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春一直没怎么关注刁灵的状态, 完全不知道她居然直接申请去做战地护士。
“所以你是为了哈森才去的？”
几个女孩呆在更衣室，苏小春站在刁灵对面问她。
“不是吧，为一个男人去战地？你不要命啦？”
蔺云君觉得刁灵脑袋不清楚了, 居然为一个男人去战场。
“其实也不是。”刁灵接触到三个人怀疑的眼神, 咽了咽口水，小心解释，“有一部分原因在他。”
其实刁灵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她能有勇气上战场。
哈森走了以后俩人一直有通信，面对面的时候哈森不是太擅长言谈，但是在信里, 他有特别多的话要说。
他说雪山皑皑，趴在雪地上两天一夜, 身上堆积了半条腿那么厚的雪, 动也不能动。
他说草地青绿，身上着草衣潜伏, 蚂蚱在眼前蹦跶, 身上被蚊子咬几十个包。
他说枪弹无眼，亲眼看见身侧的战友被流弹击中，年轻的生命就此停止。
危险吗, 太危险了。但刁灵更无法接受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承受危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开始期待着来信, 也开始害怕这份信再也不来。
所以看到院里贴的消息，她毅然决然报了名。
说是一部分原因，实则是主要原因。她想着自己从小到大都接受着父母的引导教育，就连报卫校, 也是父母安排的。
她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到宛如一摊死水。哈森就像一丛跳动的火苗, 燃烧着跳进了她的生活，带来了熊熊烈火。
去见识一下不一样的风景，去过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不单单为了他，也为自己。
这样冲动的心情在她心中不断重复。
大家听完她说的话，更衣室陷入了沉默。
“什么时候出发？”
苏小春问，“我觉得你很厉害，想去就去吧！”
人总是要为自己活一次的，不管未来如何。
“这周五，把工作交接下，就直接走了。”时间紧急，刁灵也是犹豫了好几天，才敢把这个决定告诉自己父母。
出乎预料，她爸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战地护士在后方，一般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的，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刁灵笑容灿烂，这是苏小春第一次见到她笑得这么开心。
“行，那我今晚请你们吃饭，我们一起祝福刁灵。”
苏小春一拍巴掌，她马上就要走了，这顿搬家宴就直接变成践行宴。
刁灵笑了笑，“好，等我回来了，再请你们吃饭。”
中午赵翎获得消息，晚上她们小姐妹聚会，不带他这个男人了。
赵翎：……
既然晚饭不和老婆一起吃，赵翎也没有出去大吃大喝的想法，打算直接去学校食堂吃饭。
“赵翎。”
下了课打算去食堂的赵翎，听到喊声回过头。
“赵翎，你打算去吃饭吗？”
刘园笑眯眯的来到赵翎跟前，抬头仰望着他。
“是的，刘园同志。”
“叫什么刘园同志，咱们好歹是老同学，叫我刘园就可以了。说真的，之前张海英跟我说在安城见过你，我还在想咱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呢，没想到会在学校相见。”
“是不是很有缘分？”她笑容温柔，轻轻缓缓说出这句话。
刘园长了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含情脉脉，她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用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赵翎。
以前她这样看人的时候，男人绝对受不了。
但今天的赵翎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喊住了身侧路过的一个男同学，跟对方说了几句话以后，他回头跟刘园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
不等刘园说话，他直接带着那个男同学走出去。
刘园咬紧了唇瓣，站在那想追出去，又因为周围很多人看着而生生停住脚步。
“刘园，他不理你啊！”
一直等在老远地方的全含跑过来，眼神落在走远了的赵翎身上。
“没有，他有事情。”
刘园不愿意多说。
全含观察了下她的脸色，笑嘻嘻的挽着她的手。
“哎呀，今天有事明天就没事了，不过说真的，他真的像你以前说的那样，看起来特别耀眼诶。”
大概是夸了赵翎让刘园心情变好，她面容缓和了起来。
“是吧！你不知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半女生都关注他。”
全含点头，“能想象得到，不然你也不会念念不忘到现在。”
“但是我听说，他已经结婚了。”
刘园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是啊，他已经结婚了。”
“可是，他的妻子，不配他呢！”
刘园是今年才知道赵翎已经结婚了的，张海英跟她在一起连队，那次张海英回到连队，就跟她说了。
当时张海英一直在夸赵翎的妻子非常可爱漂亮，却不知道嫉妒已经将她的心染成了黑色。
从进入部队，刘园就一直试图追随赵翎。
但赵翎的部队不接收女性，她只能去另一个地方。
这些年也不是没试图联系过他，打电话、发电报、写信或者是去部队。
没有回信，也没有见过面。
刘园知道，赵翎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多女孩喜欢他，他从来没搭理过。
她觉得这样也好，他不理自己，也不会理别人，那自己就有机会。
然而一晃眼，他结婚了。
刘园失魂落魄了好几个月，甚至想冲动的找过去问他，他为什么会结婚，是喜欢对方吗？
但她有什么资格呢，她算什么，以什么立场去质问，去问了他会讨厌自己吧！
因为在部队表现一向很优秀，被推举来上工农兵大学，刘园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赵翎，甚至还能在一块上大课。
那种沉寂下去的冲动又悄悄钻了出来。
全含拉了一把刘园，“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还是说你有别的想法？”
刘园抿着唇，“没有，他都结婚了，我能有什么想法？”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可不能做那种让人唾弃的事情。”
是啊，不能做那种让人唾弃的事情，可如果双方真心相爱呢？如果他不爱他的妻子呢？
没有爱情的婚姻，应该消亡的吧。
……
苏小春吃饱喝足回到家，赵翎还没回来，估摸着他可能要在学校呆一会，就自己烧了水洗澡。
九月份的天依旧炎热，洗完澡出来苏小春身上还汗津津的。
赶紧打开电风扇对着吹，把一身的汗吹下去了，优哉游哉拿了本书看。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放下书蹦跶出去。
赵翎提着包，正关门换鞋。
“你回来啦，请问你吃了吗？如果没吃的话我可以给你煮个面条。”
鬼灵精怪的语气，赵翎忍着笑。
“把面条煮成糊糊那种吗？”
之前有一次苏小春就把面条煮成了糊涂。
苏小春抓抓脸颊，“又不是经常那样，我保证这次盯着煮。”
“不用，我在食堂吃过了，今天怎么样？”
“还行啊，跟以前一个样呢！”苏小春抬眼看他，“问这个干嘛？”
“明天上午休息对吗？”赵翎又问。
“是的呢！”
赵翎拉着她的手走到里间，“明天中午给我送饭吧，国营饭店打来的也行，你不用自己做。”
“啊？这什么情况？”苏小春拧起秀气的眉毛。
“大家听说我老婆很漂亮，想见见。”
“哦哟，我名气这么大啊？”苏小春马上美滋滋的，打下包票，“没事没事，我明天一定闪亮登场。”
嘿嘿，这种时刻，必须给足了老公面子。
……
第二天苏小春纠结了下，是自己做饭还是去国营饭店装菜假装是自己做的，鉴于上次煮面条煮成糊糊，苏小春决定还是去国营饭店打菜。
那什么，拿自家饭盒装，怎么就不是自己做的呢？
厚脸皮苏小春心安理得说服自己，然后换上一套漂亮的衣服出门。
关于选菜，苏小春还是很有心机的。
选择了几个家常菜，万一其他人要一起吃呢？家常菜不容易尝出味道，招牌菜容易尝出来不是自己做的。
为自己的心机点个赞，踏上公交车，苏小春自信满满去往赵翎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赵翎还没下课，昨天赵翎就跟她说了今天在哪栋楼上课，她特意站在楼下一颗树边，争取能让所有人一下课马上就能看见她。
会不会太张扬？不考虑这个。
张扬什么张扬？这不是给自己老公立面儿，她越张扬越漂亮越好。
苏小春从来不怕旁人的目光，她只在乎自己男人的想法。
赵翎从来不对她提什么要求，难得让自己办件事，她得办好了办妥了办好看了。
确保风都是偏爱自己的，苏小春脸上端着温柔的笑容，眸光温柔的注视着出口位置。
铃声响起，安静校园顿时熙攘热闹起来。
人群从各个教室涌出。
苏小春眼神好，在人群中寻找赵翎在哪，当她看见赵翎的时候眼前一亮，正打算招手，又看见他身后追出来一个短发女人，笑意盈盈走在他身侧，似乎在跟他说些什么。
从外人的角度，俩人一个穿军装，一个穿军便服，都是绿色，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但从苏小春的角度，她紧紧盯着那个女人，满脑子只有三个字。
‘来活了！’
第172章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刘园的眼神只落在赵翎身上。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坐在赵翎前面一个位置，每次老师提问, 能清楚听见他慢悠悠站起来, 衣服摩擦桌边，以及他懒洋洋回答问题的声音。
少年已经完成了变声，不同于成年人的低沉，而是清亮中带着一丝磁性，像春日穿凿过冰雪的溪涧流水，敲打着她的耳膜。
有无数次, 她想回头看看他，或者对他笑笑。但她不敢, 老师在前面看着, 同学们也在身侧。
太多女孩喜欢他了，自己不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那份小心翼翼的心情, 一直持续到他突然从学校消失。
大家都说他惹了事, 打架打死了人，是要去坐牢的。
她不信，赵翎虽然调皮, 却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后来终于知道了消息, 却是他已经去部队参军。
可能是傻吧，高中读完以后她也没读大学，加入部队，妄图有一天能在部队中见到他。
其实进入部队后她倒是更容易知道赵翎的消息, 他很厉害，很有名气, 一个去部队一年的人而已，却成为好多人口中天生当兵的苗子。
他上了战场，屡立战功，关于他的事迹传遍了所有部队。
刘园是感觉骄傲的，她会在女兵们谈论他的时候自豪的说这是她的老同学，也会在别人问她的时候大胆自然的告诉她们，自己喜欢他，加入部队，就是为了追随他。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大胆些。
或许他们前后桌的时候，自己在他被喊起来回答问题时大胆的回头，对他笑笑，可能俩人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她希望自己大胆，这样某一天相遇，她可以大方的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他，请他看看自己。
刘园知道赵翎结婚了，按照正常的行为来说，她应该只把赵翎当成老同学，不应该有别的心思。
刚开始她就是这么想的，她会放弃。
但她在校园里又碰到了赵翎，还分到了上一个大课。
命运齿轮好像转回去了，转回了高中时期。
尽管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不可以，哪怕是她自己也重复告诉自己，不可以妄想。可内心深处总有一个想法，在跟她说。
试试吧，上天恩赐的机会，就摆在她的面前，能不能抓住全靠自己了。
以前的他拒绝了所有女生，所以她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可现在的他结婚了，别人可以，她也可以。
三年，进入学校学习有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她可以不要脸皮抛却内心道德感，只为让当年的自己回头看看那个少年，走出一条她想了很多年的路。
她是有计划的，不是冲动做出什么事。
刘园认为自己和赵翎是老同学，具有一定的优势，比别人更熟悉些。
所以她的计划就是在赵翎身边刷个脸熟，相信赵翎不会拒绝她这个老同学。
哪怕昨天赵翎找了个很明显的借口不和她一块，今天的刘园依然厚着脸皮挤到他身边。
这节大课是英语精读，读书那会大家都知道赵翎的母亲是外交官，精通几国语言。那时候学校不教英语，教俄语，他每次都会被老师喊起来朗读课文，因为他说得非常好，犹如母语一般。
当时老师就说过，他语感特别好，比普通人的语感要好很多。还让他展示了一番会不会别的语言，当时赵翎就随口念了一段英语。
刘园没听懂，但老师说那是《刀锋》里的一段。
后来她跑遍了全城的图书馆，也没有找到这本书。还是一位老图书管理员跟她说，那是国外作家毛姆写的书，并跟她详细解说了书里的内容。
她一直想找机会用这本书和赵翎交流交流，可惜后来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刘园是知道的，赵翎英语也很好，正好可以用这个理由问他问题。
这不跟在赵翎身边，就是问刚刚老师讲的内容。
“我感觉念起来很拗口，听说学校里有英语角，每天早上七点开始精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英语角是她之前就打听过的，还没报名参加，主要想等赵翎一起。
“不好意思，我可能去不了。”
赵翎很客气的说道。
刘园咬了咬唇瓣，“我都忘了你英语很好，你还记得以前在学校里，老师让你展示自己，当时你念了一个英文选段，我记得是叫《刀锋》吧！”
她顺势讲出当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赵翎。
然而赵翎并未看她，眼神落在了前方，那种眼神刘园从没见过，那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眼中的温柔缱绻，如水一般温柔的眼神。
他在看谁？刘园愣愣的望着他。
不等她追随着看过去，赵翎加快了脚步，穿越过人群。
刘园被扔到后面，她呆滞的转身，看见他大步走向一个女人。
不，或许用女孩来形容更加贴切。
饱满圆润的脸庞，如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甜兮兮的笑容，穿着一件碎花圆领短袖搭配着一条湖绿色丝质长裙。
像一株青嫩鲜脆，又富有勃勃生机的太阳花。
她就这样站在那，坦然的接受着所有人目光的投注，充满了生气与灵气。
而赵翎走到她跟前，从来站得笔直的身体为了她微微弯腰，俯下身带着笑容同她说着什么。
刘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并且无法控制自己充满了敌意的眼神。
她站在赵翎身边，尽量勾起唇角。
“赵翎，这是？”
苏小春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毫无波澜的掀开，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洞察了一切，刺得她有一瞬慌乱了起来。
“我当然是他的夫人啊！姐姐！”
多么坦然的语气，多么甜蜜的回答。
刘园嫉妒的发疯的同时，想到了张海英说过的那句话。
‘赵翎的妻子非常漂亮，两个人看起来非常恩爱。’
恩爱，这么恩爱的一幕就摆在自己眼前。刘园的心已经被刺痛得滴血，但她仍旧站在这，并且扯了扯唇角。
“叫夫人有些老气了，你看起来很小。赵翎，没想到你居然会找个这么小的妻子，不太像你的风格啊！”
苏小春嘻嘻一笑，亲昵的拉着赵翎的手，把他拉倒自己身边，然后轻轻靠在他身上，仰头看着他。
“这是你朋友？她好像很了解你哦，你以前不是说没有任何女性朋友的吗？”
“是没有，好像是同学，我不记得是哪一年的同学了。”
赵翎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却轻松表达了他的不在意。
刘园的心再次刺痛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这几天不停在赵翎身边晃悠，却只换来一句好像是同学。
“高中同学，我以前坐你前面，你真不记得了吗？”
她顾不上别的，期期艾艾的看向赵翎，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
苏小春鼓了鼓脸颊，又笑得很甜，“哎呀，姐姐，真不好意思，他就是这样的。出来当兵那么多年，哪记得了那么多不重要的人啊？”
虽然这位女士看起来很可怜，但如果她觊觎的是别的男人，苏小春不至于这样。可她觊觎赵翎诶，苏小春只能火力全开啦。
不重要的人！
五个字打在了刘园的脸上，她不想看苏小春如何耀武扬威，只想听赵翎的回答。
赵翎终于看向了她，却只是很浅的一眼。
“我夫人说得对，这些年我碰到太多人了，除了一些要好的朋友，其他人都不太记得。”
他的这句话，就是认可苏小春说的，刘园是那个不重要的人。
“没关系，咱们现在又在一起上大课了，或许我也可以成为你要好的朋友。”
刘园急切的表达，她不介意以前，在乎的是以后。
苏小春疑惑的嗯了一声，她笑了笑，甜甜的笑容背后似乎掺杂了些冷意。
“你以后会有女性朋友？”
刘园转了脸，笑着对苏小春说道：“你不要误会，虽然赵翎是你的先生，但我认为你们是独立的个体，你应该不会插手他的人际交往吧？”
苏小春也收了笑，望着刘园，“我为什么不能插手？”
“我不喜欢啊，就是不允许他有女性朋友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你？”
攻击性十足的话语，让刘园顿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被控制。”
“哦哟，你好委屈哦！我没说错吧，我们夫妻俩的事，关你屁事啊？还控制呢，说得我好像那什么法-西-斯。不让他和你接触就是控制了呗？姐姐，请你甩甩脑子里的水。”
“刚说他不记得那些不重要的人已经是给你留面了懂吗？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你看我老公的眼神就跟饿了三年终于看到一个肉包子似的，恨不得扑上来了。”
“哇塞，我这时候难道还要说随便他怎么跟你接触吗？你可拉倒吧，羊入虎口这句话我还是知道怎么写的。我还说我老公怎么突然叫我过来送饭呢，感情是有妖魔鬼怪缠着他，喊我过来降妖除魔了。”
苏小春嘚吧嘚吧一通，看见刘园那一刻，她就懂了从来不提要求的赵翎怎么突然提要求了，原因在这。
而赵翎则低咳一声，将头瞥到边上。
刘园脸色惨白，她暗戳戳的谋划不认为自己羞耻，可被人直白的点出来，还是赵翎的妻子当着他的面被点出来，她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
尤其是，赵翎居然知道她的心思，甚至把自己的妻子喊过来。
“得了，身为女人，我不想搞什么你争我抢的戏码。这个男人，你仔细瞧瞧，个头高长得帅个人能力还很不错。但是，他有老婆了。”苏小春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天真善良貌美如花的我。”
“姐姐诶，普天之下，全是男人。这么大个校园里，我一进来就没看到几个女人，全特么是男人。这么多男人你挑不出一个好的，非盯着这种有妇之夫是吧？”
“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被推荐来上工农兵大学，不想着好好学习发愤图强，你顶这半边天就是跑来抢男人了，你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国家吗？”
刘园：……
“有这么好的机会，省点力气好好学习，争取为国家做贡献，不比抢男人好？你抢男人能抢出什么东西来？这个男人，再怎么好，那每天也是要拉屎放屁的，不是天生喝露水的仙男啊。”
赵翎：……
“所以啊，姐姐，忘掉男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做社会主义最优秀的接班人，可以吗？”
苏小春[微笑jpg.]
