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现在宛如一只缩头乌龟。
他就躲在自己的家里，经纪人的电话也不接，粉丝的评论也不看，像自虐一样，一遍又一遍刷着网友对他的质疑。
时不时还进一下郁然的微博，看看他有没有发什么新的内容。
不知道刷新了多少遍，他终于看到了郁然发的新内容。
是一条毫不相干的，多年前的微博。
李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先生！郁然转发了一条多年前的戒网瘾学校的微博，您看他是什么意思啊！”
“戒网瘾学校……”他自己碎碎念着，“戒网瘾学校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跟我们的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他想的实在是太认真，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周身的温度越来越冷，手腕上戴着的手环也开始抖动。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被手环勒红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见手环‘啪’得一声，断开了。
李想大惊失色，“先生？先生你……”
话没说完，他忽然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开始止不住地抽搐。
大概过了两分钟，李想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与刚才的急躁不安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气定神闲，有一种可以将所有事尽在掌握的自信感。
当然最不同的，还是他的眼睛。
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睛好像在外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李想扭了扭脖子，转了转手腕，下床鞋也没穿，光着脚缓步走到洗手间。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本来想等再强大一点再上身，但是出了个烦人的苍蝇，我的计划也只能提前了。”
李想……准确来讲是林华，在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以后，很认真的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喷了香水，这才出门。
他不会开车，但他有特殊的办法能驱动车子前进。
他去了城郊一所废弃的学校。
与此同时，沪市分布在四面八方的医院里。
二中那几个患了‘传染病’的学生正躺在病床上，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只能靠输营养来维持生命，最严重的那个已经进了好几次抢救室，病危通知手都攒了一沓子。
家长焦心忧虑，也跟着食不下咽。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学生忽然坐了起来。
他们的气色在肉眼可见的变好，上一秒还是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
一个女学生的父亲还在对着窗户叹气，听到床上的动静，以为孩子是要翻身，便回过头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把他吓了一大跳，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还是该醒，孩子竟然在床上站了起来！
“妞儿？”父亲小心翼翼呼唤着自己的女儿，“你，你哪里不舒服吗？”
女学生扬起笑容，兴奋的表情像是喝了假酒。
她没回答父亲的问题，一把扯掉了手上的针头，然后跳下床，鞋也没穿，光着脚跑了出去。
父亲想去追她，结果却被绊了一跤，这一耽搁，就再也追不上了。
奇怪的是，医院的走廊是光滑的瓷砖地板，又怎么会被绊到呢？
几个严重到住院的学生都是这样，忽然充满活力，跑了出去。
其他症状轻的，或者没有症状的，手机上纷纷收到了来自微博粉丝群的消息。
【考神学院已成立！100%毕业生离校后一生的考试都以满分通过。
学习三年，受益一生！
递纸：沪市人民南路38号。】
这是李想的粉丝群。
看到群公告，大部分粉丝都像那几个重症的学生一样，立马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也不管是在吃饭还是在上课，直接就跑了出去。
只有小部分只是给李想发了私信但没有许愿的学生，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对群里的内容表示质疑。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们就像着了魔一样，也站了起来，兴奋地笑着跑了出去。
李想的粉丝90%都是学生，还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
上百万的学生同时做出诡异的向外跑的举动，成为了一种奇观，被人录了下来发到了网上。
郁然和霍成风回到学校，车子刚刚停稳，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解安全带，郁然就感觉到了林华的能量。
他抬手压住了霍成风摸向安全带的手，“等等，不用解了，咱们再去个地方。”
霍成风问：“去哪儿？”
“人民南路，38号。”
霍成风想了一下，“人民南路……这都到郊区了吧？而且38号是一所废弃的私立学校吧？政府都快拆了。”
“对，就是那儿。”郁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去就是了。”
霍成风了然，估计是案子又有什么进展了。
车子启动，往郊区的方向驶去。
*
大批学生不顾交通规则，扬着兴奋的笑容在路上奔跑的奇观，成为了各大社交平台的今日头条。
各地的媒体人跟热点，一路跟拍，发现好多学生的目的地都是车站。
跑到车站以后，他们也不停，甚至开始在铁路上跑，怎么劝阻都不听，非得警察当场把人制伏在地，才能让他们消停下来。
而且汇总各个地区媒体人的跟拍情况，他们发现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沪市。
这就让之前的沪市二中传染病事件再次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好家伙！对上了！我就说郁然发的微博没有一条是无意义的！】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把郁然发过的微博重点都汇总了，来个脑子好的人给我分析一下，谢谢。】
【郁然转发的沪市二中传染病事件不是没意义的，那就说明后面转发的戒网瘾学校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卧槽！细思极恐啊！】
【李想呢？李想在哪里？这些学生会变成这样，不会都是李想干的吧？】
网友们正讨论李想，就有在沪市的媒体人一路跟拍，跟到了人民南路38号的废弃学校。
废弃学校本就带着恐怖色彩，再加上一进入这片废墟就温度骤降，更是让这位自媒体人胆战心惊。
他打开了直播，戴上了耳机，然后小声对话筒说：“家人们，我现在已经跟着学生进入废弃学校了，这里好冷，好像阳光照不进来一样。”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说他们正在处理这件事，已经有警车在往这边赶了，我估计很快就会有警察叔叔来帮我。”
“我先拍着，给家人们第一手资料，但是这个地方确实挺诡异的，我就先不说话了，你们看镜头就行。”
“咱们就是说，我都这么拼了，家人们给我刷刷礼物不过分吧？”
看着满屏的礼物特效，自媒体人满意笑了笑，压低身子，继续往学校里面走。
穿过教学楼，来到操场，他看到了几位穿着病号服的学生。
学生们背着手站着，像是在军训一样。
他们跟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李想。
“你们跟我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我对这个学校还算有点好感，所以给你们点特权，你们来当我考神学院的管理人。”
‘李想’对眼前的几个学生说着。
只这一句话，就让这位媒体人的直播间炸了。
【李想不是北方人吗？怎么成了从沪市二中出来的了？】
【草草草，这个场景好诡异啊，这些学生就跟没了魂儿一样！】
【麻麻，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李想是不是被鬼上身了？郁然转发的最后一条微博，戒网瘾学校那条新闻，有一具无头男尸没人认领……】
【别说了，我不敢看了！】
自媒体人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
但从颤抖的屏幕能看出来，他在手抖，他很害怕。
‘李想’把操场当作自己的演讲台，开始给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学生下达任务。
就像直播间的观众说的那样，这些学生宛如丢了魂儿一般，也不管对错，要求是否离谱，统统都应了下来。
交代完学校的基本规则和他们几个管理人应该完成的任务，很快，就有‘学生’出现了。
来人是向李想许愿过的学生，也即将是考神学院的学生。
学生跑到李想跟前停下，气都还没喘匀，就被李想一脚给踹倒了。
‘李想’端起一副校长的架子，垂眸看着学生，“这么晚才来报道，我看你是活够了。”
眼前的场景太过于骇人，自媒体人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脚步就跟地面摩擦出了声音。
‘李想’都扬起手了，正准备狠狠教训这个迟到的学生，听到动静后，他抬眸看向声源处，缓缓把手放了下来。
自媒体人躲到建筑后，因为害怕，连摄像头都收了回来。
正是因为隐藏起了手机，他没有看到评论区忽然开始爆发。
评论飞快滚动着。
【看后面！后面有人！】
【快跑！】
【主播看评论！你身后有人！】
【是李想！李想在你身后！】
【KK送出了嘉年华x1 主播快跑啊快跑！】
【李想的眼睛在冒黑气！他真的是人吗？】
【主播快跑啊啊啊啊！！！】
自媒体人缩回脑袋，平复了一下心跳，感觉外面没什么动静，这才缓缓又探出头去。
忽然，他感觉背后一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回不用观众提醒了，求生的本能都在告诉他：有危险！快跑！
可惜，还没等他挪动脚步，就停耳边传来凉气。
有人在他耳边问：“你在看什么啊？”
自媒体人忍不住尖叫起来，但被‘李想’从后方掐住了脖子。
对方的力气极大，大得他无力反抗，只一下就被夺走了全部的呼吸。
自媒体人感觉眼前出现了自己的一生，以走马灯的形式出现。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扼住脖子的力气消失了。
掉落到脚边的手机拍到了完整的场景。
原来是有第三个人出现了，那人只用了一只手，轻轻一挥，就把李想一把挥了出去。
刚才还宛如厉鬼一样的李想，像一张纸片子一样，被轻飘飘扔到了一边，撞到了墙上。
第三个人缓缓走进了摄像头范围内，竟然是……郁然？！
第42章
【卧槽！科幻片啊！】
【吓死我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55555】
【郁然你真的，我哭死！你来的也太及时了！】
【原来真正的盖世英雄是不需要踩着七彩祥云的，只需要一脚把脏东西给踹飞了。】
【有一说一，这是真的吗？特效都不敢这么拍吧！】
【我好像知道他的锦旗是怎么来的了……】
【我也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场面一度魔幻到我觉得这像是在演戏，毕竟郁然的本职工作就是演员。】
【是真的，我看过郁然的剧，郁然没这么好的演技。】
【林萧你……这么说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不好。】
【当然是真的啊！前面在说什么！你们没看到郁然旁边那穿警服的大叔吗？那可是沪市刑警队长，上过本地新闻的！】
【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之前看法制节目有采访过他。】
【卧槽！跟警察叔叔一起来，郁然是不是以后也要成为公务员了！】
【娱乐圈带编人员，这跟踩着七彩祥云一样酷了。】
直播间的评论都刷疯了，有那么一两条觉得直播内容不真实的，也都在被科普了霍成风以后选择了相信。
于是，直播间的热度直线攀升，上了推荐首页，郁然的名字又一次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
#郁然手撕邪祟#
没错，李想的行为如此魔幻，已经自动被营销号归为‘邪祟’这一类了。
废弃的学校里，被郁然踹到一边的‘李想’爬了起来。
他刚刚开始使用这具身体，还不太熟悉，所以爬起来的过程有些骇人。
胳膊也拧着，腿也拧着，直播间差点因为血腥暴力被封了。
‘李想’直勾勾盯着郁然，语气愤恨：“你为什么总是坏我的事？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说完，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倒是想给你留一线升级，但你非要找死，也别怪我了！”
