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情况？？]
[道具组做得好真啊……简直和赛罗罗太太笔下的鬼嫁娘一模一样诶]
[对啊对啊, 之前网上流传主播和赛罗罗认识我还不信呢，现在有这么还原的妆造，绝对是得到本人亲自指点了吧？！]
ZT-1689502尽职尽责地将直播间的弹幕反馈到三人的头戴式直播显示器上, 但就目前的状况，没有一个人在意显示器上滑过的弹幕。
好消息, 很还原。
坏消息, 这根本不是他们请来的coser（角色扮演者）！也不是他们弄出来的妆造！
艾柯几乎是一瞬间抬手将脑门上贴着的, 玩笑话一般的黄色符纸摘下，随后抬手就把符纸狠狠贴在了‘鬼嫁娘’的盖头上！
因为无法抑制住的恐惧，在他的操作下, 符纸所携带的力度之大甚至让他眼中的非人之物头部后昂。
男生迅速后撤数步, 双眼警惕地盯着眼前动作似乎僵滞住的鬼嫁娘屏息以待。
“……艾柯，”
身后的两个室友谨慎得小声到快要用气音和他对话了。
万群力捏着嗓子，极力模仿轻言细语：“快跑啊……再不跑来不及了……”
似乎空气都就此凝固, 脚底下，失去水分的竹叶被踩得沙沙作响, 仿佛下面有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潜伏着。
许久后，才终于有人继续开口。
夏亿：“我报了警。”
站在他旁边的万群力：？
就连弹幕也：[？]
[有必要这么还原吗？？真报警了？该不会被定为报假警吧？]
[一看就是假的, 他们早安排好了，就一个仿小说的游戏直播哪能用得上这么大的阵势。]
弹幕上众说纷纭。
万群力：“……认真的吗班长？”
虽然眼前的场景非常诡异, 但万群力也不想担上一个报假警的名头。
说不定这是他们水友弄的恶作剧呢？
说不定周围看不见的地方漂浮着好几颗辅助机械球在二次直播呢？
男生的表情十分严肃, 一双明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前方的红衣嫁娘。
“退不出来。”他忽然说出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星网没问题，但是退不出来。”
退不出来？
万群力眨巴着眼睛想了几秒, 终于反应了过来, 脸色剧变。
而另一边，夏亿眼看着自己之前画下的歪七扭八的‘符纸’此刻贴在了红衣嫁娘的盖头上。
对方现在也似乎真的被符纸镇住, 一动不动。
他稍微松了口气，随后心底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惊诧、庆幸、恐惧、害怕、希望……
总之，这些情绪一股脑涌上脑神经的时候，夏亿都差点被砸得眼前一黑。
等到他好不容易缓过神后，急促地喘息了一声，这才听见了身后艾柯说的话。
退不出去……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艾柯的脑子比万群力转得快些，瞬间就理解了对方说的话。
——在3333年，如今的高科技时代，大部分人类早已厌倦了□□带来的束缚。
在这里，精神已经变成了至高无上的东西，精神娱乐也成了大众所追求的目标与时代潮流。
“暂时忘却躯体的烦恼，追求极致的精神娱乐”
这就是这个时代大多公司的主旨。其中，就有这么一家国际性的，举世闻名的公司首先吹响了精神娱乐的潮流的号角。
群鸟公司号召“飞鸟般的自由”，鼓励群众购买名下产品，将大脑意识上传至群鸟服务器，实现无拘无束的精神畅游。
在产品上线当天，群鸟服务器在线人数已高达全球人口24%。随着服务器的完善与发展，数年后，每日在线人数已经由最开始的24%直逼79%。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除却不满十周岁的幼儿，就连已到达退休年龄的老年人也沉迷其中。
而群鸟公司也从最开始的每日三小时限制时期，变成了无限制开放服务器。
其他国家是怎么打算和规定的，艾柯没有多加了解，但至少华国这边的政府强力禁止公民无时间限制进入服务器。
所以在华国，群鸟服务器的设限要比国外多些。
例如每日最长在线十二小时，未满十六周岁公民禁止注册群鸟服务器账号，禁止将脑部意识上传星网。
这一长串的规矩公布出来后，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在抱怨，但又因为国家机关严厉禁止，不退却一步，最终的结果还是明面上规定的那样。
国内群鸟服务器和国外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在星网进行意识畅游的人在八小时限制到达后，意识会强制被断开。
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
在场的夏亿、万群力、艾柯，都不是真正的人。
不，并不是在骂人。
而是他们的身体，不是真正的活人，而是仿生机体。
全身上下，只有脑部意识属于真正的人类。
他们的本体如今正躺在家中休息。
非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如今的寝室三人组，在玩一种很新奇的现实游戏，类似于‘第二人生’那样。
他们将脑部意识上传，同步到各家购买的备用仿生人体中，相当于换了一个壳子。
这类仿生机体就像是电脑端的手机模拟器一样，有着活人的一切反应，但不同的是，脑部意识可以随时断开与仿生机体的联系。
仿生机体比群鸟服务器的诞生时间更早，最开始只是用于最简单的人体模拟实验。
但自从群鸟服务器诞生，有人尝试将上传的脑部意识连接到仿生机体中，一切就发生了转变。
脑部意识与仿生机体的结合，似乎完成了传统意义上的“永生”。
不少人意识到只要脑部意识永存，更换更加年轻自由的仿生机体就能获得古人追求的永生，这一点单单从理论上看，就能够让不少人陷入疯狂。
最开始的链接，科学家们将投入人类脑部意识的仿生机体放置于更加危险的科学实验。
在“的确得到了更加精确的实验数据”后，人们开始不满足于此。
更加精确的投入脑部意识，到完全将意识上传星网，再到传送到更加年轻活力的仿生机体中。
人类找到了永生的办法。
永生！
全世界的人因为群鸟公司公布的这个消息而沸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购买、使用。
哪怕有的国家严厉禁止，但也架不住永生的诱惑。
有需求就有供给，总会有商人愿意铤而走险，赚取利益。
明面上是79%的覆盖率，但实际上，现如今这个时代，还有多少人没有在星网上传过脑部意识呢？
这种热潮起初也被不少人抨击过，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种热潮直到数十年后才见到了缺陷。
而这种缺陷，又是人类难以想象的巨大。
上传过脑部意识的人们，已经丧失了感知情绪的能力。他们变得更加冷漠，没有同理心，无法理解人类之间的社交活动与所谓的“情感”。
在追求极致精神娱乐的如今，他们几乎完全丧失了感知精神娱乐的能力。
从天堂掉进地狱，就在这一瞬间。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够？！
明明精神还在畅游星网，但再也感受不到“快乐”的人，就连愤怒都变得有气无力。
除非，有更多的刺激。
“刺激”精神，得到“情绪”，享受“快乐”。
这就是3333年娱乐直播繁盛的根本原因。
将脑部意识上传至仿生人体，由仿生人体做出危险的直播，从而刺激观众的感官，产生令这个时代人们着迷的“情绪”。
不管是恐惧、害怕，还是高兴、快乐，只要是“情绪”，就总有顾客买单。
但因为华国管控很严格，所以国内直播间最多直播八小时，不如国外24小时全天候直播。
不少人选择偷偷翻墙去外网观看。
这是个恶循环。
渴求“过量精神满足”，翻墙满足需求，精神衰败，更加麻木，然后继续渴求更加过量的精神满足。
明明只要坚守法律的要求，人们的精神衰败不至于如此迅速。
但是贪婪，哈哈，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好呢？
夏亿的脑部意识拼了命地试图离开这具仿生躯体，但意识此刻毫无反馈，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只能操控着这具躯体。
他感受到了“恐惧”。
最直观的表现是，仿生人体根据他意识的反馈，额角留下了类汗水的液体。
他缓步朝着后面退去。
干枯的竹叶导致哪怕只有微小的举动，都能带来巨大的声响。
明明最开始他们还嬉笑着调侃这下子第一人称带入会更加沉浸，但现在……
恐惧的情绪快要掌控不住了。
好在华国法律规定了八小时的在线时间，时间一到强制离线。
遵纪守法的三人第一次如此感谢国家的先见之明。
但，距离强制离线还有三小时。
如何在拖到三小时之后？
三个人没有一个有答案。
夏亿仍旧缓慢地朝着后面退去。
场景变得很安静，就连一直刷屏的弹幕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主播营造的氛围不错。
没有人能意识到他们真的身处险境。
又或是说没有人相信，又或是……乐见其成。
总之，就在三人缓慢盯着前方疑似被黄符纸镇压的鬼嫁娘时，在场的大学生们没有人意识到枯竹叶下有什么东西准备破土而出。
但ZT-1689502在空中进行上帝视角的直播，将地下的暗流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靠！主播小心！]
[牛啊，吓得我一身冷汗，真带劲啊！]
[地下有东西？这也是主播们布置的？]
底下？底下有什么东西？
万群力下意识地低头。
“啊！！！”
半秒之后，他发出一声自从出生以来极其惨烈的尖叫。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竹林区的泥土地里，从铺得极厚的干枯竹叶层下，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手！
一只手！
这可不是什么后勤人员布置的道具！
以往的道具提供者艾柯不背这个锅！
[我靠……我仔细看了看，这好像是纸扎的人手？]
[懂了！是剧本！主播还在仿照赛罗罗太太的剧情呢！]
[纸人反派是吧！好耶！多来点多来点！主播加油，我喊人来你直播间点赞加关注！]
[天啊，该不会是把仿生人放在土下埋着等了那么久吧？]
弹幕们对眼前的一切津津乐道。
但万群力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救命！救命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惨叫，嘴巴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手！冷的！抓我！”
被纸手抓住的腿生疼。
虽然可以调节脑部感应仿生躯体疼痛不会超过百分之六十，但只是百分之六十的疼痛都让万群力遭受不住了。
这要是本体，不就废了吗？！
他想要朝着周围的两人求救，但另外两人也是自身难保。
艾柯的表情阴沉可怕，仔细看看，他唇色苍白，但好歹能控制住恐惧，现在正蹲在试图将抓住自己脚踝的纸手撕开。
没办法，对方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他喘了口气，神情黯淡。
无法退出仿生躯体，在这里遭受折磨和虐-=杀有什么区别！
脑部意识死亡那可就是真死亡！
另一边，夏亿也没办法移动。
前有狼，下有虎。
到这要紧关头，他反倒冷静了下来。
但也不仅是因为无法动弹想要摆烂这个原因，而是……
眼前的鬼嫁娘抬起手，缓慢地撕开了头顶上那张可笑的符纸。
随后低头，与抓住夏亿脚踝的纸手对上。
麻娘：？
这东西……
它沉思片刻，随后恍然大悟。
之前没烧干净吗？*[1]
但现在她手边上没有可用的雏菊花和阴火*[2]，没办法点燃纸人。
麻娘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手撕。
但它刚往前迈开一步，就看见眼前的男生一副快要安详去世的表情。
麻娘：……
它好像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啊？
等等！
鬼嫁娘的动作一僵，随后转过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竹林区已经被一大片的纸扎小人包围。
往远处看看，甚至还有不少正从泥土里冒出的纸扎手臂，看样子，它们都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看见仇敌，麻娘浑身上下带着戾气。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竹林区阴风阵阵，狂风呼啸。
[我靠……这阵势，怎么这么看像来真的？]
弹幕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在这一瞬间，纸人们的脸上齐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朝着四个方向伸出了它们扭曲的手爪！
第152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
变故是一瞬间发生的。
谁能料想到之前带给他们压迫感极强的鬼嫁娘, 在危险到来的前一秒倒戈他们？
红黑色的尖锐指甲割开了冲着夏亿扑上去的纸人，看着厚实的纸面在那双尖锐的手下无可抵挡地被拆解成数片。
白花花的碎纸片被狂风刮走，最后和枯竹叶一般成了供人踩踏的地基。
从地底下爬出来的纸人越来越多了, 密密麻麻一片像极了雷雨过后的虫卵，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地冒出。
夏亿有鬼嫁娘在周围帮忙扯碎纸人, 但万群力和艾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这两人没办法登出脑部意识, 只能苦兮兮地弯下腰把抓住自己脚踝的纸人手扯掉, 然后又慌忙躲避再度扑上来的纸人群。
一个接一个地往他们身上扑，搞得他们有多大魅力一样。
万群力忍无可忍：“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啊！能不离远点！”
艾柯对着他吼了一句：“你问我有什么用？！能不能跑起来！”
“我不想跑吗？！”人高马大的小伙委屈巴拉，“那你倒是动一下脚啊？”
两人面面相觑, 都看见了对方仿生小腿上的刮痕和似乎会不断刷新的纸人手。
“……”
万群力：“我想躺平了。”
“躺平就死了！”艾柯骂了他一句, 凑过来又弯腰给他撕纸人手，“脑部意识溃散就是真正意义上死亡！你清醒点！”
虽然大部分华国人没有像国外群鸟服务器的用户那样上瘾，但让脑部意识在星网畅游这件事还是带给他们诸多副作用。
情绪感知的下降已是这个世界的趋向, 就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悬浮车，失控坠毁是它必然的结局。
万群力的感知能力也消减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此刻需要害怕, 但仍旧感知不到多少。
仿生机体有些跟不上脑部意识的传输，连带着动作变得迟缓。
索性直接放弃挣扎算了, 反正三小时后只要脑部意识残存，总会将意识登出, 不受多少损害。
但艾柯看得比他更清楚。
纸人接触到仿生体后, 带给他们的疼痛绝对远超规定的60%, 也就意味着，目前他们操控的脑部意识暂时寄居的仿生体, 和他们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两样。
疼痛超出阈值, 人可是会活生生疼死的！
艾柯费劲地把几乎掐进万群力肉里的纸人撕开，好不容易才清理干净, 这才缓缓抬起头。
奇怪……怎么感觉仿生体移动速度又变慢了点？是脑部意识疲倦了吗？
“——艾柯！”
显然不是。
看着万群力惊恐的双眼，艾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趴在了他的背上，让仿生躯体变得沉重，所以才匹配不上脑部的反应速度。
而在他的好兄弟好室友的视角这边，万群力看见艾柯直起身体后，脑袋后露出的另一张脸。
一张苍白的，诡异的，带着莫名笑意的纸人脸。
可以点上的红彤彤腮红在这个场景下没有一点滑稽感，反倒让注视着它的人从心底萌发出刺骨寒意。
【惨白的纸面上用墨笔潦草地画了一对招子，又敷衍地点了两滴墨权当做瞳仁。歪七扭八地用笔勾画出纸人的眉毛与嘴，连鼻子也就是一条竖线做了数。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红艳艳的颧骨与唇色，倘若换一个不知所以然的人来看，恐怕下一秒就要被吓晕过去。】
赛罗罗的文字非常不合时宜地闯进了万群力的大脑，每一个文字都与眼前的这张纸人脸对上了号。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点就要撅过去。
艾柯背后的那个纸人就这样趴伏在他身上，纸扎的双手虚虚掐在他的脖子上，惨白的纸面和艳红的颧骨构成的脸侧对着他，随后冲他一笑：
“嘻嘻。”
一瞬间，男生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
