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母子


    温宪没想到他竟然了拒绝自己,还拒绝的如此迅速和坚决,不仅有些恼怒和难为情,女儿家的羞涩让她禁不住涨红了脸。她有些气愤,磕巴道:“怎么,难道你和他们一样,嫌弃我嫌弃我曾经嫁过人,还是你觉得我年纪大了,配不上了你了?”


    哈朗嘴快的说完后,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场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他一向吊儿郎当、快言快语惯了,面对感情之事,只觉得棘手的很,脚下像生了刺一样,听了温宪的话连连摆手,不住的往后退,“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嫌弃你”


    其实,哈朗自己也不清楚他对温宪的感情。他只是想到,像温宪这样好似天上的仙女一样一尘不染的女子,不应该被巴雅尔这样的草包所染指。


    哈朗眼神暗了暗,默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温宪坦诚道:“外敌不断来犯,我要协助阿玛驻守边疆,建功立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也是我的夙愿。”


    他话点到为止,就站在原地没有再多说。


    他隐去的,除了想要征战沙场之外,还要回去和继母伊尔根觉罗氏及她的儿子争夺府里的一切以及他阿玛手上的军权。伊尔根觉罗氏乃极其恶毒之妇,他若不争不抢,除了府里的一亩地、一瓢水都捞不到之外,她还会用孝道来压迫他,到时候他就身处绝境、朝不保夕。


    温宪听到之后竟无话可说,是了,做公主的额驸虽好,是天家人,皇上的女婿,锦屋绣榻、钟鸣鼎食,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放弃自己的前途尚一位公主的。尤其是像他这样胸怀大志、想要一展抱负的人。


    温宪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我知晓了,那就祝你以后能成为一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她说完,也不多瞧哈朗一眼,就转身走了。


    哈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如释重负后又有些淡淡的愁绪,她不必羊入虎口,所嫁非人,可是等他去了边境,她在京城,他们便天各一方,此后不能再相见。


    雍亲王府


    府中的气氛一片压抑,胤禛忙得这几个月脚不沾地,前几日头一回进了后院,竟直接去的李氏所在的东小院,他在里面待了不一会,各院的眼线都盯着东院的动向,只见胤禛抬脚刚走,李氏竟泪流满面、披头散发的追出来,李氏素来爱美,这样不顾形象的当众失态还是头一次,追出去几步,竟当场哭晕在了地上,东院的下人们给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抬进去,也有请四爷的、请福晋的、请太医的,还有三阿哥的哭声,乱成一团。


    这样大的动静,幼姝所在的西院虽隔着远,但也听到了。她心里隐约有预感,约是四爷把弘昀的事告诉了李氏,李氏一事接受不了。她抱着正在熟睡的四阿哥,紧锁眉头,莫非弘昀中毒已深,救不回来了?


    那厢,府医赶来后,就见到李氏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满脸泪痕,心里咯噔一下,待细细诊脉后,松了一口气,道:“回四爷和福晋,侧福晋这是怒火攻心,近日来又少食脾虚,情急之下晕了过去,这几日好好休养、莫动肝火即可。”


    胤禛一声不发,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况,李氏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他为着弘昀的事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了好几天,好容易等到消息,说弘昀的毒已清的大半了,只半年里要好好调养,这才放下心来。


    他斟酌着,李氏是弘昀的生母,且弘昀到底留下了后症,此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便动身去了东院。


    他进来时,李氏满脸惊喜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脸上难得浮出了红晕,站起来有些磕巴道:“爷,您怎么突然来妾身这里了。”这还是胤禛时隔半年头一次进李氏的院子,府里都传着李氏失宠,虽然她有两个阿哥傍身,但有宠和无宠,到底是不一样的,哪个深宅大院的女子不渴望丈夫的到来呢。


    胤禛抬了抬手,苏培盛将屋里的下人都带下去,关紧房门,亲自站在屋外守着,不许其他人靠近。这阵势着实吓了李氏一跳,又见胤禛一脸严肃,脸上的笑意没了,紧张的搅着帕子,有些忐忑道:“爷,可是妾身犯了什么错吗,这是为何”


    胤禛坐在桌旁,看着她,尽量语气缓和道:“你并无犯错,只是有些事,你该知道。是关于弘昀的。”


    他一提弘昀,李氏的心便揪起来,这些日子为着弘昀得了时疫,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恨不得替他受了这些苦楚。


    李氏声音颤抖,眼圈红了,“爷,是不是弘昀不太好,病情加重了?”她不敢说出自己心里最害怕的那个猜测。


    胤禛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安抚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冷静些。弘昀已经没了生命危险。他患的病不是时疫,而是服食了得罂/粟粉,此物虽妍好千态,却于身体有毒,弘昀食用过多,患上了毒瘾,爷去请了太医在庄子上为他治病,前天得来消息,毒瘾已戒得差不多了,身体也好了大半。”


    李氏一脸惶恐和困惑,她是头一回听说罂/粟此物,听见弘昀竟然中了毒差点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所幸被治好了。她有些不解道:“妾身不知,罂/粟粉是个何物,弘昀好好的怎么还碰上了这种东西?四爷莫怪,妾身一定好好的教训他。弘昀年纪还小,四爷莫要恼了他。”


    又有些急切道:“那弘昀病好了,是不是要回来了?妾身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不知为何,妾身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不亲自见过他心里不踏实。”


    胤禛暗叹一气,果真是母子连心,那毒瘾又岂会是说戒就戒的,弘昀的半条命都要没了,如若不是请了宫里医术高超的御医坐镇,又用百年的山参不要钱的往里面砸,如今人是死是活还不知呢。


    胤禛有些不忍道:“弘昀的身子还需调养少说半年,府上不利于静养,爷打算就让弘昀待在庄子上,那里清净,也方便太医常过去。你若得了空,去看他也无妨。


    只是,这毒瘾虽是戒了,却留下了一个症状,要跟着他一辈子。


    弘昀,这辈子,怕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李氏听了跌坐在地上,手中的茶杯也摔在地上,溅了一身的水,睁大眼睛看着胤禛,哆嗦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胤禛闭着眼睛,不敢瞧他,眼圈也微微发红,道:“就是这个意思。毒性凶猛,伤了根基,弘昀以后子嗣断了。


    不过你放心,弘昀是爷的儿子,等他长大,爷会给他安排官职庇佑他,保他一生富贵平安。有爷在一日,谁都欺负不了弘昀。这个事,也不会宣扬出去,外人也不会知道。”


    他说完,便略有慌张的起身,逃也似的推门走了出去,步伐有些踉跄,险些要跌倒。他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我的儿啊!”


    李氏倒在地上痛哭,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只觉得是老天爷在和她开了玩笑。她的弘昀,好不容易拉扯成人,眼看没几年就要娶妻生子,竟然会遭到这种事。弘昀又要强好胜,若是让他知道这辈子都不能像常人一样有自己的孩子,怕是也不想活了。


    她之前还心心念念的世子之位,如今也与她的弘昀毫无关系了。从弘昀出生,她就教他与弘晖争,在他耳边反复提点要上进,要读书骑射样样比弘昀出色,如今,都是痴梦一场!


    福晋看着晕倒在床榻的李氏,难得真心的提点了一句:“好生伺候着你们李主子,我记得府里还有年节时皇上赏赐的红参,这可不必寻常的山参,千金难求,取一支来赐给李氏。”她说完还用余光打量着胤禛,那红参这样珍贵的东西,她都舍得赐给李氏,想必四爷定会满意、赞她一句贤淑。


    谁知胤禛一眼都没有多看她,只叮嘱了一句“仔细伺候着”便拂袖走了,让她生了一肚子闷气,又心疼从库房里拨出去的红参。这红参难得,全府统共才得了三根比红萝卜还细小的参根。先前弘昀的病,四爷拿了一支,如今又给了李氏一支,合着好东西都给他们东院了。


    但看着李氏一脸憔悴绝望的脸,她心里又一阵畅快。李氏和弘昀是他们正院的死对头,弘昀有异,她自然要派人盯着,而且她得到的消息比幼姝还要快一些,听到弘昀竟染上毒症,她高兴的做梦都要笑出来,只盼着他死了才好!没想到竟然被四爷救了回来,可是,看着李氏如今这样子,怕是弘昀那边还有不妙,她可是派人打听了,这毒瘾哪怕戒掉也多半会落个残废。


    就算她李氏再不甘,弘昀再争强好胜,一个残废的阿哥怎么可能当世子呢?这位子,只能是弘晖的。


    第72章 失宠


    雍亲王府


    大闹一场后,府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胤禛在前院忙着,来后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李氏闭门不出,整日以泪洗面。幼姝被禁足,每日逗娃抄书。至于福晋,则焦头烂额的为弘晖。毕竟翻了年,弘晖就虚岁十五了,这个岁数,京城中没结婚的世家子弟都屈指可数,连当阿玛的都不在少数。


    宫里的德妃娘娘也察觉出雍亲王府的不对劲,正好府里也好久没进新人了,今年小选时指了两位格格,一位出身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一位出身耿氏,管领耿德金之女。


    新人进府时,恰好幼姝的禁足也戒了,李氏也肯出屋了,竟热热闹闹坐了一屋子。


    比起耿氏,幼姝更好奇的自然是钮祜禄氏,历史上乾隆的生母,孝圣宪皇后,更是难得的高寿老人,一生享尽荣华富贵。钮祜禄氏生得并不俊俏,却看起来祥和宁静,说话时嘴角总是含着笑,慢条斯理的,让人心生好感,且一看就是个好性子的。两个新格格同时入府,头一天胤禛歇在了耿氏的院子,可第二天敬茶时钮祜禄氏无半点不虞之色,还笑着和耿氏打了招呼。


