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这会不会不太好?”在沈美云的眼里绵绵还是一个小孩子,她不太愿意让她过早接触感情这类的事情。
季长峥,“为什么不太好?”
他仔仔细细的给沈美云穿上了一件厚棉袄,把扣子一直扣到了领口的位置,又在外面戴了一个毛线织的红围巾,把围巾绕了三层,半张脸都遮进去,只露出一双过分清透的眼睛,这才罢休。
“她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就知道以后自己找什么对象了。”
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在爱意中被包围着长大,她会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而不会被男孩子的三瓜俩枣给骗走。
沈美云听了若有所思,“这样吗?”
季长峥又从衣架子上,取下一双毛线织的手套,是那种全包的,特别暖和。
“咱们在好好教,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她将来走错录的概率不大,当然,如果走错路了,还有你和我在帮忙把关。”
说到这里,季长峥轻轻地叹口气,“美云,以前我喜欢女儿,觉得养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能够满足我对孩子的一切幻想,但是如今当了父亲,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我后悔了。”
“我其实不太能够想象,绵绵将来嫁人的样子。”
自己养大的孩子,一天天看着她长大,哪里舍得她嫁到别人家,生儿育女,去操持家务,去辛苦一生。
这是季长峥光想想就会觉得难过的事情。
沈美云穿戴好后,她立在原地,用着带着手套的手对着他的脸一通乱揉,“季长峥,你也想的太远了,绵绵今年才十三四岁,离她长大结婚,还有七八年呢。”
这才到哪里。
人家绵绵连初中都没毕业,季长峥却想到了嫁人生子,这也太过遥远了。
“不远呢。”
季长峥被揉脸了,他也不生气,反而像是老虎一样,恨不得把自己肚皮亮出来,让沈美云继续揉搓,“你看咱们结婚都七年了,马上都八年了。”
“等看到绵绵结婚嫁人,你觉得还远吗?”
不远的,一点都不远。
时间过的会很快的,仿佛只需要一只眼,孩子就会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有自己独立的家庭。
就会远离父母。
这下,沈美云也沉默了,她和季长峥不一样,她从未想过绵绵长大结婚的那一天。因为在她的眼里,绵绵一直都是那个糯团子啊。
正当沈美云陷入沉思的时候。
外面绵绵着急了,开始催促道,“爸爸妈妈,你们还没好吗?银花银叶姐姐,他们都到火车站了。”
小孩子性子急,一旦确定了事情,恨不得立马去做,真是一分一秒就等不得的。
沈美云当即不在啰嗦,扬声道,“来了来了。”
等出去后,绵绵已经在地面上都恨不得踩了一个坑,她嘟囔道,“我都很好久了,妈妈你不是跟我说,出门不能磨叽吗?”
这还反教训上了沈美云。这让沈美云哭笑不得,“好好好,是爸爸妈妈的错了,爸妈在讨论绵绵未来的事情,给耽误了。”
这一说,顿时把绵绵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绵绵未来怎么了?”
“提你以后结婚嫁人,爸爸妈妈舍不得呢。”
绵绵皱着眉头,理所当然道,“那就不嫁人好了,反正绵绵要跟爸爸妈妈生活一辈子的,哪里都不去。”
在她的心目中,在也没有比爸爸妈妈更重要的人了。
这话说了以后,哄的季长峥眉宇间的阴霾一哄而散,他当即便赞同道,“是这样的,天底下在也没有比爸爸妈妈对你更好的人了。”
沈美云一听,瞪了一眼季长峥。
季长峥声音低沉,“你说是不是啊绵绵,你妈妈还不服气呢。”
绵绵,“妈妈别不服气,爸爸说的是事实呢,我们做人要认清现实。”
这小孩真是大道理一套又一套。
让沈美云都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走了,在说下去,你银花和银叶姐姐,要在火车站等着急了。”
这下绵绵才跟了上去,小嘴碎碎念,“我早都说要走了吧,是你和爸爸要磨叽,这会着急了吧,知道晚了?”
这小姑娘叨叨的,沈美云忍不住朝着季长峥问,“你说她随谁?”
