急了说。

    岑越咳了咳改口:“你爹意思你长高了,吃多的饭就会长高高。”

    “那圆圆长高高了。”圆月高兴点脑袋。

    ……

    夜里岑越去圆月屋子,看圆月睡的踏实,这才回了自己屋,床上自是空荡荡的,没有阿扉说:越越快上来,我给你被窝暖好了。

    这是两人分开最久的时候。

    天气炎热,夜里却几分凉意,岑越半开的窗,想着阿扉夏日时,天气闷热会给他打扇,不由笑出来,轻声说:“这个季节也不该是暖被窝,换阿扉来,该说给他扇扇风,可凉快了。”

    还有阿扉自制的‘蚊香’。

    岑越睡不着,又把信拿了出来,仔细又读了一遍,可能是夜里,没有白日时的矜持,下人都在,他此时看便不觉得内容肉麻,而是阿扉的坦诚真心。

    他真的很想他。

    他也很想阿扉。

    愿早日相聚。

    天丰二年,九月,此时天气几分凉意,圣上新封的北安伯麦种一亩田能种出四百六十斤这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大华国,就是最南边最北边的百姓皆已耳闻。

    官老爷有什么大事,就是皇帝老爷换人做,改朝换代,底层百姓听闻撑死感叹一句:哦,成大华了。

    便没旁的事。

    皇帝老爷吃喝谁坐,跟他们没干系,百姓们在意的是今年地里收成如何,粮食糊口,换了钱下来买布裁衣,新年了能不能吃得起肉,粮税免了?这倒是大喜事。

    再无其他。

    而今,北安伯琢磨出岑氏麦种,一亩田能种四百六十斤啊。不管是南方的北方的百姓皆是震惊,不可置信,而后便想,要是真的,这日子多好,得有福气了。

    “如何不是真的?都发了皇榜了,现如今北安伯一直忙着,说要不了两三年,整个大华能种麦子的地儿都能用上北安伯的麦种。”

    “那北方人有福气了。”

    “怎么就没个南方的稻米?北安伯能琢磨稻米不?”

    “圣上免两年粮税,北方人再种两年的北安伯麦种,这日子那不得富得流油,顿顿吃肉了?”

    南方百姓惊叹连连,是羡慕连连。而北方的百姓,听闻后,皆是打听桃花乡在哪里,想去买麦种,便被劝阻了。

    “你没看皇榜?上头说了,如今正在培育麦种,咱们现在去那就是打乱北安伯差事,说等一两年,到时候衙门发了消息,咱们就能用上了。”

    “能成吗?那些当官的,不会克扣吧?”

    有的百姓起疑心。

    “当今圣上跟前朝圣上不一般,先前那位不管事,如今圣上真龙天子,想着百姓,这不免了两年粮税,攒了钱,到时候好买麦种。”

    “贵价吗?”

    “不知。”

    “我打听来了,桃花乡里当初北安伯可是比市面价钱还低三成卖给各位乡民的。”

    “当真?”

    “真真的,我有一小叔子做小买卖的,当初跟北安伯也打过交道,北安伯是做果子营生的,他家种的果子就比旁处甜、大,好吃……”

    “说麦子呢,咋全说果子了。”

    “哦哦,麦子啊,我那小叔子听齐家果园,就是北安伯营生,那边的车夫说的,今年桃花乡家家户户都是大丰收,刚从地里割回来的麦子,不去壳光铡了麦秸秆,称麦穗就有五百三十多斤。”

    “!这么多?家家户户都这么多?”

    “那也分,有的人家伺候不好,少了。”

    “少了是多少?”

    “听说少了有四百七八,没去壳的。”

    “四百七八这还少?老天爷啊,我的乖乖,四百七八我是做梦都不敢想的,这哪里少了。”

    可不是嘛,这种子真这般厉害?

    众人听得心神向往,整个下半年,大华百姓凡是种田的,句句字字不理北安伯,想着麦种的事。

    年底时,新的麦种已然种下。

    也多亏圣上派的兵下来,岑越见到了唐宵父亲,还有唐宵、秦钰二人,为了麦种之事,有了人手,开荒速度更快,耕地沤肥……

    唐宵秦钰是实干,一个调度指挥,一个实操往‘前线’跑。二人分工合作。

    因唐父还要戍守边关,等于此事功劳,全让儿子接手了,至于秦钰……唐父默然,算是默认了,不然唐家的事,为何要带着秦钰?

    天丰三年元月。

    姜二苗从长山郡回来,到了小越哥这儿,一口水没喝,顶着满面的冰霜,高兴说:“小越哥,我这次到长山郡,当地百姓等我许久,知道我是桃花乡齐家来的,纷纷围上前,问我种子的事。”

    他高兴许久,一路上都高兴。

    “大家待我热情,我也不是因为大家处处善待我才高兴,而是百姓们跟活了一半,以前长山郡冬日里萧瑟,百姓们面上多苦楚,现如今都盼着以后,等好日子。”

    人有了盼头,精气神就不一般,以前懒散度日,死气沉沉,如今就勤勉许多,想听他什么时候种子下来。

    姜二苗不知这个,只说现如今圣上派了兵下来协助,“开了许多荒地,一年不够,种两年,种子源源不断的,总会跟上的。”

    百姓们闻言,深受鼓舞,期待着来日。

    天丰三年,三月。

    华都宫里传来喜讯,宫中去年选的答应有喜了,已有四月身孕,消息传到前朝,百官皆是松了口气,而后大喜。

    圣上那方面没问题,可喜可贺。

    天丰帝也高兴,封答应为贵人……

    岑越是四月听闻消息的,眉头蹙着,想着圣上贵人有了龙嗣,别押着阿扉不放,等孩子生了才回吧?