    幼姝见了钮祜禄氏,才知道什么叫心宽体胖,这人哪,心有多宽,路就有多广,若是一味和自己、和别人较真,伤了和别人的和气,也会让自己烦闷,走不出来。


    所以,只一个照面,幼姝便对这位钮祜禄氏的格格起了三分敬意,这份气度和胸襟,真不是旁人可比。日后无论钮祜禄氏能否如历史上一般尊至太后,她也会是个多福多寿之人。


    至于那位耿格格,则是个性子爽朗,爱说爱笑的。她笑起来双眼就眯成了一条缝,嘴角还多出两个小梨涡,让人见了心里也跟着欢喜。耿氏爱说,便是头次入府也没住下嘴,像炒豆子一样说的又快又多。


    “见过福晋,瞧福晋这气度,不愧是妹妹们的表率,妹妹入府之后,还请福晋多提点,盼着能学到福晋的十分之一二,妹妹就心满意足了。”


    “见过李侧福晋,李姐姐可是伺候四爷的老人了,可瞧起来倒是比妹妹还年轻几分,姐姐时如何保养的呐,改日妹妹向姐姐讨个法子,姐姐可要不吝赐教。”


    “见过富察侧福晋,富察姐姐和李姐姐一样,都是好福气之人,儿女双全,听说四阿哥生得聪明伶俐、雨雪可爱,妹妹只盼着能见一眼呢。”


    敬茶那天除了福晋照例训了几句话,就她一个人嘴在不停的说,可这位耿格格虽话多,却晓得分寸,句句都说到人的心坎里,莫说福晋和幼姝,连一向刻薄的李氏都被她逗笑了。


    耿氏和钮祜禄氏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和宋氏一起。只宋氏平时是个透明人,尤其她岁数大,比爷还年长三岁,早已失了宠爱,平时也缩在屋子里,嫌少出来走动。


    自新人入府后,一个月里胤禛进后院不过十天,福晋照例分去一天,耿氏五六天,钮祜禄氏三四天,从前备受宠爱和李氏和盛宠不衰的幼姝却好似被遗忘了一样。


    府里惯是些踩低捧高的,都在底下纷纷议论,两位侧福晋到底是不如新入府的小姑娘新鲜娇嫩,失了宠。可好歹,她二人都是皇上亲封的侧福晋,正儿八经的主子,又都有子女傍身,硬气的很,就算失了宠平日里的份例也断不了,院子里的人也都还算老实,只在背地里动些小手脚,有几个起了异心的也被揪出来发卖了出去。


    那日幼姝领着刚学会走路的四阿哥在府里花园玩耍,还碰见了刚去给前院刚开蒙的三阿哥弘时送吃食的李氏,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平日里水火不容的两个人这次倒是难得和气了些,客客气气的见了礼,颇有些同命相怜的味道。


    自弘昀的事打击之后,李氏整个人平和了不少,不再和平日里一样处处争强好胜、掐尖出风头,嘴上不饶人。


    李氏还笑着过来摸了摸四阿哥的脸蛋,赞了一句:“四阿哥生得正好,好似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一般。”


    幼姝也客气的恭维了一句:“只盼着他以后能多读书,像三阿哥一样。听说三阿哥书读的很好,已经能认得不少字了。”


    这话可真是说到李氏的心里,弘昀算是折了,她年岁已大,又失了宠爱,心也死了一半,早已歇了争宠的心思,如今就只有弘时一个儿子,自然满心都是弘时,连弘时平日里的起居琐事也要一一过问。如今,弘时就是李氏的命根子,怕是四爷在李氏心里也不能越过去。


    李氏听了这话笑得开怀,她虽然知道这富察氏未必是真心,但好话谁不爱听,于是摘下个镯子来套到四阿哥的手上,四阿哥的手小,自然套不进去,可他却眼尖,一把抓住了镯子,牢牢的不撒手,幼姝尴尬的很,她倒不是不好意思受李氏这个镯子,可她儿子这见钱眼开的样子真是把她的老脸都丢尽了。


    她抱着四阿哥回院子的时候,四阿哥还开心的糊了她一脸的口水,使劲的举着手里的镯子,兴奋道:“啊阿娘给娘”


    幼姝心头一软,这臭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好东西孝敬额娘。


    等溜达回去,四阿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哄了两句就翻过身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幼姝刚想休息一会,喝喝茶写写字,体会一下岁月静好,珠珠就已经捧着一颗受伤的心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


    珠珠气愤的很,看她额娘竟然还不知愁的在写字,恨铁不成钢的跺着脚道:“额娘,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练字啊?你不知道外面的下人都说得多难听,都在背地里编排您,说您人老珠黄,已经失宠了。”


    幼姝默了默,她知道外面的人都说她失宠,可这人老珠黄她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和老字应该不沾边吧。她看着这个耿直过头的闺女,又是一阵头疼,这句“人老珠黄”真是把为娘伤得不轻。


    幼姝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没关系,我还年轻,我还不到三十岁,我还算一个年轻的两个孩子的妈/的貌美少/妇”,表面上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惊讶道:“真的吗?额娘还不知道呢,下人们都在这样说吗?我已经人老咳咳已经不算年轻了,还失宠了?”


    珠珠使劲点头,看着她额娘一脸单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更是激动,“额娘,我知道是哪几个婆子在说闲话,我这就去派人把她们抓起来,打板子!重重的打他们板子!”


    幼姝被吓了一跳,这么小的孩子就有暴力倾向了,实在要不得。连忙起身拦住要跑出去的珠珠,状似苦恼道:“可是,若是还有其他人在说怎么办呢?今日是你听到了,在你听不到的地方,还有人说怎么办呢?”


    珠珠紧锁眉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竟然破天荒的说:“额娘,我想到一个法子,若是再有人在背地里议论,其他人知道了将这嚼舌根的报上来,就会得到赏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不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吧,多抓几次就不敢有人说了。”


    幼姝听了这一席话目瞪口呆,这才是九岁的孩子,她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吃吃喝喝,不愧是胤禛的闺女,鬼心眼子真多。想到这,幼姝有些欣慰,这个脑子,她倒是有些放心她闺女以后不会被人骗了。


    幼姝摸了摸她的头,道:“可是,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确实这样想的。”


    珠珠一挑眉,带了三分戾气,道:“我才不管他们心里想的如何,但是背后议论编排主子,就得得到教训!若是惯着这些奴才,越发让他们不知道分寸!本格格就是让他们只敢憋在肚子里想,嘴巴闭得死死的。”


    幼姝心里轻叹一口气,果真是皇室的孩子,雷厉风行、果敢傲气,可也缺了人情味和宽厚之道。此法或许能行于一时,却行不了一世,长久以往,就会失了人心。人心难测,哪怕是个地位最底下的奴才,起了怨怼之心,也会反咬一口。


    她忽然觉得女儿又没有那么成熟,才发觉任重而道远,要一点一点教给她的为人处世之道还有很多,索性她还不算大,性子还未全定下来,慢慢教总会改的。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珠珠打量着她的神色,还以为她不高兴了,过来抱住她的腰,软声道:“额娘,你不高兴了吗?”


    幼姝轻轻摇了摇头,认真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额娘没有不高兴。而且,你阿玛来与不来,岁月的流逝,都是额娘无法左右的。”


    她或许会因为府里算计而愤怒,底下人的背叛而心寒,亲人的遭遇而难过,却唯独不会因为失宠而伤心,自从她入府这一刻,她就知道,她注定要与其他的女人一起服侍胤禛,她是胤禛的女人,可胤禛却不是她的。况且。他以后要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珠珠心里明白了,抱着她的手紧了一些,正当她打算去前院给阿玛送个点心,再暗示阿玛来看额娘时,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谁说爷不来了?”


    第73章 眼泪


    这是胤禛时隔近两个月第一回见到幼姝,两人都有些陌生,胤禛喉头有些微哽,还是幼姝反应过来,附身行礼道:“妾身给四爷请安。”


    珠珠是个鬼灵精,她也盼着额娘和阿玛能多相处,草草行了一礼就溜了出去,顺带贴心将屋门掩上。


    幼姝虽在这个府里待了十年,已经习惯了胤禛神出鬼没的作风,但还是有些气恼,怎的不打招呼就站在门口偷听,底下人也都是不顶事的,也不知通传一声,想必胤禛特地不让他们出声。幸亏她没说出什么失了分寸的话,不然本就失宠,得,直接打入冷宫了。


    胤禛抿着嘴,看着幼姝,他不是那种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的性子。相反,跟在他身边时间越久的,他心里反而会多出几分情分。纵使福晋心思不正、李氏刁蛮、宋氏唯唯诺诺,但这些年日常用度都没有缺着短着的,有些小动作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敲打敲打也就过去了。


    况且他已过了而立之年,没有那么多心思在后院,前院已让他筋疲力尽。虽然耿格格活泼风趣、钮祜禄格格温柔贴心,但都不会在心里占据多少位置。


    他不去见李氏,是因为每次见到李氏,都会想起还在城郊庄子上养病的弘昀,再好的心情也没了。他也是人,来后院一趟也是为了放松。还有是他心里最隐蔽的,他是皇子,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有这样的一个儿子,无疑是人生的污点他也恨过,怨过,但最终释然,可这不代表,他愿意时时想起这件事。


