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两人兜兜转转, 于夜色渐浓时回了酒店。
横店很大,她们没有逛得太仔细,不然今晚恐怕要露宿街头。
一天下来, 哪怕大部分时间靠电动车代步, 回房间后也有些疲惫。
贺求漪懒懒躺在沙发上, 闷闷地哼唧:“真是闲的,居然会同意带你出去转。”
她身娇体弱,娇贵的很。
出去这一趟险些没了半条命, 累到指头都不想动。
反观小助理,到现在还精神得很, 像是没有被消耗太多体力。
不由得,贺求漪看她不顺眼起来, 似嫉妒又忿忿。
孟寻笙没有搭腔, 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熟练蹲下身, 隔着布料轻柔地按摩。
她的力道控制很好, 恰到好处能缓解疲劳,又不至于疼。
贺求漪眯起眼睛,如懒懒的猫一样,没再继续出声。
一阵平静,孟寻笙任劳任怨帮贺求漪按摩着,沉闷如木头。
那双长得过分的腿曲着, 看起来颇为憋屈。
贺求漪余光一瞥, 似是想到什么, 问:“你有没有想当模特的意思?”
虽说白天她怼了那个女人, 却并不是看不起模特这份职业。
孟寻笙有出色的身材优势,如果能靠这个谋生, 也不失是一份好工作。
模特圈不太好混,但现在还算得上是不错的时代,就是辛苦一些,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如果孟寻笙想做这个,或许可以让芳姐拿一下主意。
只不过,想到如果孟寻笙真的去走T台,离自己远许多,或许再无交集,贺求漪就有点别扭。
之前芳姐说的时候,她确实没多想,反正她有的是钱,养个小助理不成问题。
孟寻笙不油嘴滑舌,踏踏实实勤恳工作,贺求漪对小助理没有什么意见。
可对方有别的想法的话,贺求漪也做不出强留的事来。
那太掉价,而且她也不是非她不可。
只是……可能会不习惯很久而已。
贺求漪问完,心里思绪百转,莫名低沉下去。
那张姣好的巴掌脸侧向小助理,目光一转不转,像是在等一个满意的答复。
孟寻笙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闻言只是微微一顿,便很好控制住情绪。
她抿了抿唇,摇头:“我不喜欢那么张扬,抛头露面的工作太难,现在这样就很好。”
习惯了做个平庸的普通人,孟寻笙其实没那么外向。
可以做到不胆怯地跟别人打交道,但真把她放在镁光灯下,走那些晃人眼的明亮舞台,她或许会临阵脱逃,恐惧到迈不开腿。
孟寻笙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面对网络上的评判声音,那需要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再说,她已经习惯了待在贺求漪身边,助理的工作并没有那样艰难,没必要去折腾一些不必要的事。
孟寻笙并不喜欢尝试新事物,恰恰相反,她更喜欢稳妥踏实,这样会让人心安。
所以,哪怕对星探说得心动过,理智回笼也不会轻易迈出尝试的脚。
她说完,捕捉到贺求漪瞬间亮起的眼睛:“真的?”
对方像是也觉察到自己的表现有点过头,轻声咳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反正就算你想走,也多的是人想来做我的助理,我身边从不缺人……才不是舍不得放你走。”
孟寻笙眉峰一挑,没有反驳贺求漪的话。
女孩的脸庞在灯光映衬下,显出几分流畅坚毅,那双黑亮的眼睛愈发出彩。
像一块纯度极高的黑曜石,看似普通,实则难寻。
她只是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点头:“我知道,是我不想离开姐身边的。”
贺求漪心里完全舒坦了,美人敛目,睫毛浓密卷翘,似鸦羽般纯黑。
“明天的安排是什么。”她心情好,脸色也生动起来,饱满的红唇微微翘着,“姐满足你好了。”
这语气有些奖赏的意味,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孟寻笙却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女孩摸了摸下巴,眼睛亮亮地说:“我想去看电影。”
之前看的电影都是在邻居家的电视上,当助理后也没有太多时间去仔细观看一部电影。
仔细算来,其实她对电影的记忆并不多,而且零零碎碎,拼凑不出一部完整的影片。
贺求漪拿奖的那部电影最近会重新在院线上映一段时间,孟寻笙想去电影院看一遍。
说起来,这部影片也可以称得上是去年的一个奇迹。
很少有电影可以如此火爆,既有奖项又有高票房。
当时七天票房达到恐怖的十几亿暂且不提,下架后一直有人发声,要求重新上映。
如此过了小半年,全国各大影院才算是终于满足了大家的要求。
孟寻笙会盯上贺求漪,也是因为对方靠这部影片拿了最佳女主角,一跃变为最炙手可热的影后。
可以说,这是她们缘分的开始。
孟寻笙不想错过在大屏幕上看到对方的机会,从贴吧看到这个消息后,她就一直准备找时间去影院看。
贺求漪这样一问,她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这样闲散地聊着,人都是懒懒的。
孟寻笙打了个哈欠,压下心中的紧张,面不改色说:“姐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贺求漪便睨着她:“带薪偷懒,你还挺大胆。”
女人也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不就是看电影么,想去就去啊,反正也是闲着。”
见她答应,孟寻笙眼睛亮了亮。
女孩脸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似乎有点害羞,但说出的话却很直白:“谢谢姐,求漪姐最好了,我最喜欢姐了。”
贺求漪动作一顿,不知因为哪个字眼而心跳停了一瞬。
四目相对,美人先一步挪开视线。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真是没见识。”贺求漪哼笑着说。
孟寻笙还在咧嘴笑,没有多说什么。
明日的行程就这样定下来。
时间不早,贺求漪起身,懒洋洋走向卫生间。
孟寻笙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在客厅等着,而是转身往门口走去。
“干什么去?”贺求漪的声音传过来。
孟寻笙侧身:“回去洗澡。”
贺求漪没有再拦,只是又说:“待会儿过来帮我涂身体乳,不要太晚。”
这项工作最近被重新拾起,只不过或许是孟寻笙心里有鬼,每次看到贺求漪的身体,都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废料。
说话间,贺求漪已经把衣服脱了大半。
孟寻笙没敢看,敛着目慌张点头。
站在走廊的地毯上,她如劫后余生般放松舒了口气。
这种事,真是隐秘的欢愉和折磨。
只是想想待会儿要看到的画面,孟寻笙就感觉一股热意直冲脑袋。
她晃了晃头,打开自己的房间,三步并两步赶往卫生间。
孟寻笙洗澡很快,她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就折回去。
贺求漪要更加细致磨蹭一些,卫生间的门虚虚掩着,没有关严实。
浅淡的馨香传出来,似无形的小钩子,轻轻蛊惑着孟寻笙。
女孩正襟危坐,严肃正经到像是在参加什么学术会议。
只是耳根微红,似落雪寒梅。
贺求漪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乖巧的小助理。
她微微挑眉,没有多言。
女人的出现,使得屋内的馨香更加浓郁。
孟寻笙自然没有错过对方走来的身影,却在瞥到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后又收回目光。
温度高起来,贺求漪穿得自然少,冬天还会穿长裙睡衣,现在只穿堪堪遮住臀的短款。
而且,前面也会很清凉。
孟寻笙不自然挪了挪视线,不敢多看。
偏偏贺求漪毫无所察,在她身边坐下,过了几秒,湿漉漉的眼睛出现在视野中。
贺求漪探着头,自下而上盯住她。
四目相对,美人粲然一笑:“怎么一直低着头?”
