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浣月手中捏着一封信,神色有些纠结。


    未出嫁的官家女子私自给皇帝送信,这要是被人发现了,罪责可就大了。


    婉清却是知道,她想要不进宫,康熙帝开金口怕是唯一的方式了。


    虽然冒险,但却是唯一的办法。


    她前世的记忆隐约记得,清朝的一个女子当时因为在神武殿前发表了对于选秀的不满且明确说不想进宫,反倒是引得咸丰皇帝将其一众选秀女放出宫,并且由着她们各自嫁人。


    若是康熙帝也下旨说是让她由着爹娘自行给她寻个丈夫,岂不是就是完美了。


    到如今她也不求什么夫妻恩爱,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她只想着凭借着她家的权势背景,以及她日后的弟弟隆科多,未来的一生在夫家也不会有人敢欺辱她半分,可以好好的做她躺平的赢家了。


    “行了,去吧,小心别被人发现。”


    她坐在南炕上,瞧着捏着袖口走出门的浣月消失不见了,这才转身依靠在榻子上,捏了一块酥脆的千层儿兑着牛乳慢慢的吃着。


    所幸康熙帝这两日在南苑巡幸,她才敢让浣月去送信,如若不然,这信定是到不了御前就会被人发现。


    婉清垂了垂眼眸,日光透过棱窗斜斜的照在她细嫩白皙的面庞上,眼眸晶润,就像是一个被人精心养护的瓷器娃娃。


    三月二十三乙巳,南苑。


    康熙帝刚围猎下马,步行朝着供休息的庭院走去。


    庭院内立着两位大臣,一位是赫舍里索额图,以及佟佳氏佟国维。


    两人瞧着不过双十有余的康熙帝王负手走来,心中感叹,即便是如此,如今朝堂已经是在这位年轻帝王的手掌之中了。


    鳌拜已伏诛,四位顾命大臣无一在人世,但康熙帝王却犹如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正值好时候,定能庇护大清走向鼎盛。


    玄烨走到门口,瞧见了索额图和佟国维,声音清朗,面容带笑。


    “两位大臣久等了。”


    索额图和佟国维惶恐躬身行礼,言辞恭敬,心中却是未贴的。


    玄烨眼眸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佟国维,佟国维一愣,还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索额图已经开始汇报公事,遂不敢多想,参与到正事中去。


    直到中午过时,两位大臣婉拒帝王留宴,一同并肩朝着宫外走去。


    “马上就到选秀了,佟大人嫡长女正是好时候呢。”索额图双手拢在身前,语气很是随意的说道。


    佟国维一愣,随后抿了抿嘴,并未看身旁的索额图,目光看向远山处,说道:“索大人说笑了,我那女儿只不过是按规定去选秀罢了,至于选不选的上,全看她的造化了。”


    索额图勾嘴一笑,倒也不多说,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


    佟国维拱了拱手,也转身离开。


    直到两位大臣都瞧不见了,康熙的大太监顾问行从阴影处走出来,对着康熙帝行礼,低声说道:“皇上,佟姑娘到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轻轻的扔在一旁。


    “走罢。”


    婉清立在南苑的一处花园中,眼底有些焦灼的瞧着滚烫的奶茶变得冰凉。


    先前儿倒是并未想过,如今到了南苑儿,马上要见到康熙了,心中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单独的面对这位历史上的千古一帝。


    十几岁时就能谋划并拿下鳌拜,将大清的皇权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的帝王。


    即便是她活了两世,在这样的一位心机谋算最为顶级的帝王面前,恐怕也是白搭。


    这么一想,她不由的开始打退堂鼓了。


    “主子?”浣月本来站在亭下瞧着满园的腊梅时,瞧见自家的主子突然起身,于是疑惑的问道。


    婉清团着手中的绣帕,刚打算说离开时,就瞧见远处的扇形门处走来一个男人。


    他一身油绿色云龙纹暗花缎锦行服袍,腰间拴着明黄色行服带,坠着简单的玉坠子。


    身形挺拔,步履悠闲,冬日里有些厚重的行服在他身上却显得那样的服帖,丝毫不掩饰他孔武有力的身形。


    一手随意的垂下,一手负于身前,拇指上的青白玉扳指彰显着天家的尊贵。


    “佟佳氏给皇上请安。”婉清连忙站直了身子,慌张的朝着男人行礼。


    佟佳氏的长女,是少有的在紫禁城的女子他看着长大的。


    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他见过。


    以往并非有什么深刻地印象,瞧着不过是个规矩端正,长得不错的丫头罢了,倒是去岁时倒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那张甩在他脸上的绣帕上隐约一股香甜的清香气息。


