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这是事实。


    这么些年来,他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个月工资发了第一件事就是寄回去钱和票。


    可以说,他自己是没什么花费和开销的。


    李管家以前觉得这样的生活就不错,起码向璞这孩子跟着他,住在小白楼,有独立的房间卧室花园,甚至还有洗漱间,衣食无忧,金钱不愁。


    可是,在看到季家人的相处时候,他才惊觉,原来他们亏欠了孩子这么多。


    养孩子不止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以及家人的陪伴。


    可惜的是,他们只是做到了牵着,后两者甚至是从未做过到,以至于向璞那孩子连家门都不敢出。


    若不是他认识了绵绵,可能现在的情况还会更为恶劣点。


    李管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他觉得和温爷爷无法沟通,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老泪纵横,“领导,温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向璞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找过您几次,这一次,您就回来看看他又能如何啊?”


    他就不信了。


    对方的时间真的就差这么几天吗?


    温爷爷不是不想回去,而是这边走不开人,他沉默良久,才问,“老李,你说国和家哪个重要?”


    这个问题太过沉重,李管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半晌。


    他才说,“我就只觉得向璞这孩子可怜。”


    是真的可怜,从小到大没有亲人在他旁边,就他这么一个老头子在身边,甚至还习惯了他做的难吃的饭菜。


    绵绵都吃不下去,但是温向璞却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从这里面就知道俩孩子的区别了,绵绵是吃过好的,所以吃不下去难吃的,而温向璞是一直都吃难吃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好的,所以也就习以为常。


    温爷爷,“可怜?谁不可怜?中华大地上哪家的孩子不可怜?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住的房子下雨漏水,下雪漏雪,生病看不起病,只能安静的等待死亡。在看看我们这个国家,落后就要挨打,武器跟不上,我们就被人瞧不起,我们的家就会被人抢,我们的百姓就会被人欺负。”


    “老李,没有国何来的家?”


    “你告诉温向璞,温家男儿可抛头颅,洒热血,唯独不要享受了生活后,在来跟我谈感情。”


    “这世间之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他能得到十全九美已是不错的人生。”


    李管家手里的电话筒突然被人抢了过来。


    原本应该在书房的温向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且手里还抢过了电话筒,指节攥着话筒,指骨捏的发白,声音平静而压抑。


    “爷爷,您说我的人生是十全九美,十全九美在哪里?幼年丧父是十全九美吗?还是母亲不告而别是十全九美,在或者是相依为命的奶奶离世,独留我一人是十全九美?”


    “我竟不知,我这残破不堪的人生,到了您嘴里是十全九美。”


    温向璞突然笑了起来,眼眶泛着红,向来温和的他,头一次表现出了锐利来,声音透着彻骨的冷。


    “我这十全九美的人生,您出去问问,谁愿意要,只管拿走!”


    字字铿锵。


    这让电话那头的温爷爷也给震住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微微涩然,在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孙儿一直都是懂事的,明理的,也从来不让他操心,这一次对方的反驳,让他极为震撼,甚至是有些失语。


    良久,没能等到回答的温向璞觉得失望极了,啪的一声,他第一次罕见的主动挂断了电话。


    十八岁的温向璞,已经成年了,不再像是幼年时期那样,会守着电话一天天等待着爷爷从西北基地打电话过来。


    十八岁的温向璞,已经和自己的过去和解了。


    但是,在爷爷提及他这十全九美的人生时,他还是会觉得讥讽和无力。


    丧夫,失母,失去相依为命的奶奶,和管家一起守在这房子里面,像是阴暗巷子里面的老鼠一样,不敢见光,不敢推门,只敢待在那屋内,藏着,把自己藏着的紧紧的,不要让外人看见。


    仿佛这样就有了安全感一样。


    温向璞觉得可笑,他这样的人生,爷爷竟然说是十全九美。


    哈哈哈哈哈。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跟着下来了,弯着腰,用力的咳嗽着,仿佛要把肺都给咳出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微微泛红。


    绵绵本来在二楼的,温向璞是出来给她去厨房,盛红糖生姜水的,但是许久都没看到人回来,她有些纳闷,便从书房出来,站在二楼楼梯拐角的地方,向下张望。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温和内敛的向璞哥哥,竟然会和温爷爷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


    温爷爷会说向璞哥哥的人生,十全九美,她不明白,向璞哥哥的人生已经足够糟糕可怜了。


    他的人生哪里九美了?