馨香密不透风将孟寻笙困住,像华美的囚笼,令孟寻笙感觉到步步紧逼之意。
对方毫无顾忌靠过来,那柔软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她手臂上。
充满肉感,大概是贺求漪身上为数不多饱满的部位。
之前贺求漪下戏总会很疲惫,而且或许是上班令人心情不爽,她很少在这件事上这么为难小助理。
放在以前,孟寻笙早就开始帮她按摩涂身体乳了。
今天空闲下来,贺求漪玩心大了起来。
明知小助理对她怀有什么想法,她还是故意靠过来,想看对方有趣的反应。
女孩这么木讷,大概会不知所措吧。
思及此,贺求漪眼底玩味更胜,又故意靠近几分。
如她所料,孟寻笙浑身都僵起来。
接触的地方存在感太强,令孟寻笙无法忽视那份柔软。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慢吞吞抬起头。
入目,贺求漪湿发披在肩上,细细的吊带勒住雪白皮肉,平直锁骨下便是富饶的丘峦。
一览无余。
贺求漪对自己向来自信,也喜欢欣赏,当然不会再向温度退步。
银色的短裙,剪裁格外大胆,将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贺求漪果真是个迷人的妖精。
孟寻笙不合时宜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说贺影后这么漂亮温柔,不知道私下会是怎样的。
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猜对的。
贺求漪私底下,傲娇又毒舌,还总是撩拨欺负小助理。
简直是个坏女人。
可孟寻笙甘之如饴。
她就喜欢这样的贺求漪,哪怕明知对方只是玩心,却还是忍不住露出对方想要看到的反应。
孟寻笙抿了抿唇,不知所措地问:“姐,你冷不冷啊?”
静了几秒,坏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对方的大腿也贴了过来,娇软的声音拖得绵长:“冷啊,不过小孟身上好像很热。”
“帮姐姐暖暖,嗯?”
第22章
孟寻笙呆了呆, 连手指都捏的很紧。
女人的声音很娇媚,刚认识时她就觉得好听,像吴侬软语, 酥到骨子里去了。
这样的好嗓子, 此刻用作这样的用途, 堪称双倍暴击。
哪怕她没有别的意思,也能让听者不由得联想出更多意味。
像是最难拒绝的邀约,令人忍不住想要答应。
然后……品一品香气馥郁的美人。
孟寻笙。
孟寻笙直接遭不住了。
哪怕她不想失态, 可对方还靠在她肩头,触感是那样明显强烈。
鼻尖一热, 她感觉有什么流出来,脑袋都晕乎乎的。
抬手一抹, 指尖沾满鲜红。
贺求漪似乎吓了一跳, 捂唇轻啊:“你怎么流鼻血了。”
孟寻笙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流鼻血了。
她侧头, 女人连惊讶的模样也很好看。
手掌掩住小片皮肤, 却有种欲盖弥彰的错觉感,沟壑与锁骨半露,令人愈发热血上头。
孟寻笙忍无可忍,豁然起身。
她不敢再去看贺求漪,低声道了句歉,大跨步往卫生间走去。
贺求漪扶着沙发, 静了几秒, 娇声笑起来。
小助理, 纯情到令人心痒。
想要再欺负一下。
卫生间内。
孟寻笙拧开水龙头, 捧着凉水往脸上扑,洗去那些鲜红。
贺求漪今天看起来格外火辣, 是故意为之,但让人无法拒绝。
孟寻笙无法拒绝这样向她撒娇的影后,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不断往外冒着脏东西。
那些本应该堆积在最见不得人的角落,只会于夜色深浓时偶尔掠过大脑。
此刻,孟寻笙抬眼看了下镜子。
她耳根已经红起来,大脑不受控制,只是想想刚才发生的事,就会自动冒出许多废料。
孟寻笙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地咬住下唇。
她对自己这样难以自抑的丑态感到羞恼和心虚,刚才表现得那样狼狈,简直是丢脸现场。
贺求漪那样聪明,一定会发现她的异常。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对方就已经发现了,而这仅仅是一次试探。
想到这,孟寻笙脸色略显苍白。
如果贺求漪知道了她的喜欢,会感到厌恶吗?
……还是说,会觉得好玩。
虽说娱乐圈的男女关系很混乱,多的是人男女通吃,可大众眼中,同性恋仍旧是不被认可的。
孟寻笙没来由冒出冷汗,什么旖旎想法都消失了。
她从未如此思路清晰过,没来由想起很久之前,对方问她的性取向,以及那段时间的冷落。
后知后觉,手指无意识捏紧。
孟寻笙咬唇,脸色苍白到像是生了大病。
她不敢继续细想,生怕从过去的细枝末节中发现对方厌恶的证据。
今天其实很好,贺求漪陪她转了横店,还答应明天和她一起去看电影。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贺求漪对她的纵容都是无法忽视的。
应该学会知足。
孟寻笙最懂如何知足,可一旦牵扯上贺求漪,她就好像变得贪婪,连最基本的知足都不会了。
对方朝她笑,她就会渴求更多的笑容。
这样很危险。
孟寻笙抿紧唇线,心乱如麻。
像是一直活在美梦中的人,忽然发现现实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称心如意。
她心中惴惴,鲜红鼻血顺着皮肤往下流,滴落在地板上。
“你怎么傻站着发呆,赶紧洗洗呀。”女人的声音倏地响起。
孟寻笙回神,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贺求漪抱臂站在门框外,看向她的目光清凌凌的,没有杂质。
她连忙抹了把鲜红,却弄得滑稽恐怖起来,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小助理去卫生间时间太久,贺求漪觉得奇怪,过来看看。
没想到,看到的就是这么极富冲击力的一面。
她小声尖叫了一下,像是有些无奈,扯过一旁的毛巾用水打湿,摁在孟寻笙的脸上。
说是摁其实也不算贴合,因为她还蹭了蹭,试图擦干净小助理脸上的血。
“笨蛋,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贺求漪忍不住吐槽,“这么久不出去,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地缝钻进去了。”
话虽如此,她的动作却可以称得上温柔。
孟寻笙神色一顿,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
贺求漪的五官很漂亮精致,平时总是倨傲抬着下巴,饱满红唇中吐露出的也大多是呛人的话语。
眼下对方抿着唇,眉心微蹙,显然是在担忧。
——为她担忧。
觉察到她的视线,贺求漪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不就是留个鼻血,还不会说话了吗?看我干嘛。”
孟寻笙便敛目,不再多看。
“你是不是故意想气我,”贺求漪又说,“真是的,长那么高干嘛,麻烦死了。”
毕竟身高差摆在这里,贺求漪帮小助理擦鼻血需要踮脚,坚持了没多久就娇气得感到累。
看着木讷的瘦高女孩,贺求漪脾气上来了,重重把毛巾一摁:“自己擦!”