第173章
所谓来活了, 在苏小春眼里并不是要和女人抢夺男人。
那多没意思啊！
毕竟她一惯的理念就是这世界男人太多了，实在没必要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赵翎很优秀，她当然知道。
部队里那些人, 哪个不觉得自己配不上赵翎啊。虽然这里面有她把自己塑造成傻子的原因在, 可实际上赵翎就是优秀啊！
家里条件好，长得好，年纪轻轻已经是副旅了，单单是锻炼身体这件事，他连失忆了都能坚持下来。
这么优秀的男人，有别人喜欢, 那太正常了。
她认可自己的眼光。
默默喜欢赵翎，她没任何意见, 反正不打扰他们的生活。
她信任赵翎, 同时也知道赵翎的心思不会放到其他女人身上，他都忙死了, 除了工作学习就是忙着照顾自己, 哪有时间搞七搞八。
昨天赵翎喊她来，她以为就是单纯闪亮登场送饭。
但现在她明白了，纯纯就是把她提出来让人知难而退的。
这也说明, 眼前的女人有让他觉得困扰。
一, 可能是老同学, 他不好做得太绝。二、现在也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
当然，赵翎是可以直接绝情拒绝的，但如果这个女人并没有直白的告白之类, 只是做一些小动作，他怎么去说？
因此苏小春那聪明的小脑袋瓜转得很快, 一下就悟到了赵翎的意思。
而苏小春本人，除了要骂醒这个女人之外，还要让她迷途知返。这年头可做的事情太多了，何必在一个已婚男人身上浪费心思呢？有这功夫早混出个人样了。
苏小春说完一大堆，恨不得给自己鼓个掌。
说得太好了，简直振聋发聩。
她眨巴眨巴眼睛，朝赵翎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赵翎暗暗拉了拉她的手，苏小春自动理解为这是在夸她。
不等刘园说话，赵翎做出了总结性发言。
“这位同志，我认为我妻子说得很对。”
“你能被推荐来学习，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女性，请不要浪费进入大学学习的机会。”
“另外，英语精读课对我来说作用不大，我已和院长申请转学其他大课。英语角很有用，你可以去参加尝试尝试。”
说完，他对刘园点点头，带着苏小春走了。
刘园站在那，她感觉自己被狠狠扇了好几巴掌以后，又被喂了很多个甜枣。此时此刻，心里既难受又有些敞亮。
混沌的脑子好像被撕开了一条裂缝，露出了不一样的风景。
全含跑过来，看见刘园吓了一条，她脸上全是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能哭成这样。
“你怎么了？哭成这样？”
她掏出手帕递给刘园，“赶紧擦擦吧，别哭了。”
刘园捏着手帕，问她，“全含，当你被推荐来学校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当然是好好学习啦，学成回厂子里继续为厂子做事。”
全含本人是厂子里的优秀标兵，平时就表现得很优秀，能被推荐来学习，这个机会她是非常珍惜的，也不想浪费。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好好学习，学成帮助厂子攻克那些难题。
“大家是不是都很努力学习啊？”刘园又问。
“当然，现在都取消高考了，多少人连大学都没得读啊？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比如农民工人，居然能有上大学的机会，已经是社会优待了。大家都很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你没注意到好多人下了课就围着老师问问题啊！”
刘园没注意过，从进入学校发现赵翎以后，她满心都是赵翎，上课都不认真，哪里能注意到大家学习的热情有多么的高涨啊！
她想到自己来报道之前，部队团长跟她说，其实当时选人推荐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选。
但最终，大家选了她。
因为她聪明能干，又有高中学历，进入大学学习一定能学得很好。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希望她能好好学，用心学。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我会的，团长请您放心。
可现在呢？她不仅因为一个男人浪费了整整半个月时间，还被人家的妻子说了一顿。
丢人，太丢人了。
她应该感谢赵翎，让他的妻子过来把自己骂醒。
刘园心中又愧疚有难堪，但最终所有情绪收归成一条：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需要好好学习。
……
已经离开的赵翎和苏小春并不知道刘园这么快就顿悟了。
苏小春还挺乐呵的问赵翎，“怎么样，我说得好不好？”
她认为自己说得可好了，应该用本本记下来的。
赵翎自然夸她，“说得很好！”
其实赵翎一直都知道，苏小春不是那种喜欢和女人争斗的人，她总是告诉身边的女孩，世界很大，不需要为一个男人纠结。
赵翎非常认可她这个观点，不管是女孩女人，都富有巨大能量，只要努力，都能成长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女性。
就像小春，她从不畏惧困难，也不害怕苦难，面对恶意该闹闹，该打就打，她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个性表现出来，装都不会去装一下。
为一个男人纠结痛苦，哪怕自己就是男人，赵翎也无法理解。
当然，他曾经也为小春纠结痛苦过。
但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去追求她，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事业，也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
良性的积极向上的两性发展，才应该是组成革命家庭的根本前提。
“不过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说明白啊，我还真以为好多人夸我，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给大家来点视觉冲击，然后给你长长脸呢！”
苏小春小声嘀咕，白瞎了她这一身漂亮的衣服，脚下带跟的鞋子穿着脚疼，以后不买这种鞋了。
“现在也很长脸了。”赵翎眼中含笑，“你没发现这一路很多人回头看你吗？我想大家肯定都在心里夸赞你很漂亮。”
自己的妻子就是个喜欢夸赞的太阳花，越夸赞她就越高兴。
苏小春抬头看看，还真是，边上还有人跑到前面，然后回头飞快看她一眼呢。
她满意了，兴奋的对赵翎说道：“那我经常来。”
还有好多漂亮衣服呢，虽然现在以蓝绿黑为主色调，但全都是那样的颜色未免太单调了。她就喜欢穿着好看，钟爱各种鲜亮的颜色。
她希望给这个沉闷的年代增添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俩人没有过多去谈论刘园，结婚这么几年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彼此都清楚。不说撅屁-股就能猜到放什么味的屁吧，但基本的互相了解还是可以做到。
就比如苏小春之前也没特意问过宋锦，虽然对方来找过自己，但更多的联系，是他们之间的事，归根结底，还是要赵翎本人处理。
至于刘园，她出面了，说了对方一顿。能听明白就听，听不明白拉倒。
在学校里学习的是赵翎，她又不能天天蹲学校守着。如果刘园还缠着他，那也得赵翎本人解决。
倒是没过两天，赵翎回来给苏小春带了一本连环画。
“刘园送的。”
苏小春随手翻翻，掉出来一张便签。
她拿起来一看，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看完苏小春就笑了，挺好了，不愧是能被推荐上大学的人，这么快就能调整过来。
……
没过两天，赵翎和苏小春都放假了，俩人在周六大清早出发去车站，坐车回镇上，然后再从镇上折腾到生产队。
到生产队已经是下午了，苏小春许久没坐车了，还有些晕车，有气无力的被赵翎扶着下车。
“喝点水！”赵翎把带回来的大包小包放下，把水壶拧开递给她。
苏小春接过，小口小口喝下水，那种翻涌着呕吐的感觉终于降下去一点。
“还难受吗？”赵翎问。
“不难受了，走吧！”
苏小春摇摇头，捏着水壶喊赵翎一块走。
这个季节很热，路边全是蝉鸣，路边田地里都是上工的村民。
打药的打药，收割的收割，热火朝天的画面让苏小春想到了从前。
“咱们以前也这样，我裹着头巾，那个衣服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很奇怪，以前上工不觉得累，反而充满了力气。结果现在看着大家上工，她觉得大家很辛苦。
赵翎也想到了以前，他从小到大是没干过农活的，只有做富贵那段时间，在这里干了半年的农活。
他也记得小春裹着头巾在晒谷场晒稻谷的样子，其实那头巾一点也不防晒，还是把她晒得很黑。
俩人走过一个拐角，就看到了挑水的朱玲。
“玲嫂子，挑水呢！”
苏小春笑着喊人，朱玲头往上抬了抬，帽檐下的眼睛露了出来。
看见苏小春，她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小春，小春你回来啦！还有富贵，你们夫妻俩咋有空回来？”
“放假呢！”
“哦哦，放假，还是有工作好啊，工作还有放假的时候，不像我们，一年到头没两天休息的日子。”
朱玲话里是掩不住的羡慕，她看看衣着鲜亮的俩人，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苏小春已经不是那个村里的傻春了，这对夫妻成了优秀的城里人。
“那咱们换换，我来地里干活。”
苏小春作势就要下地，被朱玲拉住。
“你还去地里干活，也不看看你现在细皮嫩肉的样子，这一担水都挑不起来了。”
苏小春可不服气了，“怎么挑不起来了，咋的，你们不把我当村里人了呗？我是去城里了，那我的根还在生产队呢！”
这话说得，本来酸唧唧的朱玲心里都舒服了。
“我哪是那个意思，就是你现在是大医生了，你啊，忙着治病救人就行了，这些活不用你来干。”
“嘿嘿，”苏小春抓抓脸，有点委屈的笑，“我还以为你们不认我是生产队的人呢。”
“哪能啊，你家都在这，哪里不是生产队的人了。”
朱玲赶紧摆手，其实她就是对比了一下，心里有那么点点不舒服。不过小春是个啥样的人大家都清楚，这姑娘再好不过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她问道。
“回来看看国华叔，他们回生产队都没跟我说的。”
朱玲点头，“是该回来看看，你秋萍婶对你是真不错。不过我听说你也帮了好大的忙，不愧是你啊小春，真能耐。”
“能耐什么，都是富贵联系的，他不是在部队吗？恰好认识那个医生。”
苏小春回头看了眼一直等在边上的赵翎，把这功劳推给他，确实是他联系的。
朱玲看看赵翎，跟他不熟，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告诉小春卢国华在家，李秋萍下地干活了，让他们去另一片地喊李秋萍就行。
“那不着急，我们明天才走呢，正好现在回去先看看国华叔，再收拾个房间出来将就住一晚。”
苏小春回头从赵翎手里拿过一个小袋子，递给朱玲。
“朱玲嫂子，给小山拿的一点零嘴。”
“那怎么成啊，你自己留着你自己留着。”朱玲赶忙推脱。
苏小春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拿着拿着，我在生产队就和你们几个好，也没给别人带。”
这样说了，朱玲才乐呵呵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晚上上我家吃饭啊。”
“嘿嘿，那不成，我秋萍婶肯定留我吃饭的。”
俩人随便唠了几句，苏小春和赵翎继续往家里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我感觉自己和这个地方，越来越陌生了。”
第174章
苏小春并不是一个太懂人情世故的人, 但与人相处，就必须得懂。
以前她住生产队，还是个傻子, 处于弱势地位。所以大家会同情她、可怜她, 在她和刘爱红对抗的时候为她说话。
后来她成了村卫生员，大家生病都找她，社会地位高了。但仍旧在这个地方生活，农忙的时候也需要干活，因此大家还是喜欢她。
可后来她进了城，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城里人, 还有个光鲜亮丽医生的身份，这就好像有点不对味了。
去年回来的时候, 苏小春明显感觉到除了和姜秀秀还有李秋萍关系同样要好, 其他人似乎都差了些，聊天的时候也多是夸她的。
谁不喜欢被夸呢, 苏小春当然喜欢, 可那份夸奖如果不是那种夹杂着阴阳怪气的，就更好了。
恨人有，怕人无；生活在同一个层面, 大家都过得普通, 那就没什么。可如果某个人突然生活变好, 一步登天，惹来嫉妒是非常正常的。
这也是为什么苏小春会说自己和这个地方越来越陌生，原来友好的嫂子婶子们都变得生疏，田地里是不是种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蔬菜, 生产队多了什么新规定，这些她都不知道。
曾经苏小春认为, 自己就算离开了，只要家在这，她就还是向阳生产队的人。
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家在这，却没有家人，那就只是一个空壳；她不再参与关于向阳生产队的任何事物，成了一个和向阳生产队只有栋房子的关系。
赵翎想安慰苏小春，就好比他离开北京多年去当兵，几年都没回来，就算回来也没有家的感觉，宁愿呆在自己买的房子里，也不愿回大院。
这种感觉他非常能理解。
并且他认为，成年人真正的家，是在找到自己的心灵归属后，才建立的。
他的心灵归属是小春，和小春在一起，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是他的家。
可他也知道小春对生产队的感情，从小在这长大，哪怕父母不在了，仍有邻居朋友在这，意义不一样。
不等他开口，苏小春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又露出大大笑容。
“算了算了，反正我最要好的秋萍婶肯定是欢迎我回来的，还有姜秀秀。嘿嘿，这些人不重要啦。”
她和朱玲等人本来就不是特别熟，如果不是那次救了小山，怕是走在路上都说不了两句话。
随便他们怎么想，自己每次回来都带礼物，做得已经够可以了。
如果大家还是有想法，那就是他们的事，和自己无关。
她不认为自己离开生产队有错，渴望拥有更大的发展，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怎么会有错呢？
……
朱玲挑着水回到地里，今年天太热了，地里旱得很。本来这都入秋了应该要下雨的，雨也没下下来，全生产队男女老少，都得担水浇地。
再过些日子就能采收了，可不能现在因为太旱了出了什么差错。
把苏小春给的东西放到田埂，旁边有眼尖的嫂子看见，乐呵呵问她。
“朱玲，你挑水还捡到什么好东西啊？”
朱玲擦擦头上的汗，“你去捡试试？靛清的水，连条鱼都没得，还想捡好东西。这个啊，是小春给我的。”
“呀，小春回来了？怎么这时候回来，我还以为又跟往年那样，过年才回来呢！”
另一边地里的婶子探出头，“人家是大忙人，没听李秋萍说的，她现在可是安城市医院的医生嘞，了不起得很。”
“啧啧啧，谁能想到啊，几年前她还是个傻子呢。从捡到富贵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人家有这个命呢，不像咱们，一辈子地里刨食。”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朱玲，她把水瓢一摔，“什么有这个命没这个命的，不就是运气好。本来像她这样的，就应该留在村里为村里人做事吧，跑出去像什么样子？”
她说完，大家都没说话了，互相看看对对眼睛。
这叫什么话，人家有本事出去，没靠村里半点，怎么就不像样子了？
多自私啊，要她有本事出去她能不出去，就那么高尚留在部队？
不过想想朱玲家这些天闹的事，大家也不愿意惹她，心理不舒服呢！
这些人不愿意惹，路过听了全部的李秋萍可就一肚子火了。她蹭蹭蹭几步走过来，指着朱玲。
“朱玲啊朱玲，这小春没啥对不住你的地方吧？你家小山当年还是她救的呢，这才几年功夫，就忘了是吧？”
“是她救的，但我们也送医院了，送医院不也能救回来。”
时间一长，恩情就淡了，或者说有些人不愿意再背负着恩情的枷锁，不断告诉自己其实这份恩情也不算什么事。