说着，他又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
或许是郁然的出现让直播间的观众有了安全感，也有可能是看习惯了，观众们对这个歪七扭八的人除了恐惧之外，还多看出了几分幽默。
【原来反派笑起来真的是桀桀桀桀的，网络小说诚不欺我。】
【他是不是第一次做人啊，真的走的好奇怪，我两岁多的侄子都比他走得强。】
【别说，这玩意儿看顺眼了还挺搞笑。】
【我还是没看习惯，我还是觉得有点吓人，但是郁然在，我就莫名有种安全感。】
【真的！郁然就像某些文学影视作品中那种一出场就让人松了口气的角色，好像不管多恐怖的事都有救了！】
‘李想’虽然走得七扭八歪，但速度还挺快，还一闪一闪的，不肖几秒钟就走到了郁然跟前。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夸张，相比之下郁然就显得淡定多了。
郁然甚至都没有动，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垂着眸子，静静看着朝他扭过来的怪物。
在‘李想’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郁然的眼神忽然变得悲悯，那张纯良无害的面容配上这样的眼神，更让人觉得他纯善。
但‘李想’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对，好像不对……
郁然的周围忽然冒起了黑色的浓雾，像一个屏障，把其他人隔开，这片空间中只剩下了他和郁然。
而在这片黑色的浓雾中，伸出了无数的手。有健硕的一看就是男人的，也有纤细的一看就是女人的，还有短小柔软的小孩子的手。
这些手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然后往浓雾当中扯。
好疼，疼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好像死的时候脑袋被砸成肉泥，也没有这么疼。
这些手好像撕扯的不是他这具身体，而是他的灵魂。
‘李想’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开始惨叫。
黑雾之外，所有人都还没从眼前的奇观中反应过来，就被浓雾中发出的凄惨叫声给吓得又是身体一震。
头皮发麻……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用头皮发麻来形容。
而直播间从黑雾涌起的时候就开始因为血腥暴力被封了，观众们被挡在了门外。
越是捂着不让人看，人们就越好奇。
这个平台封了，于是人们开始去别的平台讨论。
于是，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直接全部被郁然手撕邪祟及其相关衍生词条所占据。
刚才还有其他的新闻，直播间被封了，干脆全网都开始讨论这件事。
‘李想’实在是太疼了，哀嚎过后，声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内心压压抑了几十年的从人变到鬼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他的情绪犹如黄河排沙一泻千里。
这样的哭声，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心脏跟着抽搐。
“这是那个李想发出来的哭声吗？怎么这么凄惨啊。”霍成风忍不住感慨。
那个跟着学生来到学校开直播的自媒体人也在此刻发出疑问：“明明是我快被他掐死了，怎么现在他哭的这么委屈，我还没哭呢！”
哀嚎转化为哭声后，包裹着郁然的黑色浓雾就渐渐淡了下来。
但浓雾的消失并没有让‘李想’停止哭泣，他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李想’躺在地上，像个巨婴一样哭泣着。
郁然轻轻皱了下眉头，表情很是嫌弃，后退了两步。
霍成风看着郁然走近，好奇地问：“你们刚才是……在里面发生什么了？他怎么忽然就开始哭了？”
郁然没有回答他，而是厉声对‘李想’说：“闭嘴，再哭就把你撕烂了。”
‘李想’的哭声瞬间就停止了，可暂停过后，是更强烈的爆发。
好在这次爆发中掺杂了他的抱怨，好歹是让他们收获了些有用的信息。
“为什么不让我哭！凭什么不让我哭！我这么惨，我哭一哭怎么了？！”
“从小到大，我就没体会过幸福是什么感觉，那对生我的夫妻只知道让我学这个学那个，所有参加的比赛和考试必须拿第一名，不是第一名就连吃饭都没有资格！我过得这么惨，为什么不能哭？！”
“他们永远看不到我做了什么，只能看到我没做什么，他们永远对我不满意，我都有那么严重的抑郁症了，他们还是把我送进了戒网瘾学校。”
“我的老师在拼命救我，她自费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可是那对夫妻却断了我的生路，他们非要把我拖进深渊当中去！”
“他们是法律上、道德伦理上跟我最亲近的人，可结果呢？我的死也是拜他们所赐。我的人生过成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哭？！”
“我亲眼看着在送我到戒网瘾学校的时候，那对夫妻专门给那个校长塞了一个大红包，让他不要怕打我，打得越狠越好，一定要让我听话。”
“所以在后来，每当我产生轻生念头不想吃饭的时候，当我因为心理问题不想学习的时候，或者没有理由，他们就是想发泄的时候，我都会挨一顿毒打。”
“我想直接去死，可是他们不同意，他们非要折磨我。我的肋骨被打断了，鼻骨也被打断了，眼睛也被打瞎了。”
“那对夫妻知道我肋骨断了，可他们不心疼，他们只觉得肯定是我不好好听话，所以他们更让那些所谓的老师来打我。”
“越来越多的孩子被他们打出问题，有的家长发现了这学校不对劲，开始把孩子接回去，也开始利用媒体曝光这所有问题的学校。”
“他们的利益被动了，那些老师就越来越暴躁，打人越来越狠，反正我的家长不怕我被打出问题，所以我是被打得最狠的那个。”
“学校倒闭的前三天，所有人蠢蠢欲动，策划出来一场逃跑，我跟着他们跑了。”
“学校建在山上，那些人丧心病狂，为了阻止学生逃跑，从山上往下扔石头。”
“我伤得最重，跑不快，所以在最后面，被石头砸到了。”
“我的脑袋被砸成了肉泥，连拼都拼不到一起！”
“后来学校倒闭了，所有家长都来认领他们的孩子。”
“不管这些家长是以什么心态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的，在最后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受着非人的折磨以后，他们多多少少都感到了后悔。”
“唯独生我的那对夫妻，那对恶心的夫妻，他们没有来找我，他们遗忘了我这个人！”
“他们不来找我，所以我去找他们了，大晚上，我顶着那颗被砸成泥的脑袋去找他们了。”
“我去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聊工作，聊我，聊到我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丝悔意，反而还说生了个废物，是我不听话，死了也活该。”
“我忍不住了，我出现到他们跟前，他们一个被吓死了，一个被吓疯了。”
“那个被吓疯了的女人被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我专门找了一家会打人的精神病院，把那个疯女人送了进去。”
“她既然当初把我送到了那种地方，我相信她肯定也会喜欢我给她准备的地方的……”
‘李想’一开始还在哭，说一句反问一句，他这么凄惨，为什么不能哭。
等说到自己报复的行为以后，他又开始疯癫的笑，那是一种痛快又夹杂着痛苦的笑。
霍成风一直皱着眉头，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反问：“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吗？”
‘李想’闻言，忽然停止了所有的表情，目光凌厉的看着霍成风，“什么害人？谁害人了？你说我害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些学生，他们想要好成绩，我给他们好成绩，我在满足他们的愿望，凭什么说我害人！”
“你在让他们获得成绩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们考高分的代价是付出生命，如果你提前说清楚，我相信100%的学生都不会再要那个好成绩。”霍成风上前一步，“而且，你就像加害你的那些人一样，也组建了一个害人的学校，你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李想’闻言，忽然跳了起来，反驳道：“他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想要什么东西都得付出代价吗？！”
“我组建这个学校怎么了？凭什么那些苦难只有我一个人承受？我要让那些梦想着不学习就能考高分的‘坏学生们’也体会一下我受过的委屈！”
“冤有头，债有主，谁的仇找谁报。”郁然在一旁忽然开口，“你就算有诸多的委屈，也不该把自己的怨念加注到无辜的人身上。”
郁然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轻蔑，“也就是在这里了，如果在我的地盘，你这样的鬼，就算做了鬼也是被所有人排挤唾弃，还给你机会在这里叫嚣？”
“垃圾。”
第43章
这个‘李想’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刚才还嚷嚷的厉害，听到郁然说话，他就不敢再多嘴了。
而且他觉得细思极恐，郁然刚才说的什么‘我的地盘’‘被所有鬼唾弃’，再结合郁然的能力……
难不成，郁然是个什么鬼主之类的存在？
他是个散鬼，他也不知道鬼界的主是怎么划分的，只是在听别人说起来过强大的鬼会收小弟。
看来郁然就是那个强大的鬼了。
想到这里，‘李想’更加害怕，甚至还往后缩了缩。
郁然见状，毫不掩饰的嗤笑出声，继续嘲笑：“也就敢对着人重拳出击了，欺软怕硬，也不嫌丢脸。”
‘李想’屁都不敢放一个，继续瑟缩在角落里。
这么一会儿的共赴，又有被控制的学生来了。
听到脚步声，郁然等人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小伙子。
这应该是个已经放了假的大学生，快中午了，还在睡觉。
郁然看向‘李想’，“解除对人的控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你自己主动把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怨气收回来，一种是你彻底死了，这些怨气自然也就消散了，你看你想选择哪个？”
同样是鬼，‘李想’当然是明白郁然口中的彻底死了是什么意思的。
他毫不犹豫，立马站了起来，选择了自己把那些怨气收回来。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一道道黑气从四面八方向沪市人民南路38号汇集，‘李想’能力不足，所拥有的怨气很淡，但恰好此时天光大亮，衬得这些黑气也有些明显。
如果是平时，行路匆匆的学生党打工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是今天沪市人民南路38号刚刚上过热搜，人们想不注意都难。
于是，关注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觉得我的世界观在今天被颠覆了，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鬼……】
【这是我真切生活的世界，不是特效，那一股股黑雾，卧槽！】
【然而我关心的重点在于，咱们国家一向禁止封建迷信的，为什么这种事情竟然没有压下去？】
【可能之前禁封建迷信，是因为封建迷信是假的，现在这玩意儿是真的了，所以得曝光出来让人们看到警觉。】
【楼上这么一解释，我更害怕了，草。】
【如果国家开始让民众注意警觉，应该也会有应对措施吧？】
【对，不然会造成恐慌的。】
【细思极恐啊，郁然不会就是应对措施中的一员吧！就是那种，处理特殊事件的人，他跟沪市的刑侦队长在一起诶！】
【嘶……你这么一说，我觉得……】
【我也觉得……】
【我也……】
‘李想’把自己分散出去的怨气收了回来，所有的能量集中到一起，他自己的能量便壮大了。
他悄悄撇了郁然一眼，有些蠢蠢欲动，但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以他现在的能力，应付刚才的情况是可以的，但他不敢保证刚才的郁然是否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万一郁然刚才只是随便露了点实力出来，他凑上去，岂不是找死。
‘李想’这么想着，又灰溜溜打算把目光收回去。
还没来得及收，就见郁然看了过来，眼神中不带一丝温度，吓得他一个哆嗦。
这一个眼神，‘李想’再也没有其他心思了。
怨气收回来以后，那些路上奔跑的学生终于理智回笼。
他们慢慢停下了脚步，眼神也变得清明，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后，皆是大吃一惊。
路人拍下了他们的反应，传到了网上，一时之间，全网都是大学生的情形瞬间，甚至还带起了一个话题。
大批的警察和记者来到了人民南路38号，警察捕获了‘李想’，记者则是把话筒怼到了霍成风和郁然跟前，问他们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郁然和霍成风都不是很想接受采访，恰好现场还有个自媒体人，两人把这个为了流量都敢见鬼的自媒体人推了出去，让他接受采访去了。