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助理,居然轮到她来照顾对方了。
贺求漪一阵忿忿,哼了声折回沙发。
没多久,孟寻笙处理完脸上的惨状也跟着出来。
刚才的旖旎气氛消失殆尽,有些僵持的沉默。
贺求漪瞥了眼女孩,不知道对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变成了个不会说话的木头。
流鼻血而已,她身材那么好,没反应才奇怪吧。
她都没笑话,怎么小助理自己先郁闷上了。
贺求漪觉得好笑,又有些得意。
她对自己的身材向来很自信,也确实看到了想要的结果。
小助理太纯情,大概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这么闷。
贺求漪清了清嗓子,心情很好地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这种事很正常,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
话音落下,她又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贺求漪没多想,刚才努力帮小助理擦鼻血费了点力气,现在又懒懒趴下,跟没骨头似的。
“快点帮我涂身体乳,我还要睡美容觉呢。”她催促说。
银色短裙柔软贴肤,哪怕不脱下来,也足够露出大片后背皮肤。
贺求漪眨了眨眼睛,撑着下巴看小助理。
孟寻笙仿佛如梦初醒,眼睛倏地亮了一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露出一抹笑:“好哦。”
眼睫掩去眸底转瞬即逝的不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贺求漪这样表现,没有丝毫嘲笑和鄙夷,让她悬起的心放回原处。
不论如何,影后没有表露出讨厌,就算知道了她的喜欢,大概也会选择忽视。
那么,在卫生间里胡思乱想的她反而显得太自以为是。
想明白这一点,孟寻笙松了口气。
贺求漪那样的人,见多了情情爱爱,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怎么会对她意外,把一个小助理放在眼里。
孟寻笙这样想着,后怕之余,还有一点小失落。
就是不知道,贺求漪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她不太想深究这个问题,于是摒弃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帮对方涂身体乳。
贺求漪惬意闭上眼睛,任由她打圈按摩。
偶尔,还会出声提醒她哪里需要多捏几下。
孟寻笙是个很听话的助理,把这项工作做得很好。
后背很快涂完,贺求漪身上的疲劳感缓解大半。
她一转头,看到恢复正常的小助理,又有些想要欺负对方。
或许,她真的是个坏女人。
贺求漪漫不经心地想。
准备收回去的手指被女人握住,很轻地捏了捏。
孟寻笙睫毛抖了两下,看过去。
贺求漪牵着她的手指,引着往另一个地方去。
“说是要按摩,不能只照顾后背,”贺求漪懒懒地说,“我今天这里也不舒服,你帮我揉揉。”
女人翻了下身,躺在沙发上。
因为她的动作,裙摆上卷,露出内裤的蕾丝边缘。
孟寻笙的手落在了她的锁骨上。
一时间,孟寻笙简直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哪里。
她眨着眼睛,和贺求漪充满玩味的视线对上。
几乎不需要思考,孟寻笙就明白过来,对方是故意的。
或许是刚才看她流鼻血感觉新奇,所以又想要试一试,看看她会不会再出糗。
孟寻笙福至心灵,读懂了贺求漪的想法。
明知充满戏谑,可她不愿意违背女人的要求。
而且,这好像是她在占便宜。
孟寻笙喉咙一阵干涸,她艰难吞咽了一下,另一只手去压身体乳的泵头。
贺求漪将吊带往下拉了拉,很快就露出漂亮的峰峦。
孟寻笙不敢多看,可无法避免看到了许多不该看的。
她努力控制着效率奇高的大脑,将那些不必要的画面删除。
手指按在对方的皮肤上,感觉到温热细腻的触感。
没一会儿,她忽然发现贺求漪肚脐靠上一些的地方,有一颗很小的浅褐色小痣。
孟寻笙的指腹摩挲过那颗小痣,感觉贺求漪似乎轻轻颤了颤。
她不解抬头,看向女人。
不知何时,贺求漪的耳根也有点红,眼睛还微微润着。
多了几分艳色,像冬日的红梅。
无意识的,孟寻笙手指轻轻一拢。
轮廓美好,随着她的动作改变模样。
贺求漪似是被她的这一行径惹恼,耳根又红了几分。
“你,让你按摩,你在干嘛。”女人声线有些不稳,尾音带着轻颤。
孟寻笙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指修长,落在一片雪色上,显出几分粗犷。
贺求漪实在娇嫩细腻。
想到什么,孟寻笙空着的手摸了下鼻尖,还好,没有再流鼻血。
她有些茫然出声:“姐,你说得对。”
贺求漪:“什,什么?”