    就连她认识的二乐,都比向璞哥哥幸福啊。


    二乐出去玩,到点时间没回来,春兰阿姨会出去找,二乐衣服穿破了,春兰阿姨会一边骂人一边给他补衣服。


    二乐冬天冷了,春兰阿姨还会给他做新棉衣,他上学春兰阿姨会缝制书包,他生病,春兰阿姨会整宿整宿的守在一旁,还有周叔叔,去外地出差每次回来都不会空手,不管会吃的还是用的玩的,都会给二乐带来惊喜。


    甚至,她自己也是一样,在绵绵看来,她比二乐还幸福。她认为父母陪伴,家人宠爱,钱和物质都不缺的人生是个正常的都会拥有的。


    但是,到了向璞哥哥这里,却如同高山之巅,是他这辈子也无法得到的事情。


    六亲缘薄,孤苦无依。


    这就是向璞哥哥过去的人生。


    这样残破,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害怕的人生,到了温爷爷嘴里却是十全九美。


    绵绵不明白。


    十全九美的人生,不应该是父母陪伴,家庭和睦,衣食无忧吗?


    可是这三者,向璞哥哥只做到了后者衣食无忧,可是仅仅这一点,都还不是全部能达到的状态。


    衣服有,但是破了,没人缝,李管家手糙,他缝的很难堪,所以很多时候向璞哥哥穿的都是有裂口的衣服,到了后面,向璞哥哥会自己缝衣服。


    食无忧。


    也没达到过,只能说能吃饱,但是那食物的口味却足够堪忧。


    这么一个情况下,在绵绵看来,向璞哥哥是她见到过最为可怜的人,就是阿牛,阿虎,银花姐姐,都要比向璞哥哥的人生幸福好吗?


    想通了这一切,绵绵咬着牙,蹬蹬蹬从楼梯上跑了下来,朝着温向璞飞奔过去,她紧紧的抓着温向璞的手,在这一刻,她才惊觉向璞哥哥的手冰冷到微微颤抖,甚至指节都无法并拢的地步。


    “向璞哥哥,你看着我。”


    绵绵腾出一只手去抓温向璞的脸,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你看看我啊?绵绵在啊,绵绵一直都在陪着你啊。”


    她几近崩溃的声音,把温向璞从失去理智的边缘给拉了回来。他茫然的目光逐渐聚焦,在对上绵绵那一张害怕的脸时,温向璞逐渐清明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安慰她,“没事,我没事。”


    “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一在强调自己没事。


    可是,这才是让绵绵心疼的地方,她看着他,第一次眼神有些难过,“向璞哥哥,想哭是可以哭的。”


    她抬手去摸了摸温向璞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里面有着浓浓的悲伤,让绵绵光看一眼就觉得难过的厉害。


    温向璞摇摇头,声音轻快,“过了要哭啼的年纪了。”


    “走吧,我盛好了红糖生姜水,不知道凉没凉,我们去看看。”


    他太过冷静了,仿佛顷刻间就从之前激烈爆发的争吵跟没生过一样。


    这让绵绵越发担忧,她仰着头看着对方,温向璞却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真没事了,喝完红糖水暖了身体,我们继续讲课。”


    “向璞哥哥,真的没事吗?”


    绵绵再次问道,她仿佛要确认一样。


    温向璞点了点头,“没事。”


    有些脾气发泄出来,自然就没事了,怕的是长久的憋在心里。


    旁边的李管家欲言又止,但是看着温向璞上楼后,他到底是没敢追上去。


    他有些庆幸,好在绵绵今天也在这里,不然这一场争吵,他怕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等温向璞上楼后,家里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叮铃铃,叮铃铃,在安静的屋子内显得格外刺耳。


    可是这一次,温向璞连脚步都没停,直接上楼,他感激爷爷这么些年给了他一个居住的屋子,让他衣食无忧,可是他又……


    其中复杂,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电话响了许久,这一次,李管家也没有接。


    而那边也只是打了这么一个电话后,便跟着没有声音了。


    这让李管家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老领导的心太大,大到装着国家,却看不到眼前的家人和孩子。


    只能说,生在温家是向璞这孩子的幸运,也是他的可悲。


    转眼到了第二天。


    向记者拿着写好的稿件以及洗出来的照片,在一大早就出现在了温家。


    他来的时候,绵绵还没到呢。


    李管家听到动静来开门,看到是向记者的时候,他极为惊讶,“这么早啊?”


