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我就跟你好好盘算一下。”
谢晴阳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严厉得多,听得刘青赶紧把脑袋埋进了显示屏下方。
“先说上午的事吧,我让你去勘查宗地,你倒好,找个跑腿代你去跑?许溏溏,你很金贵是不是?来天泉上班属实是委屈你了。”
许溏溏涨红了脸
谢晴阳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在商务局开会遇到了什么,但让你代会,你就以为自己是人形记录仪?丝毫准备都不做,带着个脑子就去开会了?”
“刘青,你来说说,如果我让你去代会,你会怎么做。”
刘青从显示屏后方伸出头来,胆怯心虚地说:“先详读会议通知,确定会议内容,再根本内容做好发言准备,把涉及的台账、资料都带上,应对他局领导的突然提问。”
“那你呢?”谢晴阳看向许溏溏。
许溏溏喉咙哽了几下,她的确没这方面的经验,让她代会她傻傻的带个人就去了。
谢晴阳停顿了会儿说:“许溏溏,你对待这份工作真的有完全上心吗?你真的是清大毕业的吗?”
许溏溏眉头皱起,她心头一悸。
谢晴阳盯着她看了会儿,转头问:“张轩瑞,你考公务员用了多久?”
张轩瑞回答:“三年。”
他没有读研究生,本科毕业就在准备公务员考试,直到第三年才勉强考上。
“刘青,你呢?事业编制考了多久。”
刘青怯生生答:“在家复习了两年多,加上邻市本市,进了八次面试才考上的。”
许溏溏不解这时候谢晴阳把这些提出来是要干嘛。
谢晴阳看向她说:“许溏溏,你仗着自己名校的身份,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坐上他们花费了好些年才考取的位置上,是不是还沾沾自喜?”
许溏溏踌躇道:“我不是……”
她哑言,谢晴阳和她同样是清大紧缺专业选调过来的,的确他们与其他人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截然不同的。
谢晴阳继续说:“我不管这份工作是不是你人生中可选项之一的planb,你以后是不是会调走还是怎样。我只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份工作,不要虚度了自己的人生。”
许溏溏怔住了,她是第一次见到谢晴阳身上出现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但某种层面来说,谢晴阳将她剖析得很准确。
当公务员的确是她一时兴起的随意之举,只是想尝试人生更多可能性的其中一环。平心而论,她的确没有将100%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和工作取得成绩相比,获得自我实现和认同占据更大部分。
谢晴阳的话还没停。
“你是不是天真地认为,作为清大出身,就一定比在座的其他人都要更优异?更出色?”
他走到刘青的电脑旁边,刘青识相地让开了座位。
谢晴阳操作鼠标不知点了什么,抬头朝许溏溏说:“上次编制的方案,因为是你第一次做所以我并没有提,你来看看刘青是怎么做的。”
许溏溏有些诧异。
上次的方案她虽然是第一次做,但的确方方面面的顾及到了,就算是以清大这种高标尺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个较为完整、完善的方案。
她绕过去,走到刘青的电脑前,滑动鼠标翻阅了下对方的方案。
越看脸上越挂不住。
原来那次在拍卖会上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刘青在初始报告里面分析了很多。
数据引用夯实,甚至在连许溏溏都没构思到的方向也有做分析。
演示文稿的每一章下方,都用笔记注明着数据来源、关键节点和可参照链接。
方案做得很朴实,但看得出来花了非常多的心思,细节上极为完善。
许溏溏抬头看向刘青。
对方虽然顶着一层厚厚的厚刘海,胆小怕事,但做事却远比看上去还要认真谨慎,是个细致又耐心的人。
和顶着名校光环空降而来的她不同,刘青是稳扎稳打一步步摸索上来的。
对待这份工作,的确也比她要认真得多。
“许溏溏,希望你能听得进去。”谢晴阳别过身子。
-
那天晚上,许溏溏是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了。
她的人生观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谢晴阳的话听上去的确很刺耳。
但也是事实。
许溏溏一方面觉得极为丢脸,另一方面又觉得不服气。
眼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真不知道明天上班时,她又该怎么面对谢晴阳。
或许,再熬两年就好了吧。
等熬过这两年,她如愿调回省城,就再也不用天天见到谢晴阳那张刻板的脸了。
等她回到单位宿舍时,已经接近晚上10点了。
宿舍大楼里灯熄灭了一半。
抬头往上看了眼,楼上谢晴阳的宿舍没有亮灯,应该还没有回来。
许溏溏抹了把眼泪,拉开宿舍门,将包随意抛在玄关处。
脱下鞋刚想去卫生间洗漱,又扭头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眼,鼻尖耸了耸。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每天上班出门前,都会在房间里喷两下香水,以保证她每日下班回来,都有香喷喷的氛围感迎接她疲惫的身子。
但今天不知为何,香味淡了些许。更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陌生又闷燥的气味。
许溏溏拎着包,踮着脚步走进去,将房间里能开的灯全部打开,把房间照得透亮。
床铺、被套依旧平整,物品摆放也没发现异样。
她拉开衣柜和壁橱又仔细检查了下,也都没翻动过的痕迹。
错觉吗?
