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闲亭意识浮浮沉沉,只觉得身体好似漂在海里,每一道浪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刺疼。


    他无力地心想,难道又遇到了喜欢鞭、尸且专打脸的变态?


    迷瞪瞪地睁开眼眸,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一张蓄着满面络腮胡的粗犷大汉,穿着红艳艳的喜服,瞪着乌黑圆溜的眼睛,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


    艹!


    柳闲亭吓得惊魂未定差点心梗,这是他的漂亮媳妇儿?


    他还是心梗吧!


    柳闲亭不愿面对,闭上眼扭过头,摸着有点儿发紧的胸口,美艳仙子突变虬髯壮汉,心里的落差不是一星半点。


    这鸳鸯城的城主是不是脑子糊屎了?居然管‘冯家女’这样的孔武壮汉叫美?


    嘤~


    他的小七。


    倏地,又听到那壮汉在他耳畔喊,“爹!娘!哥哥醒了!”


    柳闲亭动了动嗡鸣的耳朵,生无可恋地想,这声音也忒粗犷了些,跟打雷似的。


    他若是原身,这个喜不冲也罢!


    “闲儿!你可算醒了!”柳母闻声赶来,一把挥开‘冯家女’,趴在柳闲亭身上嘤嘤地哭,“你差点吓死娘了!”


    柳闲亭涨红着脸咳嗽两声,被柳母压的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位身形纤瘦的妇人,又看了看差点儿被推飞出去的‘冯家女’,忽而想起一句话,为母则刚。


    柳闲亭从未感受过母爱,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抛弃在孤儿院,若不是有院长细心呵护着,他怕是活不过那个白雪皑皑的冬日。


    他提着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怎么也使不出力。


    “儿砸!你想说啥?”


    一张虬髯老脸蓦地凑到柳闲亭的眼前,他搜寻了下记忆,正是煞费苦心要替原身冲喜的柳父。


    柳闲亭闭了闭眼,心想,美女配野兽,也不知原身的长相是随了美女,还是随了野兽?


    然而无论随了谁,此刻他只觉得脑子缺氧,一口气提不上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瞪着眼又尝试着张了张口,脸色渐渐地由涨红变成深紫,吓得柳母又往他胸口上压了几寸,声音急切,“闲儿,你是不是心悸又犯了?”


    “……”


    柳闲亭张着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不是心悸犯了,是他娘的命要没了。


    肺里最后一点儿氧气,也被柳母狠狠地压了出来,柳闲亭已然翻起了白眼,魂魄不稳。


    就是胸口碎大石,也没这么折磨人的。


    冯栖寒眼见柳闲亭进气少出气多,走上前将柳母拉了起来,声音冰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占有,“你压着他了!”


    柳母怔了怔,重新低头看向柳闲亭,脸色渐渐的由深紫变成涨红,再由涨红变成正常。


    见柳闲亭差点儿被她送往西天,柳母讪讪地笑了两声,“闲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柳闲亭张了张口,眼睛却是呆呆地看着冯栖寒,“我没事儿。”


    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又看见漂亮媳妇儿了。


    柳望亭不满冯栖寒的态度,甩着膀子走上前道,“冯家欺人太甚,竟然李代桃僵,我这就将你送回去讨个说法。”


    话毕,就见柳望亭伸出黝黑的大手,抓住冯栖寒的手臂,力道大的让后者不禁皱起了眉。


    柳父柳母见状皆沉默了,也觉得冯家不讲诚信,忒欺负人。


    可是,人都已经抬进门了,喜也冲了,若是再将人送回去,他们跟冯家人亦没什么两样。


    然而柳闲亭可管不了这么多,见有人要带走他的漂亮媳妇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洪荒之力,竟然硬生生地坐了起来。


    他伸出胳膊猛地拽住冯栖寒的衣角,瘦骨嶙峋的手背青筋暴起,只听他喘着气儿一字一顿道,“不,准,带,走,他!”


    谁都不准带走他的漂亮媳妇儿!


    柳家三人皆是一惊,怔怔地看着面色潮红的柳闲亭。


    “闲儿!你终于坐起来了!”柳母喜极而泣,张开一双虎虎生风的双臂,又想朝柳闲亭扑过去,就在快要贴上的时候又生生的止住,然后握住后者的手。


    “这么多年,娘只能看着你越来越虚弱地躺在床上,不曾想冲喜竟真的将你冲好了!”