    不同于他后宫里那些个嫔妃皇后绣帕上的香味,而是一股糖渍杨梅的味道。


    倒也就仅限于此了。


    直到今晨收到了一封女儿家秀丽字迹的信封,他才恍然记得这爱贪吃的佟佳氏表妹也到了选秀的年岁了。


    如今远远瞧着,倒是个难得秀丽的佳人,许是有些冷,女子穿着品月色缎绣玉兰蝶氅衣,倒是和这满园的腊梅相得益彰。


    白嫩的脸蛋就像是尚好的牛乳一般,细嫩百腻,许是寒风刺人,脸颊有些红扑扑的,倒是显得格外的娇俏。


    发髻只浅浅的插着一只纸花,浓墨相宜。


    怪不得佟国维去岁就开始准备选秀的适宜。


    他还以为会看到多大胆的女子,结果那双秀丽的杏眼里的慌乱倒是让他瞧得一清二楚。


    心下有些啼笑皆非,忙了一天有些疲惫的心,不知为何竟是慢慢的松懈了下来。


    “坐吧。”


    婉清听到了男人清朗的嗓音,一愣,抬头,这才顺着男人指尖指的位置坐下。


    康熙长得很好看,她是一直都知道的。


    只不过此刻她来不及瞧帅哥,只规矩的垂眸,低头瞧看着地上燃得通红的炭火。


    要是在这火堆里埋个红薯,定然超级香甜软糯。


    “你唤朕来,就是看你发呆的?”男人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


    婉清一个激灵,慌忙的抬头,却瞧见男人温润的眼眸,顿时心里安稳了一些。


    她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皇上,还有两月就要选秀了。”


    玄烨手中转动的扳指一顿,声音漫不经心:“朕知道。”


    婉清知道男人这是有些不耐烦了,她顾不得害怕了,都到了这一本,不若为自己努力一把,免得回去又要后悔。


    “皇上,紫禁城佳丽众多,佟佳氏生性愚钝,倒是不合适选秀进宫了。”


    玄烨微微敛眉,看向女子的眼神也不是那么的和煦了,那属于天家帝王的审视,让跪在地上的婉清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着抖。


    “我看你阿玛倒是势在必得。”玄烨开口说道。


    婉清躬了躬身子,低垂的眼眸颤了颤,低声说道:“是以我胆大妄为的寻了皇上。”


    她只顾着说话,却不知自己的害怕早已在男人的视线里被瞧得一清二楚。


    那鸦羽似微微颤抖的睫毛,被手指捏的乱七八糟的绣帕,还有浑身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竟是这般的吓人吗?


    玄烨有些啼笑皆非,心下却是逐渐浮现起了轻视。


    “你可知,若是朕单独的让你不参加选秀,旁的人会如何想你?”


    婉清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


    “是吗?”玄烨今日本心情好,不若也不会见私下传信的佟佳氏了。


    但她竟是胆大妄为,亦是如此的自私自利,置于家族利益不顾。


    他不由得冷声问道:“你不怕?你可知你是家中长女,你婚事不好,那让你们佟佳氏其余的女子如何嫁人?又让你家尚未成婚的男子如何娶女子?”


    “虽说男子立业当为天下之功,但你身为八旗满族,理所应当的知晓姻亲在家族中有何等重要的作用。”


    “怎么?”


    玄烨此刻已然是起身,冷眼看着地上徒有美貌的女子。


    “我看你不知不知道这些,也不是个只想着享受家族荣光,却不愿付出的女子,你又找到了朕,想的怕是朕允你不进宫,保你佟佳氏的荣誉?”


    “法子不过有二,夸赞你品性淑娴,但却不让你进宫,或是认你做亲妹,反倒是给你佟佳氏荣光?”


    “如何?朕还不知道在前朝谦虚恭敬,做事踏实的佟国维,竟是如此教养女儿,藐视皇权,只顾自己舒坦?”


    一字一句,犹如毒针,将婉清逼迫到死路。


    此刻她甚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但那疯狂跳动着的心脏却在提醒着她,自己还活着。


    天家威仪,皇家权势。


    她在佟家被娇养惯了,也被要进宫的事情蒙混了头脑,竟是想要寻皇上来让她不入宫。


    却忘记了自己这番行为会带来的后果。


    而她面对的不是咸丰皇帝,而是康熙帝。


    杀伐果断,一手奠定康乾盛世的帝王。


    “请皇上恕罪!”婉清跪落在地上,额头置在冰凉的石砖上,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凉。


    额角一滴滴的汗珠滚落在地上,洇湿了一片冰凉干燥的石板。


    “佟佳氏婉清,朕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今日就当没见过你。”


    说罢,男人起身,阔步离开。


    原本跪在地上的女子却动不都不敢动,嘴里只敢说着:“谢皇上饶命。”


    直到整个院子陷入了寂静,她才像是脱力一般,跌落跪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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