她和季长峥不是这种叨叨叨的性子啊。
季长峥,“可能随她自己吧。”
这话一说,沈美云噗嗤笑了,“你这个答案好。”
说话间,便走到了胡同巷子口,冬天的风极为凛冽,尤其是走到胡同巷子中间的道子时,那风便跟刀割一样,朝着脸上刮来。
得亏沈美云穿的厚,这才算是暖和,她去看绵绵,绵绵也把自己的大帽子戴上了,得,连带着眼睛都藏在了帽檐底下,算得上是全副武装。
倒是季长峥,只穿了一件及膝的长款大衣,看起来精神抖擞,完全不被寒风影响。这让沈美云极为羡慕,他这不怕冷的体质就是好。季长峥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直接大手一揽,把她夹在了怀里,带出了巷子口。
有了季长峥这个避风港,沈美云怀疑她这是一下子从冬天到了春天。
得过出了巷子口这过道,外面的风就好了很多,季长峥这才放开。
“我们坐电车过还是坐公交过去?”
沈美云,“电车吧。”她喜欢电车走在轨道上,叮叮咚咚的声音,让她有一种复古回到民国的感觉。
“那行。”
季长峥一手牵着沈美云,一手拉着绵绵,直接够了马路牙子,去了对面等电车的位置。
电车要比公汽慢一些,公汽一半二十分钟一趟,但是电车可能要半个小时了。
这一等。
沈美云担心,“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他们本来就出门晚。
“来得及,这个点路上人不多,车子基本上是畅通无阻的。”还在年初,大家还没正式上班,因为天气冷,天色也黑的早的原因,才下午五六点,路上的行人便不多了。
有了这话,沈美云就放心了不少,等电车一路摇摇晃晃抵达到北京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十分了。
此刻,火车站内的人流量极大,因为六点钟零五的那一波,刚好到站了一列火车,这会乘客们都下车出站了,到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以至于,想要接人真不好找啊。
好在季长峥个子高,安顿好了沈美云和绵绵后,他便鹤立鸡群的站在台阶之上,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四处扫视着。
不过三分钟左右,便从众多的人群里面,看到了乔丽华,他其实对陈银花和陈银叶,并不熟悉。
但是对乔丽华反而接触的多一些,当然,也是因为沈美云的缘故。
他见到人后,便立马从台阶上下来,喊着沈美云往广场里面走,“在前面一百米左右,直走。”
他没直接过去,对方一下子来三个女同志,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过去,对方反而会尴尬,这种时候,沈美云和绵绵反而还会降低她们对陌生地方的未知担忧。
沈美云得到准话,便拉着绵绵在人群中逆行,果然按照季长峥说的方向,往前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乔丽华,银花银叶三人,提着大包裹,艰难的前行。
“丽华,银花,银叶。”沈美云一声喊,乔丽华她们三人瞬间看了过来,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美云!”三人齐齐的朝着沈美云和绵绵狂奔过来,但是奈何其中人太多了,简直是沙丁鱼罐头,想要疯狂的往前面攒动,但是奈何人太多,只能原地踏步。
好在折腾了几分钟后,双方顺利碰头。
“美云,我好想你。”乔丽华扔了行李,过来就给沈美云一个熊抱,自从沈美云去哈市后,她们太久没见面了。
沈美云,“我也想你。”
她也抱着乔丽华,她们都不年轻了,沈美云今年三十,虚岁三十一,乔丽华也有三十二了,但是因为没结婚生子的原因,两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
就连乔丽华也是,因为在公社上班的时候,是坐办公室的,在加上没有长期劳作,这让她看起来皮肤白皙了不少,她是那种浓颜的长相,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看起来明艳又爽朗。
很是惹眼。
“真漂亮。”沈美云忍不住夸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如今脱胎换骨了一样。”
这是实话。
乔丽华哈哈笑,“这叫扒了一层皮,重新生长出来的骨肉。”不管是曾经的爱人,还是亲人,她全部都重塑了一遍,然后涅槃重生。
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神却流露出几分心酸。
沈美云拍了拍她肩膀,“如今也算是好了,再次回到北京了。”而且还是考回来的,没有人会再赶她们走了。
“是啊。”乔丽华感慨万千,“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们在叙旧的时候,旁边的陈银花和陈银叶也在和绵绵说话,比起沈美云和乔丽华。
显然绵绵更久没见到她们了。当年还惨兮兮的小伙伴,如今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尤其是陈银叶,像是抽条的竹子一样,拔地而起,如今瞧着起码有一米七二以上,瘦条条一个,单薄纯净中透着生机勃勃。
“银叶姐姐,你现在怎么这么高啊?”
