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说远亲不如近邻呢,这时候的邻里邻居是真亲啊!


    江灿灿本来没想要这些东西,只是想气江老太太,特意请大家帮忙把东西搬走。


    想着便宜了谁,也绝不便宜江老太太。


    可没想到了楼下,有个大叔主动招呼大家,让把手上的东西搬到他的三轮车上。


    “左右我闲着也没事,帮你把东西送上车。”


    江灿灿是知青下乡,在街道办门口集合,有专门的车送大家去火车站,行李也是有一个大军卡帮忙运送的。


    大叔骑三轮车到了街道办,又帮着把行李搬上卡车。


    等他搬完行李,光荣回家之后,工作人员见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行李,惊讶嘀咕,


    “这是送了几个人的行李过来啊?”


    下乡的青年们年纪都不大,即便是此时充满了离愁别绪,可和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也都生出些即将建设祖国大好河山的自豪感来。


    大家胸前戴着大红花,争相探出头去和亲人挥手告别。


    江灿灿没有亲人可告别,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却隐隐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灿灿,灿灿!”


    江灿灿也探出头去,见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后面还跟着宋美兰。


    原来是宋美兰的小闺女杨红英,她背着挎包,包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一些课本。


    杨红英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伸手去够江灿灿。


    江灿灿下意识也伸出手去,两双手接触的瞬间,江灿灿发觉小姑娘是想递给她什么东西。


    卡车开始出发了,杨红英松开了手,边跟着卡车跑,边冲着江灿灿不停挥手,


    “灿灿,记得写信来!”


    此情此景,哪怕江灿灿不是原主,也生出来几分不舍。


    无意识地伸出手,江灿灿也冲奔跑着的杨红英挥手,


    “快回去吧,回去!”


    送行的人群渐渐在视线里消失,江灿灿也坐回到座位上。


    她展开掌心,发现杨红英递过来的,原来是几张邮票。


    想必小姑娘是怕江灿灿囊中羞涩,写信会增加她的负担吧。


    毕竟原主可是没有零花钱的,身为同学兼好友的杨红英深知这一点。


    江灿灿的心倏然柔软起来,她把邮票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的内袋里。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在这里有朋友了。


    不知道是谁起头唱起了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青涩又青春的声音随着军卡一路流淌,


    “告别了家乡,再见了妈妈。


    金色的学生时代,一去不复返...“(1)


    江灿灿不会唱,但却深深陷入到这种满是离愁,又充满无限希望的情感当中。


    她轻声跟着哼唱,和所有人一起鼓掌打着节拍。


    这歌儿是那样淳朴,感情是那样真挚。


    此时此刻,江灿灿心潮澎湃。


    她愿意像歌里唱的一样,为那广阔的原野,奉献自己的全部热情!


    军卡到了火车站,所有人下车。


    他们将乘坐不同的火车,奔赴不同的方向。


    大家纷纷挤到装行李的军卡上,去找自己的行李。


    江灿灿没跟他们挤,她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时间很充足。


    一直到最后,江灿灿才上了军卡,别人的行李已经都被领走了,只剩下江老太太“精心”为江灿灿准备的“易碎品”行李,老老实实地躺在车上。


    江灿灿扯扯嘴,见没人注意这里,且这军卡太高,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车挎斗上的情况。


    她麻利地把东西都收进来安全屋,只留下那个被打包的夸张的棉被行李,背到身上下了车。


    跟着行李车的街道办人员从卡车驾驶箱里下来,正好和江灿灿遇了个正着。


    他还好心地帮着江灿灿托了把行李,嘱咐江灿灿慢点走。


    “你这小身板,咋背得了这么大一个行李?


    家里人肯定不放心你吧,瞧给你带的大厚棉被!”


    江灿灿没说原委,笑着算是默认。


    只说这被褥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一点都不沉。


    工作人员目送单薄的小姑娘走了,回身上车去看,惊了一下,


    刚刚那老些行李这么快就被领走了?


    尤其是最后送来的那堆行李,他还想看看到底是谁的呢,怎么带了这么多的锅碗瓢盆,好像还有一个咸菜坛子!