    至于幼姝,则是他有意冷着她,让她安分的待在后院。


    可如今看着她又有些怕他的样子,有点后悔。本就像一个缩在壳里的蜗牛,平时也安分,好容易这些年纵得自在了些,这下好了,又怯了起来。


    他却不知道,幼姝只是懒散又不爱交际,平日里只窝在院子里,偶尔去院子里逛逛。这院子虽小,可只她一个正经主子,她说了算,好不自在。


    幼姝不傻,她早就猜出胤禛是在警醒她,于是顺水推舟,行了礼就安安静静得站着,一副受气包得样子。


    屋里静悄悄的,有些尴尬,两个人僵持着,谁都别扭着性子,不愿打破僵局。还是秋冬机灵,推门进来换茶,说:“这是主子前日特地采摘的荷叶,煮出的荷叶茶,夏日里喝最是清暑利湿、补助脾胃。爷,您常常。”


    胤禛顺势坐下来,抿了一口,赞了句:“是不错,别有一番荷叶的清香。”其实他哪有这个闲心思品茶,连味道都没咂摸出来就咽进去了。


    幼姝语气平静,“昨日里,妾身派春夏去正院里送了几两这荷叶茶。”


    胤禛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心里暗骂苏培盛这见风使舵的狗奴才。因为他冷落了幼姝这些日子,连这种事也不通传一声,回头就得罚他几个月的月银,让他长长记性。


    站在门外等候的苏培盛突然打了个喷嚏,感到有些凉意。他摸了摸鼻子,该不会谁在背后骂本公公吧。


    其实这事苏培盛实在是无辜,昨日胤禛一直在户部待着,河南泄洪,急需银子和物资,偏去年十月时,康熙下诏,自五十年开始,普免天下钱粮,三年而遍。直隶、奉天、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九省地丁钱粮,察明全免。


    本来今年国库里收入少,又遇上天灾,胤禛忙得团团转,甚至前几日索性睡在了户部,压根没回府。


    昨日胤禛回来时,已近深夜,又和府里得幕僚夜谈,苏培盛跟着奔波了一天,又守夜,便把这事给浑忘了。


    胤禛捏着茶杯,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那你怎么不亲自给爷送过去呢?”


    他说着,心里也有几分委屈。


    我没来找你,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呢?


    幼姝心里有些无语,他这是又把自己定的规矩忘到脑后了,分明是他亲自定下的规矩,后院众人无急事不得轻易去往前院。若她真捧着两壶茶叶过去,这位爷一个心情不好再给自己禁足怎么办,不说别的,便是第二天福晋那边也会派人来训斥一番。


    看着胤禛这副宛如受气的小媳妇的样子,幼姝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两眼弯弯,道:“爷这是在教我争宠吗?”


    胤禛面色有些不自然,放下茶杯板着脸道:“爷不来找你,是因为爷忙着,并非存心想要冷落你,若不是爷听到府里的流言已经传成这样,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憋在肚子里。


    若是你你想我了,便胡乱寻个由头去前院就是,若是怕碍人眼,就派人给爷传个话,爷过来。”


    幼姝听了心里暖暖的,她虽感动的一塌糊涂,可还要嘴上逞强:“那我若是犯了错呢,爷就会凶巴巴的板着脸,我都不敢去找您。”


    胤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循循善诱:“你就说几句软话,送份汤水,实在不行哭两声,再不成就称病,到时候哪还有什么错。”


    胤禛突然发现她这位侧福晋堪称宫斗白痴,恨不得想把幼时在宫里看到的妃子争宠的手段都一一教给她。


    幼姝爽利的谢恩,心里则是乐开了花,以后若是真犯了错,她就将这一套招呼过去,到时候四爷不吃也得吃。


    这时候胤禛又开始小心眼,有些计较道:“不过是之前爷让你禁足了一月,默《诗经》百遍,之前爷对你的好就浑忘了,在你心里又落得一个凶巴巴的印象。”


    他说完又想起一事,有些狐疑的看着她:“是爷记错了还是你忘了交,已经快两个月了,你默的那百遍《诗经》在哪里呢?”


    幼姝突然有些心虚,眼神乱飘不敢看他。她一开始倒是还认认真真的抄写,每日从清晨到傍晚,一丝不苟的在书桌前老老实实的抄,一边抄一边心里反思,自己这次确实是僭越了,罚的好罚的对。


    至于后来嘛,一会听小丫鬟说说府里宫里的八卦,一会又要管教每日闯祸的珠珠,还有个刚满周岁每日找额娘的四阿哥,她自己又懒散,写了几页便想吃口栗子糕,或是喝口菊花茶降降火气,混来混去一天也写不了几个字。


    是以两个月了,怕是现在才写了不到五十篇。


    看着幼姝一脸躲躲闪闪的样子,他就心里有数了,这小狐狸八成又是偷懒没写,他眯起眼看着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到幼姝一脸讨好的凑过来。


    “爷,是我错了,实在是近日事多,夏日困倦,爷绕我一回,好不好,我给爷捏捏肩,爷走了这一路想必也饿了,方才一直在喝茶水,爷想吃点什么,栗子糕还是绿豆糕,我亲手去做好不好?”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看出了点眉目,抱胸说:“不必,别累着咱们富察主子。你写了多少拿过来看看,差了多少就再翻倍的补多少,若是差了五篇,就再补十篇,若是差了十篇呢,就补二十篇。下个月给爷就行。”


    听到这话,幼姝的心颤了颤,这差了五十篇,她得补一百篇!乖乖,还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现下天越来越热,胤禛又下令府里一切从简,每个月拨到手里的冰块不过一点点,做几碗冰酪就没了。在屋子走几步都一身汗,若是让她每天坐在桌前抄书,怕不是要热死。


    幼姝看着他,突然心一横,一跺脚,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眼泪和珍珠一样就滚了出来“呜呜呜,我不要抄书,我都抄了好多好多,抄的我手都疼了,我不能再抄了,呜呜呜。”


    胤禛当场傻眼,没想到她眼泪说来就来。


    幼姝本来是想装哭几声,可是越哭越委屈,这些日子被冷落她心里也很委屈,她进了府里十年,都没有失宠过。眼泪就想绝了堤坝一样,越发止不住。


    胤禛有些慌乱,忙劝道:“不想抄便不抄罢,莫要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


    幼姝打了个哭嗝,停下来努力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真的?”


    胤禛点了点头,幼姝抬手擦擦眼泪,突然懂事的说:“好,我不哭了。”


    胤禛:


    好容易哄好了她,可把胤禛累得不轻,开始后悔,好好的一个单纯傻乎乎的小白兔,为什么非要教成一个刁钻的小狐狸呢?


    更难办的是,这事发生的时候,被在屋外贴着门缝听墙角的珠珠给听见了。她起初还有些鄙视,额娘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她才九岁,都很少掉眼泪。可是越听越不对劲,怎么额娘才哭了几声阿玛就缴械投降了?阿玛平日里不是冷漠严肃,尤其是功课,那是说一不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珠珠突然攥紧拳头、双眼发亮,原来阿玛吃这套,总算让她给知道了。


    过了几天,珠珠便有样学样,学堂里夫子讲课时听得敷衍,功课也总算拖拖拉拉,还老是推说自己忘了写,改日补上,可改日是什么时候呢,珠珠就闭紧嘴巴,拖延的功课从来没有补上的时候。


    这位在府里授课的夫子可是胤禛当初三顾茅庐请来的,他可是位进士,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三十岁考取明经科是年龄比较大的了,而五十岁考取了进士却很年轻。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是,明经易考,进士难得。


    这位夫子也确实年纪不小,已不惑之年,可偏偏一身傲骨,不肯与官场上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同流合污,于是便被对头算计参了一本,给贬为了白身。


    胤禛惜才,便想将这位先生请到府里为阿哥格格们授课,一开始这夫子也不来,可他家境不富裕,读书这些年又花了不少银钱,还要养家糊口,瞧这位四王爷又是个诚心的,便应允了。


    他铁面无情,对待功课又极其认真,也不在乎自己教的这些学生都是龙子风孙,若是哪个功课做的不好便要打手板,弘昀当年上课时和夫子顶撞,被夫子打的手都肿了,委屈的去找胤禛,胤禛还赞了句“打得好!”


    珠珠不做功课,夫子便有些头疼,若是个阿哥,打也就打了,可格格都是娇气些的,三格格又生得可爱,叫人也不忍心责罚,于是夫子回头便去胤禛哪里告了一状。


    对于胤禛这样对孩子的功课无比重视的好阿玛,当时就立即保证会好好惩罚三格格,送走了夫子便派人去让三格格过来。


    珠珠早有准备,衣袖上擦了洋葱。胤禛板着脸凶她:“怎么回事?夫子说你这些日子都不好好听课,功课也不写?”


    珠珠用衣袖在眼睛上使劲一抹,抱着胤禛的腿便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我不想读书,我不想写功课,一读书我就头疼,我已经念了好多书,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要读书了,呜呜呜”


    胤禛无情的推开她,冷漠道:“不可能。把这些日子的功课补上,再罚你抄《论语》十遍,现在,爷亲自看着你抄,抄不完不准吃饭,若是再闹就再加十遍。”


    珠珠:


    不是这样的!