郁然和霍成风回到车里，霍成风点了支烟，“正好刚才的情况被直播记录了下来，现在网上都在热议，这是个好时机。”
“什么好时机？”
“让民众警惕，这个世界上有鬼。”
郁然好奇，“那为什么之前不公开？”
“因为一个多月前，才出现第一起厉鬼伤人事件，之前都是没有的。”
“哦？”郁然扬了下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本没有鬼，是一个多月前，才有厉鬼出现？”
霍成风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对，国家以前一直都是严厉打击鬼神之说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反而有人会利用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来牟利，甚至危害社会。”
“突然出现厉鬼，国家也想让民众知道，做好防护，但反对封建迷信的口号深入人心，怎么在不引起恐慌的情况下扭转民众的思想是个难题，只能先从媒体放开，放松对相关领域的把控。”
“你的出现，很好的开了这个口子，尤其是这回直播，真的是个很好的公布有厉鬼存在的机会。”
郁然闻言，缓缓点了下头，“原来我随手好玩发的微博，还有这个用处。”
“是啊，如果是之前，别说你的微博了，连你这个人估计都被封杀了。”霍成风笑道：“但是现在，世界变了，你的出现，反而解决了这个扭转民众思想的难题。”
然而郁然的注意力则放在了时间上，近两个月前，这个世界上才有厉鬼出现。
他来到这个世界，近两个月了。
再联想之前从系统那里套出来的话，主系统控制着各个子系统，每个子系统控制一个世界，每个世界的人物可以互相调用……
‘李想’被抓，学生们被解除了操控，考神事件就算是结束了。
霍成风把郁然送回了沪市二中，电影拍摄现场。
虽然郁然是为了这个案子才进了这个剧组，但他拿了高价的片酬，还是敬业的回来了。
当然，回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基本已经确定了宋宴生跟他来自同一个世界，但他还不知道宋宴生的目的，他想看看宋宴生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从车上下来，郁然知道霍成风回局里还有的忙，直接挥了挥手就走了。
霍成风还打算再劝劝郁然要不要加入特案所，话也被对方的举动堵在嗓子眼儿里了。
算了，来日方长，他慢慢劝。
他劝不动的话，假如其他地方发生这种特殊案件，郁然去了别的地方，让别的地方的警察劝也行，反正全国各地的派出所都增加了特案所。
由于他的离开，剧组还处于放假的状态，郁然回到学校，没见到工作人员，反而是见到了校长。
学生们恢复正常，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考神人设崩塌的新闻，各种官方账号还在发表了相关的新闻，带起了话题。
#国家将大力禁止企业/娱乐圈等行业养小鬼行为#
有了那场直播，网友们大多接受了世界上有鬼的事实，二中内部有传染病源的谣言也不攻自破，陈校长和一干校领导肉眼可见的变得喜笑颜开。
陈校长上前，握住郁然的手，感激道：“郁然同志，感谢你为我们二中澄清谣言，听说之前我被鬼上身了，也是你救的我呢，太感谢了！”
郁然不动声色抽回手，同样回以笑容，“不客气，举手之劳。”
陈校长还打算说些什么，郁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打断了他。
“郁然，你回来了？”
郁然和陈校长齐齐朝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宋宴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
陈校长自然是认识给钱的制片人的，走过去也跟宋宴生握了下手。
宋宴生简单寒暄回应了他一下，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郁然，又说了一遍：“你回来了啊。”
陈校长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察言观色的能力肯定是有的。
他看出两人之间像是有话要说，打着哈哈找个借口离开了。
宋宴生和郁然往酒店走，宋宴生问：“下午可以开工了吗？还是要再休息一下？”
“都可以。”
宋宴生闻言，看起来很惊喜，“你还愿意继续拍？”
郁然扬眉，“为什么不愿意？我不是收了钱了吗？”
“也对，我都傻了，你不是那种不顾承诺的人。”宋宴生自语，“我只是没想到，你负责的案子结束了，你还愿意继续拍这部电影。”
郁然缓缓停下脚步，“你看起来真的……很了解我。”
宋宴生依旧搬出之前那套说辞，“当然了，我很看重这部电影，你是我最中意的主角，我当然是对你进行了充分的调查，你在网上的资料还是挺多的。”
郁然看着宋宴生，宋宴生也回望着他。
宋宴生脸上带着笑容，对视片刻，他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郁然歪了下头，开门见山地问：“你从那个世界追到这个世界，这么接近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可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找我拍一部电影。”
第44章
两人还没走到酒店，正在学校外围的林荫小道上。
郁然话音落下，恰好微风吹过，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倒是掩饰了当下沉默带来的尴尬。
宋宴生的嘴角缓缓放了下来，笑容从欣喜变成苦涩。
“你察觉到了。”他苦笑一声，“你能察觉到我的来处，但你察觉不到我是谁，我在你心里当真是一点位置都没有。”
郁然本是抱着拆穿宋宴生的想法问出的这句话。
在他看来，宋宴生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自己的底细暴露得一干二净，还在这儿装。
可听到宋宴生的话，换成他懵了。
宋宴生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自己的来处，反而还责怪他不记得他是谁？
郁然轻轻皱起眉头，开始认真的打量宋宴生。
或许是受了对方的话的影响，他好像还真觉得，宋宴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但也仅仅只是觉得好像有过一两面之缘而已，并没有更多的印象了。
宋宴生看着郁然表情的变化，笑容又从苦涩变成嘲讽。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
他加重语气重复道：“我就知道，你才不会记得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或许是已经被郁然发现了身份，也无所谓隐瞒不隐瞒了，走了几步身影便消失了。
郁然在原地，难得露出了茫然的深情。
就连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系统都惊讶的冒出了头，“我去，这个人，他好……”他好勇敢啊！
这是系统头一次见到敢这么跟郁然说话还好好活下来并且让郁然都迷茫了的人，太厉害了！简直是偶像啊！
郁然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又抬起脚步，向酒店走去。
回到酒店以后，他特地去宋宴生的房间寻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下午，导演来敲郁然的房门，说开工了。
郁然到了拍摄现场，也没看到宋宴生，导演解释说宋宴生临时有事，让他们先拍每个人的个人部分，等他回来，再补拍他和其他人的对手戏。
郁然没说什么，进了化妆间做造型，同时心里对宋宴生倒是愈发好奇起来。
他以前跟这个人有过交集吗？到底在哪儿见过？
*
晚上，中央官方账号正式对李想的考神事件作出回应。
【@青年报：所谓‘考神’，只是艺人李想养的小鬼做出来的把戏，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不付出努力，仅仅通过‘拜考神’的行为获得好成绩，终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现有研究表明，世界上确实有‘厉鬼’的存在，但没有明确发现‘神仙’存在的证据。人民群众，尤其是三观尚未成熟的学生，更要辩证地看待问题，不要偏听一面之词。
‘厉鬼’确实有一定的危险性，人们要做好自我防护，尽量避免午夜零点出门，避免去到荒郊野岭。
现有研究表明，厉鬼伤人更多为报自己生前的仇恨，所以遵纪守法多行好事是避免厉鬼上门的最有效方法。】
官方发出的通知，即使再‘唯物’主义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从此以后的唯物世界观里，得加个鬼的存在。
因为毕竟厉鬼也成了客观存在的事实。
但就像霍成风之前所说，有了郁然去开这个口子，再加上他手撕邪祟的直播，虽然通知很冲击世界观，人们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同时，法律也迅速针对厉鬼的出现进行了增改。
刑法规定，有养小鬼行为并危害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的，处十五年以上二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严重危害社会安定的，处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李想就是首个触犯养鬼罪的人，由于严重危害社会，他被处以死刑。
这一晚上，网友们都热议的疯了。
不管是社交平台还是微信□□等聊天软件，全部是在讨论这件事。
【学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现在你告诉我是假的，我又要花二十多年去接受唯心主义了……】
【别瞎说，现在鬼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了，所以咱还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
【以前总听老人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觉得这都是封建迷信的说法，祸害遗千年，现在可是真的了，真不敢做坏事了。】
【确实，要是不小心害死个人，可能都不需要报警了，人家当场就把你给反杀了。就算不是害死人，你坑蒙拐骗正好拐骗到了某个鬼的亲人，也有可能被当场反杀。】
【好家伙，这犯罪率不得降老低了。】
【未必，有些亡命之徒为了钱啥都能做出来。】
【但我还是觉得能降低一定的犯罪率，毕竟法律的惩罚方法是公开的，厉鬼的可不是。再亡命之徒，也得怕被鬼折腾啊！】
【不说了，我这辈子作恶多端，赶紧去和檀寺求个平安符。】
【对对对，和檀寺据说特别灵，我也要去求。】
【和檀寺在哪儿？沪市和江城之间是不是啊？我记得。】
【家在江城，接代求和檀寺平安符。】
【草？？？还有这种商机？】
人都是自私的，什么事情一出现第一个考虑的肯定是自己的利益。
大多数人一辈子不能说一次都没有损害过别人的利益，所以最终网友们讨论厉鬼讨论到了去和檀寺求平安符上，毕竟和檀寺是公认的灵。
但就在这个时候，郁然又发微博了。
【@郁然：据说禄灵寺、清风寺、和檀寺和缘卿寺是全国最灵的四大寺庙，分别坐落在祖国的东西南北。其中又属和檀寺名声最大，因为和檀寺主求财很灵。但是我很好奇，假如人们知道和檀寺发财的代价是损害健康减少寿命，大家还会去求吗？@和檀寺】
郁然现在是备受关注的存在，这条微博一发出去，犹如水点子进了油锅，直接让微博瘫痪了。
郁然开撕和檀寺了？！
一个是百年口碑的寺庙，一个是新晋算无遗策的大师，这应该站哪边？
每次郁然开撕的对象都让人们很难接受，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吧。
可郁然确实每次都没撕错了，不管多离谱的人和团体，都没撕错过。
网上有不少人因为郁然之前的百分百正确率站在他这边，也有实在是不敢相信和檀寺有问题的人依旧选择相信和檀寺的人。
有趣的是，这次两边战队的人还没撕起来，就见和檀寺的官方账号发了微博。
【@和檀寺：感谢这么多年来大家对我们和檀寺的信任，针对大家关心的求财灵验是损害健康换来这件事，我们有必要回应一下。
没错，是真的。
非常抱歉，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已经求财灵验的人想换回建康，可以到寺里求把财还回去。还没求打算求的，别来了，我们确实不算是正统寺庙。
和檀寺先前还为一些不良企业做过法事，为了赎罪，本寺决定闭寺，将所得财产全部捐给希望工程。】
和檀寺的声明一出，网友再次傻眼。
【不是，您这滑跪的也太厉害了吧？！两边的人都还没撕呢！】
【这速度，认真的吗？！】
【6的我不知道该说啥了。】
【那些明星工作室能不能过来学学，看看人家，不要做无谓的解释，反正最终的结果都一样，直接一步到位多好！】
【就是，不然我们吃个瓜还得像探案一样，浪费时间。】
【和檀寺你是被威胁了吗？被威胁你就眨眨眼！】
【应该不是浪费时间，江城派出所姑苏分局都发通报了，和檀寺的几个重要的大师都被抓起来了。】
【？？？】
瓜一个接着一个，都快连成串儿了。
先是郁然公开撕和檀寺，人们还没站队呢，和檀寺就滑跪了。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警方就通报了，连照片都出来了。
几个穿着袈裟的光头和尚被手铐铐着，身边跟着蓝色制服的警察。