紧接着就是直击天灵盖的窒息和痛楚，他被纸人掐住了脖子，青筋暴起也挣脱不开。
“班长！”
万群力吼了一句，然后往艾柯所在的方向冲了出去，但还没往前迈出一米远，就被脚底下层出不穷的纸人手绊倒在地。
那声闷响，哪怕是隔着屏幕弹幕都觉得肉痛。
以上发生的事情，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悉数上演。
[我靠？！来真的？！]
[赶紧报警啊！主播这是在哪儿？]
五颜六色的弹幕飞快地从屏幕上划过，七嘴八舌地为直播间里的三人支招。
到这里，剧情似乎上演到了最高潮的阶段。
而为剧目带来转折的人物，终于姗姗来迟——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台词、没有绚丽的特效。
只是两张从身后远处疾射而出的符纸，截断了这场围杀。
一张穿过了艾柯背后纸人的脑袋，一张掠过鬼嫁娘的脖颈，刺向了它来不及躲闪的纸人心口。
随后雷声阵阵，惊雷劈下！
倒在地上的万群力痛苦呻-吟了三两句，然后只觉得后衣领一紧，下一秒就发现自己从地上飞了起来。
视角往下移动了些，就能看见原本抱着自己双腿的纸人，此刻已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焚烧得只剩下不到手掌大小的纸片。
万群力意识到自己飞了起来，本以为不过数秒自己就会狠狠栽倒在地，没想到的是数秒过去后，自己降落的地点不是泥土地面，而是柔软的云雾间。
“嗯？”他困惑地哼了一声，有些手欠地才朝着云朵伸去，“嗷！”
不出所料地被小雷云电了一下狠的。
而另一边，从校门口狂奔而来的罗诗琴则是双手拿着符纸，手速极快地将符纸都贴在了路过的纸人身上，等她掠过后，纸人就被从天上引下来的雷劈了个正着，在原地焚烧到尖叫。
没有了苍白纸人的压制，夏亿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他转过身，正巧看见不远处站在中间的女人。
“学……”夏亿看着她，不确定地开口，“学姐？”
被他试探性问话的女人没有看她，反倒是更快一步地冲到了鬼嫁娘的身边，然后按住对方的肩膀，一个借力鞭腿将扑上来的纸人踢开。
她落在了所有人的前面，高高绑起的马尾与利落的身姿，让这个身影看上去更像是武侠中的侠客了。
“大人。”
打破现场凝滞氛围的是鬼嫁娘。
麻娘微低下头，随后开口：“底下的大人问，外交官何时上工？”
外交官？
“嗞……嗞嗞……”
悬浮在天上的古铜色机械球发出了奇怪的声响。本来只是作为直播辅助的ZT-1689502在这一刻，因为成倍增加的弹幕数量陷入了处理器过热的危急情况中。
弹幕像是疯了一样成片成片地刮过问号。
[？？！]
[什么外交官？！小姐姐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外交官？！]
[啊啊啊啊我靠这个新加入的人怎么这么像罗诗琴啊啊啊啊！！]
[谁cos的！一分钟之内我要这个coser所有的信息！！]
[我靠，这不是coser]
[楼上有渠道？快快细说！！]
[……这是赛罗罗啊，你们没认出来？那个写书的作家]
弹幕：？？？
弹幕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原本密密麻麻的屏幕有了片刻的清静，随后……
[啊？！]
[赛罗罗？！]
[所以说这不是小说，而是自传回忆录吗？！]
这条消息让观看这场直播的人都疯了。
虽然罗诗琴本人看不见ZT-1689502提供的直播间弹幕，但她能看见《智能时代》的新章。
而且出于某种罗诗琴隐约能猜到的原因，异空间作者将主视角换成了其他人，作为主角的“赛罗罗”反倒成了神秘出场的配角。
罗诗琴表示：
嗯，对味了。
【……扎着高马尾的女人神情冷淡，但出手很是干脆利落。
就像是这种场面她见过无数次，早已算不得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飞速刮过，但显然被置于舆论中心的本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又或是，即便她知道，也不会过多在意。
几乎只是眼睛一睁一眨的时间里，周围雷光一闪就多出了大量纸屑碎片。
女人站在所有人的前方，哪怕是那个装扮诡异的红衣嫁娘，她也挡在了对方的面前。
像是一位沉默且狠厉的守护者。
“大人，”
她身后的红衣嫁娘声音诡异，仔细听，隐约能听见嗞嗞液体喷溅的声响……就像是血肉被缝住，然后强行拉扯的感觉。
“底下的大人问，外交官何时上工？”
鬼嫁娘……外交官……
万群力瞪大了双眼：】
“罗诗琴？！”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尖叫。
罗诗琴看着异变人生书更新的内容，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但当务之急是回应鬼嫁娘说的话。
……她之前的确是设定了冥界驻人间外交官，但没想着把地府也设立出来啊！？
什么叫底下的大人来催上班了？！
可恶，她连简历都还没来得及投出去啊！
等等，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行，冥界外交官至少五险一金有保障吧？说不定待遇会更好……清醒一点罗诗琴！
差点这句话带偏思维的罗诗琴醒了醒神。
她缓了缓，终于开口：
【……“上工？”
女人开口，声音竟然带着些许慵懒。不过她的语气格外无奈：“我不是一直在工作吗？”
弹幕因为这句话再度炸开了锅。
[啊？！小说主角来到三次元了？！]
[所以她到底是罗诗琴还是赛罗罗啊？！]
[一个是纸片人，一个真人……所以我选择是coser]
[屁啊！这家伙明明就是赛罗罗！我都找到她的星网博了！赛罗罗新书发布会的图一个小时前上传，和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赛罗罗就是罗诗琴。那本书其实是她本人的自传？]】
第153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
[我感觉我漏看了好几章……为什么高科技世界突然加上了玄幻元素？！]
[不止玄幻元素吧, 这都有鬼嫁娘了！灵异与科幻和东北酸菜饺子沾酸奶一样不搭噶啊！]
[标签诈骗！妥妥的标签诈骗！]
[不是，天知道我之前研究作者写在文案上的if线设定有多认真，搞了半天直接罗学姐机械降神是吧？]
[我的天啊……你们为什么这么认真？这就是一篇同人二创啊！同人就是要脑洞大不是吗？！]
[有一说一, 其实我是按照原创来看的……罗诗琴是哪个角色我都不清楚，不过赛罗罗的孤高感的确塑造得不错。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高感。]
[这才是我想要看的剧情！！罗诗琴冲啊！]
[不知道为什么, 剧情看似很离谱, 但加上了罗学姐这个元素就很合理了。]
[天知道我之前在看《不正常关系》的时候, 发现罗诗琴抬手招来了一朵雷云是什么感受……so what？走近科学？]
[等等，虽然现在看起来像是作者吃了之前自己的设定，但仔细想想, 这种剧情走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这也能圆？这也能圆？！楼上细说！]
[不, 我的意思不是说作者的设定出了问题，而是“罗诗琴”这个角色就有毒啊？毕竟这个角色的出处根本没作者出来认领，所以罗诗琴学姐一般都是以配角的身份出场的。]
[——不管她的身份有多离谱, 都不是主角，而是配角出场。众所周知, 配角的身份不管多神秘都能被圆回来。再加上之前平台论坛上不是流出那个传言了吗？我合理怀疑，是不是罗诗琴抢了作者的笔！]
[……]
[我真服了。]
[一听结论猛如虎, 一看分析二百五]
[你说说你，不会分析就不要分析, 还得我还期待满满。]
异空间的读者们对这个结论嗤之以鼻, 但作为创作者的异空间作者此刻却是背后冷汗狂冒出。
不对劲。
完全不对劲。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的存稿, 又切换桌面，看着自己已发布的最新一章。
这两章除了标题几乎没有什么是一样的！
她不信邪地再度回到存稿备份页面——全选、复制、粘贴, 然后放到了修改章节页面上——
作者：……
见了鬼了！？
新修改过的章节依旧是她未曾码下的内容。
罗推作者放在键盘上双手颤抖了起来, 然后她拿起电脑一旁的手机——
“咔嚓。”
先拍张照下来记录一下。
异空间作者冷静地深呼吸了片刻，沉默了许久, 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网上流传的那个传言是真的。
“罗诗琴”是在异空间真实存在的人，她穿梭在各种各样的小说世界里，目的是去拯救更多的人。
异空间作者：……
想到自己最开始写这篇同人的初衷，她忽然抬起手捂住脸颊，无声尖叫。
罗姐！！
这篇同人就只是她为了满足自己XP而写的文啊！
她写的这篇学姐二创同人它何德何能！
沉默尖叫过后，异空间罗推又手忙脚乱地再度打开文档，开始试图为了异空间的罗诗琴做些什么。
首先，先把那些什么奇怪的内心独白给去掉！
不得不说，异空间的罗推作者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写XP同人舞到了正主面前的羞耻与尴尬。
对于为什么科幻世界突然出现了之前副本的纸人这件事，罗诗琴很有发表感言。
因为罗诗琴本身就是个不能控制的未知数。
相当于一台本来运行得好好的电脑，忽然间被主人下载了携带病毒的软件，然后出现了怎么也删不完的广告软件。
转换一下就是：《智能时代》这本书就是一台运行得好好的电脑，但忽然异空间作者加入了“罗诗琴”这个元素，然后携带了不少bug进来。
这里的bug特指和罗诗琴此前经历过的异变人生书相关的元素。
比如《囍》里面的反派纸人村。
这些纸人害怕的东西有不少，比如说鬼嫁娘尖锐的指甲，又或者说小雷云的极强电压。但要说绝对克制的，果然只有它们自己制作出来的阴火了。
那种幽蓝色的火焰，点在了纸人们特指的鬼蜡烛上，用作迎亲的“喜庆物品”。
然而，当这些幽蓝色火焰灼烧到它们身上时，这群家伙也会像土拨鼠一样尖叫。
虽然现在在猫大竹林区没有烛台和阴火，但罗诗琴有办法。
闪电眼睛带来的能力越来越强，同样的，异空间的读者们对“罗诗琴”这个角色的期望值也很高。
这就意味着，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超出设定，罗诗琴都能得到她目前想要的东西。
比如说，徒手招阴火。
【……说着自己一直在工作的女人语气很无奈，但表情却带着悠闲。
她抬起了右手，然后打了个响指，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果不其然，就在响指响起的瞬间，女人的右手上凭空冒出了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罗诗琴双眼微眯，嘴角的弧度大了一些。
【“先往地下借点火。”
她说着，将指尖的那一小点火焰对准了前方不远处的纸人。
明明纸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它的害怕——因为原本围了一圈的纸人在火焰冒出的一瞬间，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一刻，原本被围困的猎物，似乎身份逆转，变成了傲慢却凶狠的猎人。】
指尖被召唤出来的“阴火”没有实际的温度，和之前在村子里碰到过的一模一样。
所以罗诗琴毫无负担地弹指，将火焰对准最前方的纸人疾射而去。
纸人：！
幽蓝阴火像一条看准了猎物的火蛇，迫不及待地黏附在纸人的身上。随后肉眼可见地被火焰吞噬消散。
原本齐心协力的纸人们在这一刻乌泱泱地散开，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逃离。
局势瞬间逆转。
但还不够。
小雷云一把扔下了身上的万群力，欢快地炸了一声雷，随后快乐地飞到正在灼烧的纸人头顶，将逐渐变大的阴火裹挟着分散开。
白花花的云朵瞬间变成了幽蓝色，四散开的小朵雷云变成了限定版的幽蓝雷云灯，一个接一个地借火去解决逃开的纸人们。
罗诗琴脚下的泥土地彻底没了动静。
大概是看见前辈们倒霉的模样，它们也没心思上来吃自己的席了。
不出五分钟，周围就只剩下碎纸片在空中飞舞，活像是什么大型活动现场，如果白纸变成彩色就更喜庆了。
罗诗琴站在竹林空地的中央，却是在漫天飞舞白纸屑的中心空白区。
飘在空中的小雷云在很努力地为她吹散任何一片妄图粘在罗诗琴身上的纸屑。
而罗诗琴本人则是陷入了思考。
《智能时代》的最新评论区她也看了，读者们的反应各异，但大部分还是冲着罗诗琴来的，反倒是对于异空间作者在文案上写的“if线赛罗罗”没有过多在意。
又或是在这些异空间读者心里，赛罗罗已经等于罗诗琴了。
那么问题来了，等会儿万群力这群学弟一定会仔细问她的身份，罗诗琴就免不了做自我介绍。
但她要是介绍的话，怎么介绍？
是说自己是作家赛罗罗还是罗诗琴？
起先，罗诗琴想好自己还是先按照异空间作者最初的安排，顶着“作家赛罗罗”的名头看剧情接下来的发展。
但现在想想，好像不太行。
第一，罗诗琴很讨厌被人控制，更何况异空间的作者们也没办法控制她，很容易在“剧情”上产生新的漏洞。说不定又会出现纸人这样的病毒广告。
第二，就像评论区某些读者说的一样。“罗诗琴”一直都是以配角的身份出现的，哪怕是在《智能时代》里，主角也不是“罗诗琴”，而是if线的“赛罗罗”。
所以与其让罗诗琴顶着被读者们看透的主角“赛罗罗”的身份，还不如做依旧神秘的配角“罗诗琴”呢。
至少实力是在线的。
打定主意后，罗诗琴收回注意力，转身看向了早已对这一切目瞪口呆的三人。
说起来……之前尚开烬的那次，好像也是这三个人吧？
真的有够倒霉诶。
倒霉三人组之一的万群力，他注意到转身看过来的女人表情很冷淡，心里就有点发怵。
虽、虽然对方长得和赛罗罗学姐很像，但这个表情……
等等，他们刚刚看到了对方放大招的场面，会不会被灭口啊！？
毕竟高科技时代崇尚科学，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你是……罗学姐吗？”
开口的是较为镇定的艾柯，班长不愧是班长，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室友做不到的事情！
艾柯：“不，你是赛罗罗吗？”
他忽然改了口，这点还是让罗诗琴比较满意的。
这样就不用费劲巴拉地做铺垫了。
“学姐的话，我的确有和你们长得很像的学弟。”罗诗琴装似思考了一瞬，“不过很可惜，我不是赛罗罗。”
“我的名字你们大概很熟悉了。”她说，“我叫罗诗琴，是茂森大学的毕业生，罗诗琴。”
异空间的读者在看到这一段时喜极而泣：[爷青结！罗诗琴学姐终于毕业了！！]
不过这一条评论此刻的罗诗琴没办法欣赏并吐槽，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如何自然地转移话题上面。
以她的经验来看，有不少为爱发电的同人作者最开始写文的时候大都只是为了心中的某个片段，又或是某个遗憾而创作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作者很少去思考这篇同人二创小说的主线。
总之先爽了就好（×）
但现在，异空间作者写同人是因为爱而发电，但罗诗琴不能顺应。
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是真实经历的事情。
一篇没有主线的小说，大概率没有结局。
哪怕是罗诗琴也没办法在没有主线的故事中硬生生找出一条通向结局的路。
所以……
她必须赋予这条因为兴趣而产生的小说，一条清晰的主线。
而开启这条主线的起因则是——
“你们，有看见颜玉容吗？”
她之前宿舍的舍友们了。
第154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补10.13)）
“咦？”
猫大女寝宿舍楼内, 502的女生们在同一时间发出疑惑的声音。
“乐乐，我这边突然黑屏断开了，是我校园网的问题吗？”
这种情况在3333年还是挺难见到的。毕竟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 星网就是生命的一切，那么为星网提供运行能源的电能就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余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其实更偏向于自己的群鸟设备是不是坏掉了。
全息投影这个设备价格中规中矩, 但要是损坏了换新的, 余玉还是有点心疼。
如果真坏了……她一把摘掉眼部和耳边的机械体，眼神忧愁地看了许久。
要不自己动手试着修一下？
反正她对电子器械这类东西都上手挺快的。
“应该不是，”施恩乐的声音很快就从上铺传来,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探出脑袋来, 眼上戴着的透明设备还闪烁着鎏金的光，“我这边也断开了，应该是活动会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等等看吧, 如果是活动场那边的事，举办方应该会很快在星网上放出消息。”