李秋萍都气笑了，“是是是，你送医院，那你回来为啥给苏小春提肉啊？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活该帮你的。”
“不是，秋萍婶你愿意记就记呗，没必要把我说这么难听吧？她本来就是医生，治病救人就是她的活。那么多医生救人呢，难不成治好了的都要提肉去看他？”
朱玲不乐意被骂，改口说苏小春本来就是医生，那她就应该治病救人啊。
“我又没说啥，就说她运气好，找了个好男人，能去城里干活。但咱们生产队对她也好，她才在生产队做了几天事就跑了。”
“放你娘的屁，”李秋萍狠狠啐一口，“运气好？小春和富贵头一年都没在一块你们不知道啊？她去北京是被人推荐过去的，到市医院当医生也是凭本事干上去的。你在咱生产队找找，谁有这个能耐把她弄到市医院？谁有那个本事把她推荐到北京。还咱生产队对她也好，好在哪了？她被刘爱红一家子欺负的时候，咱生产队是做了什么主吗？”
“如果不是小春慢慢的不傻了，她都要被嫁给刘铁牛那傻子去了，现在过啥日子都不知道呢。再说了，人家在生产队该干活干活，该做事做事。当初那什么病爆发，要不是她应对及时，咱生产队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人呢。现在来扯什么生产队对她好，我看生产队对你也挺好的，怎么不见你多干活少吃饭啊？”
李秋萍在生产队征战多年，虽然不是最能骂的，但她比朱玲年纪大，见得多，嘴皮子也利索得很。直骂得朱玲头都抬不起来，想反驳吧又实在是没话可说。
因为李秋萍都说得对啊，也没哪里说错了。
李秋萍说累了，轻舒几口气，然后睨着垂头的朱玲。
“你小叔子得了工作没给你男人，那是你家的事，别把这怨气撒小春头上，人家没半分对不起你的。”
说完，她直接捡起放在田埂上的小袋子，“这玩意儿你不配拿，我给小春拿回去，送你也是糟心。”
饶是心疼，朱玲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秋萍把东西拿走，扬长而去。
……
李秋萍是听说小春回来特意跟队长请了个假出来的，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小春端着一盆水，估计是刚擦完家里。
“春儿！”
苏小春抬头看过去，笑呵呵回应，“秋萍婶，你咋回来了？”
“我请了个假。”李秋萍把东西拿过去，“你别把东西给朱玲了，落不到好。”
“啊？咋回事啊？”
“能是咋的，人家背后说你呢。”李秋萍气呼呼的，“不过我给骂回去了，什么玩意儿啊，还好意思拿你的东西。”
苏小春把盆放下，擦着手，“害，这有什么，我给都给了。”
“那也不成，反正不给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秋萍把苏小春当自家孩子疼，自家孩子挣钱不容易的，带东西回来送你那是好心，你得了东西还在背后说什么，可不成。反正她脸皮厚，直接拿回来，管她怎么寻思呢。
苏小春抿着唇直乐，“怎么骂这么狠，我回来的时候和她说话，也觉得她语气怪怪的。”
以前朱玲不是这样，人还是很热情很能讲话的。
“跟你没关系，纯粹是他家的事。”
李秋萍知道这些，简单的把朱玲家的事告诉苏小春。
“就是他家有人可以接城里亲戚的工作，结果那工作给她小叔子了，没给她男人。她觉得公婆偏心，就算要轮也该轮她男人的。”
“这不，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当城里人。结果还是在地里刨食，心里不痛快。别说你，她现在看哪个家里有人在城里做事，都不顺眼。”
苏小春张张嘴，“这怨气挺大的啊。”
“可不是，听说我家珍珍在部队那边有工作，也阴阳怪气了呢。那会我顺着她，懒得说什么。可她这样太过分了，连你都说上，那可不成。”
这话说得，把苏小春感动坏了。
“婶子~”
甜腻腻的喊人，李秋萍抖抖胳膊，“喊这样干啥呢？”
“没有，就是觉得婶子你好。”苏小春笑得可甜了，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你也好，你国华叔要不是你夫妻俩帮忙，还不知道啥样呢！”
李秋萍可不像朱玲，小春多好一孩子，不说自己男人这事，就他家小虎是从小春手里把命捡回来的这点，就够她记一辈子的。
要不是辈分不对，她都恨不得让小虎磕头认她当干妈了，以后不给自己养老也得给她养老。
“咱啥关系啊，能帮肯定帮，对了，我回来去看国华叔，发现他腿有点跛，还是有后遗症是不？”
苏小春他们一回来就先去看了在家休息的卢国华。
“是有点，不过那算啥，有点点跛而已，医生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咱不求十全十美。”
别说，这心态好得苏小春都佩服。
这么大的手术，只是跛一点脚，已经算很不错了，接下来就是慢慢调理，看看能不能好全乎。
她想了想，跟李秋萍说道：“我等会给国华叔把个脉，开点泡脚的，其实最好是针灸试试，不过咱生产队没法针灸，严娇娇会，我看看要扎哪些穴位，怎么扎。明天我去镇上坐车顺道看严娇娇，和她说下，到时候你就让国华叔去她那针灸一段时间试试。”
“那可太好了。”李秋萍惊喜的说道。
有点跛这点他们是觉得没啥，但她男人不太乐意，毕竟以前那么健全一个人，突然变得有点跛了，很难接受。有法子治当然好，不就是去针灸嘛，扎就是了。
又跟李秋萍闲聊几句，说好了她家不开火，就在李秋萍这吃饭。
苏小春回了屋，赵翎还在打扫卫生，在里面就听见小春和秋萍婶聊得热火朝天。
“聊怎么样？”
“不就随便聊聊，咱今晚就在秋萍婶家吃饭，厨房就不收拾了。”
大半年没回来，屋里都结了不少蜘蛛网，一层厚厚的灰，忒难打扫了。
“要不今年咱们就在市里过年吧？”
苏小春突然提议。
赵翎看她一眼，“你乐意？”
“怎么不乐意了，还不是回来又要打扫卫生，累死巴人的。”
苏小春撅撅嘴，“再说了，你今年能放长假，我可没有，顶多放七天假。”
“去年还没有七天，咱都回来了。”赵翎随口道。
“你要是因为朱玲的态度不愿意回来，其实也没必要，她怎么样干扰不到咱们。回来咱走得近的，也是秋萍婶一家，和他们都没关系。”
说实话，苏小春确实因为朱玲的态度有点不太乐意回来。不过更多的也是觉得折腾，她还没在别的地方过过年呢，想尝试下。
赵翎又开口，“等以后咱有了孩子，回来就更难了，趁现在没孩子，还是多回老家看看。”
苏小春想想也是，她走上前搂着赵翎，夸他。
“还是你想得周到。”
“不是我想得周到，而是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俩人夫妻几年了，赵翎也算了解苏小春，只不过顺着她意思提意见而已。
苏小春嘿嘿笑，“行行行，你是肚子里蛔虫行了吧？屋里快弄完了吧？弄完了咱出去走走，这个季节山上肯定有九月黄，摘些九月黄回来吃。”
说着她又想到了小梅，“没准还能碰到小梅呢。”
她想去山上，赵翎肯定答应的，加快了动作把活干完，就提着临时磨好的柴刀一道去山上。
他原来上山的路已经全都被杂草树枝给挡住了，只能用柴刀边走边劈。
时不时抬头找苏小春说的九月黄，俩人眼睛都尖，不仅看到了不少九月黄，还找到了野生猕猴桃。
赵翎负责上树摘九月黄，摘了就递给苏小春，她拿篮子装着。
野生猕猴桃长得很小，但非常甜，全薅下来直接把篮子全装满了。
赵翎提着篮子，苏小春就拿着吃剥皮吃，自己一颗再剥一颗给赵翎。
她走着眼睛到处看，“小梅是不是已经走了啊？”
“应该吧！”
赵翎回头看了看，这次回来没有一点动静，应该是走了。
“走了也好，它不属于人类，是属于大自然的。”
苏小春心里有那么点点怅然，很快又撇了去。
回家的路上，大家正好下工。看见他们，这些人团团围上来。
“小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富贵，你们城里人还吃咱们乡下人不吃的东西呢。”
“还是你们好啊，农忙的时候你们还有假。”
苏小春眉梢不动，笑在面上，“回来看看国华叔。”
“什么城里人乡下人的，不都是普通人。”
“我们虽然有假，但我们平时可忙了，脚不沾地，饭都吃不上。”
恰好李秋萍出来吆喝一嗓子。
“小春，来吃饭了！”
苏小春响亮的诶了一声，拉着赵翎挤出人群，急匆匆回到李秋萍家里。
“还好婶子你喊我。”
李秋萍笑，带着她进屋。
“别理他们，来瞧瞧，我做了啥好吃的。”
苏小春登时期待起来，“那我可得多吃几碗饭了。”
“吃吃吃，一锅吃了都行了。”
第175章
李秋萍很舍己, 炖了一锅山椒野兔肉，野兔肉是风干的，剁成一块块, 先把山椒给炒了, 再把剁好的野兔肉放下去煸炒。
家里没什么特别的调料，只放了点盐。但不管是山椒还是野兔肉，都是非常天然的，做出来的味道也又香又辣。
除了这道菜，还用切碎的猪油渣拌鸡蛋碎，再加点韭菜进去, 拿精白面做面皮，包了几十个饺子。
她院子里有一点自留地, 种了时令蔬菜, 摘了个南瓜清炒，又摘了些菜豆拿辣椒炒了。
按寻常日子, 自己吃饭就一个菜了事, 可不会做这么多。还是看苏小春他们回来了，李秋萍才舍得这么做，要不是去镇上买菜来不及, 她还得去剁点肉呢。
“我在市里, 就老想吃野兔肉, 以前富贵不总是逮野兔，风干了炒着吃，那味道太好了。”
市里挺好的，就是想吃什么野兔之类的比较难买。
李秋萍指着那一锅兔肉, “这还是你国华叔按照富贵教的法子，去山上下笼子逮的。”
往年富贵会打猎, 他们村可没人会，卢国华就跟富贵学了怎么下笼子，怎么设陷阱。
“就是不如富贵逮得多，他啊，一个月也弄不到两只兔子。但这样也行，偶尔加点肉就可以了，哪能天天吃好的。”
李秋萍还记得以前富贵那是三天两头就能逮到什么野鸡野兔这些，今天炖汤明天吃肉，还时不时往他们这塞些好吃的。
但她不贪心，不指望自己男人那么厉害，像这样就不错了。
小虎尤其吃得香，吃完放下碗，就开始拉着赵翎问当兵的事。
“姐夫，你说我能当兵不？我这个头还行吧？”
这两年小虎个头窜得快，去年苏小春看他就感觉长一大截，今年再看又长高一截。
赵翎耐心的看了看他，又问了多重，然后摇摇头。
“个头可以，但体重不够，应该是长太快了体重没跟上，要多吃些。”
当兵有身高体重要求，不是随便就能当的。
李秋萍赶紧说道：“这孩子现在在地里干活顶得上一个壮劳力了，平时吃饭就不肯多吃，半夜饿了逮着水喝。”
小虎挠挠头，傻笑着不说话。
苏小春问道：“为啥不肯多吃。”
说到这李秋萍叹一口气，“他觉得他爸现在不能干活，也不想让我辛苦，指着吃少点让家里减轻负担。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可不是句瞎话，你瞅瞅，他这饺子才吃一碗呢，以前他姐在他这个年纪都能吃两碗。”
卢国华坐在一旁抽烟，脸上有些难过。
“我再休息两天就上工，也不能老这样。”
小虎赶紧拦着，“爸，你不能这样，医生都让你之后要好生养身体，最起码得养个一年半载的。”
“是啊是啊，你不能上工，就在家里休息。”李秋萍也不愿自己男人上工，又对小虎说道：“你再不吃饱饭，你就拦不住你爸了。”
“我，我吃饱了。”小虎小声道，说着就按着肚子，生怕肚子咕咕叫的声响传出来。
这一家子你为我我为你，互相考虑，实在是和睦。
赵翎放下碗，对小虎招招手。
“你为父母考虑，这是正确的。我跟你说，你要真想当兵，这体重就必须长上去。常年吃不饱，身体也扛不住，没有一副好身体，你就更没法当兵了。”
“再过两年，你就到了能参军的年纪，但是选人的条件是比较严格的，部队里不养闲人。没有好身体，你也扛不住。国华叔个头高膀子大，你可不能因为饿肚子长不出那么好的身体。”
小虎认真听着，然后揉揉眼睛，“我爸他这样，我挣的工分也就刚够我吃，我妈就得一个人养两个人。”
李秋萍撇开脸，眼眶也红了，“我和你爸年纪大了，吃不了那么多，紧着你就行了。再说，你姐还时不时寄点钱回来，家里不至于那么辛苦。”
卢珍珍在那边有工作，能攒下钱，钱虽然不多，用来剁肉炖汤给卢国华补身体还是行的。
“你要能当兵，那就是咱祖坟上冒青烟了，听你富贵姐夫的，多吃点，把自己个吃得壮壮的。”
赵翎微微颔首，“当兵后部队有补贴，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说的，但这孩子死脑筋，就想着从嘴里克扣。”李秋萍点了点小虎的脑门，“哪有你想的那么辛苦，没有的，你妈我-干活不错，你爸也就歇一年，熬过这一年不就好了。”
小虎不太好意思的往后躲了躲，悄悄把碗拿起来，“那我再吃点。”
这样子把大家伙都逗乐了，李秋萍赶紧又给他盛了一碗饺子，苏小春也舀了一大勺兔肉放到他碗里。
“多吃多吃，吃高长壮好当兵。”
……
吃完饭回到家，准备随便擦洗下睡觉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赵翎过去开门，然后喊了苏小春。
是姜秀秀夫妻俩来了。
“诶，我还说明早去卫生所找你的。”苏小春赶紧把姜秀秀拉进来，赵翎和姜秀秀男人则去院子里说话。
“我听说你回来了，这不吃完饭就过来看看。”
姜秀秀还是那个样子，看得出来日子过得不错，脸蛋稍微圆润了点。
“其实就是回来看看国华叔的，刚给他把了脉，明儿个去找严娇娇，跟她说说该怎么扎针。”
姜秀秀点点头，“确实，娇娇会针灸。要是薇薇在就好了，她也会。”
咋一下听见杜薇薇的名字，苏小春飞快眨了下眼睛。
“杜薇薇吗？她去哪了？”
“上大学去了，好像就在安城市大学吧。她去年到今年为咱们生产队做了好多事，大家都同意推荐她上工农兵大学呢！”
作为女主那肯定是有本事的，苏小春想起那个梦。
没想到在书里，自己和赵翎的交集，是自己的头绳被杜薇薇戴着，然后赵翎就看了那么一眼。
杜薇薇人确实很好，一个傻子的头绳都能戴那么多年。
“她上的大学和我家富贵上的大学一样呢！”
也没听赵翎说过，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巧的，这样都能上一所大学。
苏小春对杜薇薇，心里是感激的，她对书里的自己有恩。但由于她是女主，苏小春并不想和她接触很多，女主光环太大了。
她只是个小小人物，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尽量别去掺和女主的事情，也尽量减少自己出现在女主面前的频率，万一扰乱了剧情可不好。
由于梦里的‘苏小春’只看了那么点书，苏小春也不太清楚接下来的剧情是怎么样的。
总而言之，她就当不知道杜薇薇在安城市大学。
……
第二天一早，俩人就出门了，只有两天假，今天就得回去才不耽误明天的上班和上学。
昨晚上李秋萍坚持给他们写了个欠条，就是苏小春之前塞包里的钱。如果不是苏小春给了钱，他们开刀住院都不够的。
暂时李秋萍他们是还不起，只能打欠条，慢慢还。
苏小春给钱的时候没想过要还，但他们坚持，也只能收下欠条。
俩人坐班车来到县里，在车站附近买了几个饼子吃，就直接去医院找严娇娇了。
好在今天严娇娇值班，正坐在接诊室里要上班了呢。
看见他们来，严娇娇当然是惊喜的。
“我可没空和你聊天，马上就要走了哈。”
苏小春看看严娇娇，着重在她肚子上扫了一圈。
“看什么看，都回来了还不能和我聊天，你着急啥呢？”
严娇娇抱着不算很明显的肚子，一脸慈爱的笑容。
“要回市里，找你有事。国华叔做完手术腿还跛着，我昨天给把了脉，定了针灸的穴位，都写在纸上了，你到时候就按照这个给他扎针。”
结果苏小春递过来的纸条，严娇娇嘟囔了一句。
“来看我不带礼物也就算了，还给安排活，以后孩子不认你当干妈了。”
苏小春挑挑眉，作势就要往外走，“这样啊，那我给孩子准备的礼物就拿走了。”
“诶诶诶，说啥呢，你哪是干妈啊，你是亲妈。”严娇娇赶紧拦人。
笑闹一通，苏小春把礼物放下，就直接和赵翎出医院了。本来还打算去看看汪景林的，但她听严娇娇说汪景林去北京好长一段时间，就只能算了。
……
转眼十一月，蔺云君里面穿厚棉袄外面套护士服，拿着信和报纸来找苏小春。
“小春，刁灵来信了。”
“来信了，快念念。”
苏小春把手从小炭盆上挪开，期待的看着她手里的信封。
“亲爱的朋友们，展信佳，我是刁灵，已经到达遥远的边境，这里的风雪很大，刚到的时候我很难想象，这个地方居然会有驻守……”
蔺云君声音娓娓传来，苏小春能想到刁灵初到边境，茫然无措的，甚至连环境都不能完全适应的形象。
但刁灵是一个很坚韧的女孩，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一定会咬牙坚持，哪怕再辛苦。
等蔺云君念完信，还在那感慨，“那个雪能到刁灵大腿根呢，好厚啊。”
“都这个环境，居然还能打仗，也是厉害。”
苏小春捏着笔，想到了之前赵翎去打仗。
“怎么没有，虽然报纸上不怎么报道。但咱们国家，也才安定了二十年不到，这么辽阔的国土，总有许多人觊觎的。”
“那确实。”虽然国家成立的时候蔺云君还小，但确实经历过那个时期，是懂那些年有多么艰辛。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在岁月静好的背后，总有人在负重前行。”
苏小春叹了口气，想到梦里看见的这句话。
蔺云君眼睛一亮，“这句话说得真好，都可以去投稿了。”
“哈哈哈，你要想投稿就拿去投，也不是我说的。”苏小春摆摆手，见她手里还捏着报纸，便朝她摊手。
“给我看看。”
“报纸吗？我刚看到报纸上刊登了一幅画，可好看了。”
蔺云君打开报纸，指着首页刊登的画。
“你看，多么欣欣向荣啊，农民们热火朝天的耕种，看起来特别好。”