本来就没什么人怀疑，这下彻底没人怀疑了。
网友们从懵逼中来，又从懵逼中去，最后带起的话题是——
#瓜田里吃撑了的猹#
*
郁然发完微博就去洗澡了，回来正准备看看网上的墙头草们吵到哪一步了，就看到了和檀寺的声明。
郁然扬了下眉头，仔细又看了一遍，轻笑出声：“这也太怂了吧，跟我那个蠢系统似的。”
系统：“……”
没想到交流越来越少，大反派还能记得他。
虽然感激不尽，但大可不必……
郁然瞬间没了兴趣，把手机扔到一边，随意擦了下头发，半倚在了床上。
一股淡淡的冷香不知道从哪儿传来，郁然嗅了一下，眉头一皱，感觉不对劲。
但下一秒，他便失去了意识。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双皮鞋踩了进来。
皮鞋的主人并没有故意把脚步放起，好像根本不怕床上的人发现他一样。
皮鞋走到床边停下，然后转了个角度。
宋宴生在床边坐下，垂下眸子，看着床上的人。
半晌，他抬手摸了上去。
第45章
郁然在踏进房间的时候，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在他离开的时候是没有的，而且这味道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一定是在哪里闻过。
仔细回忆了一下，郁然好像想起来这股味道为什么似曾相识了。
在他还没进到这个剧组的时候，在他还在海岛上录制那个一群被人讨厌的艺人聚在一起的综艺的时候，某一个晚上，他忽然陷入了昏迷。
就是因为这股冷香。
所以……这是又来了？
郁然不动声色开始闭气。
他不是人，不需要呼吸，只要把七窍都关闭，那股气味就无法进入他的身体。
他倒是要看看，三番两次给他下药的到底是谁。是谁这么把他当傻子，觉得一样的手段能让他栽两次。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在监视着他，郁然按照自己往常的生活节奏，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又看了会儿手机才躺上床。
躺下以后，他默默在心里数数，数到第三个‘六十’的时候，只觉得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低。
门被推开了。
郁然心想，这个人要么太过于自负，对自己的能力特别自信，觉得不过三分钟就能让他意识全无。要么就是太急躁，他躺下才不过三分钟，就迫不及待的要进来。
脚步声轻的几乎听不到，就连郁然也是仔细听才发觉有人进来了。
那个人也没有呼吸，直到在自己身边坐下，存在感才稍微重了一些。
郁然依旧保持着放松，让自己看起来与昏厥无异，但实际上已经在悄悄蓄力。
他感觉到这个人抬起了手，朝他的脸伸过来。
想掐他的脖子？未免太天真了，他连呼吸都不需要，怎么可能被掐死。
就在郁然准备准备反击的时候，他感觉到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郁然还没发力就先卸了力。
这人在干什么？疯了吗？
那只手抚上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
先开始还只是轻抚他的脸颊，慢慢竟然越来越过分，莫上了他的嘴唇。
错愕过后是加倍的愤怒。
郁然睁眼，精准的掐住了坐在身边的人的脖子，将那人按到在床上，自己成为上位。
同时，他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
虽然早就有预感，但真的看清楚对方是谁，他还是皱起了眉头。
“你疯了吗？”郁然问宋宴生。
在问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减轻。
宋宴生被遏制住呼吸，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甚至就平静的躺在床上，任由郁然掐他。
明明他是个人，却一点都不怕自己被掐死。
“差不多吧。”宋宴生给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郁然眸子一暗，手上的力道加重。
宋宴生终于有了些人该有的反应，他的眉头皱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郁然维持着掐着宋宴生脖子的姿势，“为什么要迷晕我？上次在海岛上，是不是也是你？”
“是……”宋宴生艰难的回答：“是我。”
郁然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宋宴生咧开嘴笑了，他长着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笑起来该是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惜此时他被掐的喘不上气，笑也透露着一股颓败和疯癫的感觉。
“为什么……你觉得为什么呢？我也只有这样，才能靠你近一点。”
看着宋宴生眼中迸发出的痴迷与疯狂，郁然忽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掐着宋宴生的脖子，使劲往旁边一甩，宋宴生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撞到墙上滑落下来。
身体撞击墙壁，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宋宴生也是结实，被郁然这么用尽力气摔了一下，竟然一滴血都没见。
因为愤怒，郁然的呼吸重了些，胸口起伏也明显了不少。
宋宴生直勾勾盯着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在身体站直的瞬间，他又展开了一个笑容。
“其实能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情绪波动这么大，我挺开心的。”宋宴生回忆起从前，“你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对谁都一样，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世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去做斗争。”
“你现在这样，会让我有一种你活过来的感觉。你好像终于被我拉入凡尘了，终于愿意看一看我了。”
郁然皱起眉头，甚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疯了……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宋宴生依旧保持着笑容，自顾自地说：“是，我早就疯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相见。”
这句话让郁然眸光一凝，“你什么意思？”
宋宴生的话去掉双重否定就是，他们两个之所以会在这里相见，都是因为他疯了。
那也就是说，他从先前的世界来到这里并不是偶然。
宋宴生张口，正要解释，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郁然顺着声音看过去，他的手机正躺在床上，随着铃声的响起轻微震动着。
郁然没打算管，他还是比较想从宋宴生口中听到他的‘穿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宋宴生过去捞起手机，替他按下了接听键。
“接吧，是霍队长。”
郁然看向手机，听筒里传来霍成风焦急的声音。
“郁然，你睡了没？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公安局，有个比较棘手的案子，我是解决不了，估计得你来。”
郁然神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从宋宴生手中拿过来了手机，“好，我知道了，我过一会儿到。”
挂断电话，郁然再次看向宋宴生。
对方这会儿似乎也冷静下来了，没再说什么疯言疯语，神情也变得正常，只有盯着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些不正常，彰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觉。
郁然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又问了一遍：“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早就疯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相见’？”
“我觉得你并不喜欢原来的世界，也并不喜欢原来的身份，我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宋宴生回答：“当然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讨厌原来那个世界的条条框框。”
在说到‘条条框框’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表情是藏不住的厌恶。
但也只是一瞬，那股厌恶就消失了。
郁然觉得他的回答很可笑，“你觉得我不喜欢，你以为你是谁？你就这么肯定你了解的是真实的我？”
“还有，你说你希望我能过我想要的生活，我在原来的世界呼风唤雨，当鬼王当的好好的。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成了一个最底层的戏子，你凭什么觉得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宋宴生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提醒道：“你不是答应了霍队长要去局里吗？他大半夜找你肯定是有急事，快去吧。”
郁然对宋宴生这种一副拿捏了他的模样十分不爽，“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可惜这句话对宋宴生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对方反而因此露出笑容，“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算没有遗憾了。”
郁然：“……”
虽然很不想承认，宋宴生这样也确实算是把他拿捏了。
看着对方那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他确实一点杀了宋宴生的念头都没了。
郁然没再搭理宋宴生，揣着手机出门了。
宋宴生紧跟其后，边走边说：“这儿到公安局有点距离，我送你去吧。”
郁然没搭话，手机飞快点了几下，叫了辆出租车。
郁然住的地方比较繁华，过个马路就是一条酒吧街，附近有很多出租车等着拉客，所以他下个楼的工夫，出租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宋宴生看到了出租车，还是又说了一遍：“我送你去吧，我的车更好坐一点，等会儿完事儿了也能再把你送回来。”
郁然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拉开车门上了出租车。
宋宴生眼睁睁看着人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郁然通过出租车的后视镜看到宋宴生的表情变化，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这人给他添了一晚上堵，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公安局离他临时住的酒店不远，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郁然下车以后，发现公安局门口迎接他的除了霍成风，还有宋宴生。
看到郁然，宋宴生展开笑容，“郁然，你……”
“怎么阴魂不散的，你烦不烦？”郁然神情不耐的将他的话堵了回去，跟着霍成风进了局里。
场面有些尴尬，霍成风跟上郁然，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宋宴生。
宋宴生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霍成风觉得，对方此时应该是有些难过的。
霍成风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但是当前还有更棘手的事，他也只好暂时先把这些话放到一边，跟郁然讲解了一下大半夜把人叫过来的缘由。
“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接到报警，有个人好像被鬼缠上了。”
“这是公安部向民众公开特安所后，咱们局里接到的第一个灵异案件报警，局长比较重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接待室，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年轻，是经过刚才霍成风的介绍，郁然才知道。要他自己看，这个男人至少40岁。算不上老，但也绝对不算年轻。
而且这人体态极差，弯腰驼背，弓着脖子，整个人就像一个虾仁一样，从背后都看不到他的头。
霍成风解释：“这个人好像脊椎有点问题。”
