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芳菲记 > 第35章
    "她受伤的事为何没告诉我?"

    到了别院,容辞冷着脸进门。

    侍卫头皮发麻地跟在他身后,解释道: "昨日阿黎姑娘跟书院的同窗赛马崴了脚,回来时阿黎姑娘觉得无大碍,没让凝霜告诉世子,不曾想今日夜里阿黎姑娘喊脚疼。"

    容辞加快脚步,到了卧室门口,听见里头阿黎喊疼的声音。

    "凝霜姐姐轻点,别弄了,兴许明日就好了。""姑娘,大夫说得用药酒揉一揉,把这块皮肤揉发烫才好。""可是太疼了,不揉还好,越揉越疼。"

    容辞走进去: "就得揉疼,才有效果。"

    "容世子。"凝霜站起来。

    "容辞哥哥怎么来了?"阿黎抬头: "他们也真是的,这会都半夜了还去喊你过来。"

    容辞在床边坐下: "我看看。"

    他抬起她的一只脚放在膝上,脚踝处青紫了一块,还肿了。

    "怎么受伤的?"他问。

    阿黎心虚,低头嗫嚅道: "骑马受伤的。"

    "我听说你与人比赛马了?"

    "嗯。

    "为何赛马?输嬴那么重要?居然连身子都不顾惜?"

    阿黎的头埋得越发低。

    "说话。"容辞突然严厉起来。

    阿黎点头: "输嬴重要,我必须嬴的。"容辞盯着她,目光平静,却极其压迫。须臾,他对凝霜道: "把药酒给我。"

    凝霜不敢出声,将药酒递过去,福了福,悄悄退出门了。

    容辞将药酒倒一些在掌心,然后抹在阿黎的脚踝处,微微用力揉搓。

    "哎哎……疼疼疼,容辞哥哥,很疼。"

    容辞手劲大,比凝霜的还大,疼得阿黎眼泪都出来了。

    她眼冒泪花,瘪唇可怜巴巴地望着容辞。

    容辞心下一软,无奈道: "我还没责问你,你倒是先委屈起来了。"

    "我就是委屈。"阿黎说: "我跟旁人比赛设了

    赌约的,若是不嬴,我岂不是………""岂不是什么?"

    阿黎底气弱了些: "岂不是没面子?"

    "面子重要?"

    "当然!"阿黎认真地说: "我们姑娘家也是要面子的!"

    容辞手上动作放轻了些,开口道:"我并非生气,只是恼你不爱惜自己。今日崴了脚,若是他日不慎伤了性命又当如何?"

    "我不知你设了什么赌约,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准再随意与旁人比试。人生输嬴何其多,若次次争赢恐怕也争不过来。"

    阿黎点头: "我知道了。"

    她认错认得快,垂眉低首老实巴交,一副诚挚悔改的样子。可容辞清楚,她下次还敢。

    他瞥了眼装乖的少女,视线移向脚踝处。

    "你忍着点,"他说: "这是伤到筋骨了,若不用些力,恐怕一个月都难好全。""哦…………嗷嗷嗷……疼呐——"

    最后,阿黎被揉得半死不活,泪眼汪汪地躺在榻上。容辞净手后,坐在一旁拿帕子慢条斯理擦。

    "容辞哥哥还回去歇息吗?"阿黎问。

    容辞看了看天色,从城里出来,又折腾了半宿,天都快亮了。

    "不歇息了。"他说: "我坐片刻,等会直接去官署。"

    "嗯。"阿黎这会儿也睡不着: "那我陪容辞哥哥说话。"

    想起一事,她道: "容辞哥哥,我听说贺将军罪名澄清了。"

    容辞眸子微动: "嗯。"

    "我就知道贺将军是冤枉的,那个内阁知政姚大人真可恶。"

    贺将军被姚升平构陷入狱已经不是秘密,更有甚者,民间还传了无数个构陷细节,跟话本子似的

    精彩。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贺将军是被诬蔑的,贺家人也能从牢里出来了。"

    "容辞哥哥,"她问: "贺将军蒙受这么大冤屈,我听别人说皇上肯定会重赏,是吗?"少女刚哭过,眸子水润晶亮,盛满清澈的欢喜。容辞看了会,垂眼沉默。

    这一世,他的阿黎变了许多,不再

    如上辈子那般胆小怯懦,也不再郁郁寡欢。她活泼如雀,单纯如鹿,自信宛若春风朝阳。

    可一事变,事事变。

    前两世的阿黎,是依赖他的,也是崇拜、爱慕他的。每每两人说话,他总能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的眸子深情且温热,只为他一人欢喜,也只为他一人忧愁。

    可如今,这样一双美眸不再只为自己,也为旁人。若她真的喜欢上了旁人,他该成全吗?

    "阿黎……"默了默,他试图问: "你觉得贺玉卿此人如何?"阿黎停下来,奇怪地看他。

    "好端端的,容辞哥哥为何提起这个人?"