苏小春看过去，确实画得很好，就是有点眼熟，怎么这么像向阳生产队呢？还是说生产队都长一个样？
“这个插画画家的名字也好，叫金鳞。”
“金-鳞-岂-是-池-中-物。”苏小春看向署名，念出这一句。
得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感情还真是向阳生产队。
她看着插画中生机勃勃的画面，会心一笑，看来这个池中物，真的想开了。
“嘿嘿，我有这个画家送给我的画。”苏小春笑眯眯说道。
蔺云君好奇的问，“诶，你居然认识这个画家吗？”
“认识，还给我家写过对联，被我骂过的。”
“啊？他做什么你骂他？”
“就一点小摩擦，”苏小春没把薛金池当时的样子说出来，反正就是有点摩擦，现在从他这幅画也能看出来，他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农村建设了。
“哦哦，那他送你的画是画了什么？”
苏小春表情扭曲了，一副不想谈的样子。
“也，也没什么。”
说起这个苏小春就一肚子火，那薛金池画工了得，把自己骂他的样子画得惟妙惟肖。如果真的很像她本人，也就算了，偏偏他画夸张了。
好家伙，一张插着腰，面孔狰狞的样子。一张是她翻着白眼鼻孔大张的样子。
完全就是抽象画，还是往丑了抽象的。
苏小春看到这两张差点没气死，当场就想回去再骂薛金池一顿了。
眼睛怎么长的，她貌美如花怎么可以画得像个泼妇？
要不是赵翎翻出最后一张，她当场就要赶回生产队了。
最后一张倒是正常，是她搂着赵翎，俩人一个抬头，一个低眸对视的画面，整个画面特别温馨漂亮。
就此，苏小春打消了去找薛金池算账的念头。
至于另外两张，被赵翎拿走藏起来了，说是很可爱，要好好保存欣赏。
男人的眼光苏小春很不能理解，那两张画得哪里可爱了？
不过她再没看见，时间久了也就想不起来。
见她不想说，蔺云君也不追问，倒是说起另一件事。
“街头开了个国营照相馆，好多人去拍了，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也去拍几张吧？嘿嘿，我怕我到时候怀孕长胖，就没现在好看了。”
苏小春顿时来了兴趣，“好啊好啊，我老想着拍照都没机会呢。”
“那正好的，现在还流行拍结婚照，我和我男人没拍，到时候去问问有没有结婚照可以拍的。”
苏小春也没和赵翎拍结婚照，现在领结婚证很简单，上面不用贴照片，就是写了俩人的名字日期，跟个大奖状似的。
被蔺云君提醒，想起她和赵翎也可以去拍个合照。
晚上回了家，苏小春就直接和赵翎说了。
男人对拍照没什么感觉，自己媳妇想拍，他当然乐意陪着。
不过苏小春说了，她先和蔺云君几个人去拍单人照，问问能不能拍，能拍再和他一起去。
转眼休息日到，赵翎去学校图书馆学习，苏小春没事就出门，和蔺云君任颖约好了拍照。
照相馆叫东方红照相馆，黑底白字的门口，进去就是很敞亮一个开间。
因为是新开的，里面看起来特别新，墙上也挂了好多衣服，可以供人穿了拍照。
照相里人可多，一家几口的，一个人的，还有夫妻俩的，热热闹闹。
蔺云君直接上前逮着一个接待的女人问，“这照相怎么算钱？”
“穿自己的衣服黑白照是六毛钱一张，穿我们的衣服加一毛。彩照得三块一张，穿我们的衣服就不收钱。”
“吓，这么贵。”蔺云君张大了嘴。
六毛钱能买一堆萝卜白菜了，这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彩照是咋样的？能给我们看看不？”
女人指着贴在墙上的照片，“诺，你们自己看。”
三个人看过去，一下就被吸引住了，里面女人穿着军便服，眼神坚定的目视前方，色彩艳丽。
别说，确实很好看。
“怎么办，我想拍彩照。”刘颖觉得彩照好。
蔺云君也觉得彩照好看，她咬着牙，“要三块呢。”
三块钱啊，她一个月工资也才二十来块。
“拍，趁年轻，就拍三块钱的。”苏小春拍板了。
那接待的人抬头，瞅着苏小春，笑着开口道：“你要是愿意拍一张放墙上，我给你们每个人减一块钱。”
任颖和蔺云君马上钳着苏小春，乐呵呵替她点头。
“行行行，放一张各减一块，放三张各减三块不？”
苏小春：？
接待人：白嫖来了？
第176章
免费拍是不可能的, 顶多就是一人减一块钱，这样下来也省了三块。
蔺云君和任颖轻松将苏小春给卖了，然后开始嚷嚷着要选衣服拍照。
其实三个人都是特意打扮过来的, 都来拍照了, 怎么可能不精心打扮呢？
比如苏小春，里面穿了件羊绒衫配羊绒长裙，外面搭一件呢子长款外套，修身的款式，中间系条腰带，配双低跟皮靴, 别提多好看了。
这样的打扮在现在看来是很另类的，但她另类惯了, 蔺云君等人也不觉得稀奇, 反而认为很时髦。
不过她的衣服一看就很贵，也就是看看, 买是买不起的。
蔺云君和任颖看了挂的衣服, 都觉得自己穿的好像还不够好看，主要是冬天能穿啥啊，不就厚棉外套加上棉裤呗, 太臃肿了。
最终俩人都选了军便服, 扎上麻花辫配一个小挎包, 这年月最最时髦的打扮就出来了。
“小春你穿这个拍吗？”
任颖问苏小春，她还没见过苏小春穿军便服呢，长那么灵气，穿这个肯定也特好看。
那个给他们拿衣服的招待人员赶紧说道：“你身上衣服好, 但穿军便服拍更好，这样, 一种拍一张，第二张我们就不收钱了。”
虽然是国营的照相馆，但刚营业也是要揽客的。见到苏小春的样子，这招待人员就想到如果把她的照片挂墙上，肯定有很多女孩都想拍彩色照片。
彩照比黑白照贵多了，照的人少，有她这个招牌在，不愁没人拍。
不收钱苏小春就乐意拍了，点点头，“行啊。”
蔺云君和任颖羡慕得很，都要冒绿光了。
“这张脸怎么不长我脸上呢？”任颖抱着苏小春的手，那模样都想要换皮了。
“长你脸上也没用，你个头比人矮一截，手短腿也短，这脸长小春身上正好。”
蔺云君毫不留情的贬损任颖，气得对方龇牙咧嘴要去咬人。
苏小春笑着看她们打闹，时不时喊着加油，恨不得这场面更热闹点。
拍照是很快的，前面的人按照照相师傅的要求摆好姿势，咔嚓就是一下子。没得挑，也不管你是不是闭眼了，反正拍一次就是一张。
至于成像，等洗出来才能看。
饶是这样，拍完照的人也非常高兴，知道了拿照片的时间，乐呵呵就走了。
轮到苏小春他们，蔺云君先拍。
她学着照片墙上那位女同志的样，两手握着挎包的带子，眸光坚定的注视着前方，看起来特别严肃，笑都没笑一个。
照相师傅喊了个声三二一，她眼睛都没敢动一下。
拍完蹦出来，忙问苏小春和任颖怎么样。
“我感觉你下一秒就手撕敌人了。”任颖发出很中恳的评价。
她还是第一次见蔺云君表情那么严肃呢，还怪唬人的。
说不上好看不好看，但肯定很精神。
蔺云君看向苏小春，“小春你觉得呢？”
“我觉得任颖说得对。”
“嘿嘿，那我肯定拍得好，手撕敌人诶，这拿出来不得说我是一名优秀的战士。”蔺云君根据形容觉得自己肯定拍老好了。
等任颖上去，她和蔺云君不一样，面对着镜头，抿唇笑，看起来非常含蓄。
“你怎么笑那么浅？”蔺云君抓着她问。
任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不太好意思，“我有点紧张。”
“也是好看的。”苏小春夸道。
“确实好看，就是跟你平时不一样，平时跟疯婆子一样，拍起照来假模假样的。”
蔺云君这句话又把任颖气得要挠她，趁着俩人打闹，苏小春跨步走到背景墙中间。
拍照师傅是一个老头，之前一直懒洋洋的，看见苏小春，眼睛一亮。
“你这穿得，也太洋气了。”
“洋气不好吗？”苏小春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好好好，好得很，我好就没看到有人敢穿这么洋气了。”师傅乐呵呵的摆弄了下照相机，主动走到苏小春跟前教她摆姿势。
“一个手放兜里，眼神别看镜头，看向别的地方，侧点头，露个笑，自然些。对对对，就这样。”
师傅满意极了，赶紧回去给苏小春拍了一张，她正准备下去换衣服，那师傅赶紧喊着她。
“你再来几张，我到时候洗出来选一选。”
这会蔺云君和任颖都不打闹了，更是羡慕的盯着瞧。别人都是拍一张了事，苏小春倒好，人师傅要求多拍几张。
拍一张也是拍，拍几张也是拍，反正不要自己出钱，苏小春乐意得很。
师傅让她随便摆姿势，她就循着记忆里看过的模特姿势摆起来。她不怕镜头，不管是冷着一张脸还是笑着的，都叫师傅惊叹连连。
要不是材料有限，师傅都恨不得一直拍。
等苏小春换上军便服，师傅让她摆姿势。
她想了想，对着镜头敬了个军礼，笑容很大，露出八个雪白整齐的牙齿，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却又有细碎星光从眼神中流淌出来。
师傅赶紧一拍，拍完直拍脑门，“这太好了，简直是我拍过的所有穿军便服的女孩中最好看的了。”
就连师傅都在感慨，可想而知有多好看了。
蔺云君插嘴，“师傅，你不知道，她是军人家属，肯定是她男人教的。”
师傅连连点头，“难怪，我说怎么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英气。军人家属好，厉害。”
“嫁给军人是不是就能这样，那我马上就嫁给军人。”任颖不甘示弱的嚷嚷。
“任颖，首先你得搞清楚，人家嫁的是副旅。而你，”蔺云君掐了声，上下扫了眼越见圆润的任颖。
“找的是炊事班抡大勺的。”
“怎么说呢，你变成小春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但你极有可能圆得像颗球。想想看，一颗球拍照怎么拍出英姿飒爽的感觉？”
任颖：……
“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蔺云君。”
……
拍完照还早，彩照得一个月才能拿到照片。蔺云君和任颖都有事，三个人没法一起吃饭。
苏小春也不想一个人吃，便决定去找赵翎。
知道他今天是在图书馆学习，苏小春坐公交直奔学校，畅通进入学校后，又熟门熟路找到图书馆。
学校图书馆挺大的，分上下两层，除了一排排摆满书的书架，剩下的就是桌椅。
能看得出来大家都很认真学习，全坐满了不说，还有很多人是站在书架边上捧着书看的。
苏小春从一楼找到二楼，终于在二楼一个靠窗的角落找到正认真看书的赵翎。
今天虽然冷，但天气还不错，有太阳。
此时此刻，窗外阳光温柔的照在坐姿端正的赵翎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薄光，也让他冷淡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温暖。
她慢慢走过去，似乎有所感应，他抬起头，视线刚好落在苏小春身上。
那一瞬，她能清楚看见赵翎眼中的冰雪消融，换上了充满暖意的笑。
苏小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俩人都结婚几年了，人都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就好像炸开了烟花，开始疯狂跳动。
赵翎站起来，把书合上提着自己的包走出来。
直接走到苏小春身边，低头看着似乎有点楞神的她，先伸手探探脑门。
“没发烧啊，脸红什么？”
那小脸红彤彤，给他吓一跳，还以为发烧了呢。
苏小春面红耳赤的拉下他的手，“没发烧，热的。”
赵翎疑惑的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记得早上出去的时候还说这么穿有点冷吧，但为了拍照好看，硬是不肯换。
她说冷赵翎就信，把她的手拉着放到自己口袋里，就这么捂着往外走。
“赶紧回去，天越来越冷了，以后不穿这种大衣了，还是穿军大衣暖和。”
他手掌很暖和，苏小春左手被他握着，那股暖意从手掌直接传到四肢百骸，也让她的脸越来越烫了。
真是，都老夫老妻了，给她整得这么羞涩。
赵翎觉得不对，今天这小姑娘太安静了，跟平时叽叽喳喳的行为差太多。
是拍照没拍好看，还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惹她不高兴？
不喜欢穿军大衣还是怎么的？
听说国外有些冬天衣服很好看，要不找他妈出国的时候买点回来？
想着就直接开口，“小春，你要不喜欢穿军大衣，就让咱妈……”
他一转头，就看见张红得出奇的脸。
“你这到底是……”
“尿急？”
苏小春：……
“尿急你个头。”
要气死了，居然说她尿急。她这是害羞害羞，搞不懂啊，尿急都出来了。
她气急败坏的样，跟兔子一样。赵翎这时候才发现，她眼睛水汪汪，像含了一汪荡漾的春水。眼神有点飘，似乎蕴藏着某些羞意。
赵翎心口一跳，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害羞到脸红。
但似乎，是因为自己而害羞。
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身体，也让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小春的手。
“小春。”
他轻声唤道。
正努力压下羞意的苏小春凶巴巴抬眼，“干嘛？”
俩人视线触碰，都有一种激荡突然迸发，眼神似乎焦灼在一块无法挪开。
看着看着，边上有个同学探出个脑袋，好奇发问。
“你俩在干嘛？”
“扮演雕塑吗？”
……
滚一夜床单是什么感受？苏小春可以很直白的承认。
累并快乐着。
昨天和赵翎仿佛找到了刚谈对象的感觉，他很热情，自己也很热情。
俩人都热情了，床就有些遭不住。
钉得非常牢固的铁架床到后半夜愣是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当时俩人都楞了下，然后赵翎果断把她抱起来放到地毯上。
屋里是有点冷，但俩人都觉得热，就是费腿，不过费的不是苏小春的。
早上赵翎没去跑步，而是搂着苏小春躺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睡觉。
苏小春累得慌，一气儿睡到了中午。
要不是闻着香味，她能直接睡到下午去。
赵翎身体好，睡了个觉精神得很，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餍足的气息，给站起来腿都颤抖的苏小春整得幽怨极了。
都是人，凭啥他跟吸了自己阴气一样？
这份哀怨直接传达给了赵翎，他笑着直接用毯子把人抱起来。
“快吃饭吧，吃完了再睡。”
苏小春扭开头，颐指气使的指挥他，“你等会把床弄下。”
那床都没法睡了，翻个身都能响。
赵翎满口答应下来，不用她说，自己也得把床给弄好了。总不能回回在地毯上，自己倒没意见，小春不行啊，太冷了。
苏小春是不知道赵翎怎么想的，要知道了指定得骂他禽兽。
下午苏小春不敢睡了，再睡明天起不来上班。
干脆拿了本医书看，脚边就是赵翎烧起来的炭火，暖和得很。
赵翎则把床垫什么都搬了起来，拿着铁锤开始敲敲打打。苏小春看了会，发现发出响声的主要原因，就是螺丝松了好几颗。
瞧瞧多厉害，螺丝都扛不住。
这么想法一出来，苏小春不自觉咬着唇，她突然问赵翎。
“昨晚后面两次，是不是没那个了？”
虽然那会她都迷糊了，但她还记得赵翎打开柜子骂了一句的。
那还是她第一次听赵翎骂人，别说，怪有感觉的。
所以她当时直接把赵翎扯了回来。
赵翎还拦了一把，告诉她没有了。
苏小春说啥，她说不管了。
然后就，反正俩人都有点失控。
她这么一说，赵翎也楞住了。
“嗯，是没有了。”
苏小春哎呀一声，“你怎么回事啊？都不拦着我点。”
赵翎可无辜，“我拦了。”
苏小春：……
不管怎么说，苏小春绝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赵翎的问题。
她靠在椅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怎么办啊？我还没想好呢。”
赵翎放下铁锤走过来，蹲在她腿边，“别怕，我在呢。”
“你在有啥用，生孩子多疼你知道不？生完孩子还要养孩子，咱俩哪有时间啊？”
他俩一个上学一个上班，哪里有时间带孩子？
“没事的，真有了一切交给我。”
赵翎脑子里飞速转动应该怎么办，到时候他可以带晚上，白天也尽量抽时间带。只是自己在上课，确实没多余时间了。
让小春辛苦带孩子他不允许，就只能请人带，请谁带呢？
赵翎又在脑子里过滤了不少人选，要亲近可以放心的，还得是脾气好的，身体也要健康。
思来想去，愣是没一个能让他放心的。
但这事还不着急，主要是小春真怀上了，自己得照顾好她。听说女人怀孕后脾气会变得很怪，也很黏着丈夫。
他可以包容小春一切的脾气，黏着自己的话也可以带着她一块上课。
到时候小春还上班吗？上班太累了，最好不上班，等生了以后调养好身体再上班。
那这样家里开销就得他承担起来。
赵翎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时候上学不太合适，没那么自由也没那么多钱。早知道就晚几年再上学，至少得把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安排好。
平日里赵翎不管做什么思路都很清晰，哪怕是枪林弹雨之中，都能迅速分析战况做出最优反应。
但小春可能怀上孩子这件事，直接让他的思路乱成了浆糊，混沌得根本无法思考。
就在他试图缜密的思考出如何应对之时，苏小春掐掐手指，然后一拍巴掌。