    这会才刚七点多,也就是他这个老年人的作息,而温向璞也才将将起来刷牙而已。


    向记者,“我给他看完稿子后,九点回去上班,还要赶着印刷发行。”


    李管家点头,“真是辛苦。”


    又问了一句,“吃了吗?”


    向记者摇头,“还没。”他一起床就过来了,打算等温家离开后,去上班的路上顺带在买一碗豆汁儿,在吃一根油条就好。


    李管家,“成,那你先和我们家向璞说话,我去买个早餐回来,你趁着这个空挡吃一个。”


    话落,便朝着温向璞道,“向璞,向记者来了,你出来招待下他。”


    温向璞刚刷完牙,整个人还有些朦胧,在看到向记者的时候,他着实愣了三秒,“跟我来吧。”


    直接带着向记者去了书房,而李管家这是去外面的胡同口,买早餐去了。


    他一走,就只剩下温向璞和向记者两个人,向记者看了一眼,“绵绵同学还没起来吗?”


    温向璞点头,“绵绵不住这边。”他抬手看了下手腕,手表的指针指向七,才将将的七点零五分。


    “她一般八点多过来,这会还早。”


    向记者心说,去把对方喊过来,但是看到温向璞的脸色,到底是没敢说这话。


    温向璞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便想了想,“你把稿件给我,我也可以帮你看一眼。”


    这——


    向记者犹豫了下,但是转念一想,对方才是高考状元,他便不在犹豫,直接把稿件和洗出来的照片,递给了他。


    “你看看。”


    温向璞一目十行看完后,关于绵绵点出来的那几点,向记者写的都很清楚,整体思路都是按照绵绵点出来的核心来的。


    “这里没什么问题。”不过,他想了下,“这里你写我是天才学霸,会不会太过了?”


    这个词让他下意识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向记者,“没有没有,就是要这样写才能吸引眼球。”


    “行吧。”


    温向璞继续往下看,“同学对我的评价,不爱说话,天生会学习。”


    “永远追不上。”


    温向璞,“……”


    他深呼吸,“这个会不会也过了?”


    他总觉得同学和老师对他的评价,有些言过其实了,在温向璞看来,他自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但是通过同学和老师的口中,他就成了天才。


    向记者,“没有没有,我这还是收着写的。”


    “不过,我们都是讲究实事求是,没有一句是虚假或者是吹捧的。”


    温向璞,“那就先这样吧。”


    “成。”


    向记者要的就是这句话,“那我回去就这样送印刷厂了。”


    “另外,你看下这个照片。”把昨天洗好的照片递过去。


    “如果没问题,我就一起印在报纸上了。”


    温向璞接过照片看了看,照片上面一位年轻的少年,穿着一身靛蓝色的棉袄,身姿单薄,清隽俊秀。


    他在照片上微微笑着,眉眼清透,五官端正,下颌线条流畅,光看着就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那种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对着这张照片,温向璞也有几分恍惚,他其实很少这般端详自己,过了半晌后,他才说,“还不错。”


    向记者得意道,“当时一连着拍了六张,我都给洗出来了,挑选了一张表情最自然,最好看的。”


    便是温向璞手里拿的这一张了。


    温向璞,“谢谢。”


    “不不不,这是我应该的。”


    “你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我早上就把这个版本送到了印刷厂了。”当然,在这之前还是要主编在看一眼的。


    温向璞,“没问题。”


    “就先这样吧。:”


    “得!”向记者起身,“那我就离开了,等报纸发行出来后,我会给你送个十份过来。”


    这是在维持关系了。


    温向璞想拒绝的,但是看到向记者一脸真挚的样子,他旋即点头,“谢谢。”


    其实,他们家有订购报纸的,不过温向璞不太擅长拒绝人。


    所以这才会答应下来。


    向记者摇头,正准备离开的,李管家从外面进来了,他花白的头发上落了雪花,整个人冻的满脸通红,怀里却揣着早餐。


    有大肉包子,油条,还有豆浆豆汁豆腐脑,他基本上把人家摊子上的早饭,都给全部买了一遍。


    说到底,还是物质条件好,所以根本不在乎这点早餐钱。


    李管家一进来,跺跺脚,身上的落雪掉下去后,他一抬头就看到向记者往外走,他诧异道,“要走了吗?”