孟寻笙抿了抿唇,回答说:“我好像习惯了,这次没有流鼻血。”
贺求漪:“……”
女人咬牙切齿,似乎真的生气了。
第23章
这天晚上, 孟寻笙第一次被赶出房门。
贺求漪的脸庞娇柔如花,高不可攀,看向她的目光却充满杀意。
“你真是……”女人咬牙切齿, 仍未平复好情绪。
孟寻笙小脸茫然, 懵懵看着她。
然而, 贺求漪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女人身上穿着那条短裙,银色布料堆着轻微褶皱,显出慵懒和随意。
她外面拢了件单薄白衬衫, 堪堪遮住丰盈。
像是再也接受不了这样静默尴尬的对峙,贺求漪又嗔了女孩一眼, 房门“啪”一声关上。
孟寻笙下意识缩了缩脖颈,感觉对方并非只是想要关门。
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脖颈, 她悻悻回了自己房间。
经过这么一遭, 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没了,倒是落得轻松。
孟寻笙简单洗漱, 躺在枕头上。
之前没发现, 贺求漪居然也有几分娇矜的可爱。
像被惹毛的猫咪,举起锋利的爪子。
孟寻笙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她侧了下身,无端开始期待去影院这件事。
明天,又会是美好的一天-
下午四点,将自己裹得堪比木乃伊的女人出现在电影院。
检票员有些奇怪, 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瘦高女孩飞奔过来, 怀里还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小瓶可乐。
“姐, 你等我一下。”女孩眼睛黑亮, 五官清秀,语气也带着上扬的意味。
木乃伊检完票, 站在一旁往外瞥了眼,没说话,倒也没再动。
这部电影的火爆程度超乎想象,哪怕只是重映,来影院观看的人也很多。
孟寻笙怀里抱着东西,排队检完票,这才姗姗来迟,走到贺求漪身边。
虽然对方裹得严严实实,可孟寻笙还是从那双墨镜中捕捉到影后的嫌弃。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爆米花居然有好几种口味,我忘了问姐喜欢哪种,所以选了焦糖的。”
刚才进了电影院的门,孟寻笙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她之前没来过电影院,更何况京城比北城富饶,娱乐产业也丰富多元一些。
孟寻笙随口提了一句,说感觉这里的机器都好高级,不知道爆米花是不是更好吃。
贺求漪便看她一眼,让她去买爆米花和可乐。
买东西磨蹭了一会儿,再转身就看到贺求漪已经检完票进去。
怕被对方甩下,孟寻笙才忍不住高声喊了句。
此刻被贺求漪看着,孟寻笙觉得有些莫名:“怎么了姐,不喜欢焦糖味吗?”
贺求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转头往里走。
孟寻笙跟上去,两人比对着电影票上的厅号,去了相应的观影厅。
她们选的位置比较靠后,不算最佳观影席,但一个就是主演本人,另一个身高优势明显,倒也显得无所谓起来。
而且,隐秘的角落,也不容易引起太多的目光。
贺求漪的身份太特殊,最近在横店拍戏的大剧组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稍加思索或许就能猜出来。
怕引起注意,贺求漪没有让保镖跟着。
真被认出来,引起场面混乱就麻烦了。
孟寻笙看了眼座号,在贺求漪外面落座。
她怀里还抱着零食饮品,想到什么,凑到身边人耳畔低声问:“姐,你要摘下口罩墨镜吗?”
打扮得这么严实,贺求漪自己也肯定不舒服。
孟寻笙四下扫视一圈,发现没人看她们这个角落。
摘了伪装透透气,应该是可行的。
贺求漪摇头,学着她的样子,低声说:“开始放映再说,现在还不安全。”
孟寻笙哦了下,重新坐回去。
只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又挨过去:“姐,你要去洗手间吗?”
贺求漪摇头:“怎么,你想去?”
孟寻笙腼腆摸着鼻尖:“放映之后应该就不能去洗手间了吧?”
贺求漪:“那你去吧。”
女孩没起身,眼巴巴看着她。
贺求漪啧了声:“知道了。”
孟寻笙这才重新笑起来,把东西放在扶手上,往外走。
这会儿离放映还有十分钟,今天正值周末,外面走廊的人很多,熙熙攘攘。
孟寻笙握着贺求漪的手腕,怕人流将她们冲开。
她抿着唇往卫生间的方向挤,偶尔还要挡着别人的无意冲撞。
一路走得很艰难,等两人真到了卫生间,像是打了场硬仗。
贺求漪冷冷哼了声,将被撞歪的墨镜扶正。
孟寻笙后颈一凉,不太敢看她。
正巧有空出来的隔间,孟寻笙快步走过去,“咔哒”一声上锁。
迅速解决完,她开锁探头,看到的就是贺求漪站在角落里低头玩手机。
哪怕包得严严实实,美人站在哪里也自成一道风景线。
有料的身材和白皙的手看着就与常人有壁,像被人一直娇养着。
这样需要被人仰视的大明星,此刻为了等她,站在电影院的洗手间角落,像无人知晓的秘密。
孟寻笙心情微妙起来,像是剥开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橙子,令人生出更多的期待。
整颗心都变得鼓噪充盈,搏动力度逐渐强起来,怦怦声清晰可见。
她觉得,自己好像愈发无法控制对贺求漪的喜欢了。
贺求漪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孟寻笙唇角无意识翘起,仿佛怕惊扰对方,继续悄无声息打量着贺求漪。
女人纤细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旋即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紧紧攥着机身,又是一顿猛戳。
不一会儿,美人啧声,想来是闯关失败。
孟寻笙在隔间门口多站了几秒,惹得别人出声提醒,也引起了贺求漪的注意。
对方将手机朝她举了举:“过来帮我闯关。”
态度理所当然,语气带着不悦。
贺求漪对某一事物的喜欢可以延续很久,从年前就一直在玩的小游戏到现在还没放弃。
哪怕难到三天闯不过一道小关卡,但仍旧毅力充沛。
某一次,临开拍的时候,贺求漪卡在一个陷阱前,怎么也过不去。
孟寻笙看不下去,提醒她该去上工了。
贺求漪不太高兴看她一眼,把手机丢过来:“那你帮我把这关过了,不许用复活道具,待会儿要是没成功,你中午就不要吃肉了。”
本来只是想为难小助理,不料等她下戏后,发现那一关真的过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贺求漪不信邪,当晚又让孟寻笙过关。
当着她的面,孟寻笙手指飞快戳着,没一会儿就顺利过关。
贺求漪吸了口气,似是不敢置信在小助理居然这么简单,但自己一上手又变得困难无比。
于是,从这之后,孟寻笙经常被她喊去帮忙打游戏。
孟寻笙朝她走过去,准备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
还没接触,贺求漪手腕一转,那双墨镜不带感情对着小助理:“洗手去。”
孟寻笙:“……”
小助理转身朝盥洗池挤去。
等两人回观影厅,正好片头从大屏幕上浮现出来。
她们坐好,孟寻笙调低手机亮度,兢兢业业帮影后打游戏。
只不过,她偶尔走神,留意着大屏幕上的剧情。
贺求漪对闯关成功这四个字很满意,收起手机倚在座位上,支起手臂托着下巴看电影。