    第74章 双喜


    六月


    天气转暖,柳莺花燕,春山如笑。芒种过后,府里大阿哥弘晖的婚事也定下了。


    说来也是缘分巧,说的正是那位瓜尔佳氏一族理藩院尚书满洲的嫡长女。前几年花宴时,珠珠帮她大哥哥精挑细选的一位话少的格格。


    福晋当时百般的不愿,现下也是老大的不情愿。虽说这瓜尔佳氏的格格出身高贵,相貌也算端庄,可毕竟年岁足足长了弘晖六岁,又性格沉闷的很,问十句才答上一句。


    再加上她年幼丧母,常言道丧母长女不可取,一是自幼缺了母爱,于性格无益;二来,则是管家算账,一府中馈,小到如何管束府里的下人,大到亲戚人情的往来和管教府里一众子女,都需要母亲带在手边手把手教导。


    弘晖是府里的嫡长子,以后就是世子,再以后少不得就是个亲王。这样的身份自是应该配一位撑得起场面、利落爽快、持家有方的满洲贵女。


    福晋若不是实在发愁她儿子的婚事,如今已虚岁十五,实在拖不得。病急乱投医,想起弘晖当年相中的那位瓜尔佳氏的格格,忙差人去打听了一下,才想起瓜尔佳氏的老夫人,也是这位格格的祖母,前两年仙逝了,那格格还在孝期,一直没说亲事,加上她的继母也有意磋磨,不甚上心,是而耽搁了下来。


    福晋试探的问了问弘晖:“弘晖,你可曾记得那位瓜尔佳氏的格格?当年你可亲口和额娘说的,她如今可还没婚配,你”


    弘晖每日被催婚的心力交瘁,实际上他也早就忘了这位瓜尔佳氏,只听说性子沉闷又懂事,边点了点头。


    福晋长舒一口气,罢了罢了,总算弘晖有个中意的了,实在不行边手把手的教导一段时间,管家一事说难也不难,只要悉心教导,又不是个多愚笨的姑娘,总是能学会的。


    福晋唯一担忧的便是胤禛那边,毕竟太子妃也是瓜尔佳氏的,二位格格同出一族虽说如今太子复立,可是皇上对太子的重视大不如前,朝中太子的势力也被削弱的厉害,这瓜尔佳氏一族众人纷纷避之不及,这不说落井下石,也不能上赶着结亲呀。


    没想到胤禛听了却欣然同意。虽说朝中事态紧张,可这小儿女的亲事若是还处处计较,就显得心机深重了。况且这太子妃父亲石文炳,原是汉军正白旗人,只祖上是满人,又因着太子妃的缘故,才入了瓜尔佳氏的宗族,为苏完瓜尔佳氏。这位格格确是正儿八经的叶赫瓜尔佳氏,倒也没有多大的亲缘关系。


    况且瓜尔佳氏是满族八大姓之一,血统高贵,军功起家,人才辈出,最为兴旺。他私下也派人打听过,这位瓜尔佳格格虽说少言内向,可性子纯善,饱读诗书,是位大家闺秀。虽说年岁大些,可胤禛却因为这是好事,他心里思量着,这弘晖所说性格沉稳,但心智却不成熟,又被福晋保护得太好,于男女情爱一事更是完全不懂,女子早熟,有瓜尔佳氏在一旁慢慢陪着,弘晖或许也能打开自己。


    结果就是,是胤禛这个阿玛最不通情爱之事,两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凑在一起就是在比赛谁先张口说话


    原本按照福晋火急火燎的性子,巴不得今天定亲,明天就成亲,后天就抱上孙子。


    可是宗室成婚,流程和礼节要慢慢来,没个小半年是不可能。更重要的是,他老子还有一桩喜事,再赶也不能赶到他老子前面,这婚事就定到了明年二月。


    这喜事说来让人头疼,府里今年秋后又要进一位格格,可这格格的来头却非同小可,是原从二品湖广巡抚年遐龄,封疆大吏、四川巡抚年羹尧的妹妹!


    她这身份,可比府里的侧福晋李氏和富察氏都比了下去,两人家世加一起都不够瞧的,哪怕是福晋,也要心里计较一番。年家正得皇上重用,他哥哥又屡立战功,若不是个汉人,怕是皇子福晋也是做得的。


    这样一份家世出众的格格,却给了胤禛当了位格格,和教导宫女出身的宋氏、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的钮祜禄氏、内务府包衣管领之女耿氏平起平坐,这真是惊呆众人!


    这其中虽有年氏亲近胤禛之意,可据年羹尧所说,是幼妹自幼见过雍亲王一次,便心生爱慕,非他不嫁。哪怕是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进去当格格也是愿意的。


    胤禛听了头皮发麻,只觉得棘手的很,虽然年家暗中早已是他这边的人,他也有更进一步拉拢年家之意,但是这样的身世只做了位格格,落到旁人眼里倒要说他胤禛猖狂了。


    可康熙听了此事,却哈哈大笑,说年氏倒也是情有独钟,一片真心,他若是不同意此婚事倒是棒打鸳鸯,便亲自下旨,赐年氏为雍亲王府格格。


    “朕惟化理肇自闺闱。令仪是式。功容凛夫图史。礼秩攸崇。爰贲徽章。用昭彝典。咨尔格格年氏,原从二品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汉军镶白旗人士、克叶柔嘉。早推淑慎。允合珩璜之度。宜膺象服之荣。赐尔为雍亲王府格格。尔其聿修懿行。迓景福于方来。式佩纶言。荷洪禧于勿替。钦哉”


    胤禛接下圣旨,默了默,转身对福晋说:“年氏进府后,将她的份例提为侧福晋,赐居烟雨小筑。”


    福晋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这是因为府里侧福晋之位已满,又不想委屈了这位年氏,她这一入府,可把府里所有的格格都比下去了,俨然格格之首,仅次于侧福晋。这烟雨小筑可是全府最好的位置,院前就是一片竹林,入夏凉爽的很,路边还载满了花儿,芳香扑鼻,先前李氏还想让爷把这地方赐给二格格,当时爷没同意,没想到竟便宜了年氏。


    李氏脸色也变得难看,连幼姝心里也有些忐忑,这是想给年氏做脸,还是对这位年格格上了心呢


    第75章 年氏


    九月初七,是黄道吉日。


    雍亲王府里摆了几桌宴席,请了几位宗亲过来,年格格的哥哥年羹尧也破例过来,为表示对年氏的重视,福晋还特地点了个戏班子,白日里唱了两出戏,也算是给足了年氏脸面。


    可再如何重视,年氏还是不能破例,一顶红轿悄无声息的从侧门进了府,没有随身的侍女,只有一个小包袱。年氏今年十三,名唤莺莺,自幼娇生惯养长大,性子着实有些娇气,自从去年在年府见过胤禛一面,便心生爱慕,不顾父兄的阻拦,求了这桩婚事。


    这委实不算良配,且不说这格格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雍亲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年岁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说句不好听的,府里李氏所生的二格格还比她大了两岁,胤禛给她做阿玛也是够的


    可年氏满心小女儿心思,那顾得了这些,剃头挑子一头热,着急忙慌的没及笄就入了府。


    那一旁伺候的喜嬷嬷,见她生得个头小,又说话细声细语,便当她性子软好拿捏,就调笑了两句:“寻常入府的格格,这跟进来的包袱都恨不得塞得满满当当的,年格格倒是不同,刚刚老奴提着还轻快得很,好似提了一兜棉花似的。”


    实则这喜嬷嬷心里在嘀咕,这年家纵使破天的富贵又如何,还不是对这年格格不重视,好好的嫡女没及笄就着急送进来做妾,还就带这点东西


    年莺莺虽很是娇气,但是个性子单纯的,自幼丧母,跟在父兄身边长大,府里也是清净,这拐弯抹角的话她是听不明白。听了这话,还以为喜嬷嬷替她担心,就慢吞吞的拿起床边的包袱,翘着长长的指甲,将包袱解开。


    一包袱满满当当、雪白的银票


    屋里几位小丫鬟见了倒吸一口冷气,那喜嬷嬷见了也傻了,这少说也有数百张,这些银票怕是能抵得上半个雍亲王府的身家这哪是不重视,这是太重视了,连银子都怕发了占地方,都换成了银票。


    年莺莺却好似见惯一般,将包袱胡乱系好便放在一旁,又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喜嬷嬷,说:“这位嬷嬷,我饿了,可否送些吃食过来?”


    喜嬷嬷见着银票眼都直了,一把夺过来攥在手里,连声应着:“好好好,格格想吃什么?”