当着报案人的面，他没有说，第一眼看到这个报案人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个人是鬼呢。
郁然点点头，坐到了报案人的对面。
他先跟当事人打了声招呼，随后目光上移。
他想，他大概是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驼背这么严重的。
第46章
郁然在报案人对面坐下。
现在的网络如此发达，郁然又在最近几天频频登上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人们想不认识他都难。
所以报案人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郁然。
几乎是刚一落座，郁然的手就被报案人抓住。
男人的眼中布满血丝，灰黄的眼眸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是浓浓的期许。
“郁然！是郁然！太好了，我有救了！”男人自顾自地笑起来，“你帮帮我，求你了，帮帮我。”
郁然很不喜欢被人触碰，被抓到的时候他就皱起了眉头，想把这人的手甩开。
但是看到对方癫狂的模样，又慢慢卸了力道。
“你别激动，可以给我描述一下你遇到了什么事。”
郁然的声音虽然有些冷，但莫名的让人安心。
男人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连忙松开自己的手，还拿着桌子上的纸巾给郁然擦了擦，“对不起，我看到你太激动了。”
郁然摇了下头，“没事，说说吧，你遇到了什么事？”
男人看起来有些为难，好像自己说的事情很难以启齿一样。
他看了看旁听和做笔记的警察，纠结道：“我能不能只跟你一个人说？”
“你报案的话公安局这边是需要做记录的，我可不会做记录，得专门的笔录员来才行。”郁然回答：“再说了，记录都是要入系统的，只要你报案，难免会被负责档案整理的警察看到。”
“你就大胆说吧，警察什么没见过。”
男人闻言，也不再要求其他人出去，只是说话还是有些扭捏，“我……我总觉得有鬼跟着我。”
“我发誓！我真的没做什么坏事，我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杀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鬼跟着我。”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强烈，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郁然点点头，“我知道，你确实是被鬼跟上了。”
男人啊了一声，“您怎么知道的？”
“鬼就在你身上啊。”
男人：“……？”
男人第一反应是怔忪，下一秒，一声穿破天际的尖叫在公安局里响起。
就像身上忽然爬了一只蜘蛛一样，男人立马站起身来开始狂甩。
但是这还是跟上爬虫子不一样，虫子好歹看得见，鬼根本看不见，甩都不知道怎么甩。
郁然的话把几个公安人员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震惊一下也就回神了。
两个警察去按住了男人，让他冷静一点，同时霍成风对郁然说：“你慢一点，循序渐进，你看把人家吓的。”
“哦，”郁然想了想，又说：“你不用害怕，现在害怕也晚了，这鬼都跟你了你七八年了。”
霍成风捂住脸：“……”
果然，下一秒，男人吓得白眼一翻。
幸好警察及时开始做急救措施，一翻折腾后，男人终于恢复了正常。
经过两次惊吓，这男人确实淡定了不少，就是坐着的时候还是不敢往后靠。
郁然看出来这鬼不是来索命报仇的，所以也很好奇地问，男人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被鬼跟着的。
男人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从小就很优秀，不是自吹的那种优秀，是上网能查到名字的那种优秀。
小学的时候获得了全国书法少年组第一，初中的时候获得了青少年发明奖第一，那个时候还没学物理。
高中的时候他参加了全科竞赛，数理化生都获得了第一，获得了各个名校的降分录取资格，除此之外还自学过了雅思。
圫惁睁梨！
这仅仅是叫得上来名字的奖项，还有无数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奖项。
他高中的每一次模拟考试，总分都在670+，三模甚至是超过了710。
他是真正的别人家的孩子，网上还有关于他的报道。
但就是这样一个公认的天才，却在高考那天失利了。
300分，那些他得心应手的题，却只考了个本科都上不了的分数。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考试那天身体不舒服，他的妈妈甚至没关心分数，非要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
检查出来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的人生从那天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凭借着外语和竞赛成绩出了国，只是准备不充分，再加上申请学校的时间不好，只申请到了教学水平一般的学校。
家里人宽慰他，学校好不好无所谓，凭他的能力将来读研肯定能去个好学校。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分明上课的所有内容他都能听懂，考试题目他都会做，但就是成绩不好。
连着两个学期全科挂，他被学校劝退了。
回国后，又复读一年，分数更低，200刚出头。
家里人依旧没有责怪他，并说学一门手艺技术也挺好的，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又去复读。
他家里不算穷，也支撑得起他复读。
只是就算再有钱，三五年了，别人家的孩子都大学毕业了，他还在复习高考，确实让人感到压力。
第五年复读无果，他的妈妈终于忍不住建议了一句：“要不去学一门手艺吧，也挺好的，你聪明，肯定做什么都能做出来结果。”
“爸爸妈妈不求你成龙成凤，你平安健康就好。”
连续几年的失败，让他也失去了信心。
或许就是小时候的东西太简单了才让他自我感觉优秀，实际上他只是个普通人。
再说了，那么多年在家啃老也不是办法。
他开始强迫自己接受这个平庸的自己，去学了理发。
理发也是门技术活儿，想给人把头发弄漂亮了也不容易。
不过他聪明，确实学什么都快，很快就出了师。
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分明他是所有人公认做头发最好的理发师，他的师父也无比看好他，可一到他接待客人，就一定会出纰漏。
剪的难看顾客不接受还算好的，好几次剪子都戳伤了客人，理发店赔了不少钱。
时间久了，理发店也不要他了。
就是今天，他刚刚失业。
他去酒吧喝了个烂醉，一边喝一边回想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真的觉得就跟跟上鬼了一样。
再加上最近媒体铺天盖地在给人们传输‘世界上有鬼，请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观点，他脑子一热，就来报警了。
郁然听他说的时候，就已经上网去搜他的名字了。
男人名叫徐平，虽然名字里带个平字，可这人一点都不平凡。
确实如他所说，网上现在都还有夸他少年天才的报道。
郁然听完，大概就想通了为什么对方身上趴着一个没有怨气的鬼。
他问：“你身边有没有跟你相反的人，明明一开始很平庸很普通，但就是从高考开始，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好像没有吧……等等！”徐平腾得站了起来，“有！我有个平时几乎不来往的亲戚，跟我一样大，应该是我表兄弟吧？好像姓苏，叫什么来着？”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一拍大腿，“叫苏安！”
郁然眉毛一扬，“哇哦……”
他想到了系统告诉他的，这个世界的主角。
郁然又问：“你说说这个苏安的情况吧。”
“我也不太了解，我跟他没什么交集，”徐平回答：“我连他应该算我表哥还是我表弟我不清楚。”
“无所谓，”郁然说：“就说你了解到的。”
徐平想了想，“我听我妈说起来过，这个人有点叛逆，初中的时候是个混混，喜欢跟社会上一些大哥玩。”
“高中的时候想读艺术来着，但很多人都对艺术有误解，觉得好像学习不好随便学个艺术就能上大学，他就是那样的人。”
“结果被现实打击的体无完肤，跟他一起艺考的，家里比他有钱，学习比他努力，还早早就学了艺术，当然他就没考上。”
“当时他们家好像是说要送他去学手艺，也是学理发，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高考的时候竟然考了接近满分，上了华理工！”
“其实华理工是我当时想上的学校来着，这所学校整体排名不是最高的，但我想学的那个专业，华理工是最好的。”
“说来也太巧了，那个苏安就上了我当时想上的那个专业。”
徐平是聪明人，都不需要郁然提醒，他自己说完，就已经反应的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跟他的人生交换了？他经历了我本该经历的一切，我经历了他本该经历的一切？”
郁然点点头，指了下他背后的鬼，“鬼随人，都是为了平怨气，但你身上的这个鬼，对你没有任何怨气。”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把你的运送给那个苏安，再把苏安的运，安到你身上。”
与此同时，景宅。
《最讨厌的艺人们》录制结束后，苏安和景扬一起回了家。
苏安明显能感觉到景扬对他越来越不上心了，虽然他还有资格住在这间房子里，可他心里明白，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景扬。
景扬去了哪里呢？
他被那个在网上转神弄鬼的贱人吸引了！
苏安每天都会看郁然的照片，然后把照片划得稀烂，好像这样就能把照片上的人也划得稀巴烂。
今天照旧，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苏安长长出了口气，准备继续上床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胸前开始发烫。
他着急忙慌的把自己脖子上的吊坠摸出来，只见那块黑玉正在发光。
这下他彻底慌了。
完了！他妈妈曾经说过，当被借运的人发觉自己被借运，玉佩就会发光发烫，同时也意味着借运会失效。
他那该死的表哥竟然发现了？！
第47章
得知事情的真相，徐平坐不住了，“那……这事儿您能管吗？我大好的人生啊！就被人给毁了？”
郁然被满怀期待的看着，眼前的人像是把全部未来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只要自己点一下头，就能挽救一个人的人生。
特案所刚刚成立，什么案子接什么案子不接，实际上还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
但是看着徐平的眼睛，郁然只觉得内心翻涌，好像有一腔热血要从他冰冷的身体涌出一样。
这种有点好笑的感觉好像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但确实是出现了。
真荒谬。
头一回，还没等霍成风说话，郁然自己先点头了。
“当然，”他笑了一下，“都告诉你原因了，结果我不管，那不是白给你希望么？”
果然，徐平长长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其实徐平长着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容，只不过生活压垮了他，他又刚刚喝完酒，看起来有些邋遢。
现在精气神儿好了，这么一笑，确实看着赏心悦目。
郁然站起来，“大概三天吧，三天后你再来公安局找我，基本上你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有些萎靡的警察，又补充道：“最好白天来，大半夜的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其他人可能没什么精神。”
几位警察闻言，感激地看向郁然。
还行，这位大仙还算有点良心。
徐平用力点头，“好的！”
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他激动得不行，光口头感谢还不够，忍不住又上去握住郁然的手，“谢谢你！我的人生就靠你了！大师同志！”
郁然：“……”
警察们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大师……同志？”
这是什么神奇的称呼？
徐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就是一般能解决这种灵异问题的，不都是大师么。但是您又是公安局的大师，所以就是大师同志。”
霍成风忍不住笑了一下，“也行，挺新奇，局里还没出现过这种称呼。”
郁然默认了这个叫法。
他以前都是被叫‘大魔头’，‘大师’这种听起来比较敬重的称呼，都是人们给那些正派弟子的，与他无关。
偶尔被这么叫一叫，还挺有意思。
送走了徐平，今天的加班就结束了。
霍成风连着几个上白班的警察准备回家，郁然也往出走。
郁然进来的时候，宋宴生就站在台阶上。
现在他从公安局出去，宋宴生还是站在那里。
郁然脚步缓缓停下，宋宴生恰好在此时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你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刚才宋宴生明显是有些不开心的，气压低的像是要掀了整个公安局。