绵绵比划了下她和银叶之间的差距,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只是达到陈银叶的肩膀处,比对方足足最少矮了二十厘米以上。
以前,她和银叶的差距还没这么大,这才多久啊,一下子就高出了一个头。
陈银花在旁边笑,“绵绵,你不用比了,银叶现在是我们大队最高的那个女孩子。”
“而且现在还在继续长个子。”
绵绵,“天啊,银叶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啊,你这个个子将来都可以去做模特了。”
陈银叶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大高个感到自卑,很多时候,她甚至连肩膀都不敢抬起来,就怕自己鹤立鸡群。
但是在这一刻,看到绵绵眼里中的羡慕后,她顿时意外了下,难以启齿道,“你不觉得难看吗?”
绵绵大惊,“你这么标准的身高,为什么会难看?”她围着银叶转了一圈,“矮冬瓜,矮冬瓜,你听过高冬瓜吗?银叶姐姐,你这个身高简直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好吗?”
这话一说,银叶黯淡的眼睛微微发亮,“真的吗?”
“当然。”绵绵理所应当,语气羡慕,“我将来要是有你这个身高,我做梦都会笑醒的好吗?”
又瘦又高,这简直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好吗?
腰底下全是腿,就是女孩子自己也很喜欢啊。
银叶定定地看了绵绵三秒钟,她喃喃自语道,“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自卑了。”
她在生产队,在学校,都是奇怪的那一个,她的个子甚至比男孩子还高,不管是在教室,还是在操场,再或者是走在街道上,都会有不少人注目她。
这让,陈银叶非常自卑。
自卑到极点。
她一度会不断后悔,自己做什么吃那么多?全部都长在个子上了,这下好了,难看死了。
但是绵绵的话,却一下子打破了陈银叶过往的认知。
原来个子高,并不是难看。
绵绵纳闷道,“为什么要自卑。”
“你这是标准身高,完美身材,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陈银叶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从前进大队走到胜利公社,从胜利公社走到漠河市,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嘿一声,这姑娘长这么高啊,以后可怎么嫁人呐。
他们每一次嘿,都会让陈银叶忍不住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了一头。
而从漠河市来到北京,下火车的第一件事,遇到了绵绵,她便告诉自己,你高,但是很好啊,你这是完美身材。
这对于陈银叶来说,是有人吹散了她身上的蒙尘,吹落了她心头的自卑。
让陈银叶忍不住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绵绵,你真好。”
北京真好。
她下车这么久,没人看她,没人关注她,每一个人都在匆匆的赶路。
看到这样的陈银叶,陈银花也忍不住替她高兴起来,她轻轻地捏着妹妹的手,什么话都没说。
作为姐姐,作为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姐姐,她比谁都知道妹妹的心结。
个子高,这件事她们都无法控制,就像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胸一样,她也会一直变大,她只能用着布,把胸裹一层又一层。
但是胸还能藏得住,个子是真的没法藏。
她只能见到以前开朗的妹妹,一天天沉默寡言下去,她不在挺着肩膀,而是选择把头低下去,把肩膀佝偻着,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矮几分,让自己和别人一样高了一样。
“银叶,听到绵绵的话了吗?你的个子是你的优势,把肩膀挺起来。”
陈银叶愣了下,“可以吗?”
