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忞书擦完后抿了抿唇,与之前的润唇膏不同,它抹在唇上立刻闻到了一股幽幽的花香,抿后还有一丝甜味儿。


    就见站在一旁的阿然阿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很难看……


    晁昔心伸手将他不小心涂到外面的口红擦掉,感受到手下的人儿呼吸一滞,她由衷地赞叹道:“很美。”


    钟忞书虽然还有些稚嫩,但五官已经初现雏形的精致。


    新婚之夜上他双唇鲜红再加上新郎妆,美是美就是太艳显得与他十分不搭。


    而他此时涂在唇上的豆沙色,将唇色提亮,气血跟着提了起来,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


    钟忞书听到晁昔心的赞美,俏脸更红了些,与口红相互呼应,娇嫩欲滴。


    阿然匆忙取来铜镜,道:“小主子,您瞧瞧!”


    钟忞书瞧见镜子中的自己愣了愣,这真的是他……


    他似乎有所改变,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却更好看了,钟忞书稍稍靠近铜镜,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美眸中掠过一丝不可思议。


    晁昔心看着他的小模样,嘴唇宠溺地弯了弯。


    如果给他设计一个独属于他的颜色,他会不会更高兴呢。


    *


    次日。


    当钟忞书得知拍卖会在溪原阁院子中进行,他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在晁昔心离开|房间让阿然阿红去准备东西时,他便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那薄唇紧抿着秀眉颦蹙,眉宇间流露出浓浓的忧愁。


    在钟忞书的印象里,似乎只要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一场噩梦。


    那些人会想法子让他出丑、让他受伤;用那极其丑陋恶毒的语言羞辱他、嘲笑他。


    一双双满具嘲讽高高在上的眼神,让他午夜梦回都会被惊醒。


    而这群人。


    今日都会聚集在他的院子里……


    那种被折辱的恐惧与不安将他彻底包裹其中,不知是深冬的原因,还是因为今日无心用早膳,他只觉得浑身发凉,屋子里似乎都透着风,冻得他想打颤。


    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晁昔心站在门外许久,他都未曾察觉。


    直到一双手扶住他的双肩,将他摁在原地,“忞书。”


    钟忞书一怔,抬眼对上晁昔心深邃的眸子,从黑瞳中瞧见自己面色苍白的模样,他慌忙垂下头掩盖此时的狼狈,“妻,妻主。”


    晁昔心暗叹一口气,心隐隐抽疼,她只想着在自家院子里会方便些,却没想到会给钟忞书带来这么大的刺激。


    自责,她应该知道的,钟忞书自小被这些人欺负,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坦然面对这些人。


    她握住钟忞书那双冰凉的小手,捧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哈气,然后帮他搓搓手回温,柔声道:“怨我,不该让他们贸然来院子里,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钟忞书怔怔地看着帮他捂暖的晁昔心。


    “但是忞书,他们不可怕。”晁昔心犹如一个贴心大姐姐,温柔的开导面前的小家伙,“他们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他们没有满嘴的獠牙,也没有尖锐的利爪。他们当初欺你,是觉得你身后无人可依,但如今你有我了。”


    她本想告诉他要勇敢面对,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捏了捏他的脸颊,道:“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撑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钟忞书浑身的凉气缓缓褪去,手心与脸颊的暖温似乎驱散了一切寒意,他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深陷其中。


    门口,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晁昔心闻声看去,就见门口站着四个人,阿红阿然双眼冒心的看着两人。


    吴元眉梢高挑显然饶有兴趣,而她的小徒弟阿尤,半张着嘴,完全一副惊呆了的表情,掉在地上的那个木质托盘也是她掉在地上的。


    见发出声响,阿然阿红十分不满地看向阿尤。


    反观吴元朝她挑了挑眉,此处无声胜有声。


    钟忞书一瞧见他们,立刻向后退了两步与晁昔心拉开距离,头低着不敢抬起。


    “有事?”晁昔心不耐烦的看着四人。


    阿红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道:“回小少夫人,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每个院子挨个邀请了!”


    闻言晁昔心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好。”


    *


    一早,钟佑书就让人去打听晁昔心在哪里卖润唇膏,要是有消息了赶紧过来通知他。


    免得被那些庶出给买了去,到时候传出去尚书府中嫡出没有的庶出却有,还不够丢母亲东绍院的脸!


    他焦急地在院中走来走去。


    没想到派出去的女奴没回来,院中的男俾却匆匆跑来,告知他溪原阁送来了消息,在钟忞书的院子里举办这次拍卖会。


    听到消息后,他反而不急了,眉梢扬起双手环胸略显得意。


    嗤,之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不是特意来通知他?不就是想巴结他?


    “小主子,可要奴俾吩咐下去给您准备小轿?”男俾恭敬道。


    “不必。”钟佑书心情大好,嘴角高高勾起。


    男俾疑惑,小主子们不是都很想买到吗?“小主子,那边说午膳之前便会结束……”


    钟佑书打断男俾的话,“我说不用便是不用,需要你多嘴,退下!”