这本就是她演的,之前首映礼也完整看过一遍,自然对剧情无比熟悉。
于是,没一会儿,贺求漪就感觉到无聊。
她摘了墨镜,犹豫了几秒,没把口罩弄下来。
只露出一双弧度完美的眼睛,侧头看向身边人。
小助理全神贯注看着大屏幕,像是要把所有画面都印在脑海中。
贺求漪本来还对昨晚的意外有些记仇,不过看在女孩帮她闯关成功的份上,勉强赦免了对方。
看着孟寻笙这么认真,贺求漪心里又有点痒。
她稍微靠近了一点,脑袋虚虚落在孟寻笙的肩头。
这一动作引起了小助理的注意,对方侧眼过来,似是有点不解。
“看我干嘛,不是你吵着要来看电影,转过头去。”贺求漪凶巴巴地说。
孟寻笙听话地转过头去,没有多说话。
见人这么老实,贺求漪又有点不满意。
剧情正到一个小起伏,孟寻笙看得仔细,几乎完全沉浸在电影中。
贺求漪出色的外形加上精湛的演技,令画面变得格外赏心悦目,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
她抿紧唇线,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大屏幕上的几个人,猜测到底谁才是凶手。
结果下一秒,耳畔忽然响起声音,几乎和电影中贺求漪的话完全同步。
温热气息扑在耳畔,敏感皮肤瞬间战栗,引得后背都有些发麻。
女人嗓音娇软,像扫过心尖的羽毛。
孟寻笙的全部注意力顿时转移到身边,她转过头,看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不知什么时候,贺求漪居然摘了口罩,露出一张绝美姣好的脸庞。
对方狡黠笑了笑,神色带着算计成功的得意。
像只蔫坏的小狐狸。
孟寻笙喉咙有些干,她怔了怔,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勉强压下渴意。
贺求漪垂眸看了眼,又靠近她说:“帮我拿点爆米花。”
孟寻笙没有拒绝,抓了一些爆米花递给对方。
贺求漪却没有接,看着她:“手会变得黏黏糊糊,我不要。”
那双好看的眼睛中,倏地闪过一道光亮。
孟寻笙微怔,像是猜到了对方会怎么做。
可下一秒,女人的掌心贴上她的手背,微微用力往上抬。
饱满红润的唇靠近她的掌心,温热气息落在皮肤表面。
就着这个姿势,贺求漪轻轻咬住一颗爆米花。
腮帮动了动,女人若有所察,抬起眼皮,自下而上看向孟寻笙。
女孩已经呆住了,像一块没有情感的木头。
单纯又好欺负,是个本分乖巧的老实人。
始作俑者心满意足在心中评价。
第24章
孟寻笙怔神半晌, 猛然回神。
手中的爆米花稳稳托住,没有掉落半颗。
贺求漪已经重新戴好了口罩,抱臂倚靠着, 目光落在大屏幕上。
仿佛, 刚才那一幕, 和她毫无关系。
孟寻笙:“……”
忽然发现,影后似乎有一肚子坏水。
她有些莫名面红耳赤,幸好当下光线暗淡, 不会被人发现她的窘迫。
后半段揭秘的时候,孟寻笙才稍微提起精神, 将注意力落在电影剧情上。
然而没过多久,看着大屏幕上的贺求漪, 她又有些走神。
一直到电影结束, 孟寻笙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爆米花没吃多少,小瓶可乐倒是被喝的干干净净, 一丝不留。
贺求漪余光一扫, 似不经意问:“你很渴吗?”
孟寻笙起身动作,又若无其事掩盖住。
“还好,两个半小时,确实有点渴了。”她面不改色回答。
贺求漪不置可否,又看小助理一眼,这才慢慢戴上墨镜。
多了一道遮挡, 孟寻笙看不到她的五官。
不知为何, 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像是被人暂时抛弃了。
孟寻笙抿了抿唇, 抛开奇怪的想法。
她们没有在外面吃饭,出来后天也黑了下来。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 没有人朝她们驻目太久。
电影院离酒店不算远,慢慢走回去只用了十五分钟。
路上,孟寻笙想了想,出声说:“姐的电影很好看,拿奖是应该的。”
虽然后半段她没怎么集中注意力,可大屏幕上的画面充满故事感,每一帧都值得保存。
而且,这也是贺求漪最出圈的作品。
看完电影后,她认为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不然显得太过安静。
然而,贺求漪却丝毫不买账:“小缺点也很多,只不过去年没什么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不然我只能拿个提名。”
影后毒舌起来,连自己都可以挑刺。
不过,她话锋一转:“当然,就算这部没拿奖,我早晚都能拿到,囊中之物而已。”
女人语气倨傲,虽然看不到神色,可应该也是漫不经心的。
孟寻笙不明觉厉,轻快地笑起来:“确实,姐这么厉害,拿多少奖都不为过。”
她夸人的时候,表情真挚而诚恳,像是由衷信任。
贺求漪顿了顿,说:“笨蛋。”
孟寻笙:“……”
怎么又被骂了。
她摇了摇头,抱着爆米花紧紧跟上去。
道路交错纵横,路灯昏黄。
两人偶尔搭腔闲聊,就这样慢慢地走,时间似乎也慢下来。
没过多久,贺求漪把墨镜摘了下来。
又一会儿,她把口罩也拽了下来。
整张脸得到解放,贺求漪长长呼气。
借着夜色,路人大概是不会关注她们的。
贺求漪想到什么,忽然问:“还有什么想做的?”
孟寻笙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贺求漪:“……嗯?”
孟寻笙:“这两天对我太好,我有点害怕。”
刚才神色放松的女人,听到她说的话后,微微一怔,旋即冷笑。
“我只是太闲了,想找点有意思的事做,只是让你说而已,又不是一定会满足,”贺求漪语气冷冷的,“别自作多情,我才不是对你好。”
孟寻笙哦了声,摇摇头:“暂时想不到。”
贺求漪看她一眼,哼了声,忽然拿下帽子,扣在小助理脑袋上:“那就闭嘴吧。”
说完,不等女孩回答,忿忿往前走不理人了。
拐过弯,离酒店还有一小段距离。
变故陡生。
有人开了特别亮的灯光,朝她们照过来。
贺求漪小声尖叫,下意识挡住眼睛,孟寻笙同样遮住面容。
没过几秒,那人关了灯,几道人影掠过,跳进灌木丛后。
孟寻笙一阵迷茫,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身旁人忽然出声骂了句脏话。
这是她们认识以来,贺求漪说过的第一次脏。
孟寻笙不免有些诧异,侧头看向对方。
贺求漪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隐含怒意。
“怎么了姐?”孟寻笙忍不住问,“刚才那是什么?”
闻言,贺求漪面带不悦看向她,似是想要发火,又压下去。
半晌,女人红唇微张,咬牙切齿说出两个字:“狗仔。”
孟寻笙浑身一僵,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些人刚才这么嚣张,故意亮起灯大概就是为了照清她们,让照片更加有说服力。
保镖就算在这附近,哪怕用最快速度赶过来,狗仔也早就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当助理这么久,孟寻笙第一次遇到这样意料之外的状况。
——更别提,她之前还险些和那些人做了同行。
关于两人最初的相遇,其实并不友好。
孟寻笙一直在刻意回避,但在这个时候,被保镖弄疼的地方隐隐作痛,似乎有些不舒服起来。
她抿紧唇线,变得沉默。
贺求漪同样沉默,两人无话进了酒店。
气氛凝重而微妙,进入电梯后,孟寻笙侧目看了眼贺求漪,对方下颌线绷着,仍在气头上。
明知这种时候不应该撞上去,可孟寻笙忽然感觉到一股冲动涌上来。
她嗓音微哑,问:“姐之前……遇到过很多狗仔吗?”
