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魂不守舍地摸出钥匙,打开门,领着陆西婵进了屋。


    周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周芳显然是个很爱干净的,屋子收掇得很整洁,整个周家都安安静静,肖国辉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紧着眉头走神。


    玄关处传来声动,肖国辉被惊回了神。


    他骤地抬起头,见周芳把陆西婵接回来了,起身和陆西婵打了声招呼。


    陆西婵向他点了点头,便错开了眼睛。


    “肖兵住哪屋?”


    踏进客厅,陆西婵环顾了一圈,就将视线锁在了左边卧室上。


    卧室门紧闭着,门下面的缝隙处,灰褐色的雾缕缕泄出,而旁边另一间敞开的卧室门则是特别干净,不见一丝异样。


    一套房子,两间卧室,却泾渭分明。


    所有鬼气,都集中在一间屋子里。


    肖国辉嗯了一声,上去把门推开:“昨儿我和孩子他妈见他情况不好,送他去了一趟医生,什么检查都做了,除了有点营养不良,啥毛病都没有。”


    说到这儿的时候,肖国辉顿了顿,侧身看向陆西婵。


    眼前的少女容貌娇俏,梳着高高的马尾,看着干干净净,和现在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在黄荆弯时,他亲眼看到她给丈母娘捡尸骨,当时虽然震惊,可也只当她是吃这碗饭的,胆子大,不害怕死人骨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就像丧事一条龙的人那样,她只是在为逝者服务。


    不想前儿妻子却告诉他,陆家闺女说他儿子是撞邪……


    肖国辉不是凤来镇的人,没怎么听过说陆老爷子的事迹,根本就不相信妻子的话。


    可眼下,他就不是相信,也得相信了。


    他儿子这几年虽然精神有些问题,但人还将就看得过去。可前天从黄荆弯回来,仅仅一个晚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痴笑还是其次,一晚上,他就肉眼可见就瘦成了柴,偏带去医院检查,却什么毛病都检查不出。


    现在科学已经治不了他儿子了,他只能希望,陆家这闺女是有真本事的,能把儿子救回来。


    “他这病,一般医生可治不了。”陆西婵迈步错开肖国辉,进了卧室。


    刚踏进去,陆西婵就看到了侧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个头的人。


    这会儿肖兵情况很不好,在陆西婵的道眼下,他整张脸都呈青紫色,眼眶深陷,嘴唇更是紫的泛了黑,看着比死人更像死人。且嘴角微微上弯着,挂着诡异的笑。


    除此之外,他整个人身上萦绕着鬼气。


    明明是活人,却散发着鬼气……


    若不是陆西婵眼睛利,都要怀疑这屋子里的鬼,是不是就是他了。


    陆西婵看了一眼人,然后拧着眉,把卧室窗帘拉开。


    没进屋时,陆西婵以为这屋里有大东西,但进了屋后,陆西婵却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屋子虽然鬼气厚重,却没有鬼影,所有的鬼气都是从肖兵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偏肖兵是人,不是鬼……


    事情有些棘手。


    拉开窗帘,陆西婵转身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肖兵身上的被子,想仔细看看他的情况。


    被子下的肖兵是蜷缩着的,膝盖顶住肚子,两只手紧握在下巴处,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落地柜一角。


    他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


    陆西婵顺着他的视线,往落地柜处瞅了瞅。


    那儿什么都没有。


    “小婵,咱家兵子到底是啥情况,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身后,周芳又害怕又担忧地在屋子里来回张望。


    陆西婵把工具箱搁到旁边电脑桌上,然后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摸出罗盘:“屋子里没有东西,却很脏……”


    “脏……”肖家夫君疑惑。


    两口子楞了会儿神,才理解出陆西婵口中的脏指的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眼里都透出沉重。


    陆西婵没说话。


    因为这回,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西婵的罗盘是风水罗盘,有三针三盘,即地盘正针,天盘缝针,人盘中针。


    所谓罗盘测风水,实则测的就是个气。


    肖家房子里没有邪祟,却有鬼气,鬼气还是来自于一个活人。可学过阴阳道的人都知道,活人不可能有鬼气,她得先找出鬼气的源头。


    罗盘一出,还不等陆西婵操控,中间三根针就开始乱颤了起来。


    屋子里气场太凌乱,竟让罗盘没办法测出方位。陆西婵看了一眼,旋即取出工具箱里的朱笔,在罗盘上画了一道敕令。


    陆西婵对符道不算精通,但茅山派的敕令她却很拿手,这是七爷教她的。


    她爷说,阎祖一脉擅长堪风雨寻龙穴,在其它几道上都有些见拙,陆西婵既然跟他学了术,那就多精通几道,学学七爷的驱鬼降魔敕令也不错。


    说起陆西婵学道,活着时陆老爷子是不后悔教她的。孙女天赋极好,学什么都一点就通,仿佛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但在弥留之际,他却后悔了……因为,这一条路隐患太多了,也太艰难了。