“当然。”
陈银花跑到她面前,和绵绵一起把她的肩膀给掰正了,“这样就好了。”
绵绵点头,“银叶姐姐你这身材也太完美了吧。”哪怕是穿着棉袄,也不难看出,对方纤细单薄。
若是夏天,穿一身连衣裙,那别提多好看了。
绵绵这一张嘴是会夸人的,夸的陈银叶也没之前自卑了。
沈美云和乔丽华从头到尾,把这一幕收于眼底,乔丽华忍不住朝着沈美云道,“你把绵绵养的真好。”
这孩子聪明会说话,还善良,还会开导人。
在乔丽华看来,所有孩子的优点,都在绵绵身上。
沈美云笑,“这可不是我教的啊。”她很自豪,“她会举一反三,自己学的。”
有些东西,情商和智商都是天生的,孩子们又会察言观色,很快就把这些东西琢磨的明明白白。
“好了好了,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咱们回去吧,我爸妈还在家里等着你们。”
“成。”
乔丽华也是个干练的人,当场就答应下来,一行人挤着人群,先是和季长峥汇合。
有了季长峥在以后,陈银花和陈银叶明显就拘谨了几分,“季叔叔。”
前进大队的那一批孩子,但凡是和绵绵玩的好的,就没有不怕季长峥的。
在这些孩子的印象当中,季长峥高高大大,面容冷峻,气质严肃,是属于那种站到他面前,都会让人忍不住紧张的那种。
陈银花和陈银叶显然就是前者。
哪怕是如今长大成人了,小时候的畏惧感,几乎是刻到了骨子里面。
季长峥也知道,他只是朝着她们两个颔首,“回去的时候是坐公汽,还是坐电车?”
显然是问的乔丽华她们三人。
乔丽华,“我都行。”她是老北京人,虽然阔别北京多年,但是不管是电车还是公汽,她都是熟悉的。
她去看陈银叶和陈银花。
姐妹两人对视了一眼,期期艾艾道,“我们想坐下电车。”她们高考的时候,是去漠河市参加的,当时在漠河市坐了公汽,还从来没有坐过电车呢。
乡下孩子来大城市,总归是好奇的。
对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好奇。
“那就去坐电车,拐个弯过去,就在对面了。”沈美云一锤定音,“电车开的慢,摇摇晃晃的,刚好还可以看下外面的风景。”
季长峥补刀,“天黑了。”
沈美云拧了下他的腰,“看星星不行啊?”
“行行行,我家美云高兴就好。”季长峥的语气很是宠溺,甚至还带着几分让度。
这让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绵绵不在意的摆手,“常规操作,常规操作,大家习惯了就好。”反正她是习惯了,爸爸妈妈恩爱的样子。
这让乔丽华忍不住羡慕起来,“结婚多年还能这般恩爱的,我就看到了你们这一对。”
其他人结婚,不是过的天崩地裂,就是平淡如水,相敬如宾,再或者宛若陌生人。
只有,沈美云和季长峥这一对,从一开始就感情好,哪怕到现在已经结婚多年了,还是一如既往。
沈美云笑,“可别,人家志英和六哥感情照样很好。”两人生了个小金宝,蜜里调油的。
“你不说,我还把他们给忘了。”乔丽华边走便感叹,“志英也算是咱们这一批知青里面,少见嫁的不错的那一类了。”
“她不是去年没考好吗?”
“我上次去见她,听她爱人的意思,是让她和她弟弟一起继续参加今年的考试,而且还给志军找到了一个高中,花了大价钱把他送了进去。”
说实话,身为丈夫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算是顶顶不错的了。
沈美云喜欢听这种消息,她也开心道,“看到她过的好就好。”
“胡青梅和曹志芳呢?”
提起这两个。
乔丽华叹口气,“她们俩都不是读书的料子,还在混日子呢,打算看一看,将来能不能回到北京来,要是不能回,就老死在知青点就算了。”
这俩人明明性格是天差地别,但是本质却是一样的,能不动就不动,而且也没啥上进心,反正就是得过且过的那一类。
以至于,知青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们两个还在那原地不动,连带着如今住的地方都宽敞了不少。
从以前七八个人挤一个炕,炕上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她们两个,外加洪桃母女三人了,横着睡,竖着睡都无所谓。
听到这俩的情况,沈美云也叹口气,“人各有志。”人这辈子选择上进也罢,选择躺平也罢,终归是自己的人生,为自己的选择买单而已。
“是啊。”
乔丽华语气平静,“我劝了不少次,后面劝不动了就放弃了,志芳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我的横心,你的聪明,志英的运气好,她和青梅就是属于普通人的那一类,不聪明,没有横心,也不够运气好,甚至还不能够吃苦,所以她们过这种普通平凡迷茫的日子,也是她们该得的。”
以前刚来知青点的曹志芳,还会心高气傲的去拔尖,去捻酸,如今却不会了,像是一潭死水,一下子平静下来。
不管生活如何惊涛骇浪,都和她无关。
“这种也不错,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内心强大又稳定,不被外界所干扰。”
明明是在普通不过的平庸人生,到了沈美云这里,却变成了不一样的说法。
以至于乔丽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沈美云摸摸脸,有些疑惑。
“我算是知道绵绵为什么那么会说话了。”乔丽华爽朗地笑,“感情都是随了你。”
在某一种程度上,绵绵是是受到了沈美云的言传身教。
哪怕是过去了好多年,乔丽华都记得当初沈美云,第一次进知青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唯独沈美云帮她解围。
从那一天开始,乔丽华便把沈美云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沈美云俏皮笑了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绵绵像我也是正常的。”
从北京火车站出来后,季长峥在前头领路,几个女同志落在后面,有着说不完的话。
等到了等电车的位置后。
陈银花和陈银叶好奇地看着竖在旁边的牌子,“这是专门等车的地方?”