哪怕到现在,孟寻笙对艺人的日常仍不完全了解。
贺求漪很宅,不喜欢社交,下戏后就一直窝在酒店玩小游戏,或者欺负她。
来来往往经常和别人一起,孟寻笙从未有被盯住的感觉。
她心思一转,忽然想起贺求漪戏份已经杀青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那些狗仔才像闻着味儿的鲨鱼扑上来。
工作拍不出什么花样来,可个人行程却很容易歪曲事实,编造出大众想要看到的八卦。
一两张照片,配上含糊其辞的小作文,多的是阅读理解达人逐字逐句分析。
这是孟寻笙当上助理后,恶补的知识。
她当时还有些唏嘘,自己险些误入歧途,因此愈发仰慕贺求漪。
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到狗仔蹲点。
出去看电影是她的提议,贺求漪满足她的愿望,却被牵连拍到了照片。
孟寻笙几乎不用考虑,就知道那些狗仔会写出什么桃色八卦。
哪怕她们是同性,可身高差不小,贺求漪的帽子也扣在她脑袋上,不仔细看或许会误认为是一对男女。
越想,孟寻笙越愧疚难过。
她咬了咬唇,不等对方回答,又懊恼着说:“对不起,我连累姐了。”
女孩垂着脑袋,蔫头耷脑的样子很是可怜。
贺求漪本来心情很不爽,可看到她这副模样,又有些好笑。
“你道什么歉。”贺求漪看着女孩,“又不是你拍的,我为什么需要你的道歉?”
说完,她沉吟片刻,又说:“艺人就要做好没有私生活的准备,我遇到的狗仔早就数不胜数了,这不算什么。”
“只是,”孟寻笙有些为难,“我怕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贺求漪哼笑一声,懒懒扫她一眼:“你?你能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都是女的,他们还能写出深夜情侣看完电影后回酒店这种没人信的八卦?”
“估计等他们回去仔细看看,就会后悔到捶大腿。”
“无凭无据的烂瓜而已,你要是个男的,我或许才会害怕。”
话音落下,贺求漪神色忪怔,抿紧唇线,没再说话。
孟寻笙头快要埋进胸口里。
她们的相遇,可不就是这样有凭有据的偷拍。
孟寻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明知她是狗仔,贺求漪却还是露出温柔无害的伪装,把她骗去房间。
如果她拍的东西被传播出去,贺求漪的职业生涯或许就毁掉了。
换做是她,大概也会想办法把证据销毁。
一片沉寂,谁都没再开口。
过了良久,直到出了电梯,站在房门外,有人吸了口气。
孟寻笙感觉头顶被人按了按,紧接着对方的声音响起:“别想太多,我不是在怪你。”
贺求漪似乎很少说这种安慰人的话,语气有些迟疑:“而且,其实你也是不知情的,我事先以为你是老手,怕你慌张之下奋力挣扎,所以没拦着他们。”
“如果我知道你其实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孩,不会让他们伤你的。”
按在孟寻笙头顶的力度其实不算大,可令孟寻笙还是低着头抬不起来。
她们相处中,从未主动提及那一天。
孟寻笙拍到是意外,保镖伤人也是意外,只能怪一切都太巧合。
上天在促使她们相遇。
孟寻笙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她吸了吸鼻子,没让自己出糗,可眼底还是微微红了点。
说完那些话,贺求漪有些忸怩。
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皱着眉将人推开:“不许哭,我最讨厌爱哭鬼了。”
说完,却没有刷卡进房间。
孟寻笙又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说:“没关系,我也不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我们扯平了。”
贺求漪像是松了口气,又恢复平时那副倨傲做派。
她看了眼小助理,哼声说:“知足吧,幸好你遇到的是我,人美心善,不会把你怎么样,有些偏激的艺人会制造一些意外,让狗仔残疾甚至丧命的。”
闻言,孟寻笙呆了呆,有些不敢置信。
她喉咙发干,半晌才发出声音:“这……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贺求漪嗤笑:“你指望手里握着钱权的人,能做出多少符合要求的事。”
顿了顿,又把帽檐压低,盖住小助理那双黑亮的眼睛。
贺求漪:“你还小,不能听太多脏东西,要积极向上,做个三好青年。”
想了想,又说:“要向我学习,听见没?”
孟寻笙:“……”
怎么做到教育人的同时不落自夸的。
第25章
孟寻笙洗过澡, 站在镜子前用吹风机吹头发。
她的头发已经可以披肩了,这个长度令她显出几分温柔。
和几个月前相比,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孟寻笙不是个自恋的人, 不过和贺求漪相处之后, 不可避免沾上了许多对方的痕迹。
她对着镜子换着角度照了照, 满意地翘了一下唇角。
还可以,不算丑。
应该不至于让人生厌。
孟寻笙想到什么,放下吹风机, 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头,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网上还没有和今晚偷拍有关的爆料, 她勉强放松下来。
分开前,贺求漪只说这件事不会掀起什么水花, 让她别想太多。
那张明艳的脸上, 满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对方自然没什么好话,可大抵顾忌着她那副可怜模样, 语气稍微软了点, 显得没那么毒舌。
孟寻笙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对贺求漪的喜欢快要控制不住。
对方就像带刺的玫瑰,明知会扎伤自己,可还是想要靠近,贪婪妄想折下花枝,据为己有。
明知不可为, 却还是会不断心动, 慢慢分给对方更多的注视。
她看着她的颦蹙与美好, 偶尔会生出一些隐秘绮念。
可那些, 贺求漪并不需要。
孟寻笙垂眸,按了按心口, 仿佛是要将那呼之欲出的情感按回去。
她配不上她,一切都只是妄念。
仅此而已-
“你知不知道,刚才狗仔打电话张口就要两百万?”芳姐隐含怒意的声音从手机传出。
贺求漪正在用毛巾慢吞吞擦着长发,身上穿着一条桃粉色短裙,剪裁恰到好处,贴合身体曲线。
精致的五官没有因此产生多余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似乎漠不关心。
她略一倾身,对着镜子照了照,看嘴唇的状态。
没有死皮,软嫩饱满。
堪称完美。
贺求漪满意直起身,将毛巾丢在一边,没有用吹风机烘干头发。
她拎着还在发着声响的手机往外走,整个人懒懒窝在沙发上。
直到芳姐说累了,停顿的空档里,贺求漪才叹了口气。
“姐,我没跟男的约会,只是跟助理出去看了场电影,难道是犯了什么天庭教条吗?”