    年莺莺慢声细语的说:“夜深露重,简单用些便罢了。”


    “便上四素四荤,两道汤品,一些点心就罢了。米饭就用碧粳米,要挑黄米大小,我嗓子细,寻常大些的米粒是咽不下去的。我原是不喜吃荤,但入秋以来,螃蟹正肥,上两只醉蟹,再来挂炉鸭子、葱煨海参,素菜便要糖拌藕、炒口蘑、素烧茄子、莲蓬豆腐。粥就要甲鱼粥和鸡丝燕窝粥、点心就要枣泥山药糕和豌豆黄便好。”


    “对了嬷嬷,我饮食清淡,告诉厨房,莫要放葱姜蒜,盐也少放些。”


    年莺莺慢悠悠地说完,神态自如,丝毫不觉得过分铺张。那喜嬷嬷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觉得手里的银子烫手,若不是知晓年家的家底,她都以为这位年格格是在难为她了。


    喜嬷嬷攥了攥手里的银票,她一年的俸禄不过十两银子,这银票可足足有一百两!这样思量着,便忍了下来,脸上堆着笑说:“格格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


    格格是没有小厨房的,只有福晋和侧福晋的份例里有厨房,且府里众人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胤禛又崇尚节俭,这格格一餐只有两素一荤一汤,再加上几块点心。每个月猪肉三斤,羊肉一斤,米面十斤,青菜五斤,都是有定数的。自然了,若是得宠的格格,就不受拘束了。


    那喜嬷嬷硬着头皮在后院的厨房说完,主厨听了冷哼一声,将手里的锅铲往锅里重重一甩,愤愤道:“不过是个格格罢了,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呐!自打这雍亲王建好,我就从宫里跟过来了,还没听说那个主子有这等刁钻的要求,真当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那喜嬷嬷也是要脸皮的人,被急赤白脸地说了一顿,脸色也难看,咬咬牙,赛过去五两重地银锭子,说:“老奴知道,这年格格属实娇气了些,可你也不是看不见,她虽只是个格格,可主子和福晋都重视的很,也赐居烟雨小筑,也请戏班子,更何况那年家,可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那年将军在外打仗,说是缴获的银子一半都流进了年家。这个主子可得好生伺候着,伺候好了,以后你的好处绝不会少”


    主厨听了这话思量了会觉得有理,又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才老大不情愿的点下头来。也幸亏今日府里设宴,这些吃食的材料厨房里都有,不然还得特地出门采购才行。


    那主厨虽是应承下来,但是府里前院后院都有宴席,这年格格再金贵也得等到宴席上的菜做完了再说,于是等送到烟雨小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然全黑。


    年莺莺一天没吃饭,她又娇惯坏了,寻常家里的小厨房都备好她素日喜欢的吃食,六七个天南海北的厨子都围着她一个人打转。


    见点的菜现在才到,而且都透着冷气,瞧着凉透了,心里更加不舒服,她胃肠不好,常年忌讳碰凉,在家是半点冷水也不碰的,如今头一天就吃冷菜残羹,更是有气。


    年莺莺脸色难看得很,又想起出嫁前父兄的叮嘱不让她耍小性子,便努力忍着,只嘟着嘴说到:“嬷嬷,依着我出阁前的习惯,这晚膳是酉时一刻用的,一刻不能早,一刻也不能晚。可如今都已经戌时了,早已经过了我用膳的时辰,以后大家且记着些,莫要忘了。”


    喜嬷嬷气得想张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样金贵,你现在已经不是哪个年家大小姐了,你就是个府里的格格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么多,你不就是有点钱吗你确实有钱,你是真的有钱啊!


    然后喜嬷嬷和屋里的几个婢女,眼睁睁的看着年莺莺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蟹肉、一口葱参、半块豆腐,又吃了几粒米,喝了两勺鸡丝燕窝粥,点心一点没动,就吩咐撤下去了


    第76章 莺莺


    前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宾客才陆陆续续的起身回去。


    胤禛被灌了一肚子酒,头有些疼,伴着凉风往烟雨小筑的方向走去。他负手而行,微蹙着眉,抿着嘴,面上无半分喜色,脚步有些不稳,惊得苏培盛在一旁连连提醒他注意脚下。


    胤禛为何不悦,旁人不知,苏培盛确实知道的。还不是酒席上,三爷胤祉和九爷十爷几个兄弟话里话外挤兑了一番。


    胤祉喝的脸通红,却笑嘻嘻的揽着胤禛的肩膀,瞧起来比这新郎官还高兴,嚷嚷道:“哎哎哎,咱们这几个兄弟啊,从前都说太子爷聪慧,老九精明,十四机灵,依我看,还是四弟,咱们雍亲王最通透!”


    他说着,还比了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区区一个格格之位,就换了年家的忠心和手里的五万大军——”


    “三哥慎言!”胤禛脸色微沉,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年家在朝为官,效忠的自然是皇阿玛和大清,三哥怕不是喝醉了酒,开始犯糊涂?”胤禛眯起眼,心里有些怒意,连带着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胤祉听了这话嗤笑一声,“行了老四,都是自家兄弟,还装什么呢!得得得,知道您要面子。”


    九爷胤禟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起来和狐狸一样,应和道:“是啊四哥,你别听了心里不舒服,咱们兄弟几个没别的意思,都是在佩服你呢。”


    十爷抬手又灌了一口酒,笑起来一脸憨厚,可说的话确是字字诛心:“不错不错,弟弟们挑个府里伺候的格格,都是图个相貌好看、身段好,再不济也要温柔小意惹人怜爱,只有四哥有远见,放长线钓大鱼!”


    胤禛被他们左右夹击,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好的宴席平白受了一肚子气,还不能甩脸色真翻脸,连菜都吃不下去,灌了一肚子烈酒,胃里火烧火燎的。


    等到了烟雨小筑的楼前,胤禛停下看着那牌匾站了一会。烟雨小筑面积不大,可确是两层小楼,样式都仿照着南方的竹楼而建,前面一片竹林,旁边皆栽种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草和名贵鲜花,既清雅又不失贵气。


    府里有传言都说,这是他早就心慕年氏已久,特意留了这么多年,这话实在是荒谬。当年建府的时候,他设计的草图就已经将这烟雨小筑拟造了,雍亲王府建府十二年,当时年氏不过是个未满周岁的小娃娃


    但他有意没澄清这流言,他确实有意要纵着捧着那年氏,来拉拢年家。其实这流言也并非全错,他确实也故意留了这么多年,倒不是特地为谁留的,只是有人若是张口求了,他便也就给了,这些年从未求过而已


    “给四爷请安!”


    “格格,年格格,四爷过来了!”


    胤禛涣散的思绪被打破,是烟雨小筑的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请安声,他抿了抿嘴,这烟雨小筑确实是没规矩了些,日后还得要年氏好好管教下人。


    他抬步走进去,看见年氏一脸喜悦的站在床边,他这是头一回才瞧清了年氏,确实生得很娇小,个子很矮,还没有他肩膀高,整个人有些瘦弱,颇有些弱不经风的味道。听年羹尧说,是娘胎里的弱症,这些年一直没养好,在闺中都是精心伺候着,轻易不见风,也嫌少出门,呵护长大的一朵娇花。


    年氏生得不错,是汉人温婉柔美的长相,一双眸子有几分灵动,灯下晃一看这双眼,倒是有些像富察氏但她们却是不同,年氏是脉脉含情,幼姝则是清澈见底、顾盼生辉。


    年氏一脸娇羞,小心翼翼的走到胤禛跟前,福了福身,一双眼眸含情脉脉的看向胤禛:“莺莺给四爷请安。”


    胤禛抬了抬手,示意免礼,然后径自走到榻前走下,一旁苏培盛一个箭步走到前面,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年莺莺还有些发愣的站在原地,她有些不敢置信,胤禛竟然如此冷落她,见到她竟然一点欢喜都没有,他不是哥哥的好友吗,而且也不是初次见面,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胤禛松了松领口,抿了一口茶,脸都僵了,这茶水冰凉冰凉,显然是放了一个多时辰的陈茶了,怎得这主子和下人们都不知道换茶吗,平日里无论去哪个院子,都是常备好温热的茶水,这凉茶还真是头一次体验


    胤禛又极爱面子,在下人面前又得维持主子的威严,硬是将这口凉茶咽下去了。心道,正好喝了一肚子酒胃里烧的慌,就当是灭灭火气


    这时年莺莺不死心,走上前来,讨好道:“四爷,您是口渴了吗,妾身再给您倒一杯?”


    胤禛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昏暗不明,又闭目养神,没有理她。


    年莺莺既有些困惑,又有些委屈,怎么这四阿哥脾气这么差,还动不动就不理人


    年莺莺不死心,再接再厉:“四爷可曾记过,咱们之前见过一面,在年府的院子里,四爷瞧瞧,莺莺是不是长高了些?”


    胤禛这时终于说话了,“什么时候?”他怎么对这年氏一点印象都没有。


    年莺莺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她心心念念一年多的情郎,在夜里无数想起的身影,脑海里无数次勾勒出来的英姿,竟然把她给忘了?!


    年莺莺跺了跺脚,满是小女儿情态,娇气道:“就是前年的时候,您来年府做客,父亲让莺莺来给您请安,当时还为您弹奏了一首曲子。”


    胤禛恍惚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有些敷衍道:“爷想起来了。”


    年莺莺备受鼓励,刚想张口继续说话来增进感情,就见胤禛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安置吧。”


    年莺莺听了这话有些羞涩,又有些惊讶,四爷怎得这么急不可耐


    这时一众丫鬟围了上来,分别伺候年莺莺和胤禛洗漱沐浴,好半天忙乎之后,胤禛早已坐在床上,沐浴过花瓣澡、浑身擦了香油、穿着精心准备的、若隐若现的寝衣的年莺莺才款款走出来。


    这时屋里伺候的下人们都已经退下,胤禛困意已深,见年莺莺还在进一步退一步的磨蹭,有些不耐烦,翻身上床,道:“爷先歇了,你上床前,别忘了把蜡烛熄了。”


    年莺莺见胤禛等的不耐烦,连忙走上前把蜡烛吹灭,然后从床尾轻轻的爬到里面去,刚躺下,就听见一旁传来“呼~呼~”的熟睡声


    年莺莺当时内心有些崩溃,她设想过无数场景,之前最大的顾虑就是怕自己的身子弱经受不住四爷的勇猛,没想到四爷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总不能把熟睡的四爷推醒,告诉他你还没有和我圆/房她要是敢这么做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正院


    福晋拖着应酬了一天,有些疲惫的身体躺在踏上,一旁有两个丫鬟在为她捏脚解乏。贴身嬷嬷白霜在一旁轻声汇报着府里的动向。


    “今日西院和东院很是消停,安安静静的,其他格格也都安分,就是有几个侍妾坐不住,派人去烟雨小筑打探过消息。前院也没生事,就几个爷喝醉了,在厢房里睡了一下午。”


    福晋心里有些满意,道:“嗯,那年氏如何?”


