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
那个……好像长着人脸的甲虫？
桑伊只能想到这种虫子了。
桑伊眼前一黑,哆哆嗦嗦问,“怎么办？”
他伸手去碰的话，他会不会从角头的身上掉下去,下面的虫子更多。
但是,但是不把那只虫子弄下去的话，他会被折腾死。
又怕怪物又怕虫的桑伊真的要吓傻了。
他盘在角头腰上的腿和手越来越紧，他转过头去看腰间，衬衣明显被那只甲虫拱起来一个弧度。
再抓紧一点应该不会掉下去才对。
桑伊腾出左手去小心翼翼地撩起衣服。
那只虫子似乎意识到桑伊在看他,竟然还抬了抬脑袋。
桑伊忍住恶心把它甩下去,差点哭出来。
他再次抱紧了角头,觉得这只怪物还是能给他一点安全感的。
找人类的事情先缓缓,桑伊决定，还是先跟着这个角头。
如果碰到人类他再和人类离开。
能量？
不不不，能量别的地方肯定也有的。
角头并不知道它身上的人类在想着逃跑,它又闻了闻人类的味道，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很香，很喜欢。
它伸出手将牢牢抱着它的人类从腰上扒拉下来。
这一刻桑伊心慌得不行,会被角头丢下去的恐惧迫使他抱紧角头的手臂,声音都颤抖，“,角头先生，角头大哥，角头哥哥，哥哥,哥，你别把我丢下去，会死人的。”
角头歪了歪脑袋，它的脑袋下伸出黑色的不知道是舌头还是触手来，把哭得可怜兮兮的青年脸上的眼泪舔干净。
或许是舔，毕竟从脑袋下伸出来的。
桑伊又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哭了，虽然很丢脸，但是他因为这根黑漆漆的触手哭得更厉害了。
角头空着那只手的臂弯把桑伊抱着，黑色的触手依旧不厌其烦地去舔眼泪。
它很喜欢人类这样抱着它。
这个人类比它遇到的其他人类要香多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这让它心情愉悦。
但是角头知道，这里的其他居民肯定也是像它这样想的，如果不把这个人类藏好的话，或许会被其他同类觊觎。
它开始有些厌烦这群同样觊觎人类的人面甲虫们，这些虫子总是如影随形的存在着。
它把人类青年放到了它的臂弯内。
【……它好爱你。】系统的声音有些凝固，【桑桑，它把你视作所有物了。】
桑伊：“……”
没关系，不重要，现在还是他的命更重要。
不对，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地上的虫子。
反正，反正他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一直生活下去的。
这只怪物也不可能跟着他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它是不是把他视作所有物了。
桑伊自我安慰完之后手抓着角头的肩偷偷去看地上。
那些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消失不见了。
桑伊微微睁大眼，是的，他确定，那些虫子真的不见了。
虫子不见了。
桑伊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欢悦，他低头看了一眼角头，试图从对方的臂弯里下去。
“嗯？”桑伊眨了眨眼，这个怪物只是一个手臂而已，它力气好大，他似乎下不去。
“、”桑伊折中了一下叫道，“哥，你放我下去嘛，我可以自己走的。”
虽然知道角头听不懂人类的话但是……但是——
角头停下来了。
它脑袋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它把桑伊放到了地上。
好像听得懂人类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是可以交流的？
桑伊站在原地思考着，角头可以听得懂人类的话，可以交流，可以思考，那么应该也——
发现桑伊没有跟上来，走了两步的角头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桑伊竟诡异地明白了角头是让他跟上去。
他不知道这个建筑里还有什么，目前看起来角头是最安全的，所以他连忙跟上角头。
不仅是最安全的。
桑伊想到自己在寂静岭看见的这几种怪物，发现角头除了脑袋上那个沉重尖锐的头盔，竟然还是最正常最接近人类的怪物。
两张婴儿脸的怪物，长着人脸的虫子……怎么看，都是角头最正常。
忽略掉角头的脑袋，至少角头身材还不错，毕竟，角头应该有两米高吧。
桑伊目测着。
“脑子有毛病。”桑伊拍了拍脑袋，“怕不是被吓傻了。”
那把大刀在地上划拉出难听的声响。
角头的步伐真的很沉重，桑伊的目光落在那柄大刀上，他想，拖着这么重的刀，走得慢才是正常的吧？
他抬起头看着角头的头盔，又开始思考这到底是头还是头盔，应该只是头盔吧？这个造型看起来倒是有点眼熟……
角头忽然停下脚步，桑伊心头一跳，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偷看角头被发现了，现在角头不高兴了要杀了他。
但是事实上角头只是又把他捞了起来，大刀把面前的墙穿透。
灰尘瞬间弥漫开来。