贺求漪漫不经心垂眸,揪着手指打量皮肤状态:“而且,我已经拍完戏了,现在属于我的私人行程,他们真有意思,管天管地管我和谁看电影,家住太平洋啊,这么浩然正气,美队不找他们真是屈才了。”
声音透着娇,说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芳姐被她一噎,半晌才问:“你生气了?”
闻言,贺求漪动作一顿,不禁笑起来:“我生什么气,就是觉得无聊啊,有点烦。”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小助理泫然欲泣的样子,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淋了一场磅礴大雨,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太可怜了,让人觉得心口发闷。
那可是她亲自带回来的人。
贺求漪自然没有表现得那么轻松,她睚眦必报,看似娇弱,其实并没有那么无害。
能在娱乐圈这个声色犬马的名利场里熬出头的,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贺求漪只是不想计较,她嫌麻烦,总会给人揾善的错觉。
然而,面对惹她不悦的人,也并不会手软。
她吹了吹指甲,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那个人现在怎么样?”
芳姐默了默,说:“彻底老实了,他老婆现在把人看得死死的,连私房钱都没有。”
之前被孟寻笙撞见的那场酒后骚扰,其实并非女孩看到的那样。
贺求漪早就猜到了男人的想法,拍摄期间碍于合作关系,只能把对方三番两次的骚扰挡回去。
可知道男人想在她酒里下药,逼她就范,贺求漪便厌恶起来。
她故意将人引到外面角落,几个壮汉保镖早已在附近等待良久,只需一声令下就能把人教训一顿。
羽绒服里的手机一直开着录音,将对方的所有言语都录进去,留作证据。
贺求漪要的就是弄到把柄,让男人再也不敢来骚扰自己。
谁知出了孟寻笙这个意外,她只能暂时装作柔弱模样。
虽然不清楚女孩的底细,但看对方半路见义勇为的行为,似乎又不像太坏的狗仔。
贺求漪便选择了比较温和的方式,把人哄骗去了房间。
对方确实很善良,甚至还考虑了那个被揍的油腻男。
贺求漪漫不经心回答了,却并没有采取行动。
直到原地待命的保镖将人又收拾了一顿,并录下足够的把,在天寒地冻的屋外晾了一个小时的肉,这才让人去通知了对方助理。
自那之后,对方彻底不敢来骚扰她。
那人其实是个软饭男,婆家关系强硬,这几年他老婆因为高龄生子身体不好,才让他在外面逍遥快活了好一阵。
一封匿名的邮件,几段音频和视频,彻底让男人的劣迹无处可藏。
被婆家狠狠教育了一顿,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贺求漪曲起手指,敲了敲扶手。
她眸光晦暗,说:“那些狗仔不是喜欢爆料吗,把制片人和那个男孩的料递过去,乐意换就好商量,不合作就让他们别再开口了。”
制片人,那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
在觉察到对方的淫猥视线后,贺求漪便做起了准备,也先一步知道对方和男演员的床伴关系。
男演员刻意的搭话,以及对方捧来的水果捞,都令她抗拒。
那样明目张胆地接近,贺求漪怎么会看不出蹊跷,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一个玩意儿较真。
加上孟寻笙巧妙化解了危机,她算不上生气。
孰料,制片人一而再再而三,甚至真的对她用了药。
贺求漪不知道孟寻笙究竟怎么解决了对方,可她怕对方做事不利索,事后又威胁了一把男人。
制片人本想暗中报复,被她手里的把柄吓了一跳,这才缩回去全当不知。
不过,她倒是也没说过,对方老实就不追究。
那毕竟,是她入圈以来第二次中招,早就记恨在心。
那几个狗仔机灵一点的话,就用今晚的东西和她做交易,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
可如果对方油盐不进,只想敲诈勒索,那么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让人没有办法出声的方式有很多,狗仔这一职业,多的是仇家,只需要把信息散出去,有的是人处理。
不论后果如何,都不会再说出不必要的话。
贺求漪手上干干净净的,从来不会沾上脏东西。
她指腹轻捻,闷闷哼了声:“聪明的应该知道怎么做。”
芳姐应声,似是觉察到气氛有些僵持,说了几句家常话,勉强让贺求漪心情放松了点。
过了一会儿,芳姐迟疑着,又问:“怎么想起来和助理出去看电影了?”
贺求漪眉峰一挑:“有话就说。”
芳姐:“你对那个小助理……倒是很惯着。”
贺求漪之前有过好几个助理,因为出过一次背叛的意外,她从不轻易向人交付信任。
那些人或许比孟寻笙还兢兢业业,可绝不会得到这样的优待。
芳姐回忆着,似乎贺求漪对女孩的态度是有些不同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寻笙的身影在贺求漪的生活中愈发显眼。
贺求漪在纵容,允许女孩的靠近。
芳姐惊诧地想。
偌大的客厅里,因为这句话,贺求漪沉默了一阵。
半晌,她轻轻吸了口气,似是有些苦恼:“还是个小屁孩,如果缺少长辈的友爱关怀,或许会长歪吧。”
“所以说,作为一大众眼中的正面榜样,我勉为其难担起教育的责任,让她学点优良品质不为过吧?”