    容辞道: "这次贺将军罪名澄清,兴许过不久就会离开京城,而贺玉卿也将离开。"阿黎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呢?

    "你会否……"容辞细细观察她的神色,问:"舍不得?"

    阿黎拧眉: "容辞哥哥问得好奇怪,贺玉卿离京我为何要舍不得?他走了最好,这人性子狂傲,讨厌极了。"

    慢慢地,容辞心里像涌进一股温泉,泉水温柔地覆盖,令他浑身舒适。他道: "没什么,贺玉卿是你的同窗,我随便问问。"其实他很想再问一句"那你可喜欢我?"

    但容辞素来内敛,即便与阿黎做了两世夫妻,也从未说过任何动情和露骨的话。这种事,他断不会问出口的。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想起在莳华馆中那两女子说的话…"阿黎。"他抬眼,轻柔唤她。

    "嗯?"

    容辞视线落在她乖巧搭在被褥上的手,忖了忖,大掌覆上去。

    然后,望着她。

    他自认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执手相握该是件亲密之事。

    却不想,阿黎主动将他的手拉了拉,贴得更紧些。随后,她另一只手也覆盖上来。"容辞哥哥,"她无知无觉,欢喜地说: "你的手真暖和。"

    目

    贺柏舟的罪名洗清,皇帝亲信禁军统领亲自去大理寺地牢将贺柏舟迎出,又送往宫廷。贺柏舟跪在金銮殿下感恩皇帝圣明,而明惠帝也一脸愧疚怜惜。

    君臣上演了出误会一场后仍旧其乐融

    融的戏码。

    然而明眼人都清楚,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一对君臣已经离心了。

    对于明惠帝惺惺作态的歉意和弥补,贺柏舟面上感恩戴德,可回府后,径直命人将御赐的礼放进库中,看都懒得看。

    此前被关入大牢的贺家人已经归来,贺夫人、贺玉卿甚至贺家两房妯娌们,个个心有余悸,脸上并无劫后余生的喜悦。"夫君,"贺夫人上前迎丈夫,声音哽咽:"你总算回来了!"

    "进去再说。"贺柏舟牵着夫人进厅,挥退下人们后,他郑重地看向贺家众人: "此次死里逃生实属侥幸,有些话,我想跟大家说一说……"

    临近腊月,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来得晚了些,也不知是老天得知镇国将军的冤情,迟迟未至的大雪竟是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场。正好应了那句"沉冤昭雪"的话。

    这场雪的到来,也掩盖了朝堂上的吵嚷,延续数月的争执渐渐归于尘埃落定。这夜,雪停后,明月当空悬挂。皎洁月色下,天地一片银霜素裹。寂寥的巷子里,缓缓行来一人。

    雪地上,脚印宽大深陷,显然是个身材魁梧之人。贺柏舟一袭大氅停在御马巷门口,等了没多久,里头小厮提着盏灯出来。

    "贺将军,我们世子爷有请。"

    贺柏舟点头,抬脚进门。

    容辞的私宅奢华非常,即便是冬天,入园后仍旧能见各样稀有的花卉植被,清雪覆盖在或粉或紫的花上,精致中透着股高冷。

    像极了宅院的主人。

    贺柏舟走到一处楼阁,里头灯火通明,楹窗下映着个修长端正的身影。正是睿王府世子容辞。

    他披着件素色大氅,眉目淡薄无情,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的气势比他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人还盛。

    "贺将军。"远远地,他开口。仿佛知道他今夜会来般,手中从容闲适地捏着只酒杯。这是贺柏舟入京后,第四次见容辞。

    这个青年,与他只有几面之缘,说话也不到十句,却在诡谲的朝堂中交手无数。他置身于京城漩涡外,却操纵着整盘棋局。贺柏舟定定看了会,这一次,心悦诚服地跪了下来。

    br />

    皇宫中。

    明惠帝坐在灯下,身上只披了件明黄的寝衣,消瘦的胸膛微微起伏。他刚从妃嫔的床榻上下来。

    今夜临幸的是个才入宫没多久的美人,据说是从南方寻来的,看着像是好生养的女子。

    原本该是让人怜惜的妙龄美人,可运气不好,恰逢遇上这两日明惠帝心气不顺。他找不到其他发泄之处,便将这股气变态地撒在床帏中。

    那临幸完的美人刚刚被人托了出去,目光无神,满面惊恐。太监总管张德芹谨小慎微地站在一旁伺候着。

    "殿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明惠帝望了眼窗外,喃喃低语: "这场雪下得真大,才不过半日,整座皇宫都瞧不出轮廓了。"

    张德芹讪笑道: "皇上许是乏了,宫里怎么会瞧不见轮廓?天底下最巍峨的建筑在宫中,别说是大雪,即便是下沙子,皇上的宫殿也是最雄伟的宫殿。"

    明惠帝沉默,眸子阴鸷地盯着烛火。

    过了会,火花噼啪地炸了下,拉回他的思绪。"你说……"他开口: "朕要不要放他回去?"