桑伊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角头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感觉，墙被破坏之后，他们来到了外面雾气弥漫的街道。
桑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是那个黑袍怪物。
两张婴儿脸的怪物抬起一只手来，嘴里似乎是在喃喃念着什么。
桑伊发现那只手指向了自己。
他心慌极了，生怕角头会把他丢下去，所以他又抓紧了角头的手臂。
[我的。]角头把桑伊搂在臂弯处，对着面前想要这个人类的怪物表示，[我的。]
[给我，给我……]
婴儿脸怪物冲了过来，它的速度很快，不过几秒就出现在角头和桑伊面前。
桑伊差点又被吓哭了，他下意识闭紧了眼睛抱紧角头，但是想象中的被怪物吞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堆人面甲虫将婴儿脸怪物淹没。
桑伊只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了，想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他没有思考为什么那些虫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道婴儿脸怪物还会不会再出现，他想婴儿脸怪物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他无意义地呜呜了两声问道，“哥，我们能走吗？”
角头没有过多地停留，转身往街道走去。
雾气很大，桑伊看不起前方，他总觉得在大雾中随时可能会有东西钻出来，这让他紧紧地攀紧了角头。
这么丢脸真的不是我的问题，桑伊在心里想着，这么恐怖的地方，有个怪物愿意暂时带着他不让他被其他怪物夺走吃掉已经非常好了。
但还是好吓人啊，他真的很怀疑，在这里面的人类还能活着出去吗？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街道空荡荡的，十分符合寂静岭这个名字。
桑伊小声开口，“哥，你听得懂我说话对吗？”
角头的刀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桑伊又多看了一眼。
他又问，“你在这个地方见到过人类吗？人类，就是像我这样的——”
像这个香香人类一样的？角头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没有。
它脑袋动了动像是在摇头，桑伊似乎看懂了。
他有些郁闷，“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人类吗？但是系统说有啊。”
角头托着桑伊的臂弯微微地紧了紧，仿佛在安慰桑伊。
桑伊对角头的恐惧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消退不少，他又问，“哥，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吗？”
离开？
角头脚步一顿，刀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桑伊下意识揉了揉耳朵，茫然地看着停下来的角头。
[不能离开。]
[不能离开。]
[不能离开。]
角头重复了次。
但是很显然，它的声音桑伊听不懂也无法传达到桑伊的耳中。
但是桑伊莫名地看懂了角头的意思。
他怔怔地问，“你的意思是，这里出不去吗？”
当然不是出不去。
但是角头继续往前走，似乎默认了桑伊的话。
它并不准备让这个人类离开它的视线，这个人类现在已经是它的了。
桑伊欲哭无泪，“系统，我该不会真的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一辈子吧？”
【别怕别怕，你看，角头还能保护你，它是寂静岭最厉害的怪物，你跟着它不会有事的。】
桑伊一哽，听见系统这句话觉得更难过了，他觉得系统可能在嘲笑他。
他默默地去看角头的脑袋，就算再厉害，它也不是人类啊……
【上个世界你说的。】系统嘀咕，【只要能离开那个世界，你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
桑伊：“……”上个世界是发生了什么啊。
上个世界说的话，这个世界的他才不想认。
【我已经算好了，只要结束这个世界我就能升级了，我升级的时候是封闭的，所以这个不那么友好的世界我跟你一起来，下个世界虽然我不在，但是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
桑伊：“……”呜呜，想哭。
但是他已经是大人了，再哭就不礼貌了，更何况他已经丢脸地哭过一次了。
角头忽然转过身，那把大刀也被提起来往后劈去。
桑伊顺着它的动作往后看，这一看差点又被吓傻了。
他不知道出现的这个怪物又是什么东西，他只看见了它巨大的身形，脑袋已经被角头的刀割去，咕噜咕噜地滚落到了角头的脚旁边。
桑伊身体僵硬着，他看着地上的那个脑袋，脑子一片空白。
角头似乎意识到自己把桑伊吓到了，它不再搭理那个没有了脑袋后笨重的身体倒在地上的怪物，继续往前面走去。