    白霜听到年氏的名字,脸色有些不虞,悄声将年氏白日里的一番动静都禀告给了福晋。


    福晋不屑的冷哼一声,说:“真是个没脑子的,竟然头一天入府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将她院子里的下人嬷嬷和厨房都得罪了,亏得我之前还颇为担忧,原是我抬举了她!”


    年莺莺这样的身份,又是皇上亲口赐的婚事,胤禛也将府里最好的小楼赐给了她,福晋心里忌惮得很,早就暗中使了不少绊子。


    今日前去伺候的喜嬷嬷就是个没脑子的,若不是她男人在府里前院当值,她这样的蠢货早就被轰出府去了。另外,拨给年氏的那几个丫鬟,最大的才十二,最小的不过九岁,都是刚入府不久,规矩都没学透,不当事的小丫头。


    若那年氏是个有心计的,这些人不过蠢了些却没坏心思,不过几日也便拿捏上,可显然,年氏没有这个本事。


    白霜恭维道:“福晋说的是,不过是个被家里惯坏的小姐罢了,那年家原也是奴才出身,是她父兄争气才抬了旗,那年氏也是浑身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不过奴婢倒是听说,府里有流言称,四爷对那年氏早早的就上了心,这烟雨小筑空了这些年没住人,就是特意为她留的。圣上赐的婚虽是年羹尧求得,但背地里也有爷的推波助澜”


    福晋听了这话,心中一紧。虽是流言,可在她心里却扎了一根刺,让她整夜辗转反侧,没有入睡。


    烟雨小筑


    胤禛睡意正浓,半夜时,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好似有人在啜泣。他一向浅眠,今日是喝醉了酒,才睡得沉了些。


    胤禛被这声音吵得头疼,这哭声越来越大,他也睡不着了,便微微抬眼,就看到他新纳进门的年格格,正披头散发坐在床上痛哭流涕


    第77章 疲惫


    年莺莺起初只是有些委屈,可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晚,眼看快到了凌晨了,胤禛在熟睡,半点要碰她的意思都没有,年莺莺心里有些崩溃,入府第一天却遭此冷落,四爷没碰她的消息明天肯定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整个雍亲王府,莫说明日去敬茶,便是在下人面前也是抬不起头


    她今日一天又没用多少吃食,从早上开始就提心吊胆,现下又饿又疲倦,又有几分想家,忍不住低声抽噎了起来。


    若先前在年府,天大的事她掉两颗金豆子都能作罢,甚至她只要红一红眼圈,父亲和兄长都过来连连关怀,如今却是受了一肚子气无人问津。想到这里,年莺莺更加难受的哭出声来,况且她心里还存着小心思,希望四爷醒了哄一哄她


    如她所愿,胤禛真的被吵醒了。胤禛涵养极好,是没有起床气的。可他这个身份地位,也没有几个人敢在他睡觉的时候吵他的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屈指可数的深更半夜被叫醒的经历无一不是前朝或后宫出了事。


    胤禛皱着眉头看着年莺莺,哭的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努力压着肚子里的火气,语气还算缓和的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年莺莺正哭的动情,哭的投入,突然听见胤禛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哭声一停,身体里的气没缓过来呛了一下,又连连咳嗽起来。


    年莺莺借着窗外的月光小心看了一眼四爷,见胤禛的脸被煤炭都黑,冷冰冰的目光包含几分不悦直视着她,心里更加害怕,心道完了完了,把这位爷惹恼了,她是不是要完蛋了,她是不是要失宠了,从此再也见不到四爷了,以后要在这个小楼里面孤独终老了


    于是年莺莺更加难过的放声大哭起来,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包含怯意的望着他,时不时打上几个哭嗝,然后又连连咳嗽起来。


    胤禛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宿醉后的头疼加上被吵醒的不悦,让他越发没有耐心,定定地看了年莺莺一眼,然后起身穿上外套,打开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年莺莺这时傻眼了,然后几个丫鬟都围了上来,那喜嬷嬷责怪道:“格格怎么半夜哭起来了,整个烟雨小筑的人都听到了,还把四爷给气走了,四爷可是轻易不落后院女人们的面子的,您到底是怎么了?”


    年莺莺脑子懵懵的,看着一旁空空的被褥,不知所措的攥着衣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胤禛在夜色中走得飞快,苏培盛也没想出这茬事,连盏灯都来不及准备。他原本在偏房睡得正香,结果被小丫头一脸惊慌得叫起来,刚爬起来迷迷糊糊得走到房前,就看见四爷一脸怒气得冲了出来,忙吓得跟了上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烟雨小筑离正院是有一段距离的,现下天还黑着,黎明未至,主仆二人只能抹黑走路,苏培盛心里暗暗编排烟雨小筑这边的下人们不会来事,连盏灯都不知道准备好,若是四爷不小心摔了,掉的可是他苏爷爷的脑袋


    突然,胤禛停下脚步,吓了跟在身后正走神的苏培盛一跳,只见胤禛望向西边,那里有几盏微弱的灯光,半夜里还在点着。让深夜也不再孤寂,多了几分温暖。


    苏培盛瞧着四爷望着西院柔和的眼光,小声说道:“是三格格做的,三格格求了富察主子,在重阳节那日出去玩,这几日来了兴致,要做出一盏灯,出去的时候带着。这几天废寝忘食做了四五个,三格格嫌弃不好看,要继续做,原本想把这些都扔了。是富察主子让人挂在西院大门的两旁,入了夜便点着。”


    胤禛听了这话有些出神,眼前仿佛浮现起母女两个商量着裁剪花样,幼姝悄悄的把扔了的灯笼捡回来让人挂起来的画面


    他驻足看了好一会,才缓缓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第二天,幼姝一睡醒,就看见春夏和秋冬两个小丫头,迫不及待的将昨夜烟雨小筑发生的一连串的故事添醋加油的大讲特将。幼姝本来还有些困,一听这八卦立马精神了,聚精会神的听了一早上,连连感叹:“这位年格格可真是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春夏用了一支银镯子,成功贿赂秋冬,争取到了今天陪着侧福晋去正院请安的机会,这可是那位年格格头一次在府里露面,谁不想赶在第一时刻第一地点,掌握第一手的八卦。


    等幼姝在春夏的催促下,好不容易掐着时刻赶到了正院,就见到李氏早早的坐在位子上等着,李氏可不是个早到的主儿,今日可真是难得。只见李氏满脸喜色,眉飞色舞,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日是她侍寝,见幼姝过来,还好心情的打了声招呼,“妹妹来了。”


    幼姝嘴角抽了抽,看来李氏也知道了昨天烟雨小筑的八卦,今天也是赶来看热闹的。幼姝客气的和她攀谈了两句,在对面的位子坐下。她们到了不久,宋氏、耿氏、钮祜禄氏几个格格也到了。和以往新人入府的景象不同,今日大家都格外的兴高采烈?


    许是大家都对这位年格格忌惮很深,都没想到她是个这么娇气又没脑子的主儿,还开天辟地的把四爷在头一次侍寝的时候给气走了如果进府的都是这样的女人,那真是敞开雍亲王府的大门欢迎!


    几个八卦的女人一边喝茶,一边心照不宣的交换眼色,然后心照不宣的笑笑。就在这时,下人通报——“年格格到!”


    大家纷纷坐直了些,既矜持着端着架子,又纷纷好奇的看向门口。就见到年氏一脸疲惫,脸上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黑眼圈和哭肿的两个双眼,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了进来。本来是个美人坯子,但这折腾一天又哭了一晚上,倒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李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张口就是一刀:“年妹妹看起来憔悴的很,想必是昨晚伺候四爷,累着了吧?”


    第78章 珍珠


    “年妹妹看起来憔悴的很,想必是昨晚伺候四爷,累着了吧?”


