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带着人来到马场之后,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她喃喃道:“真是可怕……”晌午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空旷,四周尚且还竖立着靶子,武器架子等等东西,此刻却已经扎起了数十座帐篷,连边上围绕的大树,也砍伐了一些,横倒在四周,似是有规律摆放一般。
五福晋忍不住叹道:“四嫂手段了得啊……”
三福晋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黛玉看她们都来了,心神渐安,她面上没有笑容,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有管事来汇报,片刻后,红蕊才捧出一个盒子过来,黛玉打开看了一眼,三福晋眼尖,看了一眼,应该是四弟的令牌,她抿了抿唇,眼眸微垂。
黛玉拿出令牌交给清风,道:“速去通知宫中,还有府上,早做准备。”
清风行礼道:“奴才任务是保护福晋,寸步不离。”见黛玉看他,又冷着脸道:“云泽家中族兄乃宫中侍卫,比奴才更合适。”
黛玉点头,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吧,或许已经来不及了……让云泽侍卫路上小心些。”
清风颔首,转身离开。
黛玉思索了片刻,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够做的了,她所能想到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
六公主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看了黛玉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可知向宫中传递这消息,若不实,会有何后果?”
见黛玉疑惑的抬头看她,六公主勾了勾嘴角,冷漠的说道:“妖言惑众者,按律当斩。”
八福晋苦笑一声,看向黛玉道:“是啊,四嫂,这种事情极易造成民乱,牵扯甚大。”
其他人具都没有说话,黛玉侧着头,好似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只觉得心怦怦跳个不停,思索了片刻,又询问道:“庄子附近的村民可都迁到安全的地方了么?”
“福晋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芍药低声回道。
黛玉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她手指忍不住绞了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气似乎越发的沉闷起来,黛玉有些坐不住了,她忍不住焦躁的走了走。
八福晋看她急躁的模样,忍不住劝解道:“四嫂,别着急。”
黛玉愣了一下,这才苦笑一声,道:“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却说被黛玉寄予厚望的云泽侍卫,他本家虽也是满洲大族钮祜禄氏,可他阿玛这一支关系已经远了,也沾不上光,他自小勤奋,骑射拳脚都极好,这才被四阿哥看上,成了四阿哥的侍卫,日子慢慢的才好过起来。
云泽清楚,今儿这差事,是有点难度的,一个不好,怕是要出人命的。
他带着人一路朝京中疾驰而去,他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个章程来,等来到京城,云泽拉住缰绳,坐在马背上忍不住焦躁,马儿被他的焦躁感染,不由的踱步,他突然想到,四爷临走之前,曾交代过他们,只要是福晋吩咐过的事情,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云泽使劲的咬了咬牙,捏了捏四爷的令牌,暗骂了一声,“操,老子干了!”说完用马鞭指了指他带来的几个人,直接吩咐道:“进了城,拼了命的喊,要地震了,最好将百姓喊出屋子!”
其余几人咽了咽口水,互相看了一眼,道:“我们真要这么干?!”
云泽斜起眼睛觑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喷了口气,道:“难道你有什么别的法子?”他又拉了拉缰绳,一马鞭拍在马屁股上,“老子去宫里!”话音还未落就疾驰而去。
余下几人看云泽远去的身影,咬了咬牙,也跟着打马追了上去,不管怎么说,只在京中喊喊,总比进宫要强!
云泽打马来到宫门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他举起四阿哥的令牌高喊:“奴才是四阿哥府上侍卫,有要事入宫禀告皇上!”
云泽连喊几次,都被呵退,令牌被带入宫中禀告,云泽难免有些焦躁,他也知道,进宫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守门的侍卫也没为难他,可福晋吩咐的急,他怕若真是地震了,他递消息不及时,又该当何罪?
他焦躁的走来走去,他知道,其他人在京中大喊,被抓是注定的,“我表叔是阿灵阿,我要见表叔!还请通禀!”
“阿灵阿大人此刻正在巡视。”守门的侍卫回道:“你也别着急,你既然有四阿哥的令牌,宫里头应该是会见你的。”
“我怕来不及啊!”云泽苦着脸,实在没法子,只得大声说道:“我们福晋说要地震了,需要尽快通知宫里!”
守门的侍卫顿时笑了,忍不住讽刺道:“这就是你要禀告的事情?”他握了握手中的刀,皱眉道:“看你跟我们头儿有亲的份上,奉劝你一句,还是赶紧回去吧,别惹祸上身。”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传来,似是地动山摇一般,几人连站立都有些勉强,那领头的侍卫从地上爬起来,躲着掉落的砖石,连爬带滚的朝宫内跑去,其他的人反应过来后,看云泽的视线就好像见鬼了一般,然后就将云泽控制住了。
其实也不用他们看管,云泽此刻同他们一般,脑子都是晕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其他弟兄应该还未被抓住吧……
毕竟真的地震了……
真的地震了!!!
地震了!!!