许溏溏舒了口气,将衣物脱下,裹了条浴巾进了卫生间。
热腾腾的热水不断冒着热气,她对着镜子打量了眼自己的狼狈模样。
眼睛有些肿胀,头发也乱糟糟的,基本可以说不成人形。
她在象牙塔里培养出来引以为傲的工作能力,只花了一天时间,就被彻底瓦解崩盘。
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
她不想就这样被谢晴阳看不起。
不想就此打退堂鼓。
更不想承认自己比不上别人。
但看了刘青做的方案,她震惊于对方的专业性。
从上学时候起,许溏溏就一直是其他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如众星捧月般被老师、父母、同学拥护。
她被分配到天泉市来,的确是带着傲气来的。
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份没由来的傲气根本就是空谈。
刘青只是民办二本学校毕业的学生,同样能做到比她更优秀的地步。
许溏溏对着镜子哈了口气,在上面写上“加油”两个字,重重打上几个感叹号。
她不会服输的。
将发梢放在花洒下,任由温水打湿她微微卷起的头发。
许溏溏顺了顺发丝,刚准备解开浴巾淋浴,骤然转过头朝着排风孔的方向盯过去。
这老房子的排风孔是一排排菱形状孔洞,墙壁上还落着灰。
她刚来时就不太习惯,心想这的人还真是民风淳朴,一点儿不害怕外面偷窥。
虽然后来也发现外面其实是离地两米多高的挑空层,不会有人经过。但许溏溏还是扯了块备用浴巾挂在上面,将其遮挡得严严实实,才安心淋浴洗澡。
而这时她发现,挂着的那条浴巾怎么会破了个洞。
就算破洞了,也应该是外面的月光或路灯光影照射进来啊,这时怎么是黑漆漆的。
许溏溏凝神朝着破洞方向盯去,正疑惑着。
那颗一片漆黑的圆洞突然闭合了下,又再次睁开。
许溏溏顿时汗毛倒立。
这堵在洞口后方的,赫然是一只人眼!
“啊——”
一声尖叫声在宿舍楼里响起。
许溏溏紧紧攥着胸口的浴巾,不断后退,握了瓶洗发液在手中扔了过去。
她的魂都差点吓破。
“是谁在那里!”
她浇湿的头发贴在皮肤上,脸色煞白,恨不得缩进卫生间墙角,朝着墙外那人质问。
外面的那只眼睛再次闭合两次,响起慌乱的脚步声,让出月光透了进来。
“许溏溏?!”
后面宿舍走廊上传来一道唤声。
许溏溏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卫生间外面有人偷窥我!他跑了!”
随后是一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层里响起。
寂静的宿舍楼因为她的一声尖叫被彻底唤醒,家家户户都开了灯,议论声、打探声、询问声交织在夜色中。
许溏溏害怕极了,又不敢出去,伸手将卫生间的门反锁住。
她想要给许大强打电话,可手机又放在外面,现在的她绝望又无助。
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可以说一个熟人都没有。
许溏溏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后怕。
如果她没有往排风孔的随意一瞥,会不会就已经脱下浴巾淋浴了?
这次是偷看她淋浴,那下次呢?这个地方真的安全吗?
房间里的异样绝对不是错觉,她现在无比肯定,外面偷窥的那个人绝对进入过她的房间。
对着她的床铺、贴身物件做过何等龌龊的事。
那到底是谁?
为什么能如此准确地掌握她回宿舍的时间,像早就做好准备般的守在那里偷窥。
又是如何溜进她宿舍的?
许溏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因为血液的翻涌和水蒸气的升腾而有些呼吸不畅。
此时的她如同一只被盯上的猎物。
藏匿在暗处的捕猎者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咚咚咚。”
宿舍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许溏溏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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