现在看着好像又正常了，又变回了狗皮膏药。
郁然没说什么，脚尖却是一转，走向了宋宴生的车停着的方向。
宋宴生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见状心中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警察的直觉自然是比普通人要更加敏锐，一起出来的李明静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问霍成风：“霍队，这两人啥情况啊？”
霍成风沉吟片刻，回答道：“我的理解是，神仙也有爱恨情仇。”
李明静瞪大了眼睛，“卧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霍成风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背着手离开了。
*
车上很安静，连首音乐都没有，只有发动机发出轻微的声音。
郁然看着窗外的景色，沪市的夜晚与白天的差异好像只在灯光的颜色，白天是日照自然光，夜晚是五颜六色的彩光。
“这儿可真繁华，”郁然感慨，“简直比我的黄金宫殿还要繁华。”
宋宴生问：“那你喜欢这里吗？”
郁然难得心平气和的跟宋宴生讨论这个问题，“还不错，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以外，这个世界遇到的事确实比我之前遇到的更有意思。”
宋宴生似乎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我觉得……这里很适合你。”
郁然闻言，又皱起眉头，“我很讨厌你这幅很了解我的样子？我跟你的交集并不是很深。”
宋宴生沉默下来。
良久，他低声说道：“我的名字，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陌生吗？”
郁然扭头看他，宋宴生盯着前方的道路，下颌角抿成一条线。
这么一说，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眼见到宋宴生，是觉得很熟悉。
郁然如实说道：“我觉得你不那么面生，像是见过。但名字……确实不记得了，你以前也叫这个名字？”
宋宴生自嘲笑了一下，“对，一直都叫这个。鬼界之主日理万机，不记得我这等小角色也正常。”
郁然虽然自己喜欢阴阳怪气，却烦别人对他阴阳怪气，尤其是那个人比他更会阴阳怪气，那就更不爽了。
他冷哼一声，“呵，我印象中打过交道的人不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确实是小角色。”
宋宴生：“……”
眼看着宋宴生憋闷，郁然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
宋宴生没有说话，郁然也沉默下来，车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大约驶过了一条马路，宋宴生又开了口：“清风派仁德公子，宋宴生。我自以为我名扬四海，没想到还是入不了鬼界之主的眼。”
郁然闻言，瞪大眼睛，扭头看向开车的人。
清风派？竟然是清风派！
在原来的世界，所有所谓的仙门正道都以铲除郁然为己任。
原因很简单，郁然是鬼界之主。
鬼对人的人身及财产安全肯定是有危害的，所以仙门人士都想消灭世界上所有的鬼，得到一个好名声。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自然是先杀了郁然才能更好的攻破鬼界。
铲除郁然的计划，就是以仙门世家清风派为首。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仙门正派的除鬼计划夭折在了‘擒贼先擒王’的第一步。
这鬼王也太他妈的难擒了，他们修仙的都快死完了，那鬼王还好端端的在那儿活着呢！
清风派是除鬼的主力军，自然也是死伤最严重的。
人死的多了，清风派跟郁然的梁子也就结下了。
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的铲除鬼界扬名，变成了铲除郁然为死去师兄师姐们报仇。
当然，以上是站在清风派弟子的视角。
站在郁然的视角，他觉得这些修仙的都是傻啵。
正所谓人鬼殊途，鬼与人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除了横死的厉鬼会□□，这属于活该，剩下的鬼都不会跟人打交道，它们甚至连人界都不喜欢去，因为感觉人界待着不舒服。
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莫名其妙来他们的地盘打架，打输了打死了还要高喊着报仇。
除了一个‘贱’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人。
因为清风派来他这儿犯贱的次数最多，所以郁然也最讨厌清风派的人。
尤其是清风派的仁德公子。
郁然听过这个名字，因为此人芝兰玉树高风亮节帮人不求回报，被他帮助的人太多，他的名声就扬了出去。
世人都吹捧仁德公子怎么个仁法怎么个德法，只有郁然觉得，这名字真俗。
据说这人姓宋，他就自动排好了这个人的名字：宋仁德。
单是在嘴里面念一遍，都觉得这个名字俗得他想笑。
直到来到异界的这一刻，郁然才明白过来，原来仁德公子不叫宋仁德，叫宋宴生。
很难得，郁然的大脑有一片空白，而恢复理智后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那个世界的人真土，起个外号都那么俗，好好的名字被毁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郁然后知后觉的开始思考。
既然宋宴生是清风派的名人，又怎么会只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更适合他，就大费周章的把他弄到这里来？
难不成这些说辞都是借口，实际上宋宴生是想在这里除掉他？
郁然的脸色骤变。
可是他打量着宋宴生，很快，神色中的警惕就褪了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像。
宋宴生对他总是笑着，笑意之中隐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凄苦。
如果宋宴生真的想杀了他，那种隐藏着的情绪不该是凄苦，应该是杀意。
除非这个人的演技太好了，连他都骗了过去。
路上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思考上，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酒店。
宋宴生解开安全带下车，郁然愣了一下，也跟着推开车门下去。
宋宴生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下车后一言不发，等着郁然也下来，他把车锁上，便转身向电梯走去。
郁然不紧不慢跟上去，继续站在他身侧观察。
“那个……你的电影停工好几天了吧，不拍了吗？”郁然问。
宋宴生没有扭头，答道：“你最近几天不是忙吗？等你忙完了再开工。”
没等郁然回答，电梯来了，宋宴生率先走了进去。
郁然没跟上来，时间到了，电梯门自动关上。
郁然以为，按照他了解的宋宴生，对方一定会拦住电梯门等他上来。
但是并没有。
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郁然感觉到有强烈的悲伤从电梯里蔓延出来。
宋宴生什么都没说，但他在难过。
控制不住的难过。
第48章
电梯上去了，在宋宴生住的楼层停了下来。
郁然看着数字跳动又停止，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有点混乱，感觉过去漫长的岁月中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不知所措。
想不出来个所以然，郁然干脆也就不想了。
正好还有苏安的事情没有解决，他先去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苏安发现玉佩发光，懵了很长时间，也顾不上景扬到底爱谁了，立马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对面过了许久才接起来，“喂？安安？怎么了吗？”
苏安咬着下唇，忍不住想哭。
如果是以前，他打过去电话，就算在开会，景扬也会第一时间接起来。
可是现在……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强忍住委屈，向景扬求助：“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害怕，你能回来陪我吗？”
说完，想到景扬最近越来越冷淡的模样，他又添了一句，“还是我去找你吧，你那么忙，别专门为了我回来一趟了。”
景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好，我让司机去接你。”
苏安吸了吸鼻子，“嗯！谢谢，景扬你真好。”
景扬闻言，心里闪过一丝愧疚，说了声没关系，便草草挂了电话。
苏安匆匆下床，洗漱换衣服。
妈妈已经去世了，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现在只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就算他那个表哥找上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更何况，就算景扬现在对他冷淡下来，跟一个外人相比，肯定也会护着他。
他现在跑到景扬身边，是能够得到庇护的。
苏安已经很快的在收拾了，但司机还是等了他一个小时。
他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不安全，可是去见景扬啊！他怎么能不好好收拾打扮一下呢？
从别墅到公司的路程不算长，本来去景扬身边是为了求个庇佑，可不知道为什么，越离景扬的公司近，他就越感觉不安。
他忍不住伸手摸上了胸前的玉佩，这块平时温度适宜的玉佩，此时冰凉无比，甚至是冰冷刺骨，散发着阴气。
苏安只摸了一下，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放开。
他长长出了口气，催促道：“麻烦开快点行吗？”
司机颔首，“好的。”
九月，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就算是夜晚也有很多人穿短袖短裤，可苏安却觉得越来越冷。
好冷，阴冷，像是进了冰库里，冷得他直打哆嗦。
到了公司，车子停在门口，苏安先下车，司机去停车场停车。
在下车的时候，苏安看到了司机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车里本来是开着空调的，但是因为他说冷，司机就关了。
因为闷热，所以司机的额头上出了汗。
也就是说，外界的温度很高，只有他觉得冷。
苏安越来越心慌，小跑着上了楼。
景扬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景扬的办公室。
景扬招呼秘书给苏安倒咖啡，然后就把他安排在办公室外间，自己继续忙工作。
苏安冷得不行，声音放软了跟景扬说：“我有点害怕，我能不能到你办公室里跟你一起待着啊？”
景扬正在跟设计部总监聊工作，不是很方便，便拒绝道：“听话，我很快就忙完了，你先在外面等我好吗？”
他莫名的有些烦躁，觉得苏安远没有以前懂事了。
实际上他也忘记了，从前的他对算宠得可谓是无法无天，办公室里有人算什么？公司的账目都能给苏安看。
苏安内心失望，但景扬的态度让他不敢多说什么。
景扬似乎对他更冷淡了，他怕他要求的更多，连待在外间的资格都没有。
苏安强忍着委屈，几出一个笑容，“好，那你先忙，我在外面等你。”
景扬点了下头，转身回了办公室。
苏安坐下以后，忍不住摸索了下自己的胳膊。
他现在很冷，但说不上是身体更冷，还是心里更冷。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廊中传来了骚动。
景扬的办公室在最顶层，这层除了这间办公室，就是董事长办公室，想上到这一层也是走专用电梯才能上来，所以会是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苏安有些好奇，站起来往出探了下头。
看清楚来人，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怒火涌上心头，把他心里的寒意都给烧走了。
郁然？竟然是郁然！
那个让景扬变得这么奇怪的贱人！
郁然从电梯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保安和一位前台。
前台一脸焦急，“先生！这是我们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办公室，您不能进去！”
保安拿着棍子试图把郁然给打服，但郁然身边就像有个透明屏障一样，根本打不到。
相比较于身后两位，郁然的姿态从容多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转头对两人说：“我已经上来了，你们再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忙别的呢。”
“我会跟你们老板解释的，我上来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已经尽力在拦着了。”