“得了，我安全期，算算日子，明后两天应该来亲戚。”
虽然安全期也不一定完全安全，但苏小春亲戚一般来得很准时，明后两天就来亲戚的话，应该是怀不上的。
“什么意思？”赵翎一脸茫然。
苏小春简单的给他解释了下，赵翎怔怔的问，“意思就是这次怀不上？”
“啊，差不多吧，怎么你想当爸爸了？”
“倒也不是。”赵翎思考了下。
虽然慌乱，但高兴居多。听她说可能怀不上，又感觉失落。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确实还是不要为好。
尽管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却仍旧情绪不高。
这种情绪很直观的传达到苏小春这。
怎么说呢，他就像一条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
“你很喜欢小孩吗？”苏小春问。
平时好像没发现他有多喜欢孩子，还不如自己喜欢得多呢！
“一般，”赵翎注视着苏小春的眼眸，唇角微勾，“我只是期待我们的孩子。”
是他和小春的结晶，无论乖巧调皮，他都会很爱很爱。
他就蹲在自己面前，用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肚子。眼神看起来异常虔诚，轻而易举触动了苏小春的心。
尽管自己是儿科医生，但苏小春看过很多父母因为孩子生病哭闹而吵架，那一刻孩子就好像俩人之间最大的累赘。
她喜欢孩子，也害怕自己担不起那份责任。
“如果以后咱们没感情了，孩子怎么办呢？”
尽管她相信赵翎不会是那种会抛妻弃子的男人。
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他们生产队以前那么穷，都有东家的汉子偷西家的寡妇，孩子都不管的事呢。
赵翎没有直接给出承诺，而是微微抬起上身，和她平视着，眸光柔和而平静。
“爱你到永远这句话太空泛。”
“但我仍想请你多信任我一些。”
“我会对你好，有孩子了就对你们娘俩都好。”
第177章
没过两天, 苏小春真来亲戚了。
早上赵翎给她煮了碗红糖鸡蛋，人吃着甜丝丝的鸡蛋挤眉弄眼笑话赵翎。
“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
赵翎也没失望, 又给她拿了个包子, “吃吧你。”
把她送到医院，赵翎骑车去上学。
苏小春现在不痛经也不腰疼，就是感觉有点累，心情倒还算愉快的。
接诊室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杯子里也装着热水，脚底下的炭盆已经烘旺了火。
她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 抬头看见有个小孩探出个脑袋。
“小川，来, 给姐姐看看。”
小川是姜蝶的儿子, 之前在苏小春这看的病。后来姜蝶经常把儿子放在医院玩，时不时能看到, 也就熟悉起来了。
“春姐姐, 我给你摘了花。”
小川背着手羞涩的走进来，之前瘦得跟麻杆儿似的孩子现在看起来胖了不少，小脸都圆润了。
走到苏小春面前, 他把藏在身后的花拿出来。
是一支开得正艳的腊梅花, 玫粉色, 花色秀雅，隐约带着丝丝香味。
“哇，好漂亮啊！”
苏小春惊喜结过，打开抽屉拿出几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他。
“谢谢你送我花, 姐姐给你吃糖好不好？”
小川虽然小，却也知道这个糖很贵, 之前春姐姐给他糖，妈妈就说了不能拿的。
他很懂事的把糖放到桌子上，摇着头不愿意要。
“我不要糖，姐姐你自己吃吧！”
懂事的孩子总是招人疼的，苏小春又给他塞回去，虎着脸。
“你不要春姐姐就生气啦。”
这样说了，小川才把糖给收下。
又收获了连声的感谢，苏小春揉了揉他的头，“玩去吧，吃完了再来找姐姐，姐姐多得很。”
其实她的糖也不是自己买的，放在接诊室的麦乳精饼干糖这些，全都是赵翎给她买的。
别看赵翎现在一个月就领十块钱补助，但他把自己的饭票留了一点，其他的换成了钱和票，买菜买零嘴。
尽管苏小春工资高，院士补贴加上医生工资，一个月加起来能抵普通学徒一年的工资。每个月的工资她都放在床头的柜子里，随便赵翎怎么用。
就跟以前赵翎赚钱给她花一样，苏小春对赵翎也很舍得。
但赵翎却不怎么花她的钱，之前置办家具从自己这拿的钱，前段时间又塞回来了。
他喜欢给自己花钱买东西，领补助或者是换饭票其实都不够的。
不过赵翎好像有自己来钱的路子，具体干啥苏小春不太清楚。
她不怎么操心赵翎的事，主要是赵翎太厉害了，做啥都有分寸，可比自己稳重多了。
苏小春这边正常上班，赵翎那边进了教室。
刚进教室，张远方就坐到赵翎身边，低着头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哥，你升级后的那个收音机比之前稳定多了，没有杂音了。我叔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去厂子里看看，还有好几个老款收音机毛病挺多的，希望你能帮帮忙。”
张远方爸爸原本是收音机厂的技术工，后来把工作转给了他。这不厂子有指标能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恰好他上了个高中，平时表现也不错，就选择了他。
他也是学机械，跟赵翎一个班的。
头一回见面，张远方就觉得赵翎这身板太优秀了。后来得知他是当兵的，颇有兴趣的问了几句。
但当兵的嘛，肯定是不懂机械这一块的。
结果有一天，他拿着厂子里出现问题的收音机研究，怎么研究不出来的时候，赵翎在一旁问能不能给他看看。
看看就看看呗，张远方就给了。
结果人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速度快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指出了好几个问题，比如为什么信号不够稳定等等。
这年头懂这些可太少了，张远方瞅着赵翎的眼神都快冒金光了。
他们那个厂子是国营的，专做收音机，收音机这玩意儿做起来是简单，稳定信号就难了。
结果赵翎一眼就看出来信号不够稳定等问题，这不是大神是什么？
赵翎为什么懂？他从小就热衷于拆电话拆音乐盒等等东西，因为这挨了不少打。
只是后来大了点，开始对车感兴趣，不过他也不是单对车感兴趣，只是对机械型的物件有着非常纯粹的爱好。
关于收音机的修理，他在战场上处理过很多次信号接收器的问题。
所以对张远方很难的问题，在他这不算什么。
如果不是看张远方盯着一点小问题为难得他都看不下去，也不会出手帮忙。
不过这个忙一帮，倒是有好处。
张远方把解决了问题的收音机拿回厂子，获得厂长高度赞扬，听说是赵翎解决的。
还特意来学校见赵翎，又问了不少问题。
之后厂长就说要聘赵翎为技术人员，但赵翎是军人啊，还有军职在身上。
既然这样，就只能给钱给票了。
于是赵翎靠着这个，赚了一笔足够他和小春普通开销一年都够的钱。
“行，中午过去。”
赵翎点头答应了。
“好嘞，咱直接去厂子吃还是怎么的？我跟你说，厂子里师傅做菜手艺不错的，直接让他们整一桌好菜。”
张远方自己嘴馋，挺想靠着赵翎好好吃一顿的。
厂长都说了，只要赵翎愿意去，要杀给啥。
赵翎睨他一眼，低头翻了页书，“不去厂子里吃，得回去给我媳妇做饭。”
张远方张大了嘴，“啥，还回去给嫂子做饭？”
他想说自己不能做啊？赵翎多能耐的人，听说以前在部队军职都很高呢。
“嗯。”
“啧啧啧啧，今天能让嫂子自己做不？咱去厂子里，早点看完早些回来。”
“时间来得及，你去厂子等着就行。”
赵翎坚持，张远方也没得法子，心里琢磨着没想到赵翎居然是个老婆奴。
中午下了课，赵翎直接骑车回家。
平时自己骑车的时候骑得很快，一般半个小时的路二十分钟就能到。
到家小春还没回来，估计是有病人耽误了。
她虽然有固定下班时间，但有时候病人多就没那么准时。
他去露台搭的厨房烧火，煤球炉子是一直烧着的，只是拿盖子盖住了通风口，不烧那么大火。
把盖子拨开，再将烧干了的旧煤球钳出来，换上新的。
等着它烧旺的同时，赵翎快速把中午要做的菜给清洗干净切好。
这两年自己做饭做得多，现在做饭是很有一手的，无论是切菜炒菜，跟正经厨师都比得上了。
菜是早上去跑步的时候就买回来了的，那个点无论什么菜都新鲜。
这个天冷，拿回来也放得住。
琢磨着今天小春来亲戚，赵翎就没加辣椒，鸡蛋炒韭菜，萝卜炖肉，再加上一份清炒白菜。
刚做完端进屋，就听见了小春开门的声音。
“在楼下我就闻着香味了，韭菜炒鸡蛋是不是？”
苏小春换上拖鞋，踢踏着走过来。
一桌子菜都是她喜欢吃的，连忙走到赵翎身边捏捏胳膊。
“辛苦了辛苦了。”
“其实你要实在忙我在食堂吃一样的。”
赵翎先给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你馋食堂师傅做的狮子头了？”
一下就被揭穿了真实想法，苏小春吐了吐舌头。
“我这不是怕你辛苦吗？好不容易上个大学，不得好好学习啊，每天中午赶回来给我做饭多浪费时间。”
这说法是真的，她也不是那种很无理取闹的女孩。赵翎对她好她知道的，不用在这种家庭琐事上体现。
再说了，他成天做饭，自己还想和小姐妹去尝尝国营饭店有没有新菜呢。
乌溜溜大眼睛转得灵活，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赵翎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怎么回事，嫌自己做饭她就必须回来吃，让她不自由了。
本来这事也随她，她不乐意了赵翎也无所谓。
“那我以后中午就不回来了。”
这样倒是能给他省不少时间。
“可以可以，我又不是小孩，知道吃饭的。就算很忙蔺云君他们也会帮我打饭，你不用担心。”
苏小春做出连番保证，绝对保证自己不会饿肚子。
夫妻俩商量定了，接下来中午都不回家吃，只晚上一块吃。
吃过午饭，赵翎洗完碗出门，苏小春则套了个热水袋回医院。
自从出了部队，俩人是没有午休的温馨时刻。
苏小春回到医院，将热水袋放在肚子上暖着。
来亲戚比较容易怕冷，肚子虽然不疼，可用热水袋暖着会舒服很多。
坐了一会，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来，苏小春赶紧站着。
她用的姨妈巾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了，但还是非常容易漏，如果一直坐着，挤压出来的话，那个场面挺惨不忍睹的。
所以苏小春每到这一刻都会站起来，以防漏出。
等了会，确认没什么问题，她从抽屉拿出一片替换的，打算去厕所换掉。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得走到妇产科里面。
之前摆在妇产科导诊桌上的叶酸盒子都收了起来，说是现在已经全部免费发放了。
新婚夫妻领证当天，只要有备孕意向，就可以来医院领取。
苏小春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打电话问问北京那边的情况，她写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不见弄出来的。
拐进卫生间，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也没当回事，上厕所哪有没声响的。
注意到最里间的门关着，苏小春直接打开最外面的。
等她关上门，似乎又有一阵堵在嗓子里的闷哼声传来。
不是，这么困难？
苏小春拧着眉头，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姨妈巾换了新的，套上裤子走出来的时候又往最后面一间看了眼，门还是关着的。
她走出去，随手将门带上。
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婴儿啼哭声。
这边靠近妇产科室没错，可这也不是产科啊。来妇产科的都是挺着肚子来检查的孕妇，生孩子就得上二楼产科。
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大，也没听到有人哄的声响。
她本能转过身循着声音过去。
察觉到居然是女厕传出来的，没等她伸手推门，门被人一把拉开，跑出来一个捂着脸个头小巧的女人。那女人发现有人在门口，慌不择路直接撞开苏小春。
“诶诶诶，你干啥呢？”
被撞到墙边的苏小春拧着眉，只看到那个女人踉踉跄跄穿过后面的小门出去。
因为门被打开，女厕里婴儿的哭声更加尖锐。
苏小春脸一皱，猛的反应过来。
她冲进最里间，将门打开。
只见一个周身带着血，浑身青紫的孩子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肚脐上长长的脐带都未剪，细长的手脚无助的伸着，张着嘴嗷嗷大哭。
苏小春楞在原地，然后飞快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铺在地上，把里面那个浑身黏腻的孩子抱出来放在褂子里包裹着。
孩子仍在哭，这会已经又吸引了几个护士来看。
“苏医生？”
有个小护士惊疑不定的看着抱起孩子的苏小春，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苏小春面若寒霜，“有人在这里生了个孩子。”
什么？
不知道是谁在厕所里生个了孩子的事迅速传遍整个医院。
是谁生的？怎么生的？为什么要生在医院？
“妇产科那边检查了这段时间的孕妇记录，没发现有对应的人。而且这些人都住城里有工作单位，没理由生个孩子扔在厕所。”
趁着苏小春这没病人，蔺云君任颖跑进来找她说今天这个事。
任颖点头，“是啊，现在大家都在猜是不是有女孩被男人骗了，不得已才生在这里的。”
“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了，唉，也太狠了。直接在厕所生，扔厕所，要不是小春你听见，那孩子都要被冻死了。”蔺云君摇摇头，感觉孩子太可怜了。
“所以小春你只看到一个女人跑出来，真没看见她的脸？”
苏小春沉默的摇摇头，“没看见，我进去的时候她应该正在生，只有一点闷哼声。”
刘颖咧咧嘴，“那多疼啊，居然都不哭喊。我以前在产科的时候，那些女人生孩子大哭大喊的叫疼。”
疼肯定是疼，但她不能喊。
苏小春猜测，其实她就是故意生在这的。
一楼的厕所挨着妇产科，把孩子生出来只要一哭就能被听见。
把孩子扔在医院，那肯定是有人管的，没人管医院也会管。
“那孩子怎么样？”苏小春问。
“现在在二楼产科那边，正好有几个妈妈奶水多，都愿意喂。找了几件旧袄子，暂时给她穿着了。”
蔺云君刚去楼上看过，知道情况。
苏小春微微颔首，“那这孩子之后怎么处理？”
“不知道啊，以前医院没出过这个事。”
这年月谁愿意养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没有相对应的福利院。
想到那个抱在怀里轻飘飘且幼嫩的孩子，苏小春额头都皱出纹了。
她站起来，把外套拢了拢。
“我去楼上看看。”
第178章
中午苏小春把孩子抱起来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 产科那边的医生护士就急匆匆跑下楼把孩子接走了。
他们那边经常接新生儿，交到那边处理是最好的。
接着苏小春就开始忙了，一直没空去看孩子。
这会接近下班的时间, 也没什么人会过来看病, 她便直接上楼看孩子。
走进产科长廊，这里面显得格外温暖，为了让这边产妇们感觉舒服，独有的一个锅炉房会在冬天准时烧起，输送的暖气也只供这边。
找到那孩子所在的地方，苏小春直接过去。
是在护士更衣室内, 里面摆了张婴儿专用的铁架子床。
这会应该都在忙，这里面没人。
苏小春走进去, 小心翼翼的伸着脑袋看了眼。
哦豁, 对上眼了。
按照正常情况，刚出生的孩子不大能睁眼的, 可这个小家伙却睁开了肿肿的眼睛。眼珠子黑溜溜的, 可漂亮了。
哪怕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是完全看不见的，苏小春还是往后缩了缩。
没得动静，她打气般拍拍自己的胸口。
“怕啥！一个小孩有啥可怕的。”
她给那么多孩子看过病呢, 还能怕一个奶娃娃？
说着, 又歪了过去。
这小婴儿很乖巧, 只是睁着眼睛，不哭也不闹的。
中午看见的时候她一身血污，脸上也脏兮兮的。抱上来后被擦洗过，脸上红扑扑, 看起来就有一股子奶香味。
苏小春慢慢靠近，小巧秀气的鼻尖耸了耸。
别说, 还真有一股好闻的奶香味。
小婴儿幼嫩的脸蛋就在自己眼前，谁能忍住不碰碰啊？
鬼使神差的，苏小春又把脸往里面靠了靠，小心的，贴着小婴儿的脸蛋。
暖呼呼，非常嫩滑。
呜呜呜，太好蹭了。
大概是有怪阿姨突然靠近，小婴儿突然发出短短的吭声，吓得苏小春赶紧抬起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碰碰你。”