颜玉容缩在悬浮沙发球上, 双腿一蹬，大大的球形个人沙发就以此为中心, 原地转了起来。
她转了好几圈后才停下，百无聊赖地开口：“有点无聊, 本来还想着投射仿生人去现场呢。”
“罗学姐很少开放活动现场, 再说了, 我们曾经是室友，比起在活动场上见, 还不如发个消息约学姐出来玩呢。”余玉笑了一下, 有些骄傲，“毕竟学姐可温柔了。”
施恩乐：“她挺忙的, 现在。”
小太阳坐在上铺，抿着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学姐和我们很疏离。”
余玉一听就笑了，她夸张地举起手臂，比画了一个大圆：“人家现在可是举世闻名的大作家！大作家啊！忙点很正常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太阳摇摇头，她的眼神逐渐放空，似乎进入了更加深入的回忆，“我不觉得学姐是那种名气变大了，就变得更加高傲的人。”
我想，我们和学姐应该是更加亲密的朋友。
而不是浮于表面，只是点头之交的熟人。
颜玉容也抿唇，皱起了眉。
她忽然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神情恍惚。
“……这个嘛，”扎着羊角小辫的女生盘腿而坐，支着下巴望着寝室的天花板，“今天好像有点理解乐乐说的话了。”
余玉眨巴眼睛：“嗯？”
“就是今天啊，今天新书发布会开始之前，学姐不是给我们三个人都发了消息吗？”
余玉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还是经过她的提醒，另外两个正在做小组作业的室友才想起看星网消息。
“怎么了吗？”
“平常的话，学姐给我发消息都只是这样说，”颜玉容清了清嗓子，试图模仿赛罗罗以往给她发消息的状态，“‘颜学妹，打扰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这类的。”
余玉震惊：“这么严肃吗？！”
“罗学姐对我也是一样，”施恩乐似乎毫不意外，她右手勾起高马尾落下的一簇挑染白，无意识地卷了卷，“平常的交流就是这样严肃又简洁。”
两个达成了共识的女生忽然齐齐看向桌子前的余玉。
“你难道不是吗？”
余玉想了想：“学姐好像没怎么和我发过消息，不过我每次在星网发布机械辅助体的研究分析时，她都会过来点赞。我以为她很和善呢！”
“说到底，我们也只和对方相处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吧？”施恩乐耸肩，“再说学姐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找素材，我们大一的课程排得满满的，根本没多少时间相处。”
与正常现实的室友关系不一样的是，异空间作者先前为了凸显“赛罗罗”这个角色的悲情程度，私设双方相处时间不足的剧情背景。
502的室友们对“赛罗罗”这位学姐的情感，比不上正常现实世界中，猫大502宿舍的亲密友情。
“但是，也有可能学姐本身有点社恐？”余玉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室友会觉得赛罗罗学姐并不好相处，“不然怎么会写出以我们为原型的角色和剧情呢？”
“这点我也搞不懂。”
施恩乐摇头，随后有点感慨：“但是说真的，我还是挺喜欢学姐笔下的‘罗诗琴’的。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真和小说里的一样就好了。”
“其实今天学姐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就有点感到奇怪。”
她忽然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她喊我乐乐，就好像‘罗诗琴’一样。”
“……”
余玉忽然道：“罗学姐……不是，赛罗罗之前没给我发过消息，但是今天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也是喊我玉。”
她强调了一声：“单字！”
就像是小说里的‘罗诗琴’亲昵喊着小说里‘余玉’的名字一样。
“所以你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学姐很好相处，就是因为这个。”颜玉容恍然大悟，“不过也的确。谁能拒绝一个对你贴贴的学姐呢？反正我不能。”
“就算没这个，我也觉得学姐很好啊。”余玉摇头，肯定道，“不管是赛罗罗学姐，还是罗诗琴学姐，我都觉得很好。”
罗诗琴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我对此非常非常的感动。”
大敞的宿舍门外，探出了一颗脑袋来。一张面熟的脸笑眯眯地出现在三人视野范围内。
“早上好，我的亲亲学妹们。”
502寝室三人：“……”
余玉唰地一下回过脑袋，面无表情开口：“我感觉我出现幻觉了哈哈。”
“幻觉加一，”颜玉容缩着脖子，神情恍惚，“我好像看到了赛罗罗学姐。”
“……”
小太阳倒是面色平静地和站在宿舍门口的罗诗琴对视了许久。
……连续七天熬夜上星网做义务指导会出现幻觉吗？
这是小太阳飞速转动的小脑袋瓜子里正在想的事情。
而带来‘惊喜’的一方，则是歪着头，表情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坏消息是，赛罗罗和室友们不熟。
好消息是，方便她开始扯设定了。
“学姐？”
最终还是脑回路直的小太阳先一步出声问，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困惑。
“新书发布会不准备了吗？”
学姐背着手走来进来，脸上笑眯眯的，和之前在发布会直播间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发布会？”
“对啊，你的新书发布会，”施恩乐想了想，“之前直播间黑屏了，是因为活动现场出现问题了吗？”
“嗯，是哦。”
“原来如此，那等会儿星网上应该会有通知。”小太阳表情严肃地抬手按在自己的眼角，她似乎是装载了眼瞳式的通讯器，看上去未来科技感十足，“嗯……的确，新书发布会的时间移到了下午四点。”
“没错。”
三人的表情在听过女生的回答后，并没有恍然大悟，反倒是更加困惑了些。
而已经走到宿舍里面的学姐表现得很轻松闲适，对她们的态度也很亲和。
但问题是，似乎太亲和了一些，总之不太像是‘赛罗罗学姐’，更像是……
“罗诗琴？”余玉喃喃出声。
随后她就看见女生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没错，是我哦，玉。”
余玉：？
另外两个女生：？？
不多时，宿舍里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罗诗琴？！！”
余玉瞪大了双眼，然后结结巴巴地开口：“这、这是什么新的素材实验吗？”
“为什么这么想？”
“那难道还是纸片人来到现实了吗？！”余玉难以置信地反问，“这是可能出现的吗？！”
而这时，502宿舍内的三人就看见女生的表情变了。
她先是叹了口气，随后神情变得格外认真。
【……“如果对于你们来说这样更好理解的话，那就是这样，”自称是罗诗琴的女生笃定道，“我就是罗诗琴，从纸片人的世界，来到你们面前了。”】
来不及看异空间评论区读者的反应，罗诗琴继续引导室友们开启主线剧情。
【“事情是这样的。”
她开口道：“我是在活动现场的一个座位上醒来的。”】
由于在活动场地断电之前，罗诗琴还是按照GT给出来的台词走着“赛罗罗”的剧情。为了不让剧情有太大的纰漏，她还是决定从断电之后的“剧情”进行魔改。
【“那个地方我不怎么认识，出来还费了老半天的劲，”纸片人笑了笑，继续道，“出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很不一样。要我评价的话，有种很酷的未来科技感。”
面前的三人面面相觑，施恩乐都从上铺快速跳了下来。
“毕竟是3333年，”最为直率的小太阳点头，看样子是最快适应了这个设定的人，“如果是书里面的话，相差了一千三百年吧？说是未来也没错。”
罗诗琴笑着点了点头：“嗯，在来的路上看到了类似的广告。”
她带着些许感慨：“完全没想到未来会是这样啊。”
“不，不对吧？”余玉表示了怀疑，“你真的是‘罗诗琴’？赛罗罗学姐笔下的‘罗诗琴’？？”
“赛罗罗这个名字我很眼熟哦，”罗诗琴无奈道，“是我的网名嘛，但是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竟然是名字。至于我的身份……”
她忽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随后符纸随着女生的动作微微晃动，眨眼间就化成了灰烬消失在指缝中。取而代之的，是凭空出现的一朵闪着雷光的云朵。
“……”
余玉忽然想到了赛罗罗笔下写这个场景的文字。
对比起来，眼前的一幕甚至更有压迫力——不对，这真的不是什么魔术吗？！
“不是魔术。”
随着罗诗琴的开口，凭空出现的小雷云骄傲地炸了下闷雷，唤回了她们震惊到停滞的思绪。
“是真的。”
颜玉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
“不管了，我相信你是罗诗琴了。”她吐槽道，“但为什么和学姐长得这么像啊？！难不成是身穿！灵魂互换？”
罗诗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在现场找到了这个。”
说着，她从西装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小球。
“喏，这个。”她说，“醒来的时候就落在我手边，可能是‘赛罗罗’的东西吧。”
余玉：“……不管怎么样开口，总觉得自己下一句绝对是吐槽。”
她定睛一看，有些讶异。
“这个是，GT-079？”
“你认识？”
“这是军用辅助机械球，机械体表面上有暗纹防伪标志。”余玉挠了挠脑袋，有些困惑，“不过竟然受损了？按道理，日常生活中应该不至于损坏吧？”】
可能是日常生活中有那么点意外发生呢？
罗诗琴一本正经地心想。
小雷云有什么错，GT-079又有什么错，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也不太清楚。”她诚恳摇头，随后问道，“可以修吗？”
“这……”余玉有些犹豫，“我试试吧。”
死马当活马医，废球当好球修。
现在没人提议说送到专门维修站去维修，余玉知道对方既然这样提出来肯定是有她的打算的。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笃定……
“真不愧是玉啊！”
她喊自己“玉”诶！谁能拒绝和‘罗诗琴学姐’贴贴！
“但是，我记得罗诗琴是短发的吧？”颜玉容伸手比划了一下头发的长度，“小说里写得很清楚。中短发，不是长发诶。”
“而且你长得和赛罗罗学姐一模一样。”施恩乐补充了一句，随后歪头看了她许久。
小太阳一针见血：“所以，是灵魂互换？身体是赛罗罗学姐的，灵魂是罗诗琴学姐的？”
“虽然我也很想承认，但事实不是这样。”罗诗琴耸肩，开始把设定直说了。
“你们知道‘认知扭曲’吗？”
罗诗琴构造出来的主线和她最终的目的一致。
“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是被扭曲的。”她摊手道，“因为我之前也碰见过不少，所有多少有点经验。”
她的手上还捧了一本余玉友情提供的电子屏幕，上面是赛罗罗写出来的以“罗诗琴”为主角的小说。
怎么说呢……感觉不太像她。
不过正是这样才让罗诗琴松了口气。
她身上果然不会有异变人生书。
“写得不错，”罗诗琴把电子屏幕递了回去，随后摇头道，“但很遗憾，上面写的人完全不是我。”
就从那几段心理活动看，能意识到“赛罗罗”的视角和异空间读者的视角一样。
什么“外交官罗诗琴”“方块A罗诗琴”，都不是她真实的身份，是编造出来的。
但这一点只有罗诗琴本人知道，所以在看到——
“担着冥府与人间的交流重担，罗诗琴的身上是所有人没办法理解的孤独”这种话，罗诗琴本人都差点脚趾抓地到抠出三室一厅了。
她斩钉截铁道：“这绝对不是我。”
“所以，赛罗罗的世界反倒是虚假的。”
她坐在悬浮沙发上，新奇地转了一圈，平静笃定的声音随着旋转显得有些飘忽。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我的朋友们来商量着如何修复这个世界。”
三人：……
“哇哦。”余玉干巴巴地开口，手上的动作不停，“听上去好酷。我们等会儿是要去拯救世界吗？”
“难以置信。”颜玉容评价。
“我相信。”这是施恩乐。
“嗯？？”
施恩乐感受到另外两个室友难以置信的目光，但她没有解释，只是认真地看着脸上带着笑意的罗诗琴：“我相信你。”
她的手绕了绕自己头上的那一缕挑染，道：“我理解不了，但是我能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这个时代的人们太冷漠了。
小太阳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而且仔细想想，”她说，“的确有很多地方不对劲。”
颜玉容：“比如？”
“小雷云。”
颜玉容：……
的确，这种玄幻元素的出现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小雷云兴高采烈地飘到了施恩乐的头顶，舒舒服服地窝了下去。
“你有什么计划吗？”她问窝在悬浮沙发上的罗诗琴，“……琴姐？”
她记得小说里，“施恩乐”就是这么叫“罗诗琴”的。
果然，对方在听到这声称呼后眼睛一亮，笑得更开心了。
“有点想法了。”
罗诗琴从柔软的悬浮沙发球里直起身，开口道：“等到这颗球维修成功后，我要问它点事情。”
GT可以联系到笔友。
而现在的情况，最有突破空间的大概就是像是失联的笔友了。
但乐乐并不知道这些，只是猜想：“问赛罗罗的事情吗？我们可以先简单介绍一下。”
求之不得。
罗诗琴点头。
……
GT-079重启成功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的事情了。
小机械球呆愣愣地悬浮在空中，一旁是神情紧张的余玉。
“我就是试了试，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话音刚落，小机械球就猛地冲到了罗诗琴的面前。
“滴。欢迎回来，罗女士。”
罗诗琴一怔，随后笑道：“谢谢，不过我的名字是罗诗琴，不是赛罗罗。”
眼前的机械球没有反问，只是一板一眼地用机械音回应：“是的，罗女士。”
……等等。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军用辅助机械球，”罗诗琴皱眉，喃喃道，“为什么赛罗罗手里会有这个？”
“毕竟是大作家，应该有渠道吧？”颜玉容猜测道，“学姐，赛罗罗学姐在这里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大呢。”
“这样吗？”
罗诗琴不置可否。
现在想想，GT对她的称呼一直都是“罗女士”，而不是“赛女士”。
这一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GT知道她是罗诗琴，而不是作家赛罗罗。
奇怪。
学妹们都没能一眼分辨出来，为什么一颗机械球能笃定？
“我刚刚还查到了一点东西……”
余玉忽然开口，语气有些复杂。她看着罗诗琴，缓缓道：“学姐，你好像在星网上又火了。”
她指的是之前直播间里发生的那件事。
万群力那三个学弟在指路过后，就被罗诗琴轰回去了。
反正这三个人也没什么大问题，与其跟着她，现在还不如好好去检查一下仿生机体的安全性。
但直播间是一直开着的，所有罗诗琴之前露的那一手简直火遍了星网。
现在热搜上全是有关她的词条。
“又”这个字就很奇妙。
但罗诗琴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GT？”她试探性开口，“你现在能联系上梅华月吗？”
GT：【正在为您扩大搜索范围——】
听到这段提示音，她赶紧让小雷云离远了一些，别到时候又炸了GT，还得再检修一遍。
“梅华月？”
但在GT搜索过程中，余玉倒是先一步问出了声。
“学姐，你联系不到梅姐吗？”
罗诗琴忽地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认识她？”
余玉：“我当然认识了！梅姐也是作家，你俩还一起接受过访谈呢——哦，那个，我说的是赛罗罗学姐。”
“但我在星网上搜不到。”她抬手，示意自己的通讯器在线，“也联系不上她。”
“啊？”余玉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
为什么突然联系不上人？
三个人都分别在星网上搜索了一下。
“……”
搜索不到。
完全搜索不到。
就好像这个世界，这个人，在一瞬间所有的信息都消失不见了。
罗诗琴的表情变得晦涩不明。
寝室里安静得像是时间停滞了一样。
“我得去她家里看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诗琴终于开口。
“星网……”
她皱起眉，忽然看向这三人：“星网的个人信息是可以被删除的吗？”
“按理来说，是不行的。”