    “早餐刚买回来。”


    向记者,“谢谢李叔啊。”


    他就直接接了油条和豆汁过来,“刚好饿的不行,您可真是及时雨。”要不怎么说是当记者的呢,真是会说话啊。


    一记马屁拍的,李管家真是通身舒坦。


    “你喜欢就行。”他看着向记者的目光和蔼极了,就和看到自己晚辈也差不多了。


    向记者在温家吃过油条,又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汁儿,这才觉得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等向记者离开后没多久。


    绵绵便过来,得知向记者已经离开了,她还有些失望,“错过了啊。”


    不过,心思很快就放在学习上了。


    向记者的行动力很快,当天报纸便印刷了一万份,这些报纸发行到市场上后,一下子便被抢空了。


    到了下午报纸便不够了。


    实在是高考状元这四个字太有吸引力,在加上天才学霸的名头,一下子就让,这天的报纸才了最为火爆的存在。


    北京日报一下子销售一空。


    “不够了,又不够了,向记者,你再去联系印刷厂,在加印五万份。”


    向记者懵了下,“不是才加印了三万份吗?”


    他们平时的销量也才在一万出头。


    “又没了,报亭反馈说一上货就被抢完了。”


    向记者,“我现在去印刷厂,让他们加班加点印刷。”


    与此同时。


    街头巷尾,但凡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基本上人手拿着一份报纸,没拿到的便探着头,在人家展开的报纸看着。


    “我看看,我看看,高考状元长什么样子?”


    “这高考状元长得真不耐啊。”


    “我也觉得,长得好,而且还学习好,对了,我看报纸上还评价,他是天才学霸呢。”


    “也不知道人家家里是怎么养孩子的,养出来的孩子这么厉害。”


    这种场景,同时在不同的地方上演着。


    季家。


    季奶□□天晚上,就和季长东交代了,“你把你单位的报纸多拿几份回来,我要看看向璞这孩子被登报的样子。”


    季长东点了点头。


    等他上班去了。


    季奶奶有些着急,“算了,等长东回来都到晌午了。”


    她朝着沈美云说,“美云,要不我们去巷子口前头的报亭去买点报纸?”


    这会还早呢,也才七点多。


    沈美云也刚起来没多久,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季家住的地段十分好,从家里出去不过是三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前头的报亭了。


    报亭是个老大爷开的,开的很早,这会报亭的人来来往往,很多人路过就会买一份报纸,顺手拿着走了。


    这年头报纸也便宜,一分钱一份,基本上是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的存在。


    其实,这报纸平日买的人也不多,也就是上次高考恢复后,当日的报纸就卖疯了,那一天的报纸,一连着加印了不少。


    在就是今天了,北京日报上登报了高考状元的采访消息,这不,沈美云和季奶奶过来的时候,报亭已经有不少人在拿着看了。


    当场看,也不买,当然这类人也不少。


    沈美云他们来的早,所以那报亭外面的长条凳子上,报纸几乎是放着厚厚的一沓子,足足几百份。


    沈美云先是拿了一张起来,顺势又递给了季奶奶一份,两人拿着报纸,还没看到字,就先看到了温向璞的照片。


    俊美清秀的少年,站在书架面前,一身的书生气,清隽文雅到不可方物的地步。


    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好!”


    季奶奶高喝一声,“这孩子生得真好啊。”


    他们季家人的容貌,已经是一一句,季家人的样貌生得真好。


    但是季家那几个男孩子,站在温向璞面前,却还会黯然失色,不是季家人长得不够好,相反,是温向璞生得太出色了。


    光看一张照片,就会让人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是一种视觉的冲击。


    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世界上当真有男孩子生得如此漂亮?


    沈美云点了点头,她脑海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也跟着说了出来,“感觉向璞这孩子的样貌,也只有绵绵能压住了。”


    沈美云已经是样貌拔尖的人了,但是绵绵还挑着她的优点长得,如今才十几岁,已经初初能看到将来绝色的样子了。


    季奶奶一听这话,她怔了一下,旋即很认同的点头,“还真是。”


    “我说每次看这俩孩子的时候,心情为什么会好呢。”


    “原来是这俩孩子皮相好,光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季奶奶这人有个毛病,她心情一好,就喜欢花钱。当即大手一挥,朝着报亭的老板问道,“老同志,你这报纸有多少份?我全部要了。”


    这话一说,不止是报亭老板看了过来,就连周围聚集蹭报纸看的众人也看了过来。


    那老板下意识道,“我这里可有足足三百份的,你确定都要?”