她嘴里道着歉，手又不受控制的伸出去，指腹轻轻按在脸上，软得嘞。
更衣室里有热水管道，屋里暖和得很，这孩子身上只裹了件不算厚的包被。
包被比较旧，是产科这边很早以前留下来的，也不知道裹了多少个孩子，边边还有毛絮絮。
其他人到这边生孩子，大多会准备好包被，不说很新，也不会旧成这个样子。
苏小春想到她张大嘴躺在湿冷地上大哭的样子，心里一酸。
“姨姨给你买新衣服新被子好不好？”
既然是自己第一个捡到的，那和这个孩子也有缘分。
买些衣服被子而已，不算什么的。
她冲着里面什么也不知道小婴儿笑笑，恰好，她的小小手伸出，碰到了苏小春搭在婴儿小床边上的指尖。
苏小春眼睛微微睁大，看着这个稚嫩的小生命，有一丝丝不一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乖孩子，等姨姨下班了就去买。”
……
下了班赵翎还没回来，苏小春揣上自己的布票棉花票还有钱，直奔裁缝店。
她时不时会过来做衣服，裁缝店里的老师傅都跟她熟了。
见到她来，热情的笑着问，“又来做衣服啊？这个季节不得做一身花袄子穿？”
“我不穿花袄子，来给小孩做衣服的。”
“又给小孩做衣服，之前不是做了好几套？”这老师傅还记得之前苏小春过来给好几个孩子做了衣服呢，这才多久？
“哦哦，那是我朋友们的孩子，这个孩子是我今天捡到的。”
老师傅哦了一声，“是不是市医院有人在厕所生了个孩子。”
苏小春惊讶了，“你怎么也知道啊？”
“害，这事都传出来了，下午就有几个人来选布说了这件事，没想到是你捡的。”
地方就这么大，裁缝店又离市医院不远，能听说也不奇怪。
“是呢，我第一个发现的，跟那孩子有缘分。医院现在也在找孩子父母，估摸着是找不到了。我看那孩子可怜，就想着给做一件包被还有衣服。”
老师傅懂了，“你这心真好，不是自己孩子都这么上心。”
“我还没孩子，手头宽裕些，而且那孩子蛮可爱的。”
“对了，是个女娃，六斤三两重，做多大衣服我也不知道，包被做多大我也不懂。”
苏小春属于睁眼一摸瞎，啥也不懂，还不如直接问做惯了衣服的师傅。
果然，老师傅一摆手，“你把钱和票准备好，再去挑挑花样，我今晚加班做，你明早来来拿就是了。小孩衣服好做得很，布料也少，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有老师傅这句话苏小春就定心了，挑了几样适合女孩的漂亮又很柔软的纯棉布料，除了包被，还做了几身从里到外的衣服。
老师傅说月子里的孩子都不用穿衣服，只套包被就可以。但苏小春还是给做了两套柔软贴身的小衣服换洗，再做了几套大点的。
她这么慷慨，把手里攒的布票全花干净了，今年冬天自己是做不成衣服的。
不过也没关系，她衣服够多。
老师傅看她这么慷慨，也说店里还有些碎布头，到时候给做几双小袜子，和一双充棉的布头鞋。
把这些东西弄好，苏小春心情不错的哼着歌回家。
赵翎已经在家做饭了，她来到露台。
“我要跟你说件事。”
苏小春习惯了跟赵翎分享生活，今天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告诉他的。
正在炒菜的赵翎侧过头，问她，“什么？”
“我在医院厕所捡到了一个女孩。”
赵翎：？
苏小春把这件事简单的说了下，然后点点手指，“刚刚去给那个小女孩做了一床包被，还有几身衣服，怪可怜的，啥也没有。”
赵翎将菜盛起来递给她，“还有布票吗？这些够不够？”
“够啦够啦，头三个月肯定是够穿的。”
苏小春琢磨了下，“不知道医院要怎么处理这个小女孩。”
放在医院养是不可能的呀，谁有时间，总不能一直是护士她们看着？她今天只顾着看孩子，都没去问这孩子要怎么办。
“大概率会送人。”赵翎把汤盛出来，带着苏小春往屋里走。
“是吧，但谁愿意养这个孩子呢？最好能找那种条件好的，家里又没有孩子的。”
苏小春把菜放桌子上，操心得很。
家里条件好，孩子过去衣食无忧。家里没有孩子，得了她也能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
她拍拍小脸，笑着对赵翎说道：“其实我有想过咱俩把孩子养着的。”
就那一瞬间的想法，不过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他们自己生孩子都要想很多呢，这平白养个捡来的孩子，多愁人啊！
她善良归善良，也不至于善良到圣母的程度。
赵翎倒是波澜不惊，“后来又觉得担子太大了没敢是不是？”
苏小春嘿嘿傻笑，“你真聪明，太了解我了。”
是啊，养孩子不是给吃穿就行，涉及到方方面面呢。
有缘分归有缘分，还不至于让她昏了头。
真正对孩子有责任的应该是孩子父母。
……
第二天一早苏小春就去裁缝店取了衣服，先拿到医院去，打算晚上拿回家洗干净晒晒再给那孩子的。
趁着没上班，又跑上楼看。
这个点更衣室有护士，瞧见她进来笑眯眯的打招呼。
“苏医生，又来看星星啊！”
“星星？”
那护士指着躺在婴儿床的小不点，“她的眼睛太亮了，我们就商量给她取了个小名，叫星星。”
“这名儿真不错。”苏小春点点头。
今天的小不点看起来比昨天还好看些，红彤彤的肤色变成了白白嫩嫩的。
“她爸爸妈妈肯定很好看，你看看这眼缝，多长啊！皮肤也很白。”
那个护士小声跟苏小春夸星星漂亮，语气中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
“而且她好乖，昨天守夜的护士说她都没怎么哭，只是在饿的时候嗷两嗓子，吃上奶就好了。”
“是那些妈妈帮忙喂的吗？”苏小春问。
“是呢，谁有奶给谁，这小家伙可怜，只能这样吃百家饭。”护士摸摸小家伙的脸蛋。
“有几个妈妈今天出院，这小家伙估计要吃不饱了。”
吃不饱？
“那我中午去买点奶粉来。”
奶粉国营商店就有得卖，她去买几袋放在这里。
她对这个护士说道：“就是得麻烦你们帮忙冲奶了。”
那护士摆摆手，“我们就干这个的，大家谁有空谁帮忙看着点，也不碍事。”
“那她之后怎么处理，是要送出去吗？”苏小春又问。
“要送吧，昨天听几个领导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孩子父母，就得送走了。咱市里有个儿童福利院，要送到那边的。”
小护士也不太懂，只是昨天听了两句。
苏小春就不问了，但是送到儿童福利院的话，这个年月的福利院，条件怕是非常苦。
中午苏小春去买了奶粉，按照售货员的推荐挑了两个奶瓶。
拿到楼上去交给护士，再去逗逗孩子就下了楼。
下午上班，临着快下班的时间点，进来个熟人。
“秀秀，你咋来了？”
姜秀秀站在门口，手里牵着个头都有她高的小鹿。
“妈呀，这孩子咋也这么高了？”
苏小春忙站起来，看着小鹿直咂舌。第一次见他，还没到自己腰呢！
“这都几年了，你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
姜秀秀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小鹿则紧紧跟着她。
“小鹿，还记得你春姨吗？”
小鹿羞涩的看了眼苏小春，点点头，“春姨。”
苏小春高兴的应了声，摸摸他的脑袋，让他俩坐下。
“是小鹿这有什么问题？还是就过来转转？”
上次回去也没见姜秀秀说孩子有事啊，说着又往小鹿那看了看，精神头挺好的。
“没啥事，就是他之前写了篇作文，发到了报纸上，这次叫我们过来做个小采访。”
姜秀秀笑得特别骄傲自豪。
“哇！”苏小春睁圆了眼睛，夸张地举起大拇指，“小鹿你好厉害。”
“也没有，我就随便写了点。”小鹿被夸得脸红，其实他没觉得写很好，但就是被选中了。
“不用这么谦虚，报纸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苏小春迫不及待的问姜秀秀。
姜秀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你看，就上面这一页。”
苏小春接过看了起来，作文名就叫《我的妈妈》。
她顿了顿，再往下看过去，文章虽然稚嫩，写得却非常富有感情，从妈妈找医生给他治病，再到夜里害怕妈妈搂着他睡觉，给他唱摇篮曲。
从妈妈瘦弱的身躯，跛着的腿脚，再到大雨中妈妈撑着伞去接他。像一座高山，为他挡去了风雨。
最后还有一句，妈妈不是亲妈，却比亲妈还要亲，永远都是他最爱的妈妈。
苏小春看完吸了吸鼻子，眼眶酸溜溜的。
姜秀秀结婚之前，她还问过，有没有考虑好带一个孩子。
当时姜秀秀说，自己不会生孩子的，小鹿就是她的孩子。
苏小春觉得自己心地还算善良，可姜秀秀的善良和伟大，是她比不上的。
她真的做到了，把小鹿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
好在，小鹿也知道她有多好，才写出这样一篇文章。
“这孩子写得太夸张了，我又是高山，又是流水什么的，都看不懂了。”
姜秀秀心里是骄傲的，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夸得太厉害了。
苏小春把报纸叠好，“哪里夸张了，孩子能这么写，就说明你在他心里就是有这么好。”
小鹿也扭头看向姜秀秀，“妈妈，你特别好。”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姜秀秀半掩着脸，那脸颊更红了。
这对母子感情这么好，苏小春也高兴。
“这么晚了，你们今晚不走的吧？不走的话晚上我给你们开两间房，住一晚上，明天再在市里玩玩。”
“不用你开，那个报社已经开好了，我就是打算明天带他在市里转转的。”
说着姜秀秀看向小鹿，又笑了起来。
“这孩子想要一双球鞋，明天带他去国营商店买。”
“那肯定要买，不然你们拼命干为了啥？”
下班时间到，苏小春把早上拿过来的包被还有衣服都拎着。
“走，我下班了，先去我家坐一会，等富贵下课回来咱们出去吃，也给咱们这小文豪庆祝庆祝。”
“得是我请你们，不能让你们破费。”姜秀秀不乐意吃喝朋友的。
苏小春揽着她肩膀，“你跟我客气啥，我和我男人没孩子，自己挣自己花，请你们吃顿饭还是吃得起的。”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过年回村我请你上家里吃饭。”
“没问题，多搞几个肉菜，什么饺子猪蹄的，都给我安排上。”
姜秀秀直乐，“行行行，要啥有啥。”
小鹿乖乖巧巧跟在后面，走出儿科的长廊，苏小春回头对小鹿招招手。
“春姨带你去看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好不好？”
“好啊？”
姜秀秀不明所以，“什么小妹妹，你生孩子啦？”
她往苏小春肚子上看了一圈，平平的，一看就不是生过孩子的样。
“去去去。”苏小春嫌弃的摆手，“咱上楼，我边走边跟你说。”
一听就是有八卦，姜秀秀赶紧跟上。
到了二楼，姜秀秀也听完了，她张张嘴，“我的老天爷，直接扔厕所啦？”
苏小春眉一蹙，“可不是，地上又湿又冷的，就那么躺地上哭！”
“唉，是个可怜孩子。”姜秀秀顿时感叹一句。
“是的呀，我进去半天都没听见那女的吭一声，不然怎么也要起疑的。”
苏小春蛮佩服那个女的，居然都不喊一句。
“这有啥，咱生产队不也有人挺着肚子直接生在田里，捞起来脐带剪了继续干活呢。”
姜秀秀倒是见过这个场面，当时把年幼的她吓死了，然而大人们都觉得没什么。
苏小春摇摇头，不说这个。
带着姜秀秀和小鹿拐个弯，刚过护士站，就听到里头传来细细的哭声。
苏小春加快步子来到更衣室，敲敲门，开门的还是早上那个护士，正抱着孩子哄。
“苏医生，你来了。”
“怎么哭啦？”
“哭好一会了，刚刚有人生孩子，这里没人哄她。”
孩子哭得脸又通红了，苏小春心疼得很，伸出手要抱，“给我抱抱吧！”
“行，我也不能在这多呆，还要忙呢，苏医生她待会睡着了就直接放小床上，晚点我再过来。”
说完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苏小春不甚熟练的抱着孩子，软软的一小团，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姜秀秀在边上没忍住，“你这样抱不对，来给我吧。”
她直接伸出手，把孩子接过去，调整了手势后再轻轻摇晃，嘴里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刚刚还哭闹的孩子慢慢停止了哭闹，慢慢闭上眼睛。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苏小春觉得好稀奇。
“你好厉害，这么快就哄睡着了。”
姜秀秀抬抬下巴，“我虽然没生过，但我看别人带过，这么大孩子帮着带过好几个。”
小时候她不能干活，生产队有些婶子没旁人帮忙带孩子，就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看着，一天换一小捧粮食。
这个经验就是那时候攒下来的，不过也只限这么大点的孩子，再大的孩子婶子们会绑起来背在身后去干活，用不着她。
“妈妈，给我看看妹妹。”
小鹿绕到侧边想看孩子，姜秀秀微微把孩子往下放，好让他看见。
“你看妹妹皮肤好白啊，眼缝也长，以后是个大眼睛的女孩。”
姜秀秀声音很温柔，小声跟小鹿讲着孩子有多漂亮。
这对母子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探头看着，两双眼睛都非常温柔的看着襁褓中的女娃。
别说，这画面好看极了。
孩子睡着了，姜秀秀也没马上放下来，而是在手里抱了会，才放到婴儿床里。
“这里面蛮好的，暖和，不用穿那么多。”
她进来就感受到了温暖，这个环境比村卫生所那边好多了。
“是啊，出去还是要多穿，这不，我这袋子里就有小孩穿的棉袄，打算拿回家洗洗再给她穿的。”
苏小春晃晃手里的袋子，几个人都没走，打算等有人帮忙的时候再走。
姜秀秀看着那个袋子，突然问道：“这孩子要实在找不到爹妈，要怎么办？”
“送福利院吧，说是市里有福利院。”
“不能送给别人家吗？”
苏小春也不清楚，“有人愿意要那肯定好，没人要的话就只能送福利院了。”
“我要呢！”姜秀秀笑着说。
苏小春眼睛缓慢的眨了眨，“你要？你要这孩子？”
姜秀秀点头，“对啊，我要这孩子。”
她抻了抻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了些，看起来非常的干净。对比她，身旁的小鹿则是一身簇新的棉袄棉裤。
“其实我也想生孩子，但是呢，我这个身体不太行，也不敢冒这个险。”
说着，她看向边上懵懵懂懂听大人讲话的小鹿。
“小鹿眼看着要大了，他读书好又听话，不用我们操心什么。”
苏小春赶紧道：“这不是挺好的嘛，马上就要长大了，你们也轻松。”
“是这个道理，但你看我们俩就这一个孩子，等我们年纪大了病了，他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姜秀秀也不是突然有这个想法，之前就有想过，自己生不了，再抱养一个也可以，只是没这么机会。
现在挺好的，她刚好来，撵上这个被扔到医院的可怜女娃。
冥冥之中，就好像老天爷安排的一样。
苏小春还是觉得不行，“那也不是这么说的，他到时候可以跟自己媳妇商量嘛！而且你不担心抱来的孩子跟自己不亲啊？”
姜秀秀噗嗤一笑，指着小鹿，“你看这孩子跟我亲不亲？”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话，小鹿咧唇傻笑，“跟我妈亲着呢。”
苏小春只好问小鹿，“那你就不担心你妈妈喜欢妹妹不喜欢你了？”
小鹿特别慷慨大方，他摇头。
“我不担心啊，妈妈喜欢我是不会变的，就算有了妹妹还是会很喜欢我的。”
“而且妹妹这么可爱，妈妈喜欢妹妹也是应该的，不仅妈妈喜欢，我也会很喜欢妹妹。”
姜秀秀满意的点点头，对苏小春道：“看吧，小鹿会理解我的。”
这下苏小春没辙了，她两只手拢着。
“你们再想想，我觉得最好是回去商量下。”
姜秀秀一笑，“不用商量，你只需要帮我确定下，这孩子父母能不能找到。”
家里她做主，就是把孩子抱回去的话，估计会惊掉自己男人的下巴。
想到自家男人惊讶的样子，姜秀秀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第179章
姜秀秀态度坚定,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是不适合要孩子的。
所以结婚前也和自己男人谈过这个问题。
虽说她男人带着小鹿，但小鹿和她感情好，自己养大也一样。
生产队好多人劝她还是要个孩子, 不然和自己男人都不算一家人。但不管别人怎么劝, 姜秀秀都不听。
实际上结婚这几年，她比以前过得好太多了。
自己有工作，男人也愿意干活，对她妈非常孝顺。
生活顺心的同时，难免还是会因为孩子的问题而感觉遗憾。
但不能生不适合生，又有什么办法呢？
偶然来这里看看苏小春, 却碰到了个这样的孩子，姜秀秀马上就动了心思。
一方面是觉得小鹿一个人, 没兄弟姐妹作伴。另一方面则是觉得这孩子还这么小, 才出生两天，自己抱回家养, 跟自己生的没区别。
她不担心孩子不跟她亲, 小鹿跟她都这么亲，这个从巴掌大养起的孩子一定更亲。
所以她就想让苏小春搞清楚，只要孩子父母真找不到, 她就抱回家。