余玉抓了下脑袋，有些费解。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对吧？”罗诗琴喃喃道。
那么，到底谁会删掉一位和“大作家赛罗罗”关系很好的作家全部的信息呢？
罗诗琴思绪回转，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
第155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补10.15））
其实锁定的过程非常简单。
一般来说, “军用”“信息封锁”这类关键词放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到什么不太好的官方捂嘴。
但罗诗琴想的更多一点。
首先，哪怕是在一千三百年前, 她所处的相对于现在来说科技水平较为落后的时代，都不存在绝对的信息封锁。那么在这样一个科技极速发展、信息传播无处不在的时代, “官方捂嘴且没有任何信息流出”的可能性不大。
网友们的逆反心理能超出大部分人的想象, 哪怕使用表情包emoji都能透露出一二来。
其次, GT-079是军方型号的辅助机械体，结合罗诗琴先前搜集到的线索，与其猜测GT是来监视她的, 倒不如猜测GT是军方用来保护这位“作家赛罗罗”的。
罗诗琴双臂抱起, 食指不由自主地点在胳膊肘上，有韵律地敲击着。
——在时代飞速发展的如今，人们终于像我几年前预料到的那样坐在了‘失控悬浮车’的上面。
GT-079先前提供的万能台词忽然在她的心中闪现。
“你们之前是不是提过, 我国政府有限制群鸟设备的使用时间？”罗诗琴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的尾巴，抬头看向颜玉容三人, 忽然开口，“每日十二小时？”
在GT重启恢复正常之前, 颜玉容三人的确为罗诗琴科普完善了一下如今的世界观。
群鸟服务器的事情也的确提到过。
“我们国家是最长在线十二小时，未满十六周岁的公民禁止注册群鸟服务器账号。”颜玉容点了点头, 不过又补充了一句, “好像几年前规定的是在线时长不超过八小时, 但现在不是越来越用得上群鸟服务器了吗？加上好像之前在网上有挺多人抱怨的，所以最终时长定到了十二小时。”
罗诗琴若有所思：“我们没有自己的服务器吗？”
“有是有, 但……”
余玉耿直道：“比不上。”
她对这些电子产品的了解程度远超过其他两位室友, 所以解释起来格外地轻松熟练。
“我们国家可以供脑部意识畅游的服务器还在研发中，而目前全球能让脑部意识在线超20小时的只有群鸟服务器和其设备。”她耸了耸肩, 有点无奈，“现在星网都是以群鸟为基础开发的，要换服务器的话，估计还得要多等几年。”
……答案，好像出现了。
罗诗琴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不久前她就在星网上搜索过有关笔友的信息。
明明是和“大作家赛罗罗”一个等级的作家，梅华月的信息却在星网上没有留存下半点蛛丝马迹。
GT-079是军方设备，连它都无法搜索到相关的信息，就只有一点了。
星网的实际掌控者——群鸟集团的高层领导者在删除星网上一切有关于“梅华月”的信息与词条。
她忽然喊了一声：“GT！”
“我在。”小机械球迅速回应。
“你可以换一个网站吗？就是……”
罗诗琴有点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尽可能地用自己熟悉的词汇来描述：“之前你用的是群鸟的搜索软件，现在换一个……华国出品的网站或者服务器搜索一下？顺带别连星网……”
她说着说着，忽然转头问了一句：“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网络吧？独立的那种。”
余玉：……
她结结巴巴开口：“有、有这种吗？”
自从星网出现后，因为方便又有趣，所有很少有人会把目光放在其他的网络身上。
但没想到的是，GT却迅速回应：“我已为您转接到‘天〇’，正在搜索相关词条……搜索成功。”
随着电子机械音的落下，罗诗琴的右眼晶蓝色的屏幕上，就出现了‘作家梅华月’的相关词条。
“果然。”
她迅速向下浏览，一目十行地翻完后，勉强稳定了心神——
直到最后一条信息映入罗诗琴的眼中。
“‘6月24日作为特邀嘉宾参加群鸟集团线下会议’？”
这个时间点好像是罗诗琴学校举行毕业典礼的时候。
“GT，搜索群鸟集团6月24日线下会议，”她估算了一下，“日期前后的事件也一并拎出来。”
GT：“正在为您检索——正在申请访问——权限开放——搜索成功。”
GT一板一眼地出声回答：“相关会议已定义为‘S’等级。正在为您检索会议信息——”
“此会议事件已由军方定论为——【罐中大脑】计划。”
在小机械球平淡无波，带着电子机械特有的声调说出来这一长串话后，502寝室内全场寂静。
“罐中大脑……”余玉讷讷开口，“这听上去不太妙啊。”
罗诗琴：“何止是不太妙。”她的右手在虚空投射出来的屏幕上滑动点击了数次后，冷笑一声。
“四天前作为特邀嘉宾参加的会议，今天有关于‘梅华月’的信息就在星网上完全消失了。”
她喃喃道：“一定是在做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笔友是不是被迫参与的了。
现在群鸟集团身上都不是嫌疑了，几乎能下定论，这个集团的人瞄准了像‘梅华月’这类的人想要动手做些什么。
配合着GT提供的其他资料，罗诗琴迅速在这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共同点。
“受邀的大都是一些文艺创作者。”
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在这个时代的话，都是一些颇受关注的艺术家吧？”
“您在本月24日也受到邀请。”小机械球GT悬浮在她身边，恪尽职守。
“显然‘赛罗罗’没有参加，”她说，“参加人员没有她的名字。”
罗诗琴的用余光看了一眼正安安静静待在自己身边的GT。
差不多可以肯定了：“赛罗罗”和军方有联系，而群鸟集团势力过大，几乎参与了全世界的电子科技的研发。
而且有趣的是，或许其他人没有发现，但GT一直在称呼她为“罗女士”。
——GT-079知道她的身份，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因为它直到现在都没有显现出对罗诗琴有不利的倾向，所以她也没有专门去针对它。
把GT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罗诗琴闭上眼睛转换了一下视角。
如果从一个写科幻世界观小说的作者视角来看，这个‘群鸟集团’显而易见就是幕后大BOSS了，这个集团里面的成员似乎在计划着什么大事。
她在这个世界的立场应该和军方是一致的，而军方大概也在竭力帮忙——至于最终目的是什么，罗诗琴只能尽可能去猜一猜。
从政策上看，国家政府应该是极力反对群鸟集团的入侵，但是这种反对应该是近几年才产生的。但因为对方几乎已经掌控了全世界人类的弱点，所以即便是反对，也没办法改变多少。
稍微推测一下，就能推算出双方正处于对峙僵局。
目的……
罗诗琴窝在沙发里，像是一只要把自己埋进雪地深处冬眠的小动物，闭着眼睛沉思。
掌握全世界？
毕竟人类的脑部意识大都上传到了星网里——要说毁灭所有人类的话，只要在群鸟设备上动手就行。
搞不清楚，但是按照小说剧情的方向想想的话，还是有挺多可能性的。
所以——
“我需要去群鸟集团总部一趟。”她睁开了双眼，对着小机械球说道，“GT，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刻前往吗？”
一旁的余玉想了一下：“要不试试脑部意识传输，投射到对应地区的仿生人身上？这样的话，速度很快的。”
就和之前遇到的万群力三个人一样？
罗诗琴带了点兴趣，刚准备点头尝试一下，却没想到GT突然道：
“抱歉，罗女士。您并没有在星网上传过脑部意识，无法进行脑部意识投射仿生人躯体。”
502三人组：？
“没想到学姐你还挺传统的啊……”
余玉下意识地咋舌：“这都几几年了，竟然还有没上传过脑部意识的人。”
罗诗琴：……
她之前的不妙猜测微妙地被验证了。
“梅华月失联一定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罗诗琴指的‘有些人’是军方，但现在其他人不知道隐情，所以她只能隐喻地告诉GT-079，“但很显然那些人也没办法搜索到她的线索。毕竟现在星网无处不在，如果群鸟集团在星网上抹去了梅华月的信息，那么没有人能在星网上讨论她。”
“我如果选择投射脑部意识，那估计就是羊入虎口了。”
余玉后知后觉：“所以……反派是群鸟集团？！！”
“或许是吧，总之，我现在要去群鸟那边。”罗诗琴睁开双眼，从沙发上起身，“GT，除了悬浮车外这个世界应该还有更快的移动方式吧？帮我订一张票，目的地就是梅华月最后消失的地点。那附近一定有群鸟集团的相关信息。”
在军方那边，不管是赛罗罗还是罗诗琴都应该有更高级别的权限。哪怕没有，等会儿给她订票的对接人员也会有。
……这样想想，现在罗诗琴所处的这个世界看上去不像是虚构的未来世界。更像是科幻未来设定与现实世界结合的产物。
有一部分受异空间作者的操作，但仍然有一部分是受到正常现实世界的控制。
至于为什么军方会对“赛罗罗/罗诗琴”开放权限……罗诗琴只能猜测，是不是现实受到异变人生书无数次的影响，然后又被罗诗琴修正，导致了正常人记忆的重叠。
毕竟学妹们在一切结束后，都能在“梦中”回顾异变人生书发生的片段，没道理其他人察觉不到。
军方的话，就更能理解了。
毕竟世界上能人异士挺多的（×）
GT：“正在为您安排最近的穿梭列车。”
穿梭列车是什么罗诗琴不了解，但想必比脑部意识传输要安全得多。
“诶？现在就走吗？”
余玉有些茫然：“呃……那我们要不要也跟着去？罗诗琴学姐的话，不怎么了解这个世界吧？”
罗诗琴平静开口：“不出意外的话，我是去潜入的。犯法哦。”
这条路不知道终点在哪儿，对于学妹们的好心，罗诗琴还是婉拒了。
众人：……
学姐你这说的也太平静了吧？！
这和小说里的你不一样啊！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好意。”罗诗琴最终还是笑了一下，她的眼神很温柔地看着她们，“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再好好相聚一回。”
“其实我还是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余玉嘟囔了一句，但她也还是认真回复道，“但是如果是学姐的话，那我就会相信。不过不管有没有成功，只要学姐需要我，我一定会冲过来帮忙的。”
颜玉容：“还有我。”
“以及我。”施恩乐开口，小太阳一样扬起笑容，“我们会一直在这里。”
似乎在印象里，有人也这样和她说过。
罗诗琴点了点头。
“嗯。”她微笑道，“我知道的。”
不如说，最初就是因为学妹们这样的人，她才会想要做一回‘救世主’。
穿梭列车似乎和现实世界的高铁没有很大的差别——除了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空。
罗诗琴差点以为自己要登机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坐的车。
只不过对比起高铁，这辆穿梭列车的座位上除了自己外，没有其他人。
她坐在密闭的车窗边上，侧头看向透明玻璃窗外。
这个世界，要罗诗琴来形容，就只有两个评价。
一个是科技感十足。
一个就是荒诞感十足。
窗外的景象飞快地移动，落在她的眼里就只剩下不甚明显的色块了。
斑驳的色块构成了一幅模糊的彩画，让罗诗琴逐渐有了些睡意。
“GT，”
她勉强打起精神来，努力睁开双眼，“还有多久能到？”
“乐意为您效劳，罗女士。本次穿梭列车将在十九分二十三秒后到达海滨市。”
真的很快啊。
想当初她去海滨市还要乘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在这个高科技时代，好像只需要几十分钟就能到达。
……说起来，小说作者的码字的方式，是不是也有了改变？
这一点让罗诗琴忽地睁开了双眼，原本睡眼惺忪到此刻精神抖擞，只需要她一个念头的转换。
“——GT！打开写作后台！”
GT冷酷的电子音随后传来：“抱歉，罗女士。您现在想要进行创作吗？十分遗憾的是本次列车上并没有准备合适的构造空间。”
构造空间！
罗诗琴眼睛一亮。
所以她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的白色客厅也就是赛罗罗昨晚正在进行写作！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文字创作，其实是不用手码键盘咯？！”
GT：“检测到您心率忽然提高，请您保持冷静。”
对啊，高科技未来的话，怎么想都可能是那个啊那个！
——脑字啊！
只要脑子想过了，就算是写完了！
罗诗琴：忽然有种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大概二十分钟后，罗诗琴到达了海滨市。
但刚从列车上下来的她，站在高台上眺望远方，却没有看到之前在海滨市看见的大海。
有点奇怪。
而且……
她抬起头，又看向了天空。
原本在印象里如同油画一般美好的风景，现在就像是被一层灰雾给蒙上了，让人看不清天空原本的颜色。
罗诗琴：“GT，海滨市今天是阴天吗？”
“海滨市今日气温26°，晴。”
原来不是错觉啊。
是天空本来就是这样灰蒙蒙的。
得到了回复后，罗诗琴就垂下了头没再关注天空的颜色。
“梅华月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里？”
她抬手按在右边耳部的通讯器上，右眼的屏幕在不断随着目光的停留而变化。
“距离目的地五公里，已为您安排悬浮车，请在右手五米处路边进行等待。司机将在两分钟后到达。”
GT醒着和GT晕了的体验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活动行程都安排好后，罗诗琴站在路边乖乖等待着。
右眼的电子时钟在不断地跳动着，当两分钟计时结束后，从远处漂移来的悬浮车恰好停在了罗诗琴的身边。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前座，而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的头顶一如既往的没有人生书的痕迹，但看对方灵活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罗诗琴能判断出对方也和之前的司机、万群力三人一样，利用的脑部意识投射仿生人技术。
工作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谁会想上班？
像现在这样躺在家里，像玩模拟器一样上班不好吗？
罗诗琴并没有太在意。
但有趣的是，哪怕对方在开车，罗诗琴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对方似有如无的打量。
她忽然睁开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了回去。
“……在看什么？”
后视镜里，后座的女人嘴角带笑，眼神锐利地看向他。
“只是觉得您有些眼熟哈哈。”
司机似乎没有察觉到不满以及气氛的尴尬，仍旧笑哈哈地开口：“您这是去上班？”
“不是。”后座的女人无聊地回了一句。
“也是，您看着也不像是去打工的人。”司机笑了一下，似乎想要再继续搭话，但看着后座女人再度闭上了双眼就很识趣地没再继续问。
车子超前飞速行驶，路上都很平稳，让罗诗琴先前没能满足的睡意似乎再度涌上心头。
直到五分钟后，前方忽然传来了急促且激烈的讨论声。
按理来说行驶在半空中的悬浮车不会被影响，但没想到的是空中交警（没错，竟然有空中交警！）叫停。
“——前方有点状况，女士。”
司机和交警交谈了两声后，转头去问罗诗琴，“我给您换个路线？”
“怎么回事？”
哪怕坐在后座，罗诗琴都能透过透明的车窗看见远处拥挤的人群。
他们一个叠着一个，围聚在一起，似乎在看些什么热闹一样。
“商场搞折扣？”她想了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无奈摊手，这么点时间，前面后面上面下面的，就都堵上了悬浮车，现在移动也不好移动了。“可能在做什么活动？”
他的语气也带着点迟疑。
“您可以上星网上看看，”最后，司机也按捺不住吃瓜的心，干脆驻车在原地，一边等前后左右的车缓慢移开，一边点开了星网，“都弄到堵车了，上面肯定有消息。”
他嘀嘀咕咕了一句“现在真是方便，吃瓜都能站前排”，随后熟稔地点开了星网，去浏览同城最新的消息与直播间。
果不其然，在上面真找到了前排的直播。
司机看了一眼后，又意识到后座还有乘客，想了想，还是回头问了一句：“现在都在堵车，您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看？我投射出来。”
罗诗琴昂起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车流前方的景象，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多大点事。”
司机爽快地应了一声，随后将找到的前排直播间投放在了挡风玻璃上。