    这可不少啊。


    “都要。”


    季奶奶,“一分钱一份对吧?”她直接从口袋里面找了三块钱递过去,“哝,这里三块,你这个报亭的报纸,我直接带走了。”


    她这话一说,周围人顿时急了,“不是,老同志,你把这报纸都买走了,我们大伙还买什么啊?”


    “就是,这可是高考状元的消息,我还打算买回去,让我家孩子每日看一看摸一摸供起来,将来也好沾沾光,明年也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呢。”


    高考消息一恢复,不限年纪所有人都可以报考,这几乎是给所有人了一个希望。


    谁不想考出去呢?


    考出去就成了凤凰,国家还给安排工作,吃供应粮,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季奶奶拧眉,斜睨着大伙儿蹭报纸的样子,“我看你们也没有要买的意思啊。”


    要是有的话,那报亭老板也不会这般愁了。之前她才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差愁眉苦脸了,但是又不好赶人。毕竟一分钱的东西,基本上大伙都能买得起。


    若是赶人走了,错过一个客户,那今儿的报纸又卖不出去了。报纸都是有时效性的,一旦当日的过期,到了第二天也就只能当擦屁股纸了。


    那才是真正的没用了。


    所以,其实报亭的老板,也不好说些什么。


    季奶奶这一开口,大家顿时炸了,“我们哪里是不买,我们是先看完内容,看下值不值得买。”


    季奶奶嗤了一声,没拆穿他们,正常来说,等他们看完了当日报纸的内容后,还会买?


    这不就是跟上车补票一个道理,都上去了,还会在补票?


    她这一笑,大家脸上也有些热,“老同志,你别看不起我们,我们就是冲着高考状元的份上,也会去买一些带回去给自家孩子看的。”


    季奶奶听到这话不可知否,她去看沈美云,沈美云想了想,“要不这样吧,给大家留一百份?”


    “我们要个二百份。”她算一算,这个也是够的。


    自己家留一些,给亲朋好友送一些。


    季奶奶向来听沈美云的意见,她当即点头,“成。”


    “那我们要两百份,老大哥,麻烦你帮我们数两百份出来。”


    报亭老板当即喜的合不拢嘴,“好好好,我现在就来数。”


    这很好数的,只需要数个一百份出来就好,剩下的就是二百份了,他这边早上也是七点开摊,这会还没开张呢。


    大多数人过来后,都是在报刊摊子一目十行看完后,便直接离开了。


    难得来一个大户,肯买这么多,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生意的。


    报亭老板的速度很快,拇指和食指一捻,一张又一张,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便数了一百张出来,把那一百张单独放在一旁,剩下厚厚的一沓子报纸,就递给了沈美云和季奶奶。


    “哝,这里的两百份。”


    季奶奶点了点头,和沈美云匀了下,用着袋子装了起来,旋即,这才递给对方两块钱。


    “钱在这里了。”


    “老哥,你收好。”


    报刊老板当即高高兴兴的接了过来,只是有些好奇,“你们买这么多做什么?”


    就是他这个报刊的老板,一天也才进三百份的报纸呢。


    沈美云笑了笑,提着半袋子的报纸,“我家还有孩子,明年要参加高考,多买一些回去,把床头都贴起来,让孩子们日日看,也好沾沾高考状元的光。”


    这话一落,大家的眼睛一亮,当然,报亭老板的眼睛更亮了。


    看着沈美云和季奶奶离开后,他当即扬声道,“快来看,快来看啊,今日报纸有高考状元的采访记录,这可是一个天才学霸,买回去后给孩子看一看,沾一沾光,指不定明年的高考状元就出现在你们家啦。”


    这声音传了出去,原先还急着上班的路人,也都忍不住把车子停下来,走过来买一份报纸。


    而在场原先蹭报纸的人,眼见着人一多,当即便忍不住掏钱了,“老板,我先拿一份,不对,我先要三份。”


    “对对对,还有我,我要两份。”


    “我要五份。”


    得!