“对,电车的上车点是固定的。”
“那和公汽不一样,我们在漠河市坐公汽的时候,都是随时招手,随时上车的。”
“所以叫法也不一样嘛,一个是电车,一个是公汽嘛。”绵绵接了一句。
等电车来了以后。
陈银花和陈银叶越发好奇,“车子也不一样,这个有点像是长方形的铁盒子。”
四四方方的,极为规整,公汽反而是带着弧度的车头。
大家笑了笑,两姐妹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到底是不在多言语跟了上去。
这会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六点半的北京城,已经进入了黑夜模式。坐在电车上往外看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
只有隐隐约约爬上天幕的月亮,能够依稀见到影子。
沈美云领着陈银花他们,买了票,还不忘交代她们,“电车一毛钱坐一次,上来后直接买票,自己在找一个坐下就可以了。”
基本上能转到大半的地方。
陈银花和陈银叶拉着行李袋子,重重的点头,哪怕外面夜色是黑色的,她们却还看的津津有味。
“铛铛铛铛。”
陈银花跟着学电车的声音,“这声音真好听。”
沈美云笑了笑,“这叫铛铛车,因为它行驶起来会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难怪,这么像。”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抵达到了玉桥胡同口,陈银叶和陈银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二人靠在椅子上,把脸怼在行李上,就这样睡了一路。唯独,乔丽华一路上,明明好久好久没睡觉了,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困,一直睁大眼睛看着窗外。
那是她阔别十年,不,是十一年的北京城。
她走的时候,才刚二十岁出头,如今,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北京也跟着大变样起来。
这让,向来无所畏惧的乔丽华,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眼看着快到了地方。
沈美云先喊了乔丽华,乔丽华点了点头就顺势站起来,接着,沈美云又拍了下银花和银叶的肩膀,两人睡的昏天地暗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语气茫然,“到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拿着东西,准备下车了。”
前面一站就是玉桥胡同了。
这一招呼,银花和银叶立马拿着行李站了起来,车上站人本来就容易下盘不稳。
季长峥便顺势搭了一把手,刚好稳住了银花和银叶的身形,两人刚准备感谢,只是一回头看到是季长峥的时候,顿时被吓了一跳。
“谢谢谢谢。”连带着道谢都跟着结巴起来。
季长峥挑挑眉,下车后,绵绵领着她们走在前头,季长峥落在后面,朝着沈美云问了一句,“我长得很吓人?”
总感觉对方看着他的时候,吓的战战兢兢。
沈美云,“你不是长得吓人,你是气势如狼,威严冷峻,这才把俩孩子给吓着了。”
季长峥对于沈美云说的孩子,不可知否。
在他眼里,他们家绵绵才是孩子,陈银花和陈银叶是成年人,可不是孩子。
不过,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和沈美云争执,平白伤了夫妻感情。
沈美云没得到回复也不恼,她三两下追到乔丽华她们身旁,不一会的功夫就进了胡同里面的大杂院。刚一进来,胡同两侧都摆满了东西,有用着石棉瓦,搭着两平方地震棚的。
还有用着毛毡布,撑起一个窝棚的,里面放的有一块块蜂窝煤,还有的是放着小板凳椅子的,这种一般都是来客的时候,在拿到屋里面的,平时屋内太小,都是搁不下的。
沈美云一边走,一边提点着她们,“小心脚下,别踩着水坑了。”雪才化没多久,着黑煤渣,以至于坑坑洼洼的路上,到处都是黑水,一不小心就脏了脚。
乔丽华倒算是轻车熟路,踮着脚尖走路。
但是银花和银叶却是头一次走这种地方,她们打小在山里面长大,习惯了房子和房子之间的宽路,还是第一次走这种,羊肠小道的。
就好像直着身子过去,都要小心一些,最好是侧着,免得被撞着。
两人在心里面嘀咕,北京的房子过道,怎么修这么小啊。一边嘀咕,一边就进了大杂院里面。
大杂院这会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在吃饭了,七点了,有些吃饭早的人家,碗都洗完了。
窝在家里把窗户封的死死的,只留一个门缝透气,开始烤着蜂窝煤炉子,糊着火柴盒,孩子们则幸福不少,还有年前没吃完的花生,烧着吃。
别提多香了。
乔丽华就是从大杂院出去的,她对大杂院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亲切,但是却不向往。
因为她在乔家当时过的日子,并算不上好。
银花和银叶是没见过这样的房子,越往里走,俩人也就越瞠目,“这一个院住了这么多户人家啊??”