提供吃瓜前排视角的大概是个男人，直播间视野很高，能够轻而易举地看见不少和他一样聚在一块的人群脑袋。
画面外，响起了主播的声音。
“唉唉，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聚在一块了？”
……遗憾的是，打开直播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有人准备跳楼？”
跳楼？
罗诗琴眉毛忽然皱起，又迅速放松恢复了先前平静的样子。
“跳楼？谁啊？”
“不知道，不认识啊。”
“这年头还有人跳楼？疯了吧？星网不好玩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找刺激的吧。”
“听说挺年轻的，嗐，大概真是你讲的那样，找刺激咯。现在的小年轻啊，一个比一个玩得花样多。”
播主似乎若有所思。
“——上去多久了？”他忽然问到身边的人。
“不知道啊……嘶，似乎有段时间了。消防员都劝了好久，还没下来。”
“哦……”
播主忽然道：“说不定是不想死，来寻关注呢。”
“是吗？也有可能。”周围的人似乎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被许多人看着，播主的声音就更大了。
“该不会是上星网都不刺激了，就想出这个办法来了吧？”主播的声音笑嘻嘻的，“搞不好还是用投射仿生人来代替的呢。”
“是吗？是这样吗？”
围聚在一起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又等了大概五分钟，主播开始等得不耐烦。
他忽然抬起头，冲着上面看不清的高楼顶上大吼了一句——
“喂！还跳不跳啦？！”
第156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
悬浮车内一片寂静, 只余下投射在挡风玻璃前的直播间声音越发激昂。
“——要我说那上面要跳楼的家伙纯粹是自己生活太无聊，才搞这么一出来吸引其他人的关注。”
直播间的视角一直抬头向上，注视着看不见人的高楼。
屏幕外的声音振振有词, 带着奇怪又莫名的兴奋。
“——要死就赶紧一个人去死，别出来浪费警力, 这种人就是想引起关注, 就是想让别人捧着安慰, ”主播嗤笑的声音似乎很微弱，但又像一把气锤重重地敲在悬浮车后座女生的耳中，震得她头脑发晕。
“——遇到点挫折就觉得自己多惨多惨的。这种人就是没遭受过社会的磋磨, 一看就是刚从校园象牙塔出来的。”
明明对事情一无所知, 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已经确凿的“道理”一样信誓旦旦。
罗诗琴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手狠狠按在了额角，神情有些疲惫。
然而这还不算完。直播的声音还在这小小的悬浮车内循环。
“——不是, 哥们，这到底发生了啥啊？”
终于, 似乎有一个路过的人听不下去了，凑过来好奇发问：“你认识的人？”
“——我？”主播的声音顿了一下, 随后理直气壮地开口，“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你说什么话呢？积点口德吧哥们。”
屏幕里的声音似乎卡顿了一瞬, 画面也从注视高台直接移到了路人的脸上, 随后主播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认识？你是不是和上面跳楼的人有关系？”
“啊？我和对方没关系啊……”
“——没关系你这么上心？是不是喜欢人家哦？”
“啊？？”
“——你要是认识就赶紧把人劝下来, 这么长时间占用公共资源羞不羞啊？要不就跳，别怂得跟头驴一样。往天台上一站站几小时, 我都嫌累呢！”
路人：“……不是哥们你疯了啦？！”
主播疯没疯, 罗诗琴不知道，但她抬手点在了右耳边上的屏幕, 十几秒后就进入了该直播间。
果不其然，悬浮车司机关掉的弹幕此刻在她右眼单边屏幕上疯狂滑动。
[跳不跳啊到底？]
[我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主播说得没错，要跳赶紧跳！别像头怂驴一样杵半天！]
[别跳啊我靠！]
[主播靠近点，等会儿人跳下来了拍清楚点！嘿嘿，我还没看过跳楼的死相呢]
[前面的是变态吗？？这种直播间在干什么啊？]
[要我说跳楼的就是个傻*，啥事过不去啊？只要还活着啥事不能翻盘？选跳楼就纯纯孙子！]
“能开门吗？”
罗诗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关掉了直播间，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看得正津津有味的司机，又问了一遍：“现在能下车吗？”
“啊？”司机的注意力勉强从直播画面上移开，听到乘客这句话后好笑地开口，“姐，现在悬浮车在半空，您现在下车往哪走？就只能掉下去摔咯。”
罗诗琴皱起眉，靠近玻璃车窗往下看。果不其然，目前悬浮车停留的高度没办法让一个正常人离开。
“您怎么了？”司机通过后视镜看见了她脸色有些严肃，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这边还在堵车，估计一时半会儿移动不了。要不这样吧，”
他打开车窗，伸出脑袋往远处看了一眼，又收回来继续道：“前面要是空出来了，我就先找个方便停车下人的地方把您放下来。”
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但问题是如果堵车好转，那必定是前面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新的变化。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罗诗琴不觉得这种变化可能是好的。
[罗女士，]
单边屏幕上忽然传进来一条信息，罗诗琴怔愣了半秒，随后下意识看向落在后座上的小机械球。
[是我，GT-079，罗女士。]
小机械球微微上升，飘在距离后座面一掌高的地方上，晃动着机械球体，继续用文字来表述。
[前方直线距离五十米高处状况发现轻生者。警方已经出警劝阻，目前轻生者情绪冷静，预计半小时后救援成功。]
罗诗琴：……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是在安慰我吗，GT？”
司机似乎往后看了一眼，但看见机械球漂浮在半空中后，就很自觉地把直播间的声音连到了耳部设备上，不再往后座看一眼。
悬浮车内的声音一下子没了，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车子前面屏幕上一如既往对准高台的景象。
[三十秒前检测到您的心率提高，肾上腺素分泌提高，]GT把小方块黑字放在了罗诗琴的单边屏幕上，一板一眼又带着点不能轻易察觉到的安慰，[检测到您的情绪上浮，您是在愤怒吗？]
还没等罗诗琴想好如何回答一个人工智能，GT就又开了口：
[罗女士，请您相信，个人的行为不代表群体的行为。该主播行为已经触犯我国法律，目前网络监管部门正在与其取得联系，之后会对其进行处罚与教育。]
罗诗琴点头：“我知道了。”
[……检测到您情绪不佳。]
小机械球又飞高了一些，小黑方块字的敲打速度都变得缓慢了些，似乎代表了GT-079的困惑：[请问GT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之前我还觉得这个时代不错，”罗诗琴靠在后座，眉眼低垂似乎陷入了思索，“但现在看似乎并不是那样。”
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太过冷漠了。
直播间弹幕上只有零星几条弹幕在劝其他人保持冷静，但大部分的弹幕都在狂放的输出自己所谓的“观点与意见”。
就像是主播和那个路人一样，带有理性的路人似乎只有几位，大多数的楼下观众都在抬头看着高台上即将上演的热闹。
明明消防员、救援者的目标是将轻生者安全劝下，但楼底下的看客却在将轻生者越推越远。
仿佛只需要高台轻生者如断翼鸟雀一般坠下，才能满足他们观赏戏剧的欲望。
——高尚者在悲鸣，卑鄙者在狂欢。*[1]
她的手忽然碰触到了一丝冰凉，罗诗琴抬起头，往手边看去。
小机械球不知什么时候安安静静地落在她的右手旁，用圆润的球体轻轻触碰着罗诗琴的手侧。
……就连人工智能都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要有感情。
罗诗琴抬起手，放在了小机械球的顶上。
她看向前方司机投射出来的直播间——那似乎已经不是先前的直播间了，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司机仍旧找到了对应的另一个直播间。
上面此刻正在上演着什么，弹幕又在评论着什么，罗诗琴没再多加理会。
她回忆了下刚刚司机的动作，随后扭头在手边寻找着什么。
果然，和正常现实世界差别不大，悬浮车上也有可供乘客自行操作的升降车窗按钮。
罗诗琴身侧的车窗缓缓下滑，她低下头，看着GT道：“GT，去前面现场看一下情况。”
按理来说，GT之前的播报已经尽善尽美了，理论上应该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但问题是，如果世界真的是“理论上”的就好了。
GT没有质疑她的指令，只是道：“好的，罗女士。需要我连接单屏投放吗？”
它指的是罗诗琴现在仍旧戴着的右眼单屏通讯器。
目前没有人生书的内容供她参考，罗诗琴点头：“把情况实时投放在我的个人通讯器上。”
GT：“了解。”
小机械球在放下这句话后，透过敞开的车窗飞到了半空中，在罗诗琴的注视下，飞速朝着目的地移动。
罗诗琴呢？
她当然也不会就待在这里安稳不动。
小雷云从罗诗琴出校门后到现在就一直待在她的脑袋上，又因为舒服地假寐导致远远看过去，像是罗诗琴头顶上的一顶白色的云朵帽。
罗诗琴抬手戳了戳小雷云，然后把它从脑袋上摘下。
身份工牌一直都塞在小雷云的体内作为储藏物存在的，上午罗诗琴只拿出来佩戴了几秒就摘下了，按照每天三分钟的佩戴时限，能戴着它行动的时间应该至少有两分钟。
但工牌上的姓名与职业仍旧填写着罗诗琴上午为了验证猜想时的“赛罗罗”。
罗诗琴沉思片刻，随后又从小雷云的体内抽出一只黑色的签字笔，神情认真地——
顺着之前的笔画，硬生生将那几个字改成了“死神LL”。
除了字母“L”笔迹粗大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罗诗琴心满意足地合上笔帽，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前座的司机。
对方现在似乎正激烈地和星网上的其他人在探讨着什么，头也不抬，手指飞速在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方形屏幕上狂点。
至于他是在和谁聊，罗诗琴不甚在意——是真正的路人也好，还是说军方的人也罢，至少此刻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
罗诗琴没再管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又抬手从小雷云的云层间抽出了一顶黑色的兜帽斗篷。
这件长袍是之前罗诗琴与杨玚相遇后，奇幻经历的见证袍。
而这一次，它代表的身份——死神LL再度降临。
当然，时限只有两分多钟。
罗诗琴借着黑袍掩盖了自己戴上工牌的动作，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坐在后座的女生凭空抽出了一袭黑色的长袍，等到袍子衣摆落下，后座的女生就已经消失不见。
司机：“！”
他蓦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动作迅速地回头，确定了对方真的消失不见后，震惊地按住自己左耳的通讯器：“头儿，真不见了。要调人找吗？……不用？好的。”
挂断通讯后，司机就装似什么也没发现一样，一本正经地又低下头和直播间的弹幕们开始中门对喷。
罗诗琴只是卡在窗户上，没让自己掉下去，此刻听到司机的通讯后迅速放开了手，坠落进早已等待许久的小雷云上。
徒步跑八百迈的速度也不过如此。
她坐在云层间，听着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速度快得都将她黑色的兜帽刮下。只是稍微眯眼缓了一下，小雷云就带着死神LL落在了直播间的现场。
好在天台上还是有不少可供遮挡的物体。
罗诗琴轻巧落下，站在巨大水箱的后面，然后悄然摘下胸前的工牌紧握在手中。
小雷云的颜色变得很淡，却能刚刚好遮住她的身形，哪怕有谁不经意地瞥过来，也无法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借着水箱作为掩体，女生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颗脑袋，正好将天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而且很巧的是，在这上面，她还看见了眼熟的人。
第157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
“杨玚！快快, 把东西拿上，到顶楼去！”
正调试着手里设备的女人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组长从她身边擦过, 一边往前跑还抽空回头冲她喊了一句。
“怎么了这是？”
就算有些不解，但杨玚还是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似乎有什么大新闻要发生。她迅速从高脚凳上起身, 单手拎起自己的相机, 直接一个百米冲刺加速跟上了组长的步子。
华兴大厦的高度不算钢铁建筑群之最, 但也有32楼层高。
电梯外的显示屏正慢慢从21楼往下，杨玚目前所在的层数是30，要是等到电梯从21往下到1楼, 再从1楼回到30, 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组长当机立断：“走，咱们走楼梯间上去！”
话音刚落就看见组长迈开大长腿，飞速朝着楼梯间跑去。
杨玚扛着大家伙哼哧哼哧地跟在她身后, 也没来得及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一路从30楼爬到了32，直到被天台紧闭的大门拦住这才停下缓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 组长？”
她一边小心将大家伙抱在怀里看刚刚有没有磕碰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两人都是跑新闻的, 对比起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身体素质不知道好哪儿去了。组长极速换了口气，略带点兴奋地开口：“顶楼有人准备跳楼呢！”
“跳楼？”
“对, 刚得到的消息。”组长往前走了两步, 对着紧闭的大门上手摆弄了两下, “搞不好我们是新闻第一现场。”
杨玚皱着眉：“这时候应该报警吧？我们上来做什么？”
“警方在路上了，估计过几分钟就到了。”天台的门一直紧闭着, 组长的心情也由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的烦躁, 他猛地一拍天台大门，“啧。这门是焊死了吗？”
杨玚：……
她无可奈何地伸手, 拉住了把手，用了点力往内一拉。
“这是内开门，组长。”
组长：……
他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随后抬手按在了杨玚的肩膀上，嘱咐了一句：“待会儿进去后，我去周旋，你只管拍摄就好。”
啊？周旋？
杨玚没来得及拉住他，就看见组长一把拉开天台的大门，跨了进去。
“呼——”
大门被拉开后天台的大风就这样灌了进来，狭窄的通道被风，加上今天空气不那么好，云层都把明媚的太阳挡住，有点晴转多云的趋势。
杨玚扛着设备，被迎面而来的风扑了满脸。她双眼眯起，缓了下才适应了吹来的狂风。
跨过天台的台阶，几乎不需要寻找，杨玚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高台边缘处的女生。
她身材瘦弱，目测不到一米六。头发散落着，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像极了准备随风而逝的蒲公英。
女孩背对着她们站着，似乎没有听见背后天台门被推开的声音。
如果有消防员在的话，应该能趁这个时候将人拽下来？
杨玚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对此也有些不确定。
组长的脚步放得很轻，没有贸然走上前去，距离站在天台上的女生不近不远。
但是他只是稍微动了一步，女生这个时候就像是听见了一样，转过了身。
她精神不太好。
杨玚第一眼见到女生转过来后的面容，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