    人一多,大家便抢着买了,那一百份报纸不出十分钟,就全部售卖一空了。


    那报亭老板收了一堆的钱,还有些恍惚,他卖报纸这几年了,还从未生意这般好过。


    眼看着报纸卖完了,还有人继续来问。


    他当即便一转身,拿着报亭玻璃柜上的电话机子,就打了起来,打到了报社那边。


    “你们今天的报纸还有没?我在要五百份。”


    “不对,我在要一千份。”


    三百份报纸,七点开门,七点半就卖完了。


    这还有一天呢,卖完一千份,他怀疑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许多报亭以及单位频频出现。


    季家,沈美云和季奶奶提着报纸回去后,向红英他们也都陆陆续续起来了。


    “妈,美云,你们今天怎么出去这么早啊?”


    平日美云都是睡到八九点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这般早。


    沈美云笑了笑,“我昨天睡的早,今天绵绵起来,我就跟她一起了,刚好和妈一起出去买了报纸。”


    季奶奶,“对对对,来来来,都拿一些,来看看向璞这孩子的照片,真是俊啊。”


    这话一说,向红英他们几个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看到报纸上面温向璞的样子后,徐凤霞羡慕的不行,“要是我家向方和向圆,那一天若是能考上状元,登上报纸,我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呸呸呸。”季长勤捂着自家爱人的嘴,“大过年的,真是瞎说。”


    “他们就是没考上,还不是你儿子。”


    季向圆和季向方就爱听这种话,当然这也是他们和父亲关系好的原因。


    季向圆嬉皮笑脸道,“妈,我和向璞关系好,他是我兄弟,我又是您儿子,四舍五入,向璞也是您儿子了。”


    “这样一想,是不是心里舒坦多了,您那流落在外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考了高考状元,登上北京日报,给您长脸了呢。”


    这话说的真不要脸啊。


    徐凤霞都忍不住气笑了,“你还和人家向璞是兄弟,你看人家平日带你玩吗?”


    温向璞和季家几个孩子的关系,其实是一般的,是属于那种点头之交。


    但是他和绵绵的关系极好。


    而季向圆说这话,完全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徐凤霞可不敢啊,人家温向璞可是温家唯一的孩子。


    她要是把温向璞当做儿子来看,那柳文佩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撕了她呢。


    柳文佩便是温向璞的母亲了,对于她,也只有住在这一块的老同志们才知道了。


    徐凤霞之所以知道柳文佩,是因为她们两人当时是同一年嫁过来的。


    只是,徐凤霞嫁给了季长勤,而柳文佩则是嫁给了温向璞的父亲,温立国。


    两人才结婚的那两年,也是恩爱过一段时间的。


    只是后来,温立国牺牲,柳文佩消失,转瞬间,温家便从西北抱回来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那个孩子便是温向璞。


    只是,这些过往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见母亲这般避之不及的样子,季向圆嘟囔了一句,“给您找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您还不乐意。”


    “真是挑。”


    徐凤霞,“我是挑吗?我是怕柳文佩回来,把我给生撕了。”


    这话一落。


    季向远顿时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谁?柳文佩是谁?”


    他要在细问下去,徐凤霞却是不肯说了,慌乱的把话题岔开了,“不是说,要给向璞那孩子庆祝吗?”


    “咱们家什么时候过去?”


    沈美云,“择日不如撞日吧,就今天,不过,我要让绵绵先去问一下。”


    等话落,她去看张妈,“咱们家食材还够吗?”


    “若是够,就一起带过去,就去向璞家打个火锅。”


    “不过,自己打火锅好像不太郑重,实在不行把鲁家班也请过来吧,做一场席面,也算是给温家庆祝一下,添下喜气。”


    季奶奶,“我看行,就这样安排。”


    香江,铜锣湾,富人区。


    一个漂亮又温婉柔弱的女人,身穿白色毛领的大衣,一张脸雅致又贵气,她慢吞吞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看向今日过来送报的小邮差。


    她随口问了一句,“有内地的报纸吗?最好要北京的。”


    “有,今天北京日报卖疯了,说是有个高考状元被人采访。”


    “我这里有一份,本来拿回去自己看的,郭太太,您要看吗?”


    郭太太点头,接过报纸,举手投足间都是婉约优雅,顺势递过去一块钱,“这是消费。”


    等邮差走了以后,她打开报纸一看,当看清楚报纸上印的照片以及认名时,她错不及防的跌倒再地,眼泪跟着落下,她声音微微发抖道,“我的向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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