    那这岂不是没完没了了,要是老大生了,又有怀了呢?

    太医院难不成光指望着阿扉一人了吗!北安伯也满肚子牢骚,然后继续下田观察观察。

    两口子都给天丰帝兢兢业业打工。

    这日天暖和,岑越一身短打从田里出来,打算回家吃饭,便老远看到田埂上站着一人,“怎么这么像大崽的……”

    “越越!!!”齐少扉是马不停蹄的奔着越越去的,声音里透着撒欢。

    岑越听他名字,犹如天籁。

    夫夫二人终于团聚相见了。

    圆月五岁了,还是整岁,见了阿爹回来,看看旁边那位,跟不认识一般,瞪圆了眼睛立在原地。

    齐少扉说:“越越,这怎么有个小傻子?”

    岑越捣阿扉。

    “爹!”圆月扑上去便抱着爹大腿,是扬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而后有些发红,哭了出来。

    齐少扉一把抱着圆月,沉了许多,真长大了。

    “怎么哭了?我也没薅你头发。”

    圆月不说只埋头哭,喊着爹爹。

    岑越齐少扉听了,两人都有些难受,知道崽是想爹,见了面后喜极而泣也有一肚子的委屈,过去那般久,见不到爹,如今见了先是一顿哭。

    圆月哭的痛快高兴,蹭了爹一身的眼泪鼻涕。

    后齐少扉笑说:“好久没见,就是鼻涕眼泪,爹也不嫌你。”

    “真的?”圆月眼泪汪汪说着,又流了鼻涕。

    齐少扉:……

    岑越给崽擦了,说:“这两日,他有些风寒,邹大夫看过,说小毛病,喝了药快好了。”

    “我看看。”齐少扉揪着胖崽胳膊,把了脉,确实无大碍,拿着大手给圆月擦眼泪,“真不嫌你。”

    圆月倒是害臊,不要爹抱了,他自己擦擦,还要换衣裳,脏兮兮的呢。

    这一日,圆月跟前跟后,就是俩爹的跟屁虫。齐少扉也由着这只‘蜡烛’,越越说这叫电灯泡,他没见过灯泡,但听越越说会发亮,跟蜡烛一般。

    那胖崽就是胖蜡烛,亮堂堂的。

    “你没在家,去年时,刘妈妈儿子来了,接了刘妈妈回去养老。”

    齐少扉问:“回舟山吗?我原先还说和你去看外公。”

    “外公调任了,如今不在舟山,在北雁郡城。”岑越说。这是大喜事,因为离得近,刘妈妈儿子便来传信,岑越那时候忙着开地这事,因此也没亲自前往。

    刘妈妈自知年迈留不下,便主动说她就跟着儿子回郡城养老了。

    齐少扉听闻,点了点头,说好,“外公其实年事已高,如今调到这边……”

    两人皆知,圣上这是‘赏’他们的。

    如今便是,一朝得皇帝重用,家人能提拔的都会提拔,自然了,要是生了什么心,圣上厌恶了,那就全族都要遭殃。

    连带的。

    “咱们干咱们的活,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安分过日子应该没事的。”岑越说。

    以前是小民,现如今位置高了,责任大,不光背负自己责任,还有连带着亲属亲戚。

    齐少扉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越越,得意洋洋说:“我还靠越越得了个诰命,正三品。”

    “!”岑越刚感叹语气有点严肃,此刻被阿扉话内容惊住了,没了先前气氛,是不可置信说:“真的假的?真封了诰命?”

    怎么这样啊。

    齐少扉高兴点头,很是骄傲,“以后我就是北安伯的散士。”

    “散士?”岑越念了遍,阿扉诓他的吧?这诰命夫人封号还有这个的?

    齐少扉一脸认真胡扯:“我是男子,自然不一样了。”

    “这倒也是。”恍恍惚惚中,岑越信以为真。

    直到许久以后,两人一年之中有几分清闲时,岑越陪着阿扉去各地官学讲学,那时候才发觉几分不对劲,这诰命夫人还有讲学的工作?

    就说此时,岑越念了几遍散士,捧着大崽脸颊,夸说:“我们大崽可真是厉害,真棒!”

    齐少扉脸颊鼓着,含糊不清说:“越越,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崽了!这可不行的,许久没见,你不能这样——”

    “怎么不能?”岑越低头亲了亲阿扉的唇,笑眯眯问:“这样可以吗?”

    齐少扉便开心美滋滋起来,可以可以,“任凭北安伯处置~”

    “爹,阿爹,圆圆也要亲亲,也要亲亲!”

    圆月从旁挤进去,举着手,蹦蹦跳跳表示他在的。

    岑越:……忘了。

    齐少扉:……也忘了,这胖崽怎么在这啊!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85:加密脏话一段,封散士,夸圣上,好天子,不留他华都做官。加密脏话又一段,很多很多。放回乡见越越咯~锦绣小作文夸圣上~【快马加鞭直奔回乡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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