第二个就是：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她。
“别过来。你们……是谁？”
女孩的声音很轻，要是不仔细听，她开口说出来的话都要被天台的风给抹去。
她的眼珠很黑，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看样子很久没睡好了。
“我们是柔铃社的记者。”
组长大声道：“天台上的风很大，你这样站在这里会很冷的，我们下来说，好吗？”
女生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这样，”组长又想了想，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有什么需求，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一定会为你争取的。”
“我不知道柔铃社，”女生歪了下头，“但我知道记者。你们是为了新闻来的吧？”
“跳楼轻生的女生，这肯定是个大新闻吧？”
她说：“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她说：“你们想要从我这里挖出跳楼的原因，然后大肆宣扬出去，不管是什么，只要标题或者原因够猎奇，够引人注目，就能让你们高兴。”
她说：“不管我到底跳不跳，你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女生的声音很平静，但这种平静下又掩藏着杨玚直觉不对劲的东西。
组长皱起了眉，难得严肃了起来：“不，你可能误会了，柔铃社不是这样的新闻报道社。”
“你带了通讯器吗？你可以上星网查查我们，我们不是那种吃人血馒头的报道社……”
“无所谓。”女生没有动，她的视线忽然放在了天台大门处，“好像有其他人来了。”
杨玚站的地方距离大门最近，一下就听见了仓促的脚步声。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消防员。
32层不算高，但问题是半截高楼处有不少悬浮车正在通行。
如果女生选择跳下，最大的可能不是摔死而是被车流绞杀。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在场人愿意看见的。
果然，数秒后数名消防员推门而入。
为首的救援人员一眼看见了扛着拍摄机器的杨玚，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大变。
“怎么回事？你是谁？”
他低声吼了一句：“不要拍了，把东西放下！”
组长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然后一看对方身上的服饰，原本打算开口的嘴型一下子停住，表情也变得讪讪。
“杨玚，把东西关了。”
他小声说了一句，就看见杨玚真把机器关了，脸上瞬间变得格外复杂。
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没办法和女生交流了。
组长想了想，缓缓往后退到了杨玚的身边。
他伸手接过了机器，然后小声对杨玚道：“东西我先拿着，你在这里看着点。你眼神好，多注意点。”
说完，组长就拿着机器往后退出了天台，将身形掩盖在楼梯间的视野盲区。
杨玚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只是贴心地把天台大门又拉上了。
门外准备偷偷拍摄的组长：……
杨玚的目光又放在了女生的身上，这一次与她面对面的是一名消防员。
她的站位很隐蔽，由于现场气氛紧张，再加上杨玚的身形被几名消防员挡住，所以目前无人关注她。
“——萌萌，”
消防员小哥轻声道，“天台风很大的，别感冒了。你不是好想去吃老河街那边的麻辣烫吗？咱们去吃暖和的麻辣烫，再点两瓶冰镇的饮料……”
他缓缓朝着那边靠近。
“味道真的绝了，你肯定会喜欢老式麻辣烫黏糊的口感和冰镇饮料的搭配。”消防员小哥的脸上带着笑意，但心中的紧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还有还有，你不是快到生日了吗？就下个月的一号，七月一号，市北区的花开了，拍照很好看的。”
“再等一两个月，螃蟹就多起来了，今年的螃蟹很肥的！”
消防小哥一句一句地说着，一步一步地靠近在天台上站着女生。
“哥，别说了。”
女生忽然开口，声音失去了之前杨玚见到她时的冷静，带着难言的哽咽。
“我谢谢你，谢谢你之前救过我。”
“但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落下，湿润的暖意刺透了被冷风吹僵的脸颊。“我没办法活下去了。”
“我回去以后，他们一直在说我，问我为什么没跳。”
“说我不跳楼其实是不敢，”她说，“我看见好多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听见好多人在我的耳边问我，”
女孩抬起头，双眼通红：“问我为什么没去死。”
“……我很努力，我真很努力了！”
先前虚假的冷静终于被打破，她大声吼道：“我有在努力吃药，我有努力地控制情绪，我努力地向上，我想告诉自己我还有可能！”
“但是所有人都在把我按下去！”
“为什么他没有受到应有的指责和惩罚？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都那么大？为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在往上爬……为什么我明明在努力地抗争……”
“这一切都还是我的错呢？”
“——不是你的错！”消防员大声道，“萌萌，那不是你的错！”
“你还有我们，我们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一直都在等待这件事的结果！你再多等等，有我们陪着你！”
“正义一定会到的！”
女孩站在天台上，从哽咽到号啕大哭。
“等不到了……我等不到了……”
恶意，铺天盖地的恶意比正义先一步来到她的身边。
无端的揣测，恶意的猜想，赤裸裸的打量是将她从天台边上推她往后倒下的助力。
她在想，自己来到人世一趟，到底得到了什么？
是父母的不理解、厌恶？
还是陌生人的嘲笑与指责？
明明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她的身上？
明明最大的犯罪者还在天空之下畅行，为什么她要躲在家里被禁锢？
我是他们的污点吗？
我是，麻烦问题的制造者吗？
我到底是谁？
她往后退了一步。
“萌萌！！”
消防员小哥眦目欲裂：“不要！！”
他的眼眶通红，语气带着哀求：“不要往后……你还有未来，你才多大啊……你要往前走，你有明媚的未来，不要往后……”
“杨萌萌！”
杨玚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在出差到海滨市的第一天，她因为找不到回酒店的路，偶然碰见过这个女生。
她当时蹲在花坛边，在看路边的花。
杨玚还在搜索回酒店的路，星网加载的途中，她随手给女孩拍了一张照片。
那天的光线格外地好，镜头下的女孩没有笑，但她的侧颜带着孩子般不谙世事的纯真与好奇。女孩低着头，看着花坛边的那两株星星点点的小花。
这种花很小，与花坛里的其他开放明艳的花比起来太小了，是那种任何人路过都不会被吸引的存在。
那天的安排不是很紧，杨玚就凑过去，和她打了招呼。
杨玚不认识这个城市里的人，是第一次来到海滨市。也不知道女孩的事情。
她很自然地蹲下，与女生处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然后把手中刚刚拍下来的人像递过去给女生看。
“怎么样？”杨玚笑着问，“这个模特很好看吧？”
女孩好奇地看了一眼，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羞涩地笑了，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拍得很好看。”
“我是刚出差来这里的，我叫杨玚，是个业余摄影师。”她说着，又给女生看了以前自己拍下来的风景照。“这张照片我洗出来了送给你吧？”
女生有些讶异：“送给我？”
“对啊，谢谢你当我的模特。”杨玚说，“我很少看到遇到这么有灵感的瞬间，真的很谢谢你。”
女生笑得开心了点：“谢谢你。”
“对了，你知道安民酒店往哪走吗？”杨玚又和她聊了两句后，问道，“可以帮我指个路吗？我往那边走一下，好打车。”
女生：“往那边走，转个弯顺着大路走。”
她简单地指了一下，随后两人起身。杨玚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打算离开。走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看着女生：“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到时候把照片送过来。”
“不用了，谢谢姐姐。”女生笑着说，“我叫杨萌萌，遇见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咱俩还是一个姓呢，”杨玚扬起嘴角，“挺有缘分的——真的不需要吗？”
女生想了想：“那这样吧姐姐，等下一次我们再遇见，再把照片送给我吧。”
如果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
但杨玚不知道所谓的“有缘见面”会在这里。
女生比她第一次见到时瘦了好多，可实际上也不过一周多。
她怎么会瘦了这么多？
杨玚大声道：“杨萌萌！！”
她喊住了那个即将退到天台边缘的女生。
消防员们的心被这一嗓子勒住，大气也不敢出。
杨玚绕过他们，走向杨萌萌。
她一边走，一边解下自己的腰包，从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已经装好了的相框。
因为杨萌萌之前说过，如果下次有缘见面，她就把照片送出去。
杨玚给这张洗出来的照片塑封，然后选择较为传统的木质相框将其装了进去。
橡木的暖色调衬得照片里的女孩格外的温柔，哪怕脸上没有笑意，依旧能从她的眼睛中察觉到暖意。
“萌萌！”她说着，把相框展示给女孩看，“你说过，如果有缘再见，你会收下这张照片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杨萌萌的变化很大，但杨玚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扬了扬手中的相片：“还记得我吗？之前在路边花坛，我们见过的。”
女孩哽咽地看着她，泪水盈满，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总之，她终于没有继续后退了。
“照片我已经洗出来了，就在这里。”杨玚说，“你要不要来看一眼？我拍照技术很不错的！”
杨萌萌：“姐姐……”
“萌萌，姐姐在这里。”杨玚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一部小说吗？赛罗罗的小说，对吧？她今天开新书发布会，姐姐正好有办法拿到她的亲签，咱们俩一起去拿书好吗？说不定还能合影……你不是很喜欢罗诗琴吗？”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和小姑娘聊天的内容。
杨玚道：“罗诗琴……琴姐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说：“她希望全天下所有善良的女孩子，都好好活着，活出自己的人生来。”
“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的，”杨玚又伸手，从腰包里掏出一张证件来，“姐姐是新闻社的记者，姐姐一定会把事情的真相告知大众，让所有人都关注到这件事，公道自在人心，坏人逃脱不了审判。”
“我会亲自负责这件事，全程跟进，”她慢慢朝着杨萌萌靠近，“萌萌，所有触犯法律底线的人，都逃脱不了责罚。你要相信我，要相信他们，要相信这个国家，相信法律公正。”
杨萌萌：“姐姐……”女生的语气终于带了些许动摇。
但紧接着她的右眼微动，似乎看见了什么，随后苦笑一声。
“真的会有人，在乎我的公正吗？”
[怎么还不跳啊！]
[该不会是怂了吧？]
[这女的惯犯了，听说之前也跳过一次，被救下来后又开始寻死觅活的啧啧]
[就是自己作的，家里人也不管管]
[白养了呗！这绝对白养了！]
[她父母倒了八辈子血霉咯]
[这栋楼是最惨的好吧，跳下来不知道还卖不卖得出去哈哈哈]
[还跳不跳？占着公共资源不放，能不能体谅人家消防员啊！]
是啊，谁会在乎她的公正呢？
站在高台上的女生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杨玚心里一紧，猛地冲了过去：“萌萌！！”
“萌萌！！”
“谢谢你们，”杨萌萌后退了一步，踩空的脚让身体躺倒下落，她微笑着轻声道，“谢谢。”
但抱歉，我、我没有那么多的勇气，那么多的心力，再面对这个世界。
谢谢……真的很谢谢……
消防员的速度很快，扑到天台边缘的他伸手抓住了女孩的手指，却因为重力没办法将她拉住。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几乎撕裂了天台上所有人的心。
杨萌萌等待着剧痛，等待着剧痛后的黑暗，等待着黑暗后的轻松。
但她没有等到，只是感觉到……温暖。
她蓦地睁开双眼——
宽大的黑色袍子在女生的四周扬起，似乎有谁抱住了她。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已经离开了天台的边缘。
杨萌萌抬起头下意识地向上看去。
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又很陌生的女人抱住了她，一双棕黑色的眼瞳看着她，里面是足够让人沉醉的温柔。
“……”
杨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凭空出现的黑袍女性浮在空中，圈住了消防员来不及抓住，即将跌落天台的女生。
宽大的黑色兜帽笼罩住了她大半张脸，但这熟悉的打扮，让杨玚瞬间想到了那个人，不，那个死神。
她喃喃出声：
“死神LL？”
小说里梦幻般的描述，此刻出现在了所有人见证的现实中。
第158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
事件的前因后果并不是捉摸不透。
更何况双方当事人的个人信息已经在星网上如同病毒一样快速传播, 甚至在严厉禁止的前提上仍然不断更新解码。
仿佛嘲笑法律的古板。
罗诗琴站在圆柱形水箱的后面，双眼不断接收GT传来的画面与资料。
但可笑的是，哪怕到了3333年, 所谓的未来世界，“受害者有罪论”一如既往地“超常发挥”。
[——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可怜这种女的吧？懂不懂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男的不是好人, 这女的就是什么清纯女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家伙, 哪怕不用去看对方的脸, 知道对方的名字，罗诗琴都能断定其内心的扭曲。
满是污秽。
她抬手将挂在右耳上的通讯器摘下，然后塞进小雷云的体内, 只听一声轻轻的闷响, 那玩意儿就在小雷云体内炸了个闷炮。
小家伙蹭了蹭罗诗琴的侧脸，随后抖了抖，从云雾中震出两张黄色的符纸。
罗诗琴挑眉, 有些好笑地将柔软的符纸抽了出来，定睛一看。
两张符纸纸面上均写着“渡劫雷云”四个大字。
之前小雷云只是靠近GT就让对方从18G直跌到2G网, 一道惊雷落下就能让整栋大楼瞬间断电断网。
渡劫雷，可不是浪得虚名。
罗诗琴又瞅了两眼状似无辜的小雷云, 最后无奈勾唇。
“好像是个办法。”
抬手间就是两朵闪烁着雷光的云出现，新出现的渡劫雷云融进了小雷云的体内, 随后又被它分了出去, 指挥着两朵云端同步了数据的小雷云直冲32层底下正大言不惭的直播路人。
随后, 罗诗琴扭过头，手上动作也不空闲——她再度将工牌挂在了胸前, 将兜帽戴起后, 身体迅速向前冲去。
圆柱形水箱处于天台最高处，拥有一小块的独立空间, 围绕在周围的只有宽度不足十厘米的围壁。
她就在这上面飞速前进，然后在关键时刻往前一跃！
接下来就是所有人看见的那个场景了。
小雷云自然而然地接住并吞下了那张被她扯下工牌——比起轻生者离奇起飞，然后被铺天盖地的流言网传其身份不正常，还不如让罗诗琴正面出场回应。
她想的很全面。
同样的，异空间的作者对此配合得完美无缺。
至少杨玚以及在场一众救援人员对她的出场目瞪口呆。
……
这个黑袍人是凭空出现的。
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更何况神秘黑袍人和轻生者此刻正悬浮在半空中，底下没有一点可接触的东西！
虽说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也能够做到使人短时间内在空中保持平衡，但那玩意儿制造的声音很大，根本不可能逃得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而且……