“咱们生产队你也知道的, 现在收成好, 大家都过得不差。我和我男人呢，我有工作，他能干活，养这么大的孩子是没有任何问题。”
姜秀秀以为苏小春会觉得她负担重, 赶忙把家里条件摊开了讲。
“比是比不上城里的条件，但你想想, 城里谁肯养这么大的孩子？我也不排除有不能生的愿意养，但人家人品如何，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而且这么的人家还得去找呢。”
她笑着把孩子往怀里拢，“我就站在这跟前了，省得再去找。”
“你逢年过节回去也能看到这孩子，多好啊是不是？”
被姜秀秀这么一说，苏小春还真觉得不错。
主要这是她朋友，熟得很，人品性格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再一个她也说得对，人就在这了，如果孩子父母真找不到，那让她带回去确实不用再麻烦找别人。
“你说得挺有道理的，这样，你和小鹿在这等等，我去楼上问问。”
苏小春赶忙跑上楼，来到后勤办公室。里头刘三妹王昌兰还有几个眼熟的公安都在。
“苏医生，你怎么来了？”
王昌兰看见苏小春，笑着走过来问。
苏小春看看那几个公安，“有点事来问问，楼下那个孩子父母找到了吗？”
“赶巧了是不？这几位公安同志就是来说的。”
“没找到，找了一圈，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现在我们正在商量孩子去处呢，老放医院肯定不行的。”
为这事王昌兰也头大得很，暂时放在这养几天没事，可时间长了护士们也得有意见啊。
苏小春点点头，“那你们打算送去哪？”
里头有个公安开口道：“目前就两个选择，一是找户愿意收养的人家，二是送去福利院。”
这也是苏小春猜到的，她微微一笑，对里面众人道：“我有个朋友，刚巧来看我，这会正在下面抱着孩子呢。她很喜欢这个孩子，想抱回家养着。”
这个年月□□也没什么特别的手续，只要家庭条件没问题，去公安那做个备案就好。
刘三妹一拍手，“那感情好，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我朋友是小儿麻痹患者，腿脚不太好。头几年结了婚，她男人带了孩子的。家里虽然在乡下，但她本人是村卫生员，她男人干活很不错，生活不差的。而且她本人因为身体原因，是不生孩子的。”
苏小春把姜秀秀的家庭详细说出来，大家越听越觉得好。
“乡下归乡下，其实乡下吃喝比城里还方便些。”王昌兰觉得不错。
刘三妹也道：“是啊，你朋友患小儿麻痹都能成为村卫生员，是个厉害人。再加上她还不生孩子，养这个孩子也能亲。”
说到底，这孩子放在医院是麻烦，公安那边也想甩脱这个麻烦。大家一合计，现在就有人接收这个麻烦是正好的，都乐得轻松。
于是孩子的事马上就定了下来，苏小春到楼下把姜秀秀他们叫上来。
趁着公安在这，直接现场做个备案。
姜秀秀也没想到这么快，抱着孩子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辛苦大家了。”
王昌兰摆摆手，“不辛苦，把孩子带回去好好养吧。”
姜秀秀重重点头，“那肯定的，当成亲生的养。”
小鹿在一旁拉着襁褓的角，小脸认真。
“叔叔阿姨不用担心，我也会疼爱妹妹的。”
童言稚语的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孩子的事确定了下来，姜秀秀这就马上能抱走。
还好苏小春中午买了几袋子奶粉和奶瓶，不然她抱走都不知道咋喂。
外面冷，孩子只裹了件薄包被，只好把苏小春做好的包被拿出来在外面又裹一层。
姜秀秀高兴得也没吃饭的心思，苏小春就直接请他们在食堂吃了饭，再送到招待所去。
“你今晚带她没问题吧？”苏小春问道。
“没问题，不就是换尿布喂奶，你就放心吧。”
姜秀秀信心满满，她知道这么大孩子怎么弄。
“那明天还带不带小鹿在市里玩了？”
小鹿主动摇头，“不玩，妹妹这么小，妈妈不好抱的。等妹妹长大了，我们一家再来市里。”
到时候还要把奶奶带上，大家都来市里玩。
苏小春揉了一把小鹿的脑袋，“真懂事，等妹妹大了，你们再来找春姨，春姨带你们去玩。”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富贵肯定着急啦！”
姜秀秀让她回去，都超过她下班时间很久了。
“明早你也别来，我们睡醒了就直接坐车回去。”
早点回去早安心，不耽误时间。
苏小春应了，“行，路上小心点，衣服拿回家洗洗。”
临走的时候，苏小春把孩子接过来抱抱，用脸贴着她的小脸蛋。
“等姨姨有空了去看你啊！”
再把孩子交给姜秀秀的时候，还很不舍得的样子。
姜秀秀打趣她，“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苏小春笑嘻嘻的拉着门，“晚几年再说。”
回到家，赵翎正打算出去找她，看见她回来急匆匆走过来，上下看了一圈。
“你去哪了？”
知道他着急，苏小春上前挽着他手臂。
“没去哪，走，咱回家我跟你说。”
回到家赵翎把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
苏小春边吃饭边把姜秀秀将孩子收养了事的告诉他。
“他们夫妻俩脾气都挺好的，只要不觉得是负担，就可以。”
赵翎虽然跟姜秀秀夫妻俩接触不多，但也是说过话的，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家。
“而且他们不打算生孩子，那收养这个孩子也能好好待她。”
“对她好这点我不担心，秀秀人特别好，对小鹿都能那么好，对这个女娃肯定也好。”
苏小春笑眯眯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昨天都还在担心这孩子的去向，琢磨着要安排一个好归属呢。没想到今天就解决了，还是自己的朋友抱养。
“咱们今年回去就能看看这个小家伙了。”
赵翎往她碗里夹菜，“嗯，到时候给她带些礼物。”
……
转眼进入十二月，天更冷了些。
医院春节值班表也出来了，别的地方放假就是放假，但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能跟别的地方一样放假就跑。
医生们只能轮着值班。
大概是王昌兰排班的时候藏了心思，给苏小春排到了初六初七，她就能从大年三十放假放到初五。
这样一来，苏小春就有六天假，够她和赵翎去向阳生产队过个好年了。
俩人今年也没打算回北京，之前苏小春给她婆婆通信的时候，也知道公公今年过年不在家，要去下面部队慰问。
至于她婆婆，已经去国外一个月了，过年也赶不回来。
公公婆婆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努力工作，这样就衬得苏小春和赵翎俩人特别清闲。
像苏小春，只放五天假，赵翎就不一样了，足足放半个多月呢。
不过赵翎放半个多月是没错，也没闲着，每天还是骑车出去。
苏小春是不知道他出去干啥，总之每晚回来家里都能多一些新的年货，再看看床头柜子里的钱，不仅没少还多了。
这天赵翎照例把苏小春送到医院，道别后骑车直奔张远方原来工作的厂子。
他最近这段时间都泡在这边，厂子目前是在做收音机，但也有打算做电视了。
厂子里请了技术人员，赵翎也被邀请过来参与。
他熟门熟路的进厂，来到一个不公开的厂房，跟守在门口的人打了声招呼，换了厂服进去。
里面已经有人围着一个大致的框架在工作了。
赵翎把自己的手套套上，走过去开始组装。
张远方凑过来，“今天又来这么早？放假了都不休息会？”
赵翎把螺丝拧好，闻言淡淡一笑。
“想早点做完，没问题就搬回家，我媳妇每天回来就是看书，有个电视看也好打发时间。”
张远方啧啧两声，“天天媳妇媳妇，有媳妇真了不起。”
赵翎下巴抬了抬，隐约透露着一点骄傲。
“确实了不起。”
第180章
赵翎在厂子里忙了一整天, 临近六点，他组装的这台电视接收到了信号，开始出现画面。
“哇塞, 已经好了诶。”
张远方跑过来, 非常有兴致的盯着电视看。
电视里的声音有些刻板生硬，但人物没有丝毫卡顿和不流畅。
他这边组装好了一台电视，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过来看。
就连厂长都闻讯而来。
“赵同志，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弄好了一台，这应该算是咱们厂子生产的第一台电视吧？”
厂长竖起大拇指, 看着赵翎的眼神都是放着光的。
“是第一台，他独立组装的, 我们那边还在研究怎么提高稳定性呢！”
张远方插了句嘴, 虽然有技术人员在一旁指点，可还是有许多问题。这一不留神, 赵翎已经弄好了, 而且看画面成像程度，只要保证信号，就没有什么问题。
“你们就不知道跟赵同志学学？”厂长眼睛一瞪, 这么多个人, 还不如赵翎一个人呢。
赵翎站在电视机旁边没说话, 他拧眉看着这台电视，又蹲下身在后面弄着什么。
“咋？有哪里不对的吗？这不看着挺好的？”
“声音！”赵翎简单说道。
张远方按了按声音键按钮，“还真是，怎么没声呢！”
“应该是没接好, 我再试试。”
他认真的将线路都检查了一遍，发现是喇叭的问题, 换个喇叭之后，电视里就传出了唱样板戏的声音。
“是《智取威虎山》。”
张远方马上就听了出来，随着里面的声音哼唱了几句，还打起了节拍。
“好好好，不愧是你赵同志，这台电视就这么放着观察一段时间，明天开始按照赵同志组的这台开始生产配件。”
厂长兴奋得不行，本来还以为电视很难搞，没想到被赵同志这么轻松的搞出来。
赵翎把整个后背的框架安上去，装完以后擦擦手，跟厂长说道：“我明天再组一台吧，这一台给我拿回家。”
厂长不太愿意，“拿回家干啥？”
张远方在一旁插嘴，“拿回家给他媳妇看，今天他下班晚了，把电视抬回去正好能哄他媳妇开心。”
说完，他故意朝赵翎挤眉弄眼一番。
看吧，我多了解你。
赵翎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厂长听完还呆了下，摇摇头，乐呵呵拍拍赵翎的肩膀。
“行行行，你拿回去，不过明天必须给我弄出更好的来，不然这台电视你就再搬回来。”
赵翎微微颔首，干脆把电视的电源线拔了，电视小，也不太重，他能直接抱起来。
“从这个月给我发的工资里扣！”
厂长正想说不用，只见他表情严肃。
“国家财产，按正常流程走。”
得，按正常流程走就按正常流程走，厂长只是想卖个面子给些好处，毕竟赵翎这技术杠杠的。虽然他不能长期留在这，可他稍微指点下，厂子就有新突破。
厂长也愿意给这个好处，能跟人打好关系，以后有事不也好找人帮忙。
既然他坚持按正常流程，厂长也没意见。
“张远方，和这位打好关系来。”
厂长指了指门口，“这位，以后绝对不简单。”
张远方心里想还用得着你说，人现在就很不简单了！
……
苏小春早就回了家，平时已经在家得赵翎这个点却不在，屋里头安安静静的。
她等了个把小时没等到人，暖和的火都不想烤了。
干脆套上军大衣又出了门。
楼下各家都在走廊上做饭，因为房子被分割成这么多独立的门户，在满足居住条件的同时，势必要把不是那么重要的空间放出去。
比如苏小春他们自己，厨房都是搭在露台上的。
只是在走廊做饭而已，这里环境相对来说还算好的，至少有个院子，做饭也不用担心有人走来走去。
像许多住单位分房的人家，一家老小只分到一间房，全挤在一个房间里。一拍十几户，都在自家门口的走廊上搭个简易灶台，灶台边就堆着黑漆漆的煤块。
时间长了，地面那是一团污糟，墙面也被熏得发黑。
做饭的时候还会有许多人来去走动，这时候就得侧身让位置，连做个饭都不安生。
黄英率先看见的苏小春，见她裹着军大衣，款款从楼梯上下来，笑着喊她。
“苏医生，吃饭了吗？”
“没吃呢，打算出去吃。”
苏小春手里还拿了饭盒，这是准备直接上国营饭店打饭菜回来。
出去吃？
黄英砸吧下嘴，心里琢磨着真不会过日子，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要不来我家吃吧？”
这话就是客套，黄英问归问，还怕苏小春真答应呢。
苏小春摇头，“不用啦，谢谢英婶。”
说着她下了楼梯，摆摆手就往外面去。
黄英望着她背影哼哼两声，脸上的笑容都收了。
隔壁一户女主人叫郑秋，瞥见她眼神不对，边翻炒锅里的菜边问她。
“咋的了？我看你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
“这要是我儿媳妇，早叫离了。他们家做饭打扫卫生啥的，全都是她男人干。听说她男人还是个军官，人好不容易考上了工农兵大学，不就是为了多学点好报效祖国嘛！这要是换旁的女人，不得把自己男人供起来？”
黄英的手指指楼上，“你看看她，男人没回来饭都不做，去外面吃？能去哪吃，不就是去饭店点菜带回来。”
“要不是她男人是军人，就她这做派，不就是□□、享乐主义嘛！”
“那可能是不会做吧！”
郑秋平时工作忙，回来晚，也就跟苏小春打过几次照面，不怎不怎么熟悉。只是觉得苏小春长得很漂亮，又是个医生，脾气性格看起来都还不错，也没黄英说的那么不好。
再说，那是人夫妻二人过日子，人家老公心疼自己媳妇，也说得过去。
黄英把菜盛起来放到边上的小桌子上，听郑秋这么说，嘴一歪。
“不会做还不能学？就她是个千金大小姐，非得让自己男人伺候自己才高兴？咱们女人不就是学着伺候爷们，爷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干好了，全家都过得舒坦。”
郑秋觉得这话不对，但她和黄英多少年的邻居了，也知道她性格。骨子里就是重男轻女的，不然也不会叫大女儿把工作让给儿子，逼得大女儿没办法只能下乡当知青。
她不太想搭话，准备把菜拿进房间的时候转眼瞧见门口进来个人。
“英姐。”她喊了声黄英，提醒她有人来了。
黄英转身一瞧，就看见赵翎骑着自行车进来，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她反正是闭了嘴不敢说。
天虽然黑了，但房间里还是有灯漏出来的，借着这点光，她瞥到赵翎那自行车后座捆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赵首长，你回来啦，今天回来得晚。”黄英那表情转得很快，这会笑得灿烂如花。
赵翎把车停了，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开始拆后座的电视机。
黄英眼露好奇，“您这是带了什么新鲜东西回来？”
“电视机。”
“电视机？”黄英声量惊愕到拔高。
准备进屋的郑秋都折了身，好奇的打量。
赵翎将电视抱起来，黄英已经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来，盯着电视机惊叹连连。
“呀，这就是电视机啊？妈耶，我只听说过这玩意儿，打开里面会有小人演戏是不？”
这是个多稀罕的玩意儿啊，黄英碰都不敢碰，只是以前听别人讲过。而这电视机买都买不着，听说他们厂长想买，托人去北京带都带不回来，只有很少很少那种接触不到的家庭里才有。
“您，您这电视从哪弄来的？多少钱？是打算搬回家吧？”
赵翎抱着电视机轻轻松松，“自己组装的，现在买不到，拿回来给我媳妇儿下班无聊看看。”
给那苏小春打发时间用的？
黄英嘴一抿，心里那叫一个酸不溜秋。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她工作家庭一把抓，把家里老少都伺候得特别到位，别说电视这么高档的东西了，就算是一双手套都没收到过。
“诶，您可真疼媳妇。不过你媳妇在家都不做饭，刚出门打饭去了。”
她是憋不住想这么说，瞅瞅，赵首长对媳妇这么好，再瞅瞅他媳妇，饭都不做哩。
赵翎浅浅一笑，“那挺好，还知道出门打饭。”
“挺好？”黄英感觉自己听错了，哪里好了？
“当然好，她不会做饭，我也不舍得她做，等会把自己烫了多不好。”赵翎眼神落在她身上，“我还担心她饿了呢，知道出去打饭就行。”
“这，这这，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女人做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出去打饭多浪费钱啊！”黄英认为赵翎是糊涂，也太惯着那苏小春了，做个饭烫着算什么事啊！
赵翎眼睛眯了眯，表情冷冷淡淡的。
“她高兴，那就不浪费。也没人说女人就该做饭，我家这位，爱做做，不做我来做。”
他轻描淡写的看着黄英，却让她背后有点发凉，不太自然的低下头。
黄英只看见赵翎的脚从自己面前移开，裤腿的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她小心抬起头，只见赵翎抱着电视走上楼梯，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人突然落下一道眼神，与此同时还有句话。
“英婶，我以后不想听见你在背后叨叨我媳妇的不是。”
郑秋在边上看了全程，目送着赵翎消失在楼梯上，才收回艳羡的眼神。
“英姐，你刚刚说的话都被他听见了。”
