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垂落万丈软红,殿门外却热闹非凡,仙盟等人忧心于魔修之事,在几名主事仙官商议之下,来住所寻谢扶华。


    然而铜门紧闭,四下连个当值看守都没有,整片宫楼阙宇空无一人,就算是长殿外燃烧的宫灯都灭了烛红,寂静冷清。


    一修士大惊失色:“看守都去哪了?不会是惹怒了仙君,被罚死了吧?”


    另一人宽慰道:“不至于,仙君醉得再厉害也不会滥杀无辜。估计是被遣散了,恕之仙君喜静,在静虚宗的时候也不喜欢旁人伺候。”


    “恕之仙君已经两天没踏出过殿门,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插手修仙界的事?还是对我仙盟有什么想法?”


    说话的少年仙官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头戴束发紫金冠,耳畔垂着两粒水滴耳坠,一身袍裾纹丝不苟,不满道:“如今三界魔气肆虐,魔道盛行,恕之仙君若要坐视不理,我就算是舍去一身修为,也要骂他一通,不让他袖手旁观。”


    一修士急道:“宣小少主,你爹说了,上次你因为文书仙官贪酒弄丢了卷宗,就撅了文书仙官的笔,这回说什么都让我看住你,你和恕之仙君年龄相仿,他修无情道,有口无心,三句两句不对付都很正常,千万不能起冲突,可记住了?你消消气,我去敲门!”


    宣曜闭着眼睛说:“只要他个龙脾气不为难我,我肯定不为难他。你敲大声点,我怕他醉死在美人榻上装聋作哑,小心爷我掀他被子。”


    笃笃笃。


    门向外推开,门内却空无一人,众人面面相觑,宣曜毫无畏惧,拂袖,目不斜视走入殿中。


    宣曜朗声道:“恕之仙君,我知道你在这,出来。”


    众修士脑瓜冒冷汗,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小祖宗真是不像话,宣盟主宠爱这独生的儿子简直是上了天,把他脾气惯的也上了天。


    但宣曜这小子也有好的一面,他身材好,长得好,颇有古典美男子的韵味,想嫁给他的姑娘排成排,他一一婉拒,只知道下山四处除魔卫道,堪称我辈学习典范,年纪轻轻已经是金丹期后期修士,实在是很难得了。


    不像静虚宗的谢宗主,那般宽和的性子,才能养出谢扶华那样明事理的好孩子,修仙界不知道有多少人艳羡谢宗主,也期盼着谢扶华早日飞升,为修仙界的建设添砖加瓦,成为三界栋梁。


    至于想嫁给他的女孩子数量,据三界最想嫁娶榜统计,能达到三界第一,远超第二名蓬莱宗宗主容雪京,第三名云巅门宗少主白琢。


    乾元殿里,瑞金香炉兽安静卧在通天博古架前,吐出阵阵安眠的香雾,正中央的御座之后,屏风绣着三支两杆的翠竹,一阵微不可查的窸窣声响传来。


    随即,一道低沉喑哑的嗓音不悦道:“何人擅闯至此?”


    修士们看向彼此,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样的震惊!


    仙君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莫不真的是……!


    宣曜也想起城中修士传的沸沸扬扬的炉鼎之说,心中更是愠怒,索性不跪了,不卑不亢道:“前夜宴会之前,我们仙盟与四大宗门的领事商议,提到仙门大比赛程的事,领事们都同意了,只有仙君说要再考虑,我应允了。这一晃两天过去,不知仙君决定好了没有?”


    只见那屏风被拂开半遮,后面走出一白袍广袖的男子,面无表情站到众人身前。


    龙君面容白皙昳丽,五官深邃而俊美,玄青色的襟口绣着金丝盘龙纹,长垂及腰的黑发点坠着细长的银链子。


    他还是那日赴宴时的衣装,凤眸里却平白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靡丽之意。


    谢扶华走到宣曜面前的御座前坐下,略微垂下眼,看向座下众人,缓缓道:“小少主,诸位仙友,仙门大比非同小可,宣盟主前日说,要取消测验灵根天分的步骤,直接开始第一场对决,实在有些贸然。”


    宣曜索性负手道:“父亲说,第一次对决定在围场,只是一场大逃杀性质的比试,为的是快速决出前五百名参赛者,缩短灵兽的损耗,并不会死人。”


    谢扶华冷淡道:“你怎知御兽宗的灵兽都有灵智?据我所知,天级灵兽才通灵智,而御兽宗在上次仙魔大战中损伤惨重,现有的天级灵兽不过寥寥。本君知晓你匡扶正道之心急切,但也不可舍本逐末。现在雁江都不算安全,若是有魔修混入围场,低阶弟子们很有可能丧命,也是断了他们日后修仙大成的可能性。”


    宣曜嘁声道:“修仙讲究根骨,根骨不佳的弟子,留着也没用,有一天遇害了一样是死,不如赶紧认清形势,急流勇退,回家种田娶媳妇去。”


    谢扶华淡淡道:“此事不容再议,你若不服,本君也没办法。”


    “……”


    宣曜年少气盛,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脸色不佳地屏退众人,待到大殿门关上之后,他才上前一步,手搭着御座负的扶手一敲一敲的,似笑非笑地盯紧他眼底的飞雪凝霜。


    “谢扶华,可真有你的,那天你伯父同我说,你近日宠爱一个炉鼎,他想替你把那炉鼎迎娶过门,我还笑他异想天开,现在看来,他所言非虚,小龙神这是耽于情爱,无情道修劈叉了吧?”