    他后悔教她学术……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该会的陆西婵都会了。


    华国道教出自一家,道道相通,倒没有有师承就不能学别派术法的说法。陆西婵画得是天师一派的敕令,她想加固定罗盘三针的威力,找出鬼气源头。


    敕令刚成型,乱颤的三针顿时停止,且三针皆向床上的肖兵。


    陆西婵看着三针指示,微微弯身,把罗盘凑到肖兵的身前。


    身后,周芳抹了下眼睛,伤心道:“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两天了,我和他爸想让他换个姿势平躺一下,但怎么都弄不动他。人都成这样了,也不道他哪来的力气。”


    陆西婵嗯了一声,拿着罗盘从床尾慢慢往床头移。


    在罗盘快要走到肖兵肩部时,本来已经停止转动的三针,骤地一下动了,三针齐齐指向了肖兵那紧紧合在一起的手。


    陆西婵见状,视线滑到肖兵的手上,肃声道:“把他的手掰开,他手上有东西。”


    肖国辉两夫妻闻言,对望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走到床边。


    “兵子,你手里是不是有啥东西啊,松开,给妈看一下。”周芳坐到床沿边,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细语哄道。


    床上的人似乎没有听到,木讷的双眼依旧盯着柜子一角。


    肖国辉见状,深吸了口气,动手掰儿子的手。


    其实这两天,他和妻子在试图让儿子换个姿势躺的时候,就掰过他的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手合的特别紧,任他和周芳怎么弄都掰不开。


    周芳见丈夫动了,收起难受,赶紧帮忙。


    就在两口子用力刹那,床上的人终于有反应了。


    他的反应很奇怪。


    嘴边的笑,因为父母的动作而转成紧抿,紧合的双手手背上,布起吓人的青筋,甚至连太阳穴都鼓了起来。


    他明显是和父母较起了劲。


    陆西婵一直观察着他,见肖国辉和周芳两个大人都没办法把肖兵的手打开,她空出一手,双指一并,猛地一下点在肖兵左手的手背上。


    她这一点,也不知道触碰到了肖兵哪一点,合并的双手刹那间松懈,一截拇指大小的玉,倏地从他双手掌心滑落了下来。


    失了手中之物,对外界一直没有反应的肖兵,顿时开始激烈挣扎起来。


    他嘴里啊啊啊大吼着,手臂在空中乱抓,似乎是想把滑落的玉捡回来。但陆西婵速度快,一见到玉,就立即将它抓到了手里。


    拿到玉的同时,她手一抬,猛地敲到肖兵的颈动脉窦处,直接把肖兵敲晕了过去。


    床沿边,肖国辉搂住晕过去的儿子,抬眼,紧张地盯着陆西婵手上那截玉,问:“陆侄女,是不是这玉害的兵子?”


    陆西婵没有回肖国辉的话,在拿到这玉瞬间,她便知道手上这东西是什么。


    手上这块玉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入手刹那就寒气蚀骨,仿佛北极常年积下的冰一样,瞬间就有要冻伤她的趋势。


    如果不是她早就进入了化气阶段,今儿不定要吃亏。


    修道者道行分三阶段,分别是练精,化气,还虚,陆西婵在他爷过逝那会,大悲后彻悟,从而度过练精,进入了化气阶段。


    这是修道者笼统的说法。


    简单来说,修道者练的是精神。


    精是实,以实物为基础修练,练精阶段修的是身体。而神则为虚,是由精为基础而修出来的意识。有精没神,等同死物,有神无精,再多的变化都是无……


    目前陆西婵就处于修意识的阶段,也就是化气。


    化气阶段,已经能沟通天地灵气,化为已用。


    陆西婵察觉到手上的东西不简单,当即就以道气将自己的手保护住,然后脸一沉,直接将这截玉给压在了龙栖剑下面。


    陆西婵转身,严肃道:“这不是玉,是鬼骨。肖叔,肖兵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对鬼骨,陆西婵一点都不陌生。


    自家那用来装小狐狸的金瓮里面,就有块鬼骨。鬼骨的出现,也让陆西婵明白为何肖兵身上会有鬼气了。


    以自身骸骨练出来的鬼器,怎么可能会没有鬼气,不过这鬼气在鬼骨被龙栖剑压住瞬间,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肖国辉:“不知道……”


    周芳:“我,我好像知道点。前儿从黄荆弯回来前,兵子进了一趟林子,我去喊他的时候,看到他往自己羽绒服里塞了个绿色的东西,我当时还问他是什么,他没回我……”


    “黄荆弯……”陆西婵沉了沉眉,道:“肖叔,周姨,这事拖不得,咱们回一趟黄荆弯,先把鬼骨的事处理了。”


    说到这儿,陆西婵顿了顿,道“我观肖兵的面相,他怕是只能撑到晚上子时了。”


    肖兵的情况太复杂。


    他的异变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很显然,他身边缠了个东西,并且缠了他三年。可肖家除了这块鬼骨,再无异物,缠他的东西肯定是在黄荆弯。


    还有这块鬼骨……


    这种东西,肖兵是怎么拿到的?


    鬼骨乃属灵物,一般人看都不看到,偏他却拿到了,并还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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