这是纯黄英自己活该，在背后说人家媳妇干啥呢？不过说实话，这赵首长可真不错啊！愿意替自己媳妇出头。好多男人觉得不该掺和女人之间的事，哪怕是自己媳妇被说被骂了，都不当回事。
他不一样，人也不是直接来说英婶，还是客客气气维护着邻居之间的面子，最后才警告一番。
她扭过头去看黄英，却发现黄英脸色惨白，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英姐，你咋的了？”
黄英无力的摆摆手，她哪里敢说自己是被赵翎的眼神给吓到了。别看他说那句话声音不大，但那个眼神，是真的吓人啊！
她不敢说什么，慌忙转身去端菜，“吃饭了吃饭了，菜放在外面都凉了。”
郑秋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啥也没说，也把菜端进屋。
……
他们住的地方外面就有家国营饭店，走路也才几百米。
其实苏小春他们也算是经常在国营饭店吃饭的，他们俩没孩子，赚的全自己花。
苏小春虽然爱吃赵翎做的饭，却不是那种一定要赵翎做饭的人。
之前在部队的时候，不就是赵翎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去吃食堂。
来这边了以后，苏小春也经常拉着赵翎去国营饭店吃饭，总不能成天围着厨房转吧。
对别人来说，一顿吃掉一块钱很肉疼，对他们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光苏小春一个人的工资，就够他们随便吃喝了。
别说赵翎还有点赚钱的门路，拿回来的钱都够其他人家一年的总收入了。
所以像这种赵翎没回来做饭的时候，苏小春果断拿饭盒出去打饭菜。
她不怀疑赵翎什么的，肯定是有事耽误了呗，他往常回家的时间可比自己都准时多了呢。
在饭店要了两道菜，一道她喜欢的，一道赵翎喜欢的，又要了六个馒头。
饭店里的菜价格虽然高，但味道好用料足分量也很大，带来的三个饭盒全装满了，再拿油纸将六个馒头包着。
跨出大门的时候就看到赵翎正往这边走。
“快快快，帮忙拿下。”
苏小春赶紧跑过去，将饭盒递给他，自己搂着馒头。
刚炒好的菜很烫，还好她很机智的带了个布袋子，将饭盒放在里头。
赵翎把袋子抻开，“馒头也放进来。”
“不，我拿着，暖呼呼的。”
苏小春故意搂着馒头，刚出锅的馒头很暖和啊。
她笑眯眯的样子，小手团进袖子里，油纸包着的馒头就这样搂在胸前。一下子就把赵翎给可爱到了，他心软了软，摸摸她的头。
“走吧，回去吃饭。”
苏小春走路喜欢蹦跶，一蹦一跳跟在赵翎身边，侧头看他。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有点事耽误了，但是给你带了个惊喜回来。”
赵翎难得卖个关子，顿时吸引了苏小春全部兴趣。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是什么惊喜。
“什么惊喜啊？”
“你回家就知道了。”
赵翎不肯说，只让苏小春回家。
他这样讲，苏小春的期待值不就拉满了。往常总嫌弃赵翎走路快，今天自己小跑起来，还要回头喊赵翎快些。
“你快点快点。”
她越着急，赵翎就故意磨蹭。
“不着急，走慢点没事，小心摔了。”
装模作样，苏小春果断翻了个白眼，又跑回来将馒头塞进袋子里，然后拉着他的手。
“摔个屁，快点走。”
猴急得不行，头发都在后脑勺一跳一跳的。
跑回家，门没锁的，苏小春直接推开门，在书房这边看了一圈，啥也没看见啊。
走进卧室了，又找了一圈，正在她打算问的时候，眼睛一转，瞧见了放在床尾对着柜子上的米白色的具有笨重外观的玩意儿。
“这是……”苏小春指着那个东西，睁大了眼睛回头看赵翎。
“电视机？”
她直接冲到正在把饭盒掏出来的赵翎面前，仰着脑袋兴奋的看着他。
“你从哪弄来的电视机？你从哪弄来的电视机？”
说着，直接搂住赵翎的脖子，两条腿盘在他腰上。赵翎顺手就托着她屁-股，将人往上颠颠。
“这些天一直在一家收音机厂子里做事，这是我这段时间自己做的一台电视。”
他直接把人抱着，过去打开了电视，刚开始是一片雪花，可随着他的调试，很快就出现了影像。
“哇，有画面了。”
苏小春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
虽然她在梦里见过比这更清晰更大屏的电视，也看过电影。但这一台电视，是赵翎自己做的诶。
她用脸颊蹭蹭赵翎的脸，甜乎乎的夸他。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会？”
细想从认识他到现在，好像真没见他被什么难倒过，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现在居然连电视都能自己做出来。
她整个人香香软软的，哪怕抱过很多次，赵翎仍旧因为她这样娇蹭的举动而心跳加快。
他的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低声解释。
“配件有厂子里生产的，也有其他厂子拿过来的，我只是进行了组装调试，其实也不完全都是我亲手做的。”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就是你做的，你做的我都喜欢。”
苏小春笑着搂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像只小猫胡乱的蹭，蹭得赵翎捏了捏她挺翘的臀。
“你要再这样，就不用吃饭了！”
很危险的语气，吓得苏小春赶紧蹦跶下来。
“来吧，咱们边看电视边吃饭。”
这才几点啊，电视也还没看呢，不能干别的，还是吃饱喝足看够了电视再说吧。
……
苏小春家里有了台电视，在这种小洋楼很快就传开了。
好就好在苏小春他们跟小洋楼里其他人接触都不太多，再加上他们都是早出晚归的，也没人好意思找上门要看电视。
黄英自从被赵翎的眼神吓到后，人就老实得很，见天开始催自己儿子找媳妇。
周海军被催得可烦了，跟她吵了好几次架，后来干脆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候就不回来。
临近放假，如蔺云君等人心思都有点浮动，成天商量着过年活动。
苏小春还是如以往那样，上班吃饭回家睡觉。
她今天还是去向阳生产队，大年三十就得走。
很快到了放假的日子，大清早苏小春和赵翎提上准备好的行李，开始去赶车。
这个日子车站里人挤人，都是赶着时间回家过年的。
今天要坐不上车，车站也要放假，到初二才有车出来呢。
他们俩的票是昨天就来买了的，赵翎特意过来排队先买上，八点出发的车，大概十二点到县里，再到家就得是下午两三点钟了。
他俩自己的行李不多，各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剩下的就是这些天要吃的菜还有姜秀秀他们要的收音机。
因为姜秀秀把星星带回家，苏小春和她通信就比较多了。
在信里姜秀秀说想弄台收音机给小鹿听新闻，对他写作会有帮助。但他们不知道该从哪弄票，也没有门路弄。
这苏小春肯定得帮忙啊，恰好之前不是听说赵翎在收音机厂子里做事，就问他方不方便弄这个。
恰好厂子也有些残损的收音机，卖是不能卖的，一般也是留给厂子员工折价买。
赵翎就顺便拿钱买了几台，连票都不要，
收音机个头不小，赵翎用线给捆着，背在身后，走进车站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还有好些人问能不能买呢！
卖肯定是不能卖的，都要拿回家去。
折腾上了车，俩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收音机这些都放到车子顶部专门用来放行李的地方。
这司机怕把收音机弄坏了，还特意弄出一个宽敞的位置，周边用苏小春他们自己装衣服的布包给围起来。
车上很多人，什么味道都有，苏小春最怕的就是这个场面。当车一开动，就挨着赵翎闭眼睡觉，不然她要吐的。
一路摇摇晃晃，过了十二点，车也到了县里。
俩人又在县车站买票，折腾到生产队下车，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咱们今天是吃不上杀猪菜了。”
走在踏实的路面上，苏小春提着行李说道。
往年大年三十中午都吃杀猪菜，现在都四点了，肯定没得吃。
不过还好他们自己带了猪肉回来，就是等会要忙起来。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就是要下雪的样子。
沿路人家也几乎都门户紧闭，躲在家里烤火，也就只有些不怕冷的小孩拖着大鼻涕在一块玩跳房子之类的游戏。
俩人拐到自己村，还没到家门口呢，大毛正好从小山家跑出来，里头朱玲追出来喊他。
“大毛，你把这豆腐片拿过去，替我跟你妈说声谢谢啊。”
大毛回头摆手，“不用，我妈说送您的。”
一扭头，瞧见赵翎和苏小春，大毛微张眼睛兴奋的跑过来。
“小春姐，富贵姐夫，你俩回来啦？我妈上午还叨叨说你俩怎么还没回来呢。”
他眼尖的看见赵翎背着的收音机，兴奋得声音都变调了。
“这是啥，是收音机吗？哇，怎么这么多台？”
其实也不多，一共也就四台。
不过他们整个生产队就队长家有收音机，还得是固定时间才能拿出来听，因此赵翎背着的这四台收音机就显得格外阔绰了。
苏小春从朱玲那收回视线，闻言笑眯眯的看向大毛。
“给你们家也带了一台。”
“我天，我家也有。”大毛简直不敢相信。
“是呢，这收音机是残次品，不要票就能买，还很便宜，我们就带了几台回来。”
这可把大毛高兴坏了，家里要是也有收音机，那他就能自己在家听歌听戏了，再也不用央着队长爷爷要听收音机。
半大小伙子精力旺盛，异常兴奋的要帮忙拿。
赵翎就把收音机卸下来，叫他拿回家。
外面聊天动静大，很快就把周边几户人家给吸引了出来。
“小春你们回来啦？这都年三十，还以为你们今年不回来呢。”
“你们从哪搞来这么多收音机啊？多少钱，贵不贵？”
“小春吃饭了吗？没吃上我家来吃点，垫吧垫吧肚子。”
苏小春和赵翎边往家里走边回答。
“我今天才放假，不然早回了，今年在队里也呆不了多少天，初五就得走了。”
“收音机是朋友厂子里的残次品，处理货。不要票只收钱，一台才60块钱呢，姜秀秀喊我帮忙带一台回来，我们顺便就多带了几台。”
“吃过了，在县里随便吃了点饼，这会忙着要去把家里打扫打扫呢。”
说着就到了自己家，李秋萍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
“可算回来了，咋还带了这么多收音机？”
大毛扛四台收音机回来把她吓一跳，买都买不着的东西，一下有四台，谁不怕啊！
苏小春笑着把刚刚说过的又讲了一遍，李秋萍赶紧拍拍胸口。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家不要，今年手头困难你也知道的，等明年稍微好点了再要。”
李秋萍也想要收音机，但他们还欠着小春的钱呢，家里头实在是困难，要不起啊。
大毛就歪在门口一听这话期期艾艾的喊了声，“妈！”
那样子别提多可怜了，李秋萍也只能狠狠心。
“乖，咱不要。”
她这么坚持，大毛也只能扭头回去把收音机扛出来。
苏小春则摆手，“就是特意给你们带了一台，不要我给谁去？”
拢共四台，她都安排好了的，一台给姜秀秀，一台给李秋萍，还有一台给严娇娇，剩下一台姜秀秀说知青们想要，是要给知青们的。
她也算到了李秋萍没钱买，所以开始就没打算现在就收钱的。
“60块一台收音机，只要钱不要票的，您上哪买去。不就是欠我点钱嘛！我跟你说，债多不怕虱子，这收音机你们先拿去用，算到欠的钱里，一块还就行了。”
她说得慷慨，李秋萍则想笑。
“哪有你这样的，人家生怕借钱，你倒好，债主一个不催债也就算了，还尽让我背债。”
苏小春嘻嘻一乐，“还不是相信你们的人品，反正东西是给你带的，你要实在不要，我就只能卖给别人 ，到时候大毛不得天天躲在被子里哭？”
大毛抗-议，“我都好久没哭过了。”
男子汉大丈夫，他才不会因为一台电视哭呢。然而看到苏小春冲他眨眨眼，大毛突然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妈妈，我会天天躲在被子里哭的。”
这俩一唱一和的，给李秋萍都说松动了。
她咬咬牙，“行，那我们就要了，反正这钱我们尽快还。新年新气象，家里添个新物件，大家也都开心开心。”
李秋萍算算手里的帐，主要就是欠苏小春的，加上这台收音机，都超过两百块了。
不过她男人的腿经过几个月的针灸已经好差不多了，再修养个半年的样子，就能正常下地干活。其实现在他也没闲着，干一些轻省活，一天挣五六个工分的样子。
大毛已经能挣满工分了，她一般是在八九个工分的样子。
一家三口都攒劲干，这两百多块钱，一年能还清。
“这才对嘛，我反正我不急着要，你们啥时候有啥时候给就行。”
苏小春落了话，招呼赵翎进屋放东西，他们还得打扫卫生呢。
哪知道李秋萍伸手扶着两家中间隔着的简易院墙，指着她这边。
“我琢磨着你今年会回来过年，头两天就和大毛给打扫了一遍，趁着太阳好，被子也搬出来晒过了。”
上次苏小春走之前就特意拿了把钥匙给李秋萍，拜托她有空的时候帮忙开开门透透气。
这房子长时间不住人，不开窗透气就是一股味。
没想到李秋萍居然还给打扫了，苏小春顿时往李秋萍那投去感激的眼神。
“婶啊，你真是我亲婶，啥都给弄好了，这下可好，我和富贵啥也不用干。”
李秋萍嗔了她一眼，“我还以为早就是亲婶了呢，眼看着你们今天中午都没回来，我还以为白打扫了。回来就好，我这打扫也不算白干的。”
苏小春赶紧双手抱拳作揖。“谢谢我亲婶。”
怪模怪样的逗得李秋萍直乐呵，嫌弃的甩甩手。
“去去去，快回去吧，东西收拾收拾，我去做年夜饭了，晚上要不跟我们一块吃？”
“不了，晚上我们俩自己做，明天有空再来您家吃。”
大年三十都在自家吃，这是规矩，苏小春还是知道的。
既然屋里都打扫干净了，赵翎和苏小春俩人就合伙把被子给换了被套，晒过的被子暖烘烘的，摸着都蓬松酥软。
今年他们是自己带了对联回来，苏小春调浆糊，赵翎则负责把各个门都贴上对联，再把从市里带来的灯笼挂到门口，红彤彤的，很有过年的味道。
屋里的火盆也烧上了，大火大盆，旺得很。
随便忙忙就过了五点，眼瞅着天黑了，赵翎进厨房做菜，苏小春则叫上大毛扛上两台收音机给姜秀秀还有知青点送过去。
姜秀秀家里热闹得很，星星比抱走的时候胖了许多，小脸圆不溜秋，是个爱笑的孩子。
其他人都围着收音机稀罕的时候，苏小春抱着星星稀罕。
“星星，还记不记得春姨啊？”
戴着小棉袄的星星咧着没有牙齿的嘴，大眼睛一眯，好像在回应着苏小春说的话。
“她记得我。”苏小春高兴死了。
姜秀秀翻个白眼，“记得记得，能把我女儿给我了吧？”
真是，还是个医生嘞，都不知道这大点孩子啥也不知道吗？
“不给，再给我抱会。”
小星星肉团团的，穿着自己给做的红碎花棉袄，皮肤白嫩，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得她都不舍得撒手。
虽然自己没生过孩子，苏小春还是操心的，问姜秀秀星星奶粉够不够，有没有病过，平时都是谁在带。
“够了够了，我们每个礼拜都去县里买奶粉。这么大孩子身体都好的，不会生病。带肯定是我带，抱去村卫生所，那里人多，大家都能帮忙看着点孩子。”
姜秀秀也知道她关心孩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清楚。
从姜秀秀这出来，又带着大毛拐去知青点。
知青点还在大队中心后面，比起生产队家家户户的热闹，知青点就显得很冷清了。
她敲敲门，里面有人将门拉开，是个圆脸的陌生姑娘。
“你找谁？”
这圆脸姑娘应该是今年新来的知青，完全没见过苏小春。
“你们知青点谁要收音机来着？”
姜秀秀只说知青点有人要收音机，没说谁要呢。
刚说完，隔壁房子有人拉开门，薛金池伸着懒腰走出来。
“除了我还能有谁啊？收音机呢？给我看看。”
大毛把收音机抱着，苏小春一拦，“你要啊，要收音机干啥？早知道是你要我就不带了。”
“诶诶诶，啥叫我要就不带了？”薛金池可不高兴，也没得罪苏小春吧。
“你还好意思说，亏你还是个画家，画的都是些啥，给我画成啥样了你都。”
她指着自己的脸，“你眼瞎啊，我这么好看，你都给我画成鬼了。”
薛金池气得鼻孔都大了，“什么叫给你画成鬼了？那叫夸张画法，你懂不懂啊你？明明画得特别生动形象。”
这是他画画生涯中受到的最大的侮辱，气死他了。
“我不管，你夸张得太抽象了，我不喜欢。”
苏小春才不管这些，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你不喜欢，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还我。”
薛金池手一伸，他还不想给了呢。
早被赵翎收走了，她哪知道放哪去了。
苏小春眼珠子一转，指着收音机，“你真想要这台收音机也行，再给我重新画两张，一定要突出我美貌的那种。”
薛金池有自己的坚持，“不可能。”
“那行，大毛，咱们走。”苏小春一吆喝，大毛果断跟上。
走两步呢，薛金池就在后面喊住了她。
“行，给你画给你画，收音机给我。”
苏小春得意洋洋的转过身，看见他憋屈的神情，更加嘚瑟了。
“哼，早这样不就行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