    @@


    江灿灿这行李大,瞧着吓人,可也确实给她带来了些便利。


    等车的人看到她背着这老大的行李,都自动让出地方来。


    原本簇拥挤挨的人群,因为大包袱的阻隔,自动空出一小块空间来,让江灿灿一点也不觉得挤,连呼吸都轻松了不少。


    看到江灿灿胸前的大红花,好些人还帮着江灿灿提东西,真是个淳朴真诚的时代。


    石河公社在北方,离京市很远,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


    江灿灿手里有钱,就没想吃这份苦,上了车就去找乘务员,询问能不能补个卧铺票。


    这时候卧铺票紧张,都要托人买,整体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乘务员多忙啊,硬座车厢挤的下脚都困难,卧铺更是一铺难求,哪有什么空地方。


    她本想直接说没有,可看到江灿灿胸前的大红花,还有那鼓鼓囊囊的大行李,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姑娘去石河公社下乡?可挺远啊,多大了?”


    这小身板,瞧着可不大。


    就见面前的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


    “16。”


    “没上学?下乡的地儿可够远了!”


    “还有个哥哥,家里人不放心他出来,就让我来了。”


    一句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乘务员平时南来北往,啥样事没听过?就是再糟烂的事儿都激不起啥波动了。


    可眼前的姑娘穿着洗的发白、细看还能看到缝补痕迹的薄棉袄,却站的笔直,一点不见瑟缩。


    看着虽然单薄,但身上那股劲儿藏不住。


    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说起话来也不卑不亢,是个灵动姑娘!


    乘务员大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儿,


    “卧铺现在没有,要不你就先在我休息室凑合一下,我一人管着两节车厢,这节车厢的休息室是空着的。“


    她依然板着脸,步履匆匆,却上手提起了江灿灿那个大行李,在先头领着江灿灿走到两节车厢的交接处,拿钥匙把一个小间儿的门打开。


    说是休息室,其实也就是一个卧铺那么大,但好歹算是有了下脚的地方。


    江灿灿心生感激,连声道谢。


    大姐也没图一个小姑娘的感激,她忙的很,交代两声就走了。


    江灿灿把大行李打开,厚褥子铺在铺位上,硬邦邦的铺位立马变得宣软起来。


    还多亏了江老太太这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没想到还帮了江灿灿大忙了。


    火车持续行驶,往北这一路地貌和景色都有了变化。


    江灿灿趴在窗边往外望,看到越来越熟悉的作物树木,心情也越来越激动。


    都说近乡情怯,她却只觉得急不可耐,恨不得立马到了家乡才好。


    到了晚上,江灿灿有些饿了。


    安全屋里多的是吃的,但她谨慎,害怕被人撞见,只等推着小车卖饭的人走过,花了钱和粮票买了一荤一素。


    荤是葱炒肉丝,素是熬大白菜,没有多好吃,但好在是热乎新鲜的。


    她把饭菜扒拉光,抽空悄么么往自己嘴里填个牛肉干、猪肉脯啥的,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吃的非常满足了。


    有了这次出行经历,江灿灿才知道,现代出行有多享福。


    在交通还不发达的现在,出门一趟简直就是遭罪。


    好在她幸运,遇到了好心人,要不然光去硬座那挤一天,身体上能受得了,心态也得崩了。


    乘务员大姐除了中途来过一次,告诉江灿灿晚上锁好门,有什么事去下节车厢找她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江灿灿知道她忙,也不好去打扰。


    火车驶进北方,从清晨车窗上绽开的大片霜花就能看出来。


    临到下车前,江灿灿从行李里,翻出了原主最新的一件棉袄,是今年过年时,二姐托人捎过来的。


    二姐还惦记着捡姐姐们衣服穿的小妹妹。


    想着如今两个姐姐嫁出去了,老三身高早就定型了,不会再有穿不上的小衣服给小妹,她都已经好几年没添新衣服了。


    原主头一回穿这么新的衣服,就过年穿了一天,就收起来了。


    江灿灿把衣服拿出来换上,她得穿的漂漂亮亮的去见爷爷奶奶,要不他们该心疼了!


    乘务员大姐想起自己还收留了这么一个小姑娘时,刚刚过了石河公社那站。


    她跑到休息室一看,小姑娘果然不在了,小小的休息室干干净净的,显然被打扫过了。


    空荡荡的铺位上,放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发面儿大馒头,用一个大搪瓷刚子乘着,旁边还有两个煮鸡蛋。


    搪瓷刚子下面压了一张纸条,用秀气漂亮的字体写着,


    “谢谢您!”


    落款是江灿灿,下面还有一个地址:石河公社江家堡村儿。


    (1)节选自歌曲《知青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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