芳姐:“……”
芳姐:“哦,你开心就好。”
挂断电话,贺求漪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路过全身镜时,她停下脚步,搔首弄姿了一阵。
镜中女人身段曼妙,面容秀丽,是不可多得的尤物美人。
贺求漪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完美。
这样完美的她,自恋不是应该的么。
谁又能拒绝完美的她呢。
贺求漪收回目光,满意翘起唇角。
她坐在床边,目光透过窗户,眺望着不远处。
路灯太暗,其实看不到什么。
大脑不受控制,浮现出孟寻笙的身影。
女孩看电影时亮晶晶的眼睛,全神贯注的姿态,以及被戏弄后表现出的可爱反应。
真可爱,是个很乖的小孩。
贺求漪随意地想。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谁,爱情荒谬又飘渺,只存在于幻想浪漫主义者脑海中,像她这样清醒的人,并不会沉溺其中。
孟寻笙只是相较其他人而言,更为顺眼一些,所以才会得到她的区别对待。
贺求漪之前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芳姐一语道破,或许她会一直不在意这些。
孟寻笙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屁孩,充其量只能算是忠心耿耿的小跟班,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优点。
哦不对,游戏玩得还可以。
勉强过一些太艰难的关卡。
贺求漪不甚在意地想着,像是打发时间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偶尔冒出点念头,转瞬又飞快消失。
她蹙着眉,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种时候,能跑过来打扰她的人,一只手能数过来。
猜到外面是谁,贺求漪起身理了下短裙,唇角不易觉察翘起。
她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走向房门的脚步轻快。
打开门,贺求漪挑着眉:“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女孩蹙眉看着她,眼中不知为何盈着焦急和不安,像是陷入极大的恐惧。
过了两秒,孟寻笙开口:“姐,我妈出事了。”
第26章
北城。
听完医生的话后, 孟寻笙没有回病房,而是转身往外走。
冬去春来,街道旁树梢抽出新条, 颇有一派生机勃勃之意。
之前孟寻笙很喜欢留意这样不易觉察的变化, 草木的生命力顽强而蓬勃, 总能令人忍不住赞叹大自然的伟大。
这也是上学路上最大的消遣,她可以适当放松一下大脑。
然而,孟寻笙此刻却平静不下来。
她呼吸急促, 哪怕努力平复,也总是在想到刚才听见的话后引起阵阵波澜。
癌症, 耳熟又陌生。
过去总能听说这种不治之症夺走谁的生命,那时唯有一些淡淡的同情和怜悯, 感慨世事无常, 转瞬就会忘记。
可当它真正出现在生活中,盯上身边最亲近的人, 孟寻笙感到一阵窒息的闷痛。
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砸了一下后颈, 整个人都缓不过神来。
太阳穴隐隐作痛,孟寻笙抬手揉了揉,心跳声鼓噪而密集。
上个世纪的人生孩子早,孟母其实不算年老,但因为体弱多病,加上难以喘息的生活重担, 令她总是满脸愁容, 显得沧桑而愁苦。
即便如此, 她也没有对唯一的女儿抱有恶意, 而是给予了最充足的母爱,温柔照顾着女儿长大成人。
孟寻笙从未想过, 有一天对方会这样突然和癌症扯上关系。
她印象中,孟母虽然经常吃药,可只是一些无法根治的旧疾,靠中药能勉强压制着。
哪怕有过轻生,也能被孟寻笙觉察救下,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
孟厚安死了后,她们有过一次交谈。
人渣爹留下数字庞大的债务,虽然难一些,但只要拼命赚钱,总有还清的时候。
孟寻笙眼下没可能继续上学高考,可人生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她仍可以选择其他途径,一旦抓住机遇或许就能进入不一样的领域。
在离家前,孟母也答应了她,会努力活着,不再想要轻生,还说要看她赚钱恋爱,过上好日子。
……
往事种种,尽数涌入脑海。
孟寻笙闭了闭眼睛,感觉上天向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她现在有了稳定的工作,还有了喜欢的人,假以时日还完债务,就可以把母亲接到京城去享福。
如果贺求漪不喜欢她,她也能一直偷偷暗恋,总归不会有更糟的结果。
所有美好的憧憬,都在这一刻被狠狠打碎。
孟母病危,癌症晚期,毫无回天之术。
心绞紧在一起,孟寻笙不由得开始猜疑,对方究竟瞒了她多久。
被劝退后火急火燎把她往外送,几次三番电话中的欲言又止,以及偶尔的惆怅感伤。
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孟寻笙太迟钝,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于是忽视了对方未尽之意。
这次是孟母走在路上突然摔倒,好心路人将她送到医院,邻里街坊实在没办法了,才给备注为女儿的她打电话。
从京城赶到北城,几小时的飞机航程,她一直紧紧攥着袖子,试图让自己平静。
可她又怎么可能平静下来,那毕竟是她最亲近的家人,生她养她,爱着她的母亲。
孟寻笙深深吸了口气,眼尾浮现出清透的水光。
她站着的位置不算显眼,可以当作暂时的避风港,静悄悄哭一下。
女孩身后是医院掉了少许皮屑的墙壁,闭着眼睛无声流泪,单薄身形看起来愈发惹人怜爱。
晚一步来到这里的贺求漪脚步一顿,迟疑着放慢了速度。
这样难过的女孩,从未见过,引得人心生怜爱。
想要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哄一哄。
孟寻笙没有放纵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太久,遇到那么多困难,她总会很快调整好情绪,乐观积极起来。
再大的难题,只靠哭并不能解决什么。
然而,她刚睁开湿漉漉的眼皮,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便递过来,指间夹着一张散发着香气的纸巾。
孟寻笙神色微顿,有些不敢置信看向对方:“姐,你,你怎么来了……”
她刚哭过,声音微哑带颤,愈发可怜。
像被欺负了的小狗,看向主人的目光都充满委屈。
贺求漪往前送了送纸巾,有些嫌弃:“擦擦,难看死了。”
闻言,孟寻笙没再多问,接过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她越这么乖巧,越让人于心不忍。
太懂事的孩子没糖吃。
贺求漪似不经意捋了下长发,懒洋洋说:“最近没行程,想回北城看看,顺路而已。”
这话是回应孟寻笙的疑问,也是表明自己并非是专程赶来看孟寻笙的。
昨晚,孟寻笙敲响房门,说出母亲病重的事,紧接着就提出想要请假回北城。
贺求漪并非冷酷无情的周扒皮,没多犹豫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孟寻笙当晚便坐最近的航班回了北城,贺求漪第二天早晨起来却有点不适应。
习惯了小助理在身边,一醒来就能吃上热乎的早餐,连豆浆的温度都不会烫嘴。
洗漱完看不到那张笑盈盈的脸,贺求漪心里一阵别扭。
思量再三,她决定回北城一趟。
其实贺求漪也是北城人,只是小助理没问过,她也不曾提起。
好不容易的闲余假期,回家探亲也能说得过去。
贺求漪自认为没有漏洞,于是看向小助理的目光愈发镇定。
孟寻笙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空气安静下去,无声的对视。
半晌,孟寻笙吸了吸鼻子,问:“姐现在要走吗?”
“……”
贺求漪一噎,如果不是知道她并非故意要赶人,恐怕要气得冷脸。
饶是如此,贺求漪也有些不高兴:“这就赶我走?”
孟寻笙懵了懵,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贺求漪,没把那个想法说出来。
心里猜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贺求漪又是冷哼一声:“上门不探望显得我多没礼貌一样,你不会正偷偷骂我吧?”
孟寻笙连忙摇头,神色放松少许:“没有没有,姐能来医院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贺求漪瞥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并肩朝着门口走去,进了医院。
昨晚刚处理了狗仔,今天又临时起兴,贺求漪便只简单戴了个口罩,没有全副武装。
几个身材壮硕的保镖在外面车里待命,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胆大狗仔。
一进医院,浓郁的消毒水味便扑面而来。
贺求漪顿了顿,将口罩重新戴回去。
“情况怎么样?”她随口问。
孟寻笙像是已经适应了这股难闻的气味,面色不变引着她往里走。