“我、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杨玚身后有名消防员喃喃出声，随后难以置信地加大了声音：“我没看错吧，它……她好像是那个！那个啊！”
没错，至少在这个“小说家地位无限度抬高”的时代，几乎不存在没有看过赛罗罗小说的人。
“——这不是罗诗琴的兼职吗？！”
不远处，黑色兜帽下的唇角一僵。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那边的黑袍人抬起头，露出了袍子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来，“但是我现在更希望听到的是死神LL。”
她轻巧地搂住现在正呆滞望着自己的女生，从半空中往前走了几步，落在了高高墙壁平台上。
“毕竟我还是挺有职业素养的。”
罗诗琴一本正经：“工作中，私人勿扰。”
“……”
目前似乎没有人有心情去理解这一句玩笑，而之前靠得最近的那位消防员此刻双手哆嗦着接过杨萌萌。
小姑娘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没有什么挣扎地就从天台上被拉了下来。
直到被人从上面拉下，天台的风扑在脸颊两侧后，她忽然浑身一震，双眼瞪得极大。
“你、你是——”
在众目睽睽下，黑袍女人摘下了兜帽。
“‘自我介绍’其实不算工作的一环，但这个世界有点奇怪，所以也没什么关系。”
罗诗琴微笑：“而且你们应该比我还要更熟悉那个身份了吧？”
她没有明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毕竟在异空间作者的设定下，这时代没看过赛罗罗小说的人少之又少。
“听着，宝贝，”罗诗琴蹲下，一手架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像是聊天一样对着已经安全了的女孩开口，“不要因为别人的问题去惩罚自己。”
“或许对现在的你来说，这算是一句不明事理的劝解。”
“但是啊宝贝，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很多在乎你的人，如果你将目光一直放在那些攻击你的人身上，那么绝没有发现那些一直支持你、陪伴你的人们的可能。”
黑色的死神温柔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柔和但说出的话又格外的强势。
“你是你自己身体、精神、意志的主宰，你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并为其选择承担后果。”她起身，风呼呼地刮起那宽大的黑袍，“如果你依旧坚定地，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死神无法阻止你的抉择。”
被消防员拉住手的杨萌萌眼眶再度湿润，泪花模糊了所见，却依旧能听清楚罗诗琴的声音。
“但是，罗诗琴会毫不犹豫地拉住你。”
“如果你有一点希望，哪怕像颗米粒一样大的希望，”
“我，我们，”她说，“他们，都会去为了这一丝希望努力。”
“回头看看他们，”
死神的声音很柔和，女人的脸逐渐清晰了起来。
“比起那些恶意的猜测，真实出现在你周围的善意，难道不值得你回头吗？”
“再多等一等，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以后和你处在同一困境的人。”
法律无情但又有情。
毕竟在人类社会中，应该没有什么从最开始诞生就是完美无瑕的存在。
就拿小说来举例，哪怕最开始做足了准备工作的作者也会在小说不断更新中，对曾经思考过的设定再度更新完善。
它们都需要时间。
“萌萌，”
罗诗琴说：“再等等——我许诺，正义绝不会迟到。”
天台上的死神许下了诺言，而她的双眼在现场的所有人脸上刮过。
杨玚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那双棕黑色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的心中微动，不露声色地缓缓向后退，随后退出了天台。
“——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贴耳在门上的组长有些急切地开口。
他神色激动，架住摄像机的手都有些颤抖。
杨玚想了想，还是给他留了条缝。
小记者一本正经地开口：“组长，我给你留了个大新闻，小声点进去拍。”
组长大喜过望：“没白带你啊！”
等到男人鬼鬼祟祟地进去后，杨玚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耳挂式通讯器。
她登上了星网，给上午联系过她的联系人发过去一条消息：“你来海滨市了？”
天台大门外，已经做足了劝解的罗诗琴打算退场了，但临走前她的耳朵微动，视线也向另一边看去。
目前因为她极具戏剧性的出场，没有人敢朝她说话，但不少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与正悄咪咪飞到32层高楼的直播机械球对上了视线。
直播机械球：“……”
[啊啊啊啊我果然没有看错！死神LL！]
[这不是coser吧？这不是cos吧？！]
[我的天啊，赛罗罗笔下的角色成真了？！赛罗罗本人呢，有没有出官方声明！！]
[等等，所以罗诗琴coser这是为了劝人下来所以才赶过来的？]
[感觉不太像coser诶？我刚刚明明看到那女的跳下来了啊？]
[！！我宣布这肯定不是角色扮演，明明就是真人啊！她看过来了！！]
罗诗琴知道这个世界大抵是能够娱乐至死的时代，但没想到就这个时候了，都有人为了看热闹利用机械球把直播开到现场来。
是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这么喜欢看热闹是吧？
所有人看见身着黑袍的女人冷笑一声，随后——
[嗯？怎么感觉天变暗了？]
[是不是分辨率开低了？往高点调嘛]
[不对，主播你的机械球感觉出问题了，星网变得好卡！]
[我靠我大概知道了什么……不是星网的问题，而是罗诗琴她——]
直播间上那条关键的弹幕还没完全出来，所有人就听见一声巨大的雷声，紧接着屏幕一黑。
“……”
只有在天台现场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上的雷云涌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在一起，随后就是一道小臂粗的闪电精准地落下，劈在了正在直播中的机械球身上！
“我的直播——！！”
楼底下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哀嚎，但现在没人去关注了。
等到刺眼的雷光消失后，众人再次睁眼，不见了天台上的黑袍。
似乎只是一次幻觉。
“前面的悬浮车好像动了。”
原本正低头看着直播的司机忽然浑身一颤，他猛地回头，看向车后座的女人。
“不走吗？”穿着休闲西装的女人勾唇看了回去，无光的眼眸深如海底，“怎么？”
司机只觉得喉头一紧，不自觉地吞咽过后，他讪讪一笑：“没，准、准备了，这就走。”
“您坐好！”他补充了一句，随后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攥紧拳头又松开，这才缓缓发动车子往前开，“对了，我给您停在路边？”
他还记得对方之前的要求。
虽然知道前面远处的大楼上，一切事情结束，但司机依旧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一样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不用，”坐在后座的女人侧头看着窗外，语气平淡，“事情都解决了。”
司机：……
他的背后缓缓爬上一丝寒意。
但紧接着，后座的女人右手将车窗打开，一颗小机械球从外面飞了进来，一本正经地为她播报：“女士，联系人[杨玚]希望与您连线。”
女人挑眉，下意识地抬手按在自己空荡荡的右耳。
罗诗琴：……
之前眼不见心不烦把通讯器给炸了，还真是冲动了点。
“接通吧。”
她抬头，看着前座一本正经开车司机的背影，忽然笑了笑。
GT：“好的，正在为您连线中。”
小机械球晶蓝色的屏幕忽然变成了音频模式，记录声音大小的图案不断变化着，随后传出了杨玚的声音。
“罗诗琴。”
对面的人肯定地开口：“你现在在哪儿？”
罗诗琴：……
她看了一眼前面只差没捂住耳朵当自己聋了的司机，怜悯地抿了下唇。
“在坐车，”她说，“待会儿我们在华兴大厦前见。”
第159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
悬浮车的目的地很自然地就从最开始前往梅华月所在地变成了华兴大厦。
罗诗琴坐在车子后座, 心里开始思考起来等会儿面对杨玚的时候要说些什么。
之前在天台上看见她的时候，罗诗琴差点以为这次跳楼事件的主人公又是杨玚，后来发现对方只是路过后, 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且，没想到的是, 曾经对未来展露迷茫的杨玚, 在这个世界竟然变成了一名记者。
记者啊……
罗诗琴回想起那段短途旅行的见闻, 又觉得这个职业再适合她不过。
之前堵车的时间段，悬浮车停住的地方距离华兴大厦并不算太远。现在在交警指挥下，车流缓慢动起来恢复先前的有序, 没过多久就到了华兴大厦的楼下。
后座的客人很利落地下了车, 然后越走越远。
而原本微笑服务的司机，在看不见对方身影的一瞬间脸色骤变，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右耳边上低声道：“头儿, 要跟上去吗？”
“……还跟什么啊，别凑上去刷负好感了, ”连接那头的领导叹了口气，不远处的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先前悬浮车后座女人的影像, 不少穿戴着统一制服的人围站在一块仔细观看分析，“她早就发现你了。”
司机懵了：“啊？我觉得我演得挺好的啊？”
从第三方视角看完罗诗琴所有微表情的上司：……
他叹了口气, 带着点怜爱：“别凑上去了, 收队。再跟上去, 对方该反感了。”
他们之前只是试探这位“罗诗琴”的态度，不是把对方往敌方推, 这种试探点到为止就好, 想必对方也应该有所察觉。
希望她能够收下这次善意的示好。
上司挂断通讯后，转头对着其他还在探讨的人员开口：“把华兴大厦跳楼事件的起因弄清楚, 迅速对该案件跟进，严禁一切法外手段、势力干扰。”
“严格监控星网，特别是对该案件的评论，一定要控制——”
他忽然顿住，随后思考了一番，改变了之前的决定：“控评就算了，让评论区的留言多样一点，不要出现一边偏。”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会有大事情发生。
……
罗诗琴对这些人的心里想法与决策一无所知，但她的确猜到了悬浮车司机的身份。
对方大概率是军方派来的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格外关注一位作家。
但她又想到了这个时代作家的地位，似乎对于军方的重视，罗诗琴又有点理解了。
不过……
她微微侧头，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GT-079。
GT在这次试探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老实说，罗诗琴知道小机械球现在球上疑点重重，但在她开始疑心的时候，罗诗琴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GT小心翼翼询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然后又小心安慰她的样子。
真奇怪。
罗诗琴淡淡地想着。
在这样一个荒诞的时代，她竟然在一个人工智能机械体的身上感受到了人类群体带来的温暖。
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GT：“罗女士，检测到您的目光停留时间过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小机械球的声音一本正经，带着电子音独特的电流感。它的小小显示屏也迅速移动对准了罗诗琴，上面是表示疑问的颜文字。
【？ - ？】
罗诗琴挑眉，随后移开了目光：“没事。”
既然是军方派过来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等到之后前往群鸟集团分部，或许还需要GT的帮助。
思来想去，罗诗琴并没有再开口。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从GT-079的身上放在了前面远处朝她走来的人身上。
杨玚穿着一件黑色的短T，胸口印着一大片彩色的花束。修长的黑色运动裤配着灰色的运动鞋，让她看上去没有罗诗琴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精致，但多了满满的活力。
她的手上没有拿之前带着的摄影机，想必是留给了同事，请假出来的。
罗诗琴没有穿之前那样显眼的黑色长袍，但一身休闲西装仍然让她看上去十分亮眼。
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对上后，杨玚移动的速度就加快，她跑了起来。
“罗——”
她似乎想要喊出一个名字，但又纠结地咽了回去。
杨玚很快就跑到了罗诗琴的眼前，随后长呼出一口气。
“罗诗琴？”
穿着休闲西装的女人微笑着点头，熟稔地开口：“好久不见了，杨玚。”
杨玚心想，什么叫好久不见？这个世界的她们几乎没有在线下见过面。
“跟我来，”她说，“我知道附近一家餐厅，我们去那边聊。”
她所说的餐厅，其实是华兴大厦附近的一家泰餐。
真稀奇，这个时代还有泰餐——罗诗琴还以为高科技未来世界的人们美食方面不会有多少进步。
“总感觉高科技未来与营养液会更适配一点。”
落座在包厢后，罗诗琴坐在椅子上感慨了一句。
“现在人类追求精神上的愉悦，但美食也符合这点，”杨玚坐在她旁边，一边在显示屏上点餐，随口道，“不管是制作还是用餐，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能够大范围满足需求，这也是为什么科技迅速发展的如今，餐饮行业也在越做越大。”
罗诗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你不用点餐了，我等会就要离开，没必要。”见杨玚的视线一直放在电子屏幕上似乎专注于点餐，罗诗琴就笑了，“你该不会是紧张吧？”
杨玚：……
她的确紧张。
“其实，”杨玚犹豫道，“我和赛罗罗不熟，我们之前是在网上认识的，彼此之间的交流也止于小说的素材收集和采访。”
罗诗琴讶异：“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在这个世界里，我和你的关系很好呢。”
“不，我们根本没有多少交流。”杨玚敏锐地开口，“其实早上发来消息的时候，赛罗罗就已经换成你了吧？罗诗琴。”
毕竟在杨玚的视角，赛罗罗根本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来和她交谈。
“你还说要多买几本新书，”罗诗琴没有否认，甚至还带着点调侃，“该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杨玚想了想：“那凭咱俩的关系，你觉得我应该买几本支持？”
罗诗琴：“凭咱俩的关系——”
她的尾音拉长，给足了神秘感，连带着杨玚的眼神也染上了好奇。
“当然是送你了。”罗诗琴干脆道，“我们可是朋友。”
“朋友……”
杨玚表情有些怔愣，她终于抬起了头，直视这位似乎是从小说世界里走出来的人物。
“你，”她张了张嘴，最后低声道，“是为了什么会到这里来？赛罗罗呢？”
罗诗琴斟酌了一下，开口：“你可能不会相信，但事实上，对于我来说是这个世界突然产生异变。”
“真实的时间是2023年，而不是3333年。”她说，“你或许从那本赛罗罗写的小说知道我的身份，除了死神的兼职外，我还是异变物收容研究所的员工。”
杨玚：“这我知道，方块A。”
罗诗琴一哽，有些好笑：“是的，方块A。类似的异变物产生的影响我都有解决的经历，所以对于我来说，现在的目标就是如何将异变物进行收容。”
杨玚理了理思路，总结道：“也就是说，世界已经产生了异变，但我们没有人能够察觉到。由于你个人工作的特殊性质，这才能察觉，并试图解决问题的根源，让世界重新回到2023年？”
“没错。”
杨玚皱着眉，下意识地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这个世界产生了问题，而不是你自己？”
包厢里一片寂静。
随后，罗诗琴才淡淡开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我的朋友们。”