    谢扶华抬眸淡淡地看着他,看得宣曜脸上的笑容愈发嚣张,挑起长眉,舔着尖利的虎牙道:“哟,这就生气了?被我说中了心事吧?你个道貌岸然的小龙,敢不敢叫我看看那炉鼎的模样?要是嫌丑见不得人你就直说,我只当你是面子薄抹不开脸,肯定不会嘲笑你小气吧啦,不敢给别人看的。”


    宣曜一番话蹦豆子似的说完,反而还不急了,挑着脚坐在殿下的藤椅上,磕着瓜子挑衅的朝谢扶华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得意。


    他知道谢扶华被他激怒了,越是自傲冷硬的人,越是容易被戳到痛处,只要你稍稍花费心思,就能让他们冷静的外表下翻起狂浪,自耗惨重。


    薛离玉侧卧在榻上,半昏半睡间,他听见外面有人吵闹,闭着眼睛听了个大概,心说这位宣少主和谢扶华肯定有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下一刻,大殿的门关上了,一双陌生的,有剑伤的少年手掌伸进来,小心地撩开床榻的幔帐遮帘,薛离玉也不紧张,盯盯看着那手,猜他要干什么。


    “你就是谢扶华那最钟爱的小炉鼎是吧?别害羞,让小爷看看,能有几分姿色?可比得上我那白毛红鬃的大狮子好看?”


    突然薛离玉想起一事,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红无数条,简直淋漓尽致,精彩又好看,顿时暗骂谢扶华你大爷的我杀了你!两天两夜不歇止地采补,搞出这一身的伤,翻来覆去哭了不知多少遍,腿都并不上了,只好拿被子把自己掩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薛离玉咬着嘴唇,把脸捂在掌心里,双膝斜错着掖进被窝里,闷声说:“你滚出去,再上前一步我就咬死你。”


    “——咬死我?那我就更得看看了,反正谢扶华说了,让我随意,这会儿估计告状去了,我估计等会儿肯定得挨我爹一顿揍,不如现在就一睹你的尊容,不辜负他对我的信任。”


    宣曜说是这么说,但他也不是登徒浪子,嘴上开玩笑惯了,但和谢扶华赌了气,说什么也不肯落於下风,便隔着一层细密的珠帘,谨慎地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险些被夺取了呼吸,里面坐着的少年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削尖的下巴盈盈一握,苍白的肤色白里透着红晕,长眉如远山青黛,双目遮上一层白纱,绕是如此也能看得出他睫毛纤长卷翘,一双嘴唇更是柔软红润,干净端庄,叫人碰都不敢碰一下,怕给他碰脏了,也怕给他碰碎了。


    真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宣曜看直了眼,饶是阅览美人无数,也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男子,他还是个少年,待到长大了,必定是引起修仙界万众瞩目的大美人。


    “谢扶华还真没骗我,你长这幅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云偌仙尊是吧?”薛离玉淡淡道:“不用说了,我知道,少主若没别的事可以走了。”


    宣曜打量这床笫一眼,便知战况激烈,这两天定狠狠折腾过无数次了,便一笑道:“行,这顿揍挨得值了,兄弟,听我一句劝,你可是三界难得一见的天字炉鼎,跟谁双修不行?别跟谢扶华了,你还不知道这次仙门大比真正为的是什么吧?”


    这句话祁陆生也说过,神神秘秘的,薛离玉便道:“有话直说。”


    “为的是让云偌仙尊复活啊!”


    宣曜回过身,从衣袖里取出一套干净衣裳丢进珠帘里,“所谓测验根骨的说法,不过是筛选能契合云偌仙尊的仙骨,抽骨抽髓,复活仙尊罢了。”


    正在此时,一名小厮敲响了大殿门,得体道:“薛公子,宣盟主请您前往正义厅一叙。”


    宣曜奇道:“我爹找他干什么?”


    小厮摇摇头:“宣盟主得知您与……”小厮掂量着少主的心意,小心说道:“您今日与一炉鼎走得过近,勃然大怒,要您立刻带弟子前往莲天境,把云偌仙尊的尸身请出来,即日开启根骨测试,这位薛公子也要参加。”


    宣曜皱眉:“是吗?那谢扶华说什么了?”


    小厮如实回答:“仙君与宣盟主交好,只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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