云泽的面孔顿时裂开了。
看管他的侍卫,此刻略带惊奇的看向他,干巴巴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云泽喃喃的说道。
“你不是入宫来禀告的么?”那侍卫又问。
“我们福晋说的……”云泽满脸茫然,他也只是听命令行事而已。
此时因着地震,宫中亦忙乱了起来,云泽被带到侍卫值房边的空旷处,一些轮值的侍卫都在此处,云泽被带过去的时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视线,正因着刚刚宫门口的吵闹,他们才从值房来到此处,想要瞧瞧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来宫门口闹事,几人看了看坍塌的房屋,顿时咽了咽口水,这若是躺里面休息……
后果不堪设想啊……
“云泽?好小子,居然是你!”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拍了拍云泽,感慨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云泽此刻真的是晕晕乎乎,脑子里好似被地震这两个词占据了一般,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着时不时有被砸的头破血流的侍卫被带回来,刚刚说话的几人也都开始忙碌,只有刚刚看管他的那个侍卫继续跟着他。
云泽看着来来往往的侍卫,此刻才开始有些后怕,有些腿软,云泽忍不住蹲了下来,原本肃穆庄严的皇宫,此刻居然传来惊叫与哭喊之声,云泽抱着瑟瑟发抖的自己,缩在角落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看管他那侍卫,也跟着他蹲了下来,看了他一眼,道:“一会子皇上定然会召见你。”
云泽可怜巴巴的点点头,问道:“我们不需要帮忙么?”
“你还站的起来?”那侍卫扬了扬眉,见云泽面色一僵,道:“侯着吧,别皇上传唤,找不到人。”侍卫略有些惊奇的看了云泽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顿时面露同情道:“一会子你总不能对着皇上说你不知道吧?”
云泽垂下脑袋,简直要哭了出来,“我们福晋就让我进宫传消息而已。”至于如何得知地震他又哪里知道啊。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却在这时,云泽只觉得一阵风袭来,顾不得腿软,迅速翻身躲避,抬手格挡,待看到来人,云泽老老实实被人一脚踢翻在地,利索的翻身跪下,因着他心虚,弱弱的叫了一声:“表叔。”
阿灵阿皱眉,看着他冷笑道:“功夫不错啊。”
“不敢。”云泽赔笑,理亏的很,毕竟他在宫门口大喊着我表叔是阿灵阿,实际上,两人就不熟,云泽甚至怀疑,阿灵阿压根就不记得他。
阿灵阿冷笑一声,也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既然你这般大的本事,就留着给皇上解释吧。”
云泽顿时苦着脸,摇摇欲坠,“表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阿灵阿哼了一声,斜睨了云泽一眼,凉凉的说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闯宫?”
“表叔明鉴啊!!”云泽连呼冤枉,大惊失色,“给侄儿一百个胆子,侄儿也不敢闯宫啊!”他是真的委屈,“侄儿有四爷的令牌……”
阿灵阿翻了个白眼,看了云泽一眼,他自然是认识云泽的,走了他的关系入宫,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只是却没想到,这小子这般本事,竟然能混到了四爷府上做侍卫。
尤其是…
阿灵阿眼眸神色渐深,能将贴身令牌交给他,可见也是极为信任的。
云泽很快就被带到康熙身边,康熙审视的看了他一眼,云泽老老实实的磕头请安,康熙也没让他起身,云泽就跪在角落里,时不时有人来快步禀告着什么,一道道命令被下发下去,也不知过了许久,康熙才歇了口气,看向跪在边上的云泽,淡淡的说道:“京中那些将百姓喊出屋子的人也是老四的人?”
云泽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他该不会给四爷招惹出大麻烦了吧,可此刻却又不能不回,“禀皇上,是奴才自作主张,并非四阿哥吩咐!”
康熙冷笑一声,“朕岂能不知?”他将一道奏折直接甩到桌上,怒道:“老四如今不在京中,他就是再大的本事,还能未卜先知?!”
云泽顿时有些纠结,这事儿吧,虽不是四爷干的,可福晋她真的是未卜先知啊。
“还不快些回答!”阿灵阿见他发愣,差点一脚踢了上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云泽连忙磕头,回禀道:“奴才奉福晋之命,前来京中禀告此事。”他垂着头,看不到康熙神情,“之前,福晋突然让庄子上的诸位福晋迁出院子,又扎了帐篷,让府上的侍卫侍从将附近的百姓劝出屋内,奴才等人来京中禀告皇上。”他快速的说完,又磕头道:“其余之事,奴才确实不知!”
康熙看着云泽,半晌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云泽能够察觉到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冷汗都冒出来了,许久,康熙才淡淡的问道:“四福晋让做这一切之前,可有何异常?”
云泽脑中极速转动,片刻后,才迟疑的说道:“奴才恍惚听闻,福晋似是梦到了地龙翻身……”说完直接磕头,跪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这话极为离谱,康熙面无表情的看了云泽一眼,凉凉道:“就因着一句戏言,你们就敢擅闯皇宫?!”
云泽连忙磕头请罪,无论如何,这罪名他可是万万不能承担的起的。
康熙思索了片刻,显然这侍卫也是被匆匆赶过来报信,再问也没甚么结果,还不如日后问老四呢,他暗舒了口气,不管怎样,若是没有那些人吸引视线,想来此次京中因此伤亡会更重,从这一点来说,这侍卫非但没罪,反倒是立了功的。
康熙看了那侍卫一眼,道:“你叫什么?”