直到看不见迷雾中的脑袋，桑伊才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恐惧让他不知道现在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方面，他很清楚如果角头不砍死那个怪物，那个怪物就会对他们下手，另一方面，那个怪物的脑袋却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这让他看角头的时候都觉得，之前消散的恐惧又慢慢地积累起来。
这毕竟不是人类，它会杀同类，那么对于人类呢？
桑伊很珍惜生命，他承认自己很怕死，哪怕他还有下一个世界。
他摸了一下额头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的心脏没有一刻是放松下来的。
桑伊的恐惧似乎影响到了角头，它的脚步再次停了下面。
那把沉重的大刀被它插入地中，然后它伸出另一只手来摸桑伊的脑袋。
角头的手很大，至少，比桑伊的脑袋似乎还要大上一点，能轻易地将桑伊的脑袋抚住。
桑伊僵着身子不敢动，他有一种角头会立刻把他的脑袋捏碎的错觉。
但是，或许也是错觉。
角头似乎是在……安慰他，那只大手笨拙地轻柔地揉着桑伊的脑袋。
也许它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方式，所以学过了。
桑伊怔怔地看着角头那个散发着金属气息的沉重头盔，莫名其妙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是恐惧吗？应该有。
但是似乎还夹杂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哭了？]
角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安慰桑伊，桑伊还哭了。
它记得它看到过一对来到这里的人类夫妻，丈夫就是这样安慰妻子的。
不过那个丈夫好像把妻子抱在怀里的。
那根漆黑的触手又从脑袋下来钻出来，把桑伊脸上的眼泪舔干净。
看起来很吓人的触手，但是动作似乎很温柔。
桑伊手忙脚乱地去揉眼睛。
还好角头不是人类，一个成年人总是哭也太丢脸了。
他也不想哭的，但是就是因为太害怕了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这个怪物好像真的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桑伊这样想着，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哥，走吧。”
那根黑黢黢的触手被收回去了。
角头握上刀柄继续往前走。
它来到了一个游乐场。
旋转木马似乎还发着电，唱着童谣摇摇晃晃。
角头把桑伊放下来然后指了指旋转木马。
桑伊有些呆，他看看旋转木马又看看角头，“你，让我去玩旋转木马？”
角头点头。
[会开心。]
那些小孩骑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会开心。
桑伊无师自通地理解了角头的意思。
他竟然诡异的有点感动，这个怪物虽然看起来高大凶残，但是好像不是坏家伙。
当然，如果真的是坏家伙，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我不玩这个。”
桑伊靠近角头，虽然角头也是怪物，虽然角头刚才砍怪物的一幕把他给吓到了，但是被角头安慰之后他还是觉得只有角头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说，“这里危险。”
角头低下头。
有那么一刻，桑伊甚至很担心角头会承受不住那个头盔的重量，脑袋掉下来。
他被自己的脑补吓到，连忙摇了摇头。
[不危险。]
暂时没有同类的气息，也没有外面来的那些味道。
桑伊去抓角头的手，“要不然，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角头又指了指旋转木马。
桑伊：“……”
必须要玩吗？玩了才能通关的意思吗？
他怕又有怪物钻出来，所以小心翼翼地和角头商量，“你能跟我一起过去吗？你能跟着我绕圈吗？”
他不想离开角头的视线，这个地方危险得好像出现一个人类就会被怪物当做香饽饽。
当然，桑伊并不知道，只有他才是这样。
怪物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角头没有迟疑，跟着桑伊过来。
桑伊爬上旋转木马，他抓紧了绳子去看角头，生怕自己离角头远了几步就有不可名状的东西出来。
童谣咿咿呀呀地唱着歌，桑伊有一种自己听见了小孩的笑声的错觉。
“嘻嘻嘻……”
好像不是错觉。
桑伊的心脏又提了起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往旁边看去。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女孩站在旋转木马的外面，嘴角上扬。
桑伊的呼吸骤停，但是下一刻，那个女孩又不见了。
而在同一时刻，角头将他从旋转木马上捞了下来。
桑伊地呼吸慢慢地回来，他后知后觉地抱紧了角头的手臂，哽咽起来，“哥，角头大哥，你别再让我离开你的身上了。”
桑伊没有力气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和角头绑定。