她抬眸，棕黑色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你不也认为这个世界很奇怪吗？杨玚。”
这下陷入沉默的人变成了她。
“其实我最开始不想成为记者的，”她忽然开口道，“但是几年前，我妈妈癌症病逝了。”
“我回家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病例，最初检查时是癌症中期，是后来才逐渐演变到癌症末。”
“但我一直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忙着工作，”杨玚的语气很平静，她垂下眼眸陷入了回忆，“那个时间段我很忙，但也没有一直很忙。不过在她的眼中，想必我忙到没时间去听她开口说话吧。”
“‘这个时代剥夺了人类大部分的感情’，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它现在也几乎成为社会共识。”
女人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摩挲着电子屏幕的边角，语气变得低沉。
“但现在想想，其实不是的。从最开始剥夺人类大部分情感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人类自己。”
机器只是一个辅助，一个推动器。
“是我对妈妈的忽视，才让她放弃了和我交谈。”
杨玚：“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个选择的，一个人在医院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她会想我吗？她有没有想过让我回来照顾她呢？”
“她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
“正如我曾经悄悄地离开，她也像曾经的我一样，悄悄地离我远去。”
“后来我才做了记者，想要用手中的相机、话筒去记录最真实的人类。”杨玚耸了耸肩，“想要唤醒世界上其他的‘我’。”
“这就是我做记者的原因。”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悲伤，她又微笑着开口：“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代作家的地位这么高吧，你们写出来的故事总带着些圆梦的色彩。”
“赛罗罗之前采访我的时候，我没想到她会写出那样的故事。在她的笔下，好像一切事情的结局都会变得格外美好。”杨玚看着神情严肃的罗诗琴，忽然笑出了声，“别这么严肃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想必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才是真实的。”她说，“妈妈还活着，和我一起好好地生活……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世界。”
杨玚呼出一口浊气，洒脱地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了那样的世界竭尽所能。”
罗诗琴看着她略微泛红的双眼，体贴地没有再多问。她很快将要求提出：“对于异变物我已经有了猜测，现在想要进一步证实一下。对了，你认识梅华月吗？”
“梅华月？”杨玚一怔，“我知道啊，昨天我才和她联系约了下一次采访的时间。她怎么了吗？”
昨天？
但前几天梅华月就失去了联络。
罗诗琴将之前发现的事情简略地和她说明了一下，随后道：“你们昨天是什么时候联系的？用星网吗？”
“不是，我发出采访邀约习惯用邮件的方式，对方也是邮件回的我。”她解释了一下，“邮件……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罗诗琴：“……我应该还没有断网到这种地步。”
“在这个时代，邮件算是很落后的沟通联系方式了。”对于她的吐槽，杨玚只是耸肩，“不过我更习惯用它来留存信息，我找找……找到了，是昨天下午四点，之后她说最近要参加一场交流会，将采访时间移到了下周三。然后我们就没有交流了。”
“有提及在哪儿吗？交流会。”
杨玚：“我看看……”
“海滨市群鸟集团的分公司，就在这条街尽头，距离不算太远。这封邀请函我也收到了，不过这段时间我一直追华兴大厦的采访，没时间去，社内派了其他人应邀。”
杨玚看见她皱起了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罗诗琴冷笑，“说不定现在梅华月快要被换脑子了。”
她蓦地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先走了”。
“GT，搜索前往海滨市群鸟集团分公司的最近路线。”
罗诗琴一把将小雷云招了过来，随后熟练地将工牌再度夹在自己身上。虽然时间不太够从这边过去，但至少能遮掩一段时间这条路上的电子监控。
“已为您规划最近路线，”
GT一本正经播报：“建议您乘载渡劫雷云直飞，从五百米高空飞行直线达到群鸟集团顶部。”
罗诗琴：……
听着是挺近的，就是有点废人。
第160章 智能世界迷人眼（微修））
直到罗诗琴落脚站在所谓的群鸟集团分公司大楼天台之前, 她还没从GT给出的冷笑话中回过神来。
从高处往下看，这种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视角，很快就为罗诗琴展现出GT给出这条快捷通道的依据。
她眯起双眼, 在移动过程中很轻易就看见车流来往的宽阔路口处，不少电子监控以及驻足在各处的机械仿生人严阵以待。
仿生机械安保不需要休息和工资, 随着科技的进步, 它们代替了人类满足大部分基础劳动力需求。
至少, 以罗诗琴个人身体素质来看，恐怕做不到无人察觉潜入群鸟集团。
这样看，智能时代的人们似乎已经被架在了高处。
如果足够幸运, 终生都在向上攀爬……否则就像是不知道何时开始的过山车。
“这是正常的吗, GT？这个时代每个公司都这阵仗？”
在得到小机械球的否定后，罗诗琴陷入了沉思。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也就意味着这栋楼里, 至少今天里面正在策划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安保阵仗。
罗诗琴站在天台上, 感受着一股冷风刮过自己的脸颊，把略微发热的大脑降到理智的温度。
原来GT说的不是冷笑话？
罗诗琴大为震撼。
——懂不懂人工智能的含金量啊！
莫名的, 她眼中的小小机械球球身上镀了一层金光，此刻正熠熠生辉。
“……”罗诗琴定睛一看, 发现不是自己眼中的滤镜, 而是小雷云在GT身后在噼里啪啦地炸着小范围的闪电。
GT：“检检检测到十米范围外有机械体向顶楼靠近, 请注意。”
不出所料随着小雷云蠢蠢欲动地靠近，小机械球的播报逐渐卡帧了起来。
罗诗琴无可奈何地伸手把这两个家伙分开, 一手将小雷云往自己头顶上拢, 示意对方起点遮掩作用，一边小声地对GT开口：“先躲起来。”
如果群鸟集团在今天准备干一件大事, 那楼下的声势浩大的防范方式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一旦楼内和近楼外发生什么异变，肯定会引来里面成员的注意。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凭借什么检测到有外来人员入侵，但罗诗琴想到这个时代离奇的科技水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躲过第一波检测。
罗诗琴快步走到天台大门的视野盲区，眉毛紧皱着，一手已经从小雷云的体内捏出了一张爆破符，打算如果有什么意外就先下手为强。
门外没有明显的脚步声响起，但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怀疑GT的职业水平，只是更加凝重地侧耳细听。
在这一刻，方块A的超然身体素质为她带来了消息。罗诗琴终于听见了一丝不对劲的声响。
不是人类的脚步声，也不是人类的呼吸声，而是更加隐蔽的，几乎无法捕捉到的——
风声。
是物体经过时，周身气流产生改变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细听。
属于“方块A”的超强身体素质设定，在异空间作者的笔下进一步加强。
她捏紧了手中的符纸，脑内通过听见的风声开始估算对方的身高以及待会儿下手的方式。
天台的大门在这一瞬间被打开——
“砰！”
罗诗琴：？！
忽然听见意料之外的声响，女人的脸上带着茫然与迟疑。
紧接着，在天台的门被拉开后，走出来的悬浮机械体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凭空出现的小机械球一头撞在显示屏上，电子晶屏被迫卡顿花屏。
同一时间，GT的小显示屏上就出现了一道进度条，然后以所有游戏都比不上的速度快速完成了读条。
就这样，刚进入天台的悬浮机械体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被GT入侵成功了。
罗诗琴：……
以上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用现实时间显示，仅仅过了三秒。
换句话来说，在罗诗琴头脑风暴严阵以待的时间里，人工智能辅助机械球在一个照面就完成了将对面化敌为友的目标。
她沉默片刻，然后放下了手中紧捏的符纸，眼神复杂。
罗诗琴：你这样显得我很呆.jpg
“罗女士，我已按照您的要求完成了这一次的行动。”小机械球和悬浮机械体同步将电子屏幕转向罗诗琴，上面的文字颜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
【I-I】【I-I】
这不过一个是缩小版，一个是加大版。
“我的要求？”罗诗琴满心复杂地开口，“闪击群鸟？”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被清除的话，她之前说的是让GT躲起来吧？
GT的电子显示屏上，颜表情从【I-I】变成了【？ - ？】，然后又果断地变成了【O-O】。
“您的最终目标是潜入群鸟集团，见到梅华月作家。”GT的电子音一如既往的正经，“罗女士的至理名言——只要把发现我们潜入的人都干掉，就是潜入成功。”
罗诗琴：……
她有说过这种话吗？
不过好像也没说错，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的确能干出这种事……不对吧？！为什么你一个人工智能球干得这么熟练啊？！
GT的电子音掷地有声：“罗女士说过，只要结果正确，没有人在乎过程。”
罗诗琴：……
你说的罗女士一定是赛罗罗吧？！一定是！
不过的确，GT出乎意料的行动让潜入的过程变得简单了一些，也给罗诗琴提供了更多的思路。
之前她一直按照自己曾经孤军奋战的模式制定的计划和做出相应的行为。
但现在……
“GT，”罗诗琴的目光放在了被小机械球成功策反的悬浮机械体，这类机械体由一个大圆白球和白色的倒三角椎组成，悬浮在半空中行动起来毫无声响，此刻正和GT一样将显示屏对准了她，“你能做到把这栋楼的所有电子监控和巡查机械体‘策反’吗？”
GT给出了答案：“正在扫描目标大楼——”
“已检测到目标大楼内部有一万八千七百七十六位具有自主行动能力物体。其中有十五名生命体。”
“正在连接中——”
小机械球的显示屏上又出现了罗诗琴熟悉的问号颜表情，同时它的球形身体开始模拟转圈加载的动作。
罗诗琴耐心等待。
“连接成功，”GT卡壳了两下，又吐出一句，“连接失败。”
“结论：已连接群鸟集团内部机械生物体一万八千七百六十名，失败一名。”
罗诗琴：？
成功了那么多？？
罗诗琴大为震撼。
GT要有这本事为什么军方不直接推塔，还要等她来？？
她忽然发觉，这颗小机械球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罗女士？”
GT转过身，用带着显示屏的正面对着她，上面的问号几乎要戳到罗诗琴的脸上了。
罗诗琴的大脑飞速运转。
熟稔的态度，不变的称呼，以及格外有趣的‘罗女士曾说’。
不管是哪一点都透露着GT熟悉的人可能不是她曾认为的‘赛罗罗’，而是罗诗琴本人。
真奇怪啊。
但现在不是适合问话的时候，更何况如果情况不如罗诗琴所料，接下来需要GT的时候又怎么开口？
她只能再度将GT的问题往后放。
不知不觉间真的践行了“只要结果正确，过程可以稍微忽略”这一理念，罗诗琴推开了天台的大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她依旧抱有警惕，让小雷云安心待在头顶上起遮掩作用，以便预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直到罗诗琴的视线偶然往后移了一下，就看见小机械球大摇大摆地跟在她身后，完全没有潜入的自知之明。
罗诗琴：……
虽然知道这里大部分都已经被你策反了，但你好歹有点警惕心？说不定对方只是放了个虚假的防火墙，然后反过来送你一份病毒大礼包呢？
不要轻敌啊GTT！（×）
在她强烈的目光之下，小机械球移动的球体一顿，然后缓缓飘到了旁边默不作声的一位白大褂仿生人的头顶，开始COS罗诗琴头上的小雷云。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诗琴只得将注意力从它身上拉开，继续朝着前面下面走。
群鸟集团的分公司大楼不比华兴大厦矮，里面的基础设施几乎超出了罗诗琴能够想象的科技水平，只能感叹不愧是高科技未来世界。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在罗诗琴又一次路过透明的办公区后，她终于驻足站在了原地。
“为什么这里没有人？”自动打开的玻璃门为罗诗琴提供了更加清晰观赏的空间，也让她更加直观地意识到群鸟集团与其他公司的区别，“我是说，这里没有一个活人员工。”
“虽然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有人选择线上办公，也有人将脑部意识投入仿生人体内，进行线下工作，但很显然群鸟集团的员工不是后者。”
罗诗琴凑过去，仔细观察已经被GT控制的仿生体。
“GT，它们是活人吗？”
GT：“扫描完成。目标大楼中，除您之外，只存在十五名生命体。”
所以这些“人”不是活人，也不是被投放脑部意识的仿生人。
而是真正的，没有独立思维、独立生命的仿生造物。
“一万多个仿生体……”罗诗琴皱起眉，喃喃自语，“群鸟集团要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群被骗进来参加会议的人们。
罗诗琴：“对了，能扫描到那十五名生命体吗，GT？”
GT：“正在扫描中——”
安静的办公区域内，有不少像活人一样的仿生体安静坐在办公桌前，它们安静得像是生产出来后积灰的人偶，毫无生气可言。
哪怕罗诗琴心理强大，站在它们中间也感受到了一丝恐怖诡异的气氛。
恐怖谷效应。
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后就恢复了平静。
在《智能时代》这本异变人生书中，这是罗诗琴见到过人生书最少的一次。
此前她还一直以为异变人生书越少越好，但现在想想，如果能见到异变人生书都还好，至少还能够接触改变。
哪像现在，连下手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全世界都受到异变人生书的影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现实修正到原样。
罗诗琴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她又莫名地笑出了声——这样看，似乎也能被称为‘救世主’了。
可惜，罗诗琴只喜欢扮演神秘又强大的配角，而不是被迫经历多种坎坷的主角。
“扫描成功。”
GT的电子播报音唤回了她发散的思绪。
紧接着罗诗琴就听见小机械球吐出了一长串的数字坐标，更奇怪的是，这些坐标还不止一个。
“1706：189，1709：286——”
罗诗琴：“停，停！”
她听得头都要大了，赶忙出声制止。
“你先提供距离我最近的一个坐标。”她又从小雷云身上抽出两张渡劫雷云符，打算让它们一起去找找。
所谓云多力量大嘛。
GT卡壳了一瞬：“……抱歉，罗女士。”
它说：“最近目标无法锁定，它们一直在您身边。”
“……”
不得不说，罗诗琴的冷汗在那一瞬间就出来了。
“什么意思？”她深吸了口气，警惕道，“在周围？潜藏？”
幸好她一直让小雷云做掩护，对方应该没有发现她吧？
“不，我的意思是，”GT说，“周围十四名生命体已经上传至星网，他们就在您最远，也是最近的距离。”
罗诗琴的脑内空间，“罐中之脑”这四个大字无限刷屏。
“叮。”GT的电子音听不出波动，但在这一刻为本就奇怪的环境再度增添一抹诡异，
“您的星网联系人[梅华月]向您发来一条新消息，请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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