说完，郁然转头，就看到了死死盯着他看的苏安。
他笑了，“正好你在这儿，省着我找了。”
苏安本来是很愤怒的，但对上郁然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那股寒意又来了。
比刚才还要冷，好冷啊！
苏安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吞了下口水，“你，你找我？你要干什么？”
郁然扬起笑容，那张纯善的面容开始变得充满魅惑感，“来找你拿走的东西。”
骚乱惊动了办公室里的人，景扬皱着眉头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谈到关键的地方被打断，还是因为他下意识觉得骚乱是苏安闹出来的，总之他就是觉得特别烦。
拉开门，他正要让苏安安静一点，就看到了办公室外站着的人。
郁然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皮肤也是白皙的几乎看不见血色，与他的乌发和眸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好像要把人吸进去。
直到郁然挪开视线，景扬才回过神。
他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空，有些惊喜地问：“你、你怎么来了？找我吗？”
他这么问也不算事自作多情，毕竟这是他的办公室。
郁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跟前的苏安看。
纤长而白皙的手伸到苏安跟前，郁然似笑非笑地问：“别人的东西拿了这么多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苏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用它体验了辉煌的人生，有没有想过它的主人会怎么样？”郁然根本不管他的回答，继续说道：“你用别人的东西体验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也该还给人家了。”
如果说刚才苏安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可以确定了。
郁然知道，郁然知道玉佩的事，知道互换人生互换气运的事！
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现在被一个抢走了他的幸福的人指出他的偷窃行为，苏安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你闭嘴！你懂什么！”他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你不也是一样抢走了我的东西！”
“都是你！景扬本来那么爱我的，就是因为你出现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你身上！”
“他竟然会偷偷看你的照片！这么多年，他只对我这样过，可是他竟然去看你的照片！”
郁然没管他的发疯言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这么看来，你承认了。”
苏安喘着粗气，正要反驳，景扬恰在此时开口，“苏安，你在说什么？”
苏安急忙回头，就看到景扬一副幻想破灭的模样，“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现在……你就像一个疯子。”
苏安摇了下头，“不是的，景扬你没看到吗？他在污蔑我！”
他朝着景扬走过去，企图抱住对方的胳膊，但被景扬躲开了。
苏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伤过，他又想通过哭喊来发泄情绪，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他尽量放平态度去诉说自己的委屈。
“景扬，你在说什么啊？那个郁然，他污蔑我偷东西，你怎么都不帮我，还站在他那边替他说话？”
“你忘了他当初有多恶心了吗？他偷偷跟你拍那种照片，离间我们的感情，害你闹出来桃色绯闻，你怎么还帮他呢？”
苏安本以为说这些能够唤醒景扬心底对他的爱，但景扬好像并没什么感觉，反而有些不耐烦。
郁然懒得看他们上演狗血剧情，还没等景扬说些什么，他就冲这苏安的后脑勺伸出了手。
苏安这回是想发疯都来不及了，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的身体中离开。
那是他的才华。
偷来的才华。
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很快就从他身体里离开了，但带来的后遗症却很难减轻。
当初这些东西进入到了每一个细胞，现在从每一个细胞中抽离，刺骨的疼。
苏安忍不住瘫倒在地上，再看郁然，他的手上闪着一个白色的光圈。
景扬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忍不住后退一步，“这、这是什么？”
“这是……”郁然看了眼光圈，“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人生。”
第49章
还没等景扬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电梯口处又传来一阵骚动。
霍成风带着徐平上来了。
他们两个上来倒是没有遭人拦，大概是因为霍成风的亮了自己的证件。
徐平还穿着离开公安局时的衣服，但一扫刚才在公安局时的萎靡不振的模样，神采奕奕。
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人的精神对样貌也有很大的影响。
徐平本来就长得英俊，这会儿精神好了，身上邋遢的着装反而像是故意为之的风格。
霍成风先向景扬展示了一下证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转头对郁然说：“你不是说三天才有结果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下次有这种情况提前跟我打招呼，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好。”
郁然瞥他一眼，“你们这行不就是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么？”
霍成风一噎，“话是这么说，但你负责的案子跟我又不是一条线的，连一个物种都不是，我过来帮你肯定要多做一点准备才稳妥。”
“用不着，”郁然回答完，不再管霍成风，转而对徐平说：“你的东西，还给你。”
说着，他把手上的光圈递给徐平。
徐平正在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苏安，闻声转头，看到了郁然手上的光圈。
来的时候他急得恨不得会瞬间移动，现在真到了这一刻，反而有些不敢靠前。
他从没有那一瞬间比此刻更加理解近乡情怯的含义。
徐平一步一步靠近郁然，看着那个只有巴掌大的光圈，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这就是我的……”
“你的气与运。”郁然回答。
徐平鼻头一酸，眼眶忍不住发红，哽咽道：“那、我这……我现在应该干啥？这个怎么能给我？”
“你把手伸出来，用指头戳一下就行了。它认主，自己就会回去了。”郁然说着，又往前递了一下。
徐平深呼吸了一下，伸出食指，轻轻戳到了光圈。
果然如郁然所说，它认主，触碰的瞬间，白光就变成一股暖流，流进了徐平的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这些东西从苏安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疼得苏安躺在地上起不来。
但进入徐平的身体里的时候，徐平只觉得舒服得像在接受灵魂的洗礼。
属于他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郁然看着光圈与眼前的人融为一体，徐平也恢复了精气神，忽然觉得心情还挺好。
真奇怪，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吗？看到别人好了，自己也会心情好？
不符合他的性子啊。
徐平缓缓睁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掌握紧又舒展开，好像比之前有劲儿多了。
他现在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尝试一下。
秘书的桌子上正好有A4纸，徐平快步走过去，抽出一张纸，又顺了一根笔，从手机上找了一道函数题出来做。
解了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对啊，这个方法不行啊，我之前也能做出来，我只是单纯的考试考不好。”
徐平放下笔，很快又开始摁手机，一边摁还一边碎碎念：“对对对，考试！正好最近报名了一个证书考试，初选是线上答题。”
“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考成功……”
“……”
了解内情的人都觉得徐平有点癫狂，但好像又十分理解。
景扬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头雾水，趁着几人安静的空档，忙问：“各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鉴于霍成风警方的身份，再加上他这几天一直念着的郁然也在，他的态度比对苏安的时候好多了。
光圈进入了徐平的身体，也就没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霍成风走到景扬跟前，正式跟他握了下手，说明来意，“您好，刚才我的证件您也看过了，我是黄埔公安分局刑侦队队长霍成风。我们正在办理一起……保密案件。”
“我们怀疑苏安与本案件有关，所以需要他配合我们调查一下。”
景扬皱起眉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苏安看起来很不好，面色惨白。这会儿疼痛感应该缓过来一点了，身体不抽搐了，但他依旧在紧紧抱着自己，以达到缓解疼痛的问题。
景扬现在确实有些变心，但苏安到底也跟过他那么长时间，真就这么被抓到公安局去，他还是要管一下的。
“苏安涉及案件？您……确定没搞错吗？”景扬：“他胆子很小的，平时连虫子都不敢打，会涉及什么案件呢？”
在听到‘虫子都不敢打’的时候，霍成风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好像听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笑话。
徐平也在此时发出嗤笑声，毫不留情的嘲讽，“虽然虫子都不敢打，但是小鬼都敢养，可真胆小呢。”
景扬看过去，只看到了徐平的鼻孔。
景扬：“……”
“刚才您没看到吗？”霍成风反问：“从苏安身体里抽出来的东西，很平和的进入了那位徐先生身体里。”
“简单来讲就是，苏安偷了徐先生的气运。上名校也好有才华也好，这些东西都不是苏安本人的，是他从那位徐先生那里偷来的。”
为响应国家号召，各个平台都在推送鬼神是客观存在的相关新闻。
再加上景扬格外关注郁然，自然是知道世界上有鬼这件事的。
但是可能前二十多年的无神论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听到霍成风的话还是觉得很荒谬。
或者说他的接受能力有限，他只勉强能接受世界上是有鬼的，接受不了什么气运被偷走的说法。
而且按照他的理解，人能成功与否，只跟自己的努力有关，跟运气有什么关系？
人定胜天，什么宿命论投胎好都是假的，连‘天时地利人和’他都不信。
自己家生意这么大，都是因为他们家基因好，聪明努力得来的。
他能够在如此年轻就能管理一家大公司，也是因为他足够努力。
在他看来，网上那些连七十九块钱一根眉笔都嫌贵的人，都是因为他们自己每天浑浑噩噩不努力，只知道混日子。
苏安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算像他一样有能力且肯努力，跟运气有什么关系？
景扬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鬼是真实存在的，但运气跟鬼不是一回事儿吧。”
“会不会是一些误会？我觉得人的成功跟努力挂钩，跟运气没什么关系。”
“偷气运……如果一个人真的有能力又足够努力，他的成功又怎么会被偷走呢？”
霍成风想了一下，扭头求助郁然。
这事儿有点专业，他解答不了。
但是还没等郁然说些什么，徐平先炸了。
“景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我考试考不好是因为我没努力？他能考好是因为他努力了？”
景扬对这个冒冒失失闯上来还要嘲讽他的徐平没有一点好感，“不然呢？难不成有了运气，就什么事都能做成功了？”
徐平冷笑一声，“我告诉你，自从他偷走我的气运以后，我学习做事的过程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唯独在结果上出现问题，你说这是为什么？”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我的老师甚至因为惜才想给我开后门，结果我的老师在做完这个决定以后，莫名其妙出了车祸。”