    “是……”男俾恭敬退下。


    他正打算转身回屋,忽然一个影子嗖的一下从他面前窜过去,吓得他一跳,看清背影后大喊一声:“治书,你跑那么快作甚,当心父亲治你!”


    钟治书闻声回头,道:“佑书哥,我得快些去溪原阁买润唇膏!”


    钟佑书黑瞳一震:“你也收到消息了?!”


    “是啊!我还瞧见那男俾还通知了母亲的侧夫!应当是告知了全府的男眷!”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钟佑书的视角。


    钟佑书朝着正恭敬向后退的男俾怒吼:“你走什么!我让你走了吗!还不快去给我备轿!!”


    “是!”男俾吓了一跳,赶紧去安排。


    留下钟佑书一人咬牙切齿,直跺脚。


    太可恶了!真的是太可恶了!!晁昔心!!


    可任凭钟佑书紧赶慢赶,此时溪原阁院子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住了。


    晁昔心广撒网,每个院子里那些嫡庶孙不说,什么正夫、聘夫、侧夫、侍郎她是一个都没放过。


    虽然那些个正夫不屑于参加这种不入流的拍卖会,可那些平夫侧夫可不同。


    他们不能随妻主外出,自从嫁入尚书府,这方圆千米便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尚书府本就没什么趣事儿,上次钟云安被关进汝江庵的事儿已经传到乏味。


    此时忽然有人来通报,尚书府溪原阁内要举办一场拍卖会。


    这些少夫的心就踊跃起来了,且不说拍卖会上的东西是前段时间传的神乎其神的润唇膏,就说若是拍卖会上出个丑事儿、闹个笑话,他们在这深宅大院便也有东西可以消遣解闷了。


    几个嫡孙拼命往里挤,才在人群的最里面看见晁昔心与钟忞书。


    “寒酸的破地方,我真是迷了心窍了竟会来此。”紫袍男人眉头紧蹙,嫌弃地看向四周。


    一名身穿绿衫的男人踮着脚尖往里望,“前段时间这润唇膏不是在府上传得沸沸扬扬,若真有那么神奇,奴家倒是愿意买一瓶试试。”


    站在旁边的男人傲慢地昂起下颚,嗤之以鼻,“若是润唇膏当真神奇,为何我从未听过?莫不是胡诌个什么玩意儿吧。”


    “吴郎中?”一侍郎诧异发现吴元,“您不好好留在院子里,等待大人召唤,竟然来此处与这赘妻一同胡闹?”


    这些个平夫侧夫大部分在嫁入尚书府之前,原身还是个幼童,所以后来原身所作所为,他们往往是听听传闻。


    对比那些曾有幸亲眼瞧见过原身荒唐事的嫡庶孙而言,他们并不害怕这位晚辈。相反,因为其从将军嫡孙沦落为赘妻,晁昔心在他们面前宛若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吴元哈哈一笑道:“白侧夫此言差矣,这怎是胡闹呢,小少夫人拍卖此物绝对物超所值。”


    穿着浅黄色长袍的男人,指腹抚了抚头发,透着一股子骄纵劲儿:“邀吾等来此,若是拿不出个好东西,即便是看在吴郎中的份上,吾等也没那么容易让你们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站在晁昔心身侧的钟忞书身子呼吸一滞,惧意让他身子僵住。


    晁昔心眸色微凝,目光在浅黄色长袍男人身上停留片刻。


    指尖向后一勾,阿红便接到旨意,双手捧着木质托盘上前,在托盘上摆着四个小圆盒,“多谢诸位赏脸来参加溪原阁的拍卖会,此物便是本次的拍品,保证各位拍到后物超所值。”


    钟佑书目光立刻锁定小圆盒,眼中的炙热与其他嫡孙一般,他们,志在必得!


    “如此哗众取宠之物,各位各院的平夫侍郎不会真的信了吧?”钟佑书忽然开口,“晁昔心,你先是命人将此物传得神乎其神,为的,就是今日卖个好价钱吧!”


    所有嫡孙们刷刷刷看向他,在目光对撞后,其余人迅速反应过来。


    “兄长说的是!晁家是武将之家,哪来的什么男子用的东西?!”另一嫡孙立刻应和。


    “要我说啊,往日里就属忞书哥哥心思多,难不成是忞书哥哥给出的主意?”


    一人将话头转向钟忞书。


    众嫡庶孙的话锋都骤然一转,话里话外都是钟忞书便是那罪魁祸首,往日里就不安分,如今更甚。


    钟忞书听着这些人的话,只觉得心头越发凉,指尖蜷了蜷,习惯性的咬住柔软的唇。


    “不许咬。”晁昔心眉头颦蹙。


    钟忞书闻声吓得赶紧松口,他自责地看向晁昔心,双眸有些发红,都是因为他,这些人厌恶他,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污蔑她苦心制作的口红……


    都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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