    张德芹跟在明惠帝身边已久,明惠帝曾是皇子时,他就已经在身边伺候了。

    是以,皇帝心里想什么他自然清楚。

    这话问的分明是贺柏舟。皇上问要不要,而不是问该不该,显然他并不想让贺柏舟离开京城。

    十万贺家军是皇上的心病,贺柏舟一日不除他一日难安。此前大好的机会让他逃了,但既然贺柏舟来了京城,他就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眼下,缺的就是时机。

    张德芹道: "皇上,再过不久就是年关了,镇国将军为国征战多年劳苦功高,皇上何不留他在京城过年呢?也好彰显皇上仁厚。"

    "待过完年,朝堂事多着呢,届时再让镇国将军帮衬帮衬,事情一忙也就难以脱开身了。"明惠帝听完,低低笑起来: "是啊,要过年了,可不能让朕的将军孤零零回北疆。"

    腊月初六,静香书院放假,这一放便是直接到年关,待明年开春后再入书院读书。是以阿黎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行李,只等放假归家。

    br />

    阿黎披着斗篷穿过大雪纷飞的庭院,上了容辞的马车。

    "今年的雪委实太大了,路不好走。"阿黎遗憾道: "如若不然可以去南延寺煮茶赏雪。"容辞放下书,替她把斗篷解开,又将她头上的雪花拨去。

    "怎么不戴上帽子?"他道。

    "才这么点路戴帽子做什么?怪麻烦的。"阿黎问: "容辞哥哥,明日还会下雪吗?"

    "兴许会。"

    阿黎皱起小脸: "我喜欢下雪,可不喜欢它太大,不然都妨碍出门了。我过几日还想出门好生逛逛呢。"

    "你想出门逛什么?"容辞问。

    这时,下人们收拾好东西,马车缓缓启动。

    容辞探了探她的手,从旁取了个岫炉塞给她,说: "你若想逛,等雪停了,我接你出来。""可我此前跟许佩玲约好了,我们自个儿逛街。"容辞动作停了下,似乎在想许佩玲是何人。阿黎道: "这人你不认得,是我新结交的好友。非京城人士,她是东平侯府的亲戚。"

    "哦,"阿黎想起来,促狭地说: "正是子维哥哥爱慕的那位姑娘。"

    "孟子维?"

    "嗯。"阿黎问: "容辞哥哥可听他说过?"

    "未曾。"

    雪下得大,几乎齐小腿肚高,人走着都费劲,更何况马车。

    是以,这一趟走得极慢。

    难怪阿黎一进马车就瞧见桌上放着许多公文。想来容辞也料得到这一路会花费许多时辰,所以将公务放路上处理了。

    阿黎跟他说了会话后,也不想耽误他,于是自己从旁寻了本闲书来看。

    但也不知是她今日起得太早,还是容辞的马车暖和,在车轮压雪的咯吱声中,她眼皮渐渐地耷拉下来。

    没多久,身子往旁边一歪,睡了过去。容辞发觉胳膊重了重。转头看去,不禁莞尔。

    阿黎许是睡得不大舒服,兀自挪了挪,然而挪的方向不对,差点往前栽倒。

    容辞轻轻地接住她。

    想了想,从旁取了个软枕放在膝上,然后把她的脑袋放进软枕中。

    得了这么个舒服的姿势,少女睡得越发沉了。

    可容辞今日也起得早,怕路上耽搁,他寅时天未亮就起了,昨夜又与人谈事到半夜,拢共加起来也没歇息多久。

    听着阿黎均匀的呼吸声,他索性也撂下公文,闺眼靠着车壁打盹。

    外头大雪静谧,马车里暖意融融。

    两人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车外传来说话声,容辞才醒来。他掀帘看了眼,快到城门了,路边的行人多了起来。

    阿黎也被说话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自己靠在容辞的怀中。

    "容辞哥哥?"她睫毛如蝶翼般,乖巧地扇了两下: "我们到了?"

    "快入城了。"容辞抬手压住她脑袋: "你继续睡。"

    原本这是个随意的动作,却不想,掌心下的触感很是柔软。

    他低头一看。

    在他伸手时,阿黎也转过脸来,而他的掌心正好压在她的唇上。红唇温热绵软,碰着他的皮肤有些痒痒的。容辞眸色暗了暗,对上阿黎清澈迷蒙的大眼。

    "睡你的。"他温声说。

    "可我睡不着了呀。"阿黎想起身,然而容辞的手并没退开。她愣了愣,不解何意。

    容辞也盯着她,目光笔直且细致。

    像是故意般,手从唇边划过,抚摸她的面庞。他的动作温柔亲昵,宛若情人嬉戏。莫名地,令阿黎心下起了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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