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忞书被搀着走出朝贤堂后,一颗心一直提着。


    倒不是真的关心那晁昔心,只是不想再连累母亲。


    祖母从来不是好相处的人,在祖母的眼中对尚书府有益的人,她会毫不吝啬地给予最好的,但对于尚书府不利的人,哪怕是嫡女,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就好比他的母亲。


    他紧抿着薄唇,不由往里面张望。


    却未注意到一名女奴匆匆走过长廊,朝他走来,语气是难得的恭敬,“忞书小少爷。”


    闻声,钟忞书回头。


    女奴并未等他的回答,自顾自道:“皇太女在朝贤院门口等您,希望您尽快过去。”


    钟忞书心头一颤。


    皇太女……


    他五指逐渐合拢,指尖掐入掌心,那是他自出生后心中唯一一片净土。


    可是如今,他已为人夫……


    “小主子!”阿然忽然激动地喊了一声。


    钟忞书看去就对上了双眼瓦亮,正激动地看着他,那双眼里似乎在告诉他,这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而那来传话的女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皇太女屈尊来尚书府找他,他倒是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说话语气便硬了些,“忞书小少爷,莫要让皇太女久等,这后果,可不是您担当得起的。”


    钟忞书身子微僵。


    那女奴就投来催促的目光。


    阿红年岁比阿然大上几许,眸中却多了一缕担忧,可皇太女点名要见小主子,小主子便不能拒绝。


    主仆三人还是移步前往朝贤院大门处。


    果然瞧见皇太女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她穿着四爪蟒袍,双手背至身后,腰间别着一柄玉扇,几缕流苏为玉扇做点缀,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一个背影,便有气吞山河之势。


    那是他曾经放在心上的人,哪怕是成为没名没分的侍郎,他也愿意终生相伴的人……


    只是如今再见,他已为新夫,女男有别。


    “新夫参见皇太女殿下。”钟忞书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苦涩,远远地便行礼请安。


    皇太女听到身后动静,迅速回头。


    见远远的钟忞书,匆匆几步上前,道:“忞书,本宫刚刚去你院中寻你,才知你来了这里,你,可还好?”


    钟忞书对上那双担忧的眸子,心律又不自觉加快,有些不自然的向旁又退了几步,道:“回皇太女殿下的话,忞书一切安好。”


    “怎会安好!”皇太女声音提起怒气燃烧,转而却略微自责,“都怨本宫,若非这几日母皇要本宫处理紧急公务,本宫怎会对母皇赐婚一事毫不知情,若是知道,本宫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花花太岁!!”


    钟忞书眸光微颤,难道这些年并非是他一人动了心,在皇太女的心中也有他?


    这想法在心头一闪而过,钟忞书慌乱低下头,他已为人夫又怎可再有这样越距的想法,步子又朝旁边挪了挪,声音都略带颤抖,“与殿下无关,其实,妻主待忞书极好……”


    皇太女却沉默了,那双眼睛一直望着他,心疼道,“本宫明白,你便是想要本宫安心罢了,忞书,怨我无法护你周全……”


    皇太女的自称从本宫转换成我,情意缱绻的语气透露出无尽的惆怅与不舍。


    钟忞书只觉得心口一紧。


    若是昨日以前,他听到这番话必定心生欢喜,可今日,他心头泛起淡淡的忧伤。


    皇太女叹了口气,抬手朝着钟忞书的面颊探去,想帮他整理额前碎发。


    钟忞书呼吸一滞,压住心跳动的异样,迅速别开头。


    脚下向后退了一步,与皇太女的距离再度拉开,袖管中的手紧紧攥着,面对皇太女的示好,昨夜的绝望感再度将他包围,但他无法不时刻记得,他已成为她人夫……


    *


    就在刚刚,晁昔心远远地看见皇太女与钟忞书,眼皮就开始跳了,起初还想着让钟忞书以后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显然这份幸福在她眼里是不包含皇太女的。


    这可是妥妥一个渣女啊。


    且不说日后会有那么多个男人,个个出色,可以在朝堂上助皇太女一臂之力,钟忞书即便全力出击也未必排得上号。


    就说现在钟忞书依然大婚,皇太女竟然找上他,露出这样让人误会的表情,还直接动手动脚,若要是传出去,中冓之言怕是会将钟忞书直接拍死在尚书府。


    当晁昔心刚准备上前,另一个人就先她一步来了。


    尚书府嫡长孙——钟玉书。


    在这篇女尊种马文中,他最得皇太女的心,上次看的介绍里,人前只是一个知书达理的男子,人后却掌握着这个玄尧国最大的暗网,手握不少朝中重臣的把柄,不单单长相上乘,更是皇太女手中的一把利刃。


    如今真人出现,确实是绝美的。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长发披在肩上,面容与钟忞书有五六分相似,对于他容貌的俊美,更让人一眼记住的是他温婉如玉的感觉,他步履轻盈地踏入朝贤院,展露一抹温柔的微笑,让人春风拂面。


    “殿下。”钟玉书欠了欠身,声音洋洋盈耳。


    言行举止得体,温文尔雅。


    晁昔心侧了侧身,藏进一旁长廊的柱子后,瞧着那边的情况。


    皇太女见到钟玉书后面色更为柔和,道:“玉书来了。”


    钟玉书白皙无暇的面庞上浮起浅浅的一抹酡红,带羞地瞧了一眼皇太女,柔声道:“玉书听闻殿下来尚书府,贸然前来,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皇太女很满意钟玉书这样一副乖巧、满心满眼皆是她的模样,伸手亲自将他扶起来,道:“本宫怎会怪你。”


    钟玉书垂眸,脸颊的羞红愈加明显,似忽然发现了钟忞书,略感惊讶:“忞书也在。”


    “兄长安好。”钟忞书连忙请安。


    “你我兄弟何须这烦琐礼节。”钟玉书含笑温柔道,“瞧瞧兄长这记性,昨日忞书大婚,今日必定是来给祖母敬酒请安的。”


    钟忞书未回答,却也默认了。


    钟玉书忽然话锋一转,对皇太女开口,“殿下可是来找祖母商谈事情的?”


    此时皇太女自然不能承认是来找钟忞书的,便道:“是啊。”


    “这可就是忞书你的不对了,虽然难得见一次殿下,也不当将殿下拦下耽误了要事可怎么办?”钟玉书黛眉微蹙,“虽是在咱们尚书府大院中,若是让人传出你新婚第二日便拦住殿下,你的名节受损不说,外面的人岂不会说我尚书府中的男子,个个都同你一般?”


    钟玉书话语温柔,但字里行间都在透露八个字:不知廉耻,不守夫德。


    钟忞书身子一僵,咬住自己纤薄的嘴唇。


    皇太女却没有想出面解释的意思,这让站在一旁的阿然与阿红急得冒汗。


    男子清誉何等重要!若是被扣上这样的罪名,小主子日后如何自处?!


    “好生热闹啊。”晁昔心的声音很不适时地响起,“我错过的可多?”


    钟忞书心头一惊,脸色更白了。


    这下,怕是再也说不清了……


    走上前的晁昔心朝着皇太女行礼,恭敬道:“草民参见皇太女,皇太女万安。”


    皇太女淡笑,道:“免礼。”


    皇太女对外一向是爱民如子,体恤万民的慈爱模样,即便很不喜这晁昔心,依然不会表于面。


    “这位便是弟媳了。”钟玉书莞尔一笑,“还望弟媳莫要见怪,这些年忞书仰慕皇太女,尚书府众人皆看在眼里,如今拦下皇太女也是情深所犯的糊涂事,弟媳既作为赘妻,理应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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