    年莺莺撑着厚重的妆容,努力挤出得体的微笑,刚踏进门就被扎了一刀,到场就气得差点晕过去。


    于是,在座的所有人,各位侧福晋、格格和丫鬟们,都眼睁睁的看着年格格气得嘴唇发抖,手里死死攥着帕子,眼冒怒火,恨不得一口吃了李氏。


    她年纪小,又没经历过府中女人们的勾心斗角,自是不知道,有时候心里越气,表面上越要云淡风轻,她这样明晃晃的将心里的愤怒表现出来,又惹得众人心里一阵好笑。


    李氏心里得逞,越发笑得得意,掂起帕子捂了捂嘴,道:“年妹妹怎么站在这不动呀?莫非是侍寝后欢喜的忘了规矩?虽说四爷怜爱妹妹一番痴心,许了你侧福晋的份例,可这正儿八经的名份上,年妹妹还只是个格格,依照礼数需要向我和富察妹妹行礼。”


    这话就差直接讽刺她,厚着脸皮非要赖进这雍亲王府,侧福晋的份例就是给了她点小恩小惠,别拿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高贵冷艳、与众不同了。


    年莺莺也不是个吃素的,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种挂落,于是当场反击,“妹妹多谢李姐姐提点。原还担心今日是头一次见面,分不清李姐姐和富察姐姐。后来又想起,李姐姐入府的早,在宫里的时候就跟着四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李姐姐是比在场的其他姐姐们看起来要稳重成熟的多。”


    幼姝当场想起立鼓掌,李氏和宋氏是最早伺候四爷的,李氏的年纪比四爷还长了两岁,再怎么保养得当,也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上了岁数,笑起来眼角都是小细纹。偏李氏爱美,最忌讳别人说她年纪大,这年氏头一回和她交锋,就能精准踩到她的痛处,真是个妙人。


    果然李氏的笑容僵了僵,不过李氏浸淫后院多年,对于打嘴仗一事是熟练于心,火速调整状态开炮:“年妹妹真是好记性,记得我是康熙三十年的时候进宫选秀,被万岁爷指给了四爷做格格。想来也是我的福气,能伴了四爷这么多年。其实,说来这样的福气也是众位姐妹的,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只年妹妹特殊,一片痴心非君不嫁,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没等到选秀就进了雍亲王府。


    自然了,这京城的传言是说什么的都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竟还有人拿这事编了话本子,写得那叫一个两心相印、情深意重。可依姐姐看,四爷对妹妹,好像也不是很熟悉呀?”


    幼姝抿了一口茶,这雍亲王府第一嘴炮的位置还是非李氏莫属,李氏就差指着鼻子骂年氏厚脸皮,四爷都不认得你,还舔着脸、急吼吼的进了这雍亲王府。


    “一大早上就吵吵闹闹,能不能消停会?”年氏刚想回嘴,此时,福晋估计是在内屋听够了这场热闹,慢慢悠悠的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


    福晋一脸威严的坐在主座上,有些不悦的训斥道:“李氏,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说起话来还是没个分寸,四爷也是你能编排的?”


    李氏有些不忿,她当了这些年侧福晋,又生育儿女,极看重脸面,突然被斥责脸上也是过不去,可她也不敢和福晋直接顶撞,便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俯身道:“是,妾身知错了。”


    幼姝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在连连感慨,福晋轻易不斥责后院,如今为了一个刚进府的年格格就不惜得罪李氏,想必这年家的势力和在四爷心里的地位都远远超过她的预想。


    福晋点了点头,就摆手让李氏坐下,她原本也只是想敲打敲打罢了。福晋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年氏,和蔼道:“这就是年格格吧,走上前来,让大家伙瞧瞧。”


    年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行礼敬茶了,忙走上前来,端起婢女在一旁准备好的茶,高举于头顶,跪下请安:“奴才年氏,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福晋自然不会难为她,很给脸面的喝了一口茶,意思意思说了两句和众姐妹和睦相处、多为四爷开枝散叶的话之后,就叫起了。


    福晋浅笑道:“今日是你头一回入府,我特意让人开了库房,寻了这一对衔珠蝶形玛瑙钗来,希望妹妹喜欢。”


    玛瑙原是不值钱的玩意,但是这钗子做成了蝴蝶衔珠的样式,引得众人都禁不住多看了两眼,而且这珠子还是精圆光滑,流溢出的温润的光泽的粉珍珠,实在算不得俗物,可比寻常的金钗镯子要雅致多了,况且这钗子也是一对,又有成双成对的寓意,可见福晋确实是用心了。


    幼姝会想起自己当年入府时,福晋赏的礼,沉默了福晋送了一个两指粗细、印着龙凤呈祥的大金镯子这礼确实是富贵了,可是大概要等四十年后,幼姝做了白发苍苍的祖母才用得上。幼姝当时就心里吐槽,这估计是压在箱底了好多年送不出去,终于能借着赏赐的由头送出去了。


    年氏看了也欢喜,迎合道:“多谢福晋,妹妹最喜欢的便是珍珠了,特别是粉珍珠,这钗子妹妹会时时带着的,时刻感念福晋对妹妹的关怀。”


    她一张口,众人突然发现年氏脖子上带了一串粉珍珠的项链。这项链上的珍珠颗颗圆润、光泽均匀、晶莹透亮、璀璨夺目,且竟然二十多颗都有拇指大小!福晋那对钗子上的粉珍珠不过黄豆大小,这样一比较,瞬间有些拮据


    在场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眼神都飘走,假装没看见年氏脖子上那一串光彩照人的珍珠。福晋更是尴尬的很,有些下不了台,只能咬着牙笑笑,硬撑道:“妹妹喜欢就好。”


    年莺莺以为自己拍马屁成功,顺利抱上了福晋的大腿,于是再接再厉,使唤她的贴身丫鬟,颇有所指道:“杏雨,快给我带上,这可是福晋姐姐特意赏给我的。”


    福晋:


    众人:


    杏雨比年莺莺还小了两岁,是个没脑子的小丫头,可办事却麻利,利利索索的一手一个,将两个钗子插到了年氏的头上。


    于是大家就看到了浑身珠光宝气的年格格喜气洋洋的站在原地,等着福晋的夸赞。


    福晋嘴角抽了抽,努力克制住自己起身离开的冲动,只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的面子、在雍亲王府积攒的威信都崩了福晋深吸一口气,假笑道:“是不错。”


    年莺莺带着一身珍珠给幼姝和李氏行礼的时候,李氏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的说了句:“这对钗子果真适合妹妹,妹妹戴上后美极了。”


    福晋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果然李氏就是最讨人嫌的!


    第79章 撞衫


    今日年氏入府,福晋说今年入秋以来,府里还没在一起聚聚,差人去前院请了胤禛,晚上府里举行家宴,也算是在给年氏做脸。


    福晋发话后,就挥手让她们散了,她也确实需要坐不下去了,需要治愈一下被年氏扎得千疮百孔的心,治愈的方式就是关起门来和白霜嬷嬷两个人痛骂年氏一顿。


    清晨年氏闪亮登场的这一出大戏、也是入府不到一日作出的第二个大事件,让请安后的主子格格们都迫不及待的回去关起屋门来八卦一嘴。


    福晋:年氏真是太过分了,我已经够抬举她了,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敢打我的脸,以后还想不想在雍亲王府混了?


    李氏:这个年氏真的是没脑子,是我活了三十多年看到最没脑子的人,你们看到没有福晋的那个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真是太解气了!


    幼姝:这位年格格真有钱啊那串珍珠年家真的是好有钱啊!


    耿氏&钮祜禄氏:年格格真的是好勇!


    宋氏:不敢相信我今天见证了什么


    八卦完了之后,大家开始牟足了劲儿的为晚上的家宴沐浴焚香、穿衣打扮。在不越制的范围内,要尽可能的穿着夺目亮眼、穿的与众不同,最好能成功吸引住四爷的眼球,把四爷迷住!


    要想与众不同,在后院精心装扮的一众女人中脱颖而出,最重要的便是不能撞衫。这时,院子里养着的奴才们便派上用处了,特别是年纪小、嘴又甜的,便负责去各个院打听侧福晋、格格们都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整个王府里,只有两处是不用打听的。一处是福晋所在的正院,一来嘛,大家也是没有这个胆子,敢把手伸到正院;二来,福晋历年来在这稍微隆重的场合,都会穿一身彰显身份、尊贵雍容的大红色,大家也都为了不惹事,在家宴上不穿桃红、玫红、粉红之类的衣衫。


    还有一处便是宋格格哪里,宋格格不知从那年起,不是穿石青色的,就是穿深蓝色的,打扮的如同一个老气的妇人,不过这两个颜色其他主子们也都不喜欢,倒也省事,从来不用担心撞色。


    幼姝院子里的喜宝,作为雍亲王府所有丫鬟们票选出来的最讨人喜欢的奴才一号,迅速的掌握了第一手消息向幼姝汇报:“李侧福晋的是霁色(天蓝色)的,钮祜禄格格是秋香色的,耿格格是碧绿的,年格格是嫩黄色的。”


    幼姝立马放下手里的琵琶襟镶月白色的霁色旗装,指了指一旁的藕粉色旗装,说:“就穿这个吧。”


    旁边珠珠不知死活的说:“额娘,女儿觉得您比李侧福晋美多了,您就算和她穿了一样的颜色,也是她难堪。”


    幼姝瞪了她一眼,如果她真的和李氏撞衫,那么未来一个月的清晨请安的时候她就别想消停了。


    幼姝又指着桌上被挑出来的两对珍珠耳坠道:“这珍珠就算了罢,年氏那么喜欢珍珠,晚上她必定是要戴的,我可不想与她看起来一样。”


    而且年氏的珍珠一定又大又圆,全府无敌


    这样一来一回,天色也快黑了。春夏和秋冬连忙给幼姝打扮好,扶着她出了屋门。


    秋冬算了算,道:“这还是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入府后的第一次家宴呢,倒是比之从前,一下子多了三位格格,想必晚上会热闹不少。”


    幼姝心里想:可不是,晚上肯定会很热闹的,这也是年格格入府后的第二次闪亮登场,也是她第三次即将出演的大戏而且她预计以后,有年格格在,府里每天都会很热闹。


    幼姝到的时刻不算晚,只有耿氏、钮祜禄氏和宋氏在,她们在一起干坐着,喝喝茶水,吃些瓜果,一会说今日的天气真好,一会说府里的桂花开了闻起来很是香甜。


    幼姝说的嘴皮子都麻了,最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听不清她们说了句什么,只需在场子将要冷下来的时候适时说一句“不错”“妹妹说的极是”“果真如此”


    过了一会,李氏便娉娉婷婷的走到了,幼姝的瞌睡才散了些。果真李氏一来,场子便热闹了不少,李氏吃着剥好的葡萄,咯咯的笑道:“哎哟,除了福晋和四爷,现下就等年妹妹了,不知道今天晚上,年妹妹会戴几颗珍珠呢?”