一家一个门,而且那门落的锁还不一样,明显不是一家子的。
沈美云,“北京房子少,地也稀罕,所以巴掌大的小地方,被割成一块块的,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家,等你们以后熟悉了北京就知道了。”
银花和银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屋内的陈秋荷听到动静,身上围着围裙,手里举着一个锅铲,探头看了出来,“孩子们回来了?”
“回来了,我就来炒菜了。”天冷,好多菜不敢炒,怕一炒熟,孩子们没回来就凉透了。
那还没吃上嘴呢。
乔丽华应了一声,“陈姨。”
银花和银叶也跟着点头,“陈奶奶。”她们之间还隔着辈分呢,乔丽华是沈美云的朋友,所以随着沈美云的叫法,而银花和银叶是绵绵的朋友,所以,她们两人是随着绵绵的叫法。
这辈分自然也就岔开了。
陈秋荷在急着去厨房之前,还不忘在看一眼几个孩子。
“银花银叶长高了,也长大了。”她语气感慨,“丽华倒是沉稳了不少。”
她是以长辈的姿态来看人的,带着一股亲昵劲。这让,乔丽华和银花银叶她们心里也热乎了不少。
“陈姨,不用忙活了,本来就是我们打搅你,要是在一通忙活,我们才会过意不去。”
“说什么打搅?”
陈秋荷是真喜欢这几个孩子,“你们来,我高兴,一早都盼着了,也没做啥好菜,都是家常菜。”
“好了好了,快进来,我去炒两个菜,火锅就可以安排上了。”
院子就这么大,隔着墙,沈家这边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其他邻居的。
大家本来都在屋里烤炉子了,这会听到动静,忍不住探头看热闹,“陈老师,你家来客了啊?”
邻居间就是这样,因为住在一个屋檐下,谁家来客都是一清二楚的。
陈秋荷嗳了一声,“是啊,来了一些老家的亲戚,先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炒菜了啊?孩子们第一次上门不能慢待了。”
大家顿时摆摆手,“去吧去吧。”
纳罕地看向乔丽华和银花银叶几个,这把银花银叶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朝着大家害羞的点了点头。
倒是乔丽华大大方方道,“叔叔婶婶好。”不愧是做干事出生的,如今这口才也跟着练出来了。
她这般态度,让邻居们也跟着纳罕了几分,“瞧着你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也是咱北京人啊?”
乔丽华,“是啊,从北京下乡的知青。”
这话一说,大家顿时安静了下,借着微弱的月色,仔细打量了下她,半晌,才说,“孩子下乡受苦了吧?”
这话一说,让乔丽华骤然怔了下,她下乡十年,期待过无数次家人对她说这句话,但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没想到第一次来美云家,竟然被素不相识的邻居给说了出来。
这让乔丽华的鼻头一酸,她笑容苦涩地掩饰过去,“过去了,都过去了。”
在苦在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如今她再次考回到了北京,成为了一名北京人。
这一次,就是谁都赶不走她!
等进屋后。
沈美云有些诧异,“我们院的邻居是出了名的厉害,你竟然能和他们聊在一起,丽华,你真厉害。”
都是一些老阿姨了,精明算计,为人圆滑世故。
乔丽华笑了笑,实话实说,“他们知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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