“奴才钮祜禄云泽。”云泽心砰砰直跳,手心都是汗,他有种预感,被皇上问姓名,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康熙点了点头,道:“以后就跟着你表叔,御前伺候吧。”说完就垂下头看手中的奏折,不再理会。
云泽有些纠结,见阿灵阿瞪他,连忙谢恩,在阿灵阿的示意下,云泽磕了个头后老老实实跟在阿灵阿身后离开。
等出了御帐,云泽才彻底的松了口气,看来这趟差事没办砸,只是……
云泽纠结的看了阿灵阿一眼,虚心请教道:“表叔……侄儿可否先回……”在阿灵阿冷笑下,云泽识趣的闭上嘴巴。
阿灵阿斜睨了他一眼,凉凉的说道:“怎么?这御前侍卫还委屈了你不成?”
云泽连忙给阿灵阿行了个大礼,赔笑道:“表叔可别埋汰侄儿了。”他看着阿灵阿小心的询问道:“表叔,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侄儿这是无事了?”云泽侧头看向阿灵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我们福晋她……”
阿灵阿翻了个白眼,道:“你管好自个儿就是了,四福晋需要你一个小小侍卫操心?”
“表叔,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是吧。”这话云泽就不赞同了,“毕竟是侄儿办的差事,总不能连累了福晋不成?”
阿灵阿没有说话,他是真的好奇了,这四福晋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让人这般死心塌地的为她着想?
这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不管这消息是咋来的,提前给京中百姓告知了地震的消息,虽然有些仓促荒诞,可这却也不是不能利用一番的,若是操作的好,说不得还能得个好名声呢。
这云泽到底算是立了功的,提了当御前侍卫,不比留在庄子上跟着四福晋强?
显然,皇上大约是觉得他并不得四阿哥信任吧。
想来也是,若是信任的人,大抵是要跟着四阿哥身边的吧。
阿灵阿见云泽态度好,到底是本家的人,缓了口气,道:“四福晋那儿你别操心了,皇上定然会有章程的,毕竟几个福晋都在哪里,万不能出事的。”他看了云泽一眼,见他点头,又开口说道:“你赶紧收拾收拾,也没时间让你休息了,现在宫中乱的很,做侍卫的更是要严查各处,可别在此时生了乱。”
云泽见阿灵阿拿定了主意,也不再纠缠,行了礼后就离开。
地震后宫内有些宫殿倒塌,砸伤砸死了一些宫人,大家也不敢继续住在宫内,都支起了帐篷在空旷处,人心慌慌,康熙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丝毫不见慌乱,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又在各宫主位的安抚之下,宫内也慢慢的恢复了秩序,又等了两日,众人才陆续搬回殿内。
有宫殿受损的,自有宫人安排挪宫令居,倒也没人敢在此刻提出异议。
德妃望着刚刚收拾整齐的永和宫,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心情大好,她拍了拍身边女孩的手,笑道:“这两日多亏兰溪了。”她叹了口气,忧愁道:“那日,若不是你护着本宫,本宫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完颜兰溪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看向德妃,却极为认真的说道:“娘娘洪福齐天,便是没有奴婢,也能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任谁都能够看出那话语中的真诚,似乎她就是真的这么想的一般。
这种态度很好的取悦了德妃,她面上的笑意更深,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就是太过于自谦了。”她摇了摇头,又道:“不必这般谦逊,你的本事,本宫是知道的,先时,若非你医术高超,小十四的病也不会那么快好,这些本宫都记在心中的。”
完颜兰溪如今不过十岁,可她的医术却早已经在京城中传遍了的,她拿出来的方子,连太医院都直呼绝妙之极,便是有些不服气的,可治病救人做不得丁点儿的虚假,能治好就是能治好,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当初小十四发了热病,太医院的众人却迟迟不能为小十四退热,还是兰溪用了药丸喂了下去,不过一个时辰,发了一身汗,那高热就退了下去。
她同德妃投缘,替德妃调养身子,又救了小十四,故此很得德妃的看重。
德妃能够这般宠爱她,显然并不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入宫已久,能够从一个小宫女爬到如今的妃位,她又什么样儿的人没有见过呢?便是她医术再高又能如何呢?还能大的过皇权?只要她想,她根本无法反抗。
能够让德妃放下戒心,乐意捧着她,自然不止止是因为她的医术了。
便是见过这宫中诸多形形色色的人,德妃也不得不承认,完颜兰溪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或许因着她如今年纪尚小,不曾见过这世间的诸多黑暗,这让兰溪的一些想法,带了些许天真,不过这是好事,不是么?
除了她聪明之外,德妃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面对自己时候的濡慕与喜欢,这倒是让德妃心中很是开心。
毕竟,面对那种全心全意的信任与喜爱,谁又能不喜欢呢。
故此,她也愿意给她体面,维护着她的那份天真与莫名其妙的喜欢。
更何况,此番地动,也是兰溪替她挡住了掉落下来的瓦片,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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