    大家听了没忍住,因着年氏没在场,都低声笑了起来。


    不生事就不叫李氏。她看着幼姝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和紫苑花簪子,并耳朵上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挑眉道:“我记得富察妹妹平日里是不喜欢翡翠的,倒是更偏爱珍珠和玉石,怎得今日带了对翡翠的耳坠?”


    幼姝只想抓起桌子上的一堆葡萄皮把李氏的嘴堵住。


    旁边钮祜禄氏很识趣的打圆场道:“妹妹瞧着富察姐姐这对耳坠,冰清玉莹、通透如水,和头上步摇的珠花交相辉映,很是别致。”


    耿氏接话道:“是呀,而且想必年格格戴的珍珠就已经能将屋里照得亮堂了,也无需富察姐姐戴。”


    耿氏这话说的风趣,尤其是说中了李氏的心坎里,此时正好下人通传年格格到了,李氏眉开眼笑的说:“说曹操,曹操到。姐妹们,可要瞧仔细了。”瞧仔细年氏到底是有多暴发户的戴了一身珍珠。


    于是大家聚精会神、兴致勃勃的看着门口,只见年莺莺头上带了金累丝嵌珍珠宝石九凤钿口,耳朵上并一对水滴珍珠耳坠,手上戴了一对珊瑚嵌珍珠手镯,穿着一身霁色的旗装,缓缓走了进来。


    李氏的笑声停住,怎么回事?年氏怎么也穿了身霁色的衣服,她不是今日要穿嫩黄色的衣衫吗?


    大家的眼神在李氏和年氏身上流转,偏偏她二人选的都是云锦的料子,虽说一个衣衫上绣的是凤穿牡丹一个是出水芙蓉,可是晃一打眼看,相同的面料,相同的成色,像极了两件一一模一样的衣服。


    李氏重重的将茶杯摔在桌子上,恨不得大骂年氏一顿,这分明就是诚心膈应她的!她没有年氏年轻漂亮,又没有她这些名贵华丽的首饰,自然被年氏活生生比下去了!


    其实,这事还真不怪年氏。她是头一次参加府中家宴,她院子里的人也都是些不当事的,不知道要提前打听各个院子选了什么衣衫。原本年氏确实是想穿嫩黄色的衣衫,她年纪最小,正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年华,最要穿鲜嫩靓丽的颜色,且嫩黄色又衬得她皮肤白。


    可是换上前,不小心被屋里的小丫头撒上了茶水,惹得年氏发了好一通脾气,摆着脸换了一件霁色的旗装。没想到,竟然撞衫了,还是最和她反冲的李氏撞衫!


    第80章 宴席


    年莺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和李氏穿了相同的衣衫,她紧紧攥着贴身丫鬟杏雨的手,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疼的杏雨脸皱成一团。


    此时距离开席还有一刻钟,回去换肯定是来不及了。可精心打扮了一天,谁不想在四爷面前露脸?李氏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两个人互相怒视着,僵持在原地。


    直到胤禛在前院忙完,匆匆赶到正院,福晋早已在前厅等候他许久。胤禛有些过意不去,道:“辛苦福晋了,夜深露重,福晋大可先过去。”


    福晋心里凉了一下,走过去站在胤禛身旁,相伴着向正厅走去,两个人身影交织,看起来颇为亲密。福晋斟酌了一会,柔声道:“妾身无妨,只要四爷过来,无论多久妾身都愿意等着。”


    可惜她声音小,被风吹散了些,胤禛没听清,扭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福晋张了张口,却没有勇气再说出口,就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四爷到——福晋到——”


    那通传的声音刚一落,只见年氏和李氏瞬间变了脸色,一脸娇羞的挤到前面,婀娜多姿的俯身,满厅莺声燕语响了起来“给四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胤禛挥了挥手,走到主座上。看见满屋子的女人,各种香味交织在一起,有些食欲不振。福晋稳健大方的照例开始训话,胤禛心不在焉的喝着茶,眼神却在幼姝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今日穿的是藕粉色,平日里甚少见她穿这样娇嫩的颜色,倒是新奇。藕粉最挑人,可幼姝穿上只衬得她肌肤如雪,双颊微红,秀靥艳比花娇,美而不娇,艳而不俗,瞧得胤禛有几分意动。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带的是红翡翠的耳坠,应是珍珠最相配,倒不像是她平日的习惯,怎得突然移了喜好?


    今日家宴,福晋筹备的精心,又特意考虑了胤禛节俭的作风,大大小小八个主子,上了十二道热菜,六道凉茶,两个汤。多是寻常的菜色,出新的菜式不过两三道,桃花虾仁、葵花鸭子,不仅样式好看,名字也雅致,还得了胤禛的几句称赞。


    起先席间还有几分拘谨,可胤禛不是个给女人甩脸色的人,尤其今日家宴,但凡敬酒,都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于是渐渐热闹起来,李氏和年氏一个赛一个的能说会道,连幼姝都被逗笑好几回。


    李氏率先站起身来敬酒,她很是动情,眼中还闪着泪光,说到:“这些年,四爷忙碌,妾身也不敢去给四爷添乱,便是一直独自守在后院,养育儿女。妾身不求日后四爷能多来东院,只求四爷能保重好身子。妾身也会好好教养弘昀和弘时,让他们长大成材,为四爷分忧。”


    胤禛想起李氏为他诞育了三个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仅有些动容,又想到在城郊处一个人还在养病的弘昀,更是对李氏多了几分怜惜,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李氏说道:“弘昀、弘时和二格格你都养的很好。”


    李氏喜极而泣,两人四目相对,颇有些郎情妾意的味道。这时,幼姝吃鱼的时候,微微卡了下嗓子,轻轻咳了两声,胤禛脸色一变,皱着眉头说道:“多大的人了,吃鱼还能卡着?”


    幼姝老脸一红,她也是奔三的人了,这样说的她如同三岁的小孩一般。幼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头往下低了些。


    旁边年氏不甘没得到胤禛的关注,连忙假装也卡了嗓子,咳嗦了两声。她本来想假装一些,也让胤禛关心她一番,没想到弄巧成拙,一时间喘不过气来,收不住重重的咳了数十声,险些背过气去。


    这下不仅胤禛的目光移过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了。年莺莺咳得双脸通红,被嬷嬷拍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


    耿氏见状小声嘀咕了一句:“东施效颦。”


    福晋关心的看着年氏,道:“年妹妹可是身子不太舒服?这几日还是多多休息。”


    年莺莺感激的很,刚才其他人都坐视不理,只有福晋关怀了她,这府里果真只有福晋对她好。


    李氏心里冷哼一声,也就是年氏这个蠢货才会对福晋心怀感激,福晋这是借着关怀的名声,三言两语间让她这个新入府一天的格格,未来一个月都不用侍寝了。


    宴席过半,幼姝便停了筷子,胤禛见她一口汤都没用,只吃了些菜,剩下的时间便是在喝茶。这茶叶只是碧螺春,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胤禛便心知她挑食的毛病又犯了,一道桂花汤,一道人参竹荪汤,都是她平日里不碰的。


    胤禛放下手中的汤匙,状似无意道:“前日在宫里用了道荷叶冬瓜煲老鸭汤不错,让下人上一道吧。”福晋连忙应下,吩咐下去。


    幼姝眼睛亮了下,放下手中的茶杯,专心的等着老鸭汤,这汤中鲜荷叶清暑利湿,冬瓜清热解暑,老雄鸭能滋阴养血,益胃生津。三者合用既能清热解暑去湿又能益胃生津。荷叶和冬瓜又能解了这老鸭汤的油腻,堪称妙极。


    旁边年氏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崇拜和倾慕,娇翠欲滴的声音响起,“四爷可真是体贴莺莺和府里姐妹们,便是在外面用了一道汤羹,也想着让大家尝尝。有四爷这样的主子,可真是妾身们的福气。”


    胤禛嘴角抽了抽。


    到了最后,众人都有了些醉意,福晋便挥手让众人散去,胤禛自然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正院,这样的日子,他从来不会落福晋的脸面。


    等幼姝刚走到西小院,就见苏培盛过来了,他跑的有些喘,递过来两个檀香木的盒子。


    幼姝忙让人给他上茶,她看向放在桌子上的两个盒子,看起来沉甸甸的,问道:“这是什么?”


    苏培盛眯着眼笑,特意讨好道:“这是席间四爷吩咐的,奴才忙到库房里找了出来,侧福晋打开一看便知道了。”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样的场合,大事小事还能让爷放在心里的,也就富察主子您一人了。”


    幼姝有些好奇的打开,一盒里面是颗颗如鹌鹑蛋大的南海珍珠,打开的一刻整间屋子都被照亮了几分,宛如白昼。还有一盒是大块的、未经雕琢的紫罗兰翡翠和色泽明丽的红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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