只离开了这么几步距离他都觉得他要被吓死了。
“我真的很害怕。”
男人也是被允许害怕的对吧？他真的很胆小呜呜。
[别哭。]
角头又把桑伊放在臂弯内，这个位置让桑伊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他甚至在怀疑，如果真的遇见人类了，他还能跟人类一起走吗？
跟着人类走也会被怪物追着跑的吧？
雾似乎越来越重了。
桑伊揉了揉眼睛，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天要黑了。
但是他的确困了，或者说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睡觉。
他的脑袋靠着角头的肩，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不知道，就在街道之外，有几个人类被怪物追逐，尖叫声划破了黑雾。
角头单手把桑伊抱在怀里，它托着刀，往街道之外的方向走去。
[尖叫声，会吵到他睡觉。]
角头的刀又砍了一个怪物。
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类看着角头，视线又移到了角头抱在怀里的人类身上。
那是人类吧？
角头以一种抱孩童的姿势抱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人类，这个人类闭着眼睛。眉头舒展，细长的眉下面，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这意味着这个人是活着的。
角头抱着一个活着的人类青年，这个青年长得格外的精致漂亮。
甚至，他睡得很安稳。
虽然这个怪物不像其他怪物一样一见到他们就要杀掉他们，但是这个怪物竟然用这样的姿势抱着一个人类青年。
这实在是有些古怪。
难道其实这个青年不是人类，而是看起来像是人类的怪物？
也许是的，寂静岭的怪物那么多，出现一个长得像人类的漂亮青年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他们眼睁睁看着角头抱着青年离去，这才面面相觑。
“那个……是人类吗？还是怪物？”
“也许是被怪物当做储备粮的人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要把他救出来。”
“但是怎么才能把他从那个怪物手中救出来？”
……
桑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角头依旧抱着他在街道晃荡。
角头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累，那把沉重的大刀在他醒后又在地上拖动着。
它看到了一辆丢弃在房屋前的车。
大刀轻而易举地将那辆车分为两半，它从中翻找出来一些食物，然后递给桑伊，它甚至还找到了水瓶。
桑伊呆呆地接过来，原来这个怪物还知道他要吃东西。
不对……他怎么好像被一只怪物饲养了。
是错觉吗？
【不是都说了吗？】系统幽幽道，【它把你当做所有物了，对小宠物可不能虐待着，起码得吃点好的。】
桑伊：“……”
桑伊低头看了一眼面包，发现还没有过期，这意味着这里有人来过，只是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桑伊心底有些复杂。
他说，“谢谢你，角头先生。”
获得感谢的角头有些愉悦，它把桑伊搂在臂弯处，又离开着这辆车旁边。
桑伊咬着面包，目光也盯着手中的面包，他的目光不敢乱晃。
他在想，在旋转木马上看见的那个小孩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说是人类还是怪物。
笑容那么诡异，穿着也那么奇怪，他一眨眼就不见了，应该，不是人类……吧。
如果不是人类的话，是怪物还是幽魂？
不管是哪一项，都很吓人啊。
桑伊自认为隐蔽的又靠了靠角头。
虽然也是怪物，但是角头真的挺好的。
就算把他当宠物养，至少他还能活着，再往好的方面想，他还能从这个大块头身上获取能量。
嗯……挺好的。
桑伊小声问，“角头先生，你先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的。”
一直让人家用这种别扭古怪的姿势抱着，应该很奇怪吧。
角头慢慢地停下来，它似乎有些没理解桑伊的话。
桑伊指了指地面，又比划了一个动作，“我，自己走。”
角头很听话地把桑伊放在了地上。
桑伊踩在地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一直被抱着的缘故。
他仰着头问，“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角头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脑袋下的黑色触手伸出手，圈住了桑伊纤细白皙的手腕，黑白格外分明。
这样，桑伊就不会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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