    柳父亦是红着眼眶鼻子酸涩的跟着道,“夫人说的对。”丝毫没有虬髯大汉的威风。


    柳闲亭没想到柳父柳母变脸变的这么快,见这两人的态度有所松动,这才将视线落在虬髯壮汉的那只黝黑的糙手上,敛着眉略显凶狠地朝着对方扬了扬下巴,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给!爷!撒!手!


    柳望亭愣了愣下意识松开手,心中略感惊奇,没想到他大哥冲个喜竟然连性格都变了,果然男人成了亲就会长大,有点儿小羡慕。


    他笑嘻嘻地朝着柳闲亭道歉,“既然大哥喜欢,那弟弟就不送他回去了。”


    “……”


    柳闲亭闻言静默了下,误把亲弟当作‘冯家女’,也是没谁了。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没认出来,原身常年躺在屋里不出门,而柳望亭又是个跑船的,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次面,时间久了,自然就生疏了几分。


    不过,‘冯家女’若真长成虬髯壮汉这般,那他宁可心梗一了百了。


    柳闲亭轻哼一声,当作回答。


    蓦地,他感觉体内的洪荒之力如潮水迅速退去,一瞬间身体被掏空,胳膊一软,直挺挺地砸在床上。


    艹!


    这一砸,差点儿心脏骤停。


    不仅将柳闲亭砸了个七荤八素咳嗽渐连连,也将柳家三人吓得大惊失色脸色一白。


    柳闲亭张着嘴仰面躺着,缓而慢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


    柳家三人见状,亦是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就怕扰乱了他的气息。


    呼呼,吸吸,呼呼,吸吸。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约莫一盏茶后,柳闲亭的脸色才渐渐有所缓和,心道,这是什么破身体,比娇滴滴的林妹妹还要虚。


    随即,视线忍不住又落在冯栖寒身上,一袭朴素的纯红嫁衣,眼尾抹着红胭脂微微上挑,右耳耳垂上点着一抹红,似是耳饰又似是朱砂痣,忽而有些心猿意马了,也不知道这具身体能不能享受鱼水之欢?


    答案很明显,不能。


    就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只是瞧两眼就能让他心跳过速激动的晕过去,若是再亲亲抱抱......和爱爱,他怕是能当场心悸逝世。


    嘤。


    心里不禁默默地落下两滴男儿泪,这具身体也忒不中用了。


    “儿砸,既然你和……”柳父顿了顿,蓦地发现他不知道新媳妇的名字,便改口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不杵这儿碍眼了。”


    话毕,便拉着柳母、柳望亭出去了。


    屋子里少了三个人,柳闲亭觉着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粗粗地打量了一眼房间,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热烈又暧昧,让他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有了不安分的念头。


    冯栖寒见柳闲亭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看他这个大活人,便动了动腿走近床边,眼眸半敛,从上往下地俯视,“你在想什么?”语气冷冽,透着几分不满。


    闻声,柳闲亭侧头望了过去,正好撞上那双含情桃花眼,赤红色的眼尾似弯钩般上挑,勾的心脏不争气的重重地跳了下。


    他将手按在胸口说,“你。”在想你,以及某些暂时不能做的事。


    冯栖寒不知柳闲亭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抿着红唇敛眉看了许久,似是想从对方的眼里窥出这简短的一个字究竟有几分真心?


    柳闲亭行的端坐的正,大大方方地任由对方看,只是眼底藏起了那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直到他被盯得再次脸颊涨红,才听到冯栖寒浅浅地笑了下,“我当真了。”


    “!!!”


    柳闲亭呼吸蓦地一滞,觉得这笑容好似夺命的弯刀,瞬间将他的心收割了。


    妈妈咪呀,心脏要停了。


    他猛地喘息起来,呼吸急促,脑袋缺氧,不安分的心又飘飘然。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汤显祖诚不欺我。


    意识昏迷前一刻,他似是看到冯栖寒俯过身来,张了张口气若游丝道,“别…打…脸…”


    新婚之夜,连昏两次,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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