“连想要给我开后门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是我不努力？是我没能力？”
“好，既然你说苏安的成就都是他努力得来的，那你把他拉起来，让他把他会的东西再做一遍，看看他能不能做成。”
“不谈太早的，就说他最近一次获得的成就，应该是学术论文吧？现在你让他解释一遍自己的论文，你看他能解释得通吗？”
徐平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大好人生被人偷走那么多年，他就冷静不下来。
说完，他也不管苏安的脸白成什么样，强硬的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用力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
景扬哪能让苏安这么被人欺负，当即就要上前去护。
郁然忽然出现挡住他，似笑非笑，“你不是不相信运气会被偷走么？那就看着呗。”
看着郁然的笑容，景扬的气焰一下子就弱了。
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工夫，苏安已经强行被徐平打醒了。
徐平很快找出了苏安最新发表的论文。
为什么他对算的论文这么熟悉？因为本来苏安想学的专业就是他想学的，苏安会的也是他曾经会的，他比苏安更了解这些。
论文放到苏安跟前，徐平指着其中一段话问：“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个公式是怎么推导出来的，你只要把这段话翻译出来就行了。”
论文是全英文的，有非常多专业名词，基本上只有这个研究方向的人才看得懂。
景扬这会儿也开始好奇，于是视线也落在了苏安身上。
一时之间，苏安成了整个办公室的焦点。
其实苏安一直都看不懂这些东西，只是之前有那些气运在的时候，他能指着这些不认识的东西侃侃而谈。
现在气运没了，天书就是天书，他失去了就算不知道也能说出来的能力。
论文怼在苏安眼前，整整过去了三分钟，苏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扬的表情也有些变了，从好奇变成了怀疑。
作为一个整天跟苏安在一起的人，景扬是知道苏安的实力的，这些东西就像是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怎么可能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苏安下意识看向景扬，见景扬正皱着眉头凝视着他，他也慌了。
连疼痛都顾不上，他慌忙地解释：“我、我现在头好疼，我什么都看不清。景扬，景扬你快帮帮我！”
景扬却是质问：“我记得有一回你发烧了，睡着了，突然想起来有报告没写完，迷迷糊糊的都完成了任务。”
“为什么现在你自己写的论文，摆到你的眼前，你却不认识？”
苏安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郁然轻轻笑了一声，反问景扬，“你觉得呢？你不是不相信气运会被偷走吗？现在呢？”
第50章
对景扬来说，运气存在这件事，比鬼神存在的打击要大得多。
国家印证鬼神存在，无非就是生活中的危险因素又多了一个。
他虽然也会仗着有钱做一些违背规则的事，但还没有闹出来过人命，他也不怕被鬼报复。
可是运气存在就不一样了。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没有什么是努力得不到的，如果你所求还没有得到，那一定是你不够努力。
现在一个事实摆在眼前，人的成功是会与运气挂钩的，那么他所坚信的不就都是错误的了么？
越是像景扬这样的人，越难承认自己的错误。
尤其他还十分坚信自己也是一个靠努力成功的人。
网上比起夸他努力的论调，更多的还是觉得他投了个好胎。
支持这种论调的人举的例子就是，很多人从大山里走出来，吃过的苦是他的好几倍，但最终也就是在国企做到了一个组长，保证有吃有住，衣食无忧。
但他从生下来就比这些人的天花板都要高。
景扬一直以来都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他认为这些人之所以努力得不到结果，是因为他们眼界窄，没努力对方向。
但现在看来，能努力对方向好像也是运气的一种。
就像那些他认为的废物，要花掉二三十年的时间才能找对正确的方向，而他一出生就知道正确的路在哪里。
也就是说，他也是因为运气好，才获得了今天的成就？
苏安眼巴巴地看着景扬，他还在等待景扬能念着往日的情分，不要把他交出去。
可惜景扬现在自己都在因为世界观受到冲击而自闭，更别提护着他了。
用行动打脸了景扬，徐平觉得舒服多了。
他手一松，把苏安扔到地上，又把显示着论文的平板甩在他身上，然后转头对霍成风说：“霍队长，我撒完气了，可以把他带回去审问了。”
霍成风：“……”
霍成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案子要不是涉及到鬼神，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就徐平刚才的行为，他高低得去阻拦一下。
虽说是犯罪嫌疑人，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动手啊！
徐平是报案人，郁然……郁然虽然是帮忙负责案件，但肯定不会押送犯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霍成风用手铐铐起苏安，也没跟景扬打招呼，直接把人带走了。
景扬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冲击中久久不能回神，连人什么时候被带走的都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
景扬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但他内心想的却不是苏安怎么样，而是郁然难得跟他有碰面的机会，他竟然表现的那么糟糕，他什么时候这么没风度了？
还有工作没谈完，景扬虽然惦记着郁然，却也不好让已经在加班的员工等着。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电梯口，想着再创造机会看怎么偶遇吧，便回了办公室里间。
*
苏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一直被拎到公安局，他整个人还是瘫软的状态。
即使如此，警察还是尽职尽责给他固定在了审讯椅上。
郁然自然而然做坐到苏安对面，徐平也站到了他旁边。
理论上来讲，徐平应该去外面等着，但鉴于这是特案所第一案，嫌疑犯连人都不算，什么都没规范呢，警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郁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是通过什么手段偷了徐平的气运的？”
苏安微微喘着气，闻言咧嘴笑了一下，语气不屑，“我没有，你说我偷运气，你有证据吗？”
“再说了，人的成功也不能只靠运气吧？这位表兄弟，你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成功过，不考虑考虑自己的问题吗？”
苏安这样的行为就是很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天塌下来了还有嘴顶着。
刚才在景扬的办公室都已经被锤成那样了，还在狡辩。
郁然都懒得说话，用手蘸了蘸眼前纸杯里的水，弹到了苏安的眼睛上。
眼睛进水的感觉不好受，好在只有一两滴，苏安很快就缓了过来。
再睁开眼，苏安感觉世界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大片实现都被一片黑色给挡住了，像是布料。
布料下方是一只手，也就是说，一条胳膊垂在了他的眼前。
顺着往上看，算看到了一颗垂着的头。
近距离接触鬼脸，吓得苏安心脏都开始发疼，身体拼了命使劲儿往后撤。
可惜他被审讯椅挡住了，动不了。
挣扎了好一会儿，苏安总算是发现了鬼不是凑近他，而是趴在了他身上。
鬼的脖子贴在了他的头顶，脑袋就垂到了他的眼前。皮肤褶皱得像是瘪脱了水的苹果皮，眼眶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往后退不管用，得把这个趴在他身上的鬼给甩下去。
苏安开始拼命甩头，连着肩膀一起动。
但着鬼就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他分明没有感觉到一点重量，可就是有这么一个鬼明晃晃趴在自己身上。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苏安挣扎得用光了力气，也就缓缓接受了有个鬼趴在自己头上的事实。
这个时候，郁然开了口：“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想要证据，满足你的要求。”
苏安用光了力气，连带着脑子也转不动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才意识到郁然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会得到徐平的运气，就是因为你头上的那个鬼。”郁然回答：“在你借运的五六年里，那个鬼一直趴在徐平的头上，把他的运换给你。”
“害怕吗？”徐平也冷笑出声，“你才看到这么一眼就吓成这样，你觉得我顶着这个鬼五六年，会不会害怕呢？”
苏安眼神中划过一丝恐慌，没有反驳。
他知道换运的原理，他妈妈跟他说过的，这块玉是邪玉。
邪玉，玉佩里面还有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邪玉里的东西换运会跑到被换运者身上，现在被发现了，玉佩失效，这个东西就会跑会使用者身边。
除非是玉佩彻底销毁，否则这东西会一直跟着使用者。
邪玉里面的鬼不是一般的鬼，是会吸人气运的鬼。
跟在被换运者身边，他们会吸被换运者的气运。跟在玉佩佩戴者身边，他们同样会吸玉佩佩戴者的身边。
如果说苏安刚才还存着侥幸心理，那么亲眼看到鬼，就是让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现在有个鬼一直跟在他身边，并且不知道他的眼睛怎么了，他一直能看见。
苏安倍恐惧淹没，自然也就没工夫再来狡辩了。
徐平并没有因为苏安此时的模样消气，这才哪儿到哪儿，他非得让苏安得到法律的制裁，最好关一辈子，知道他到底有多痛苦。
他转头问郁然：“他这样应该怎么判？按盗窃罪来定吗？”
郁然不太懂这些，看向霍成风。
霍成风也摇了下头。
这个问题还真把人给难住了。
这是沪市第一起鬼案，有神论出现的太突然，打得人措手不及，相关政策都还没有制定好。
霍成风沉吟片刻，回答：“具体怎么量刑，估计得等一等。”
“有神论出现的太突然，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相关的法律法规还没有制定好。”
“先拘留吧，等政策下来了再量刑。”
徐平其实有些不满，他也不是不满，更多的是着急。
他自己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很想快速得到一个公道。
不过他也理解这事急不得，国家肯定比他更着急制定出相关政策和法规，便也接受了当前暂缓的解决方案。
由于案件特殊，拘留所单独开了个单间出来给苏安。
犯罪嫌疑人被拘留，今天的加班终于彻底结束了，霍成风去打了个报告，打着哈欠回家了。
郁然和徐平一道出来，仇人消失在视野中，徐平看起来平静了很多。
郁然跟他道了声别，徐平喊住了他，“大师同志，你饿不饿？我请你去吃宵夜吧？”
郁然回答：“我不需要吃东西。”
徐平估计是干玄学这一行的都有些特殊性，表示了理解，接着扭扭捏捏地又说：“我能不能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啊？你放心！我平时没事肯定不骚扰你！”
“就是你真的帮了我大忙，解决了我的人生难题，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但是光这样说吧，我自己都觉得太没诚意了，所以就干脆留个联系方式呗，如果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喊我就行了。”
郁然想了一下，没拒绝，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微信，正要打开二维码递出去，就看到微信有了一条新的消息。
三个小时前发的，来消息的人竟然是他的经纪人。
这位当初让他去陪.睡的经纪人，哪还有初次见面时的气焰，跟他说话的语气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郁老师，您最近忙不忙啊？有点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是这样的，有鬼神论出现的太突然了，搞得人心惶惶的。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不少地方台都临时搞了一些访谈和综艺。】
【您可谓是推进有鬼神论融入民众认知的第一人啊！所以很多很多节目都希望您能去露一下脸，给科普一下。】
【当然了，不强求！您跟我说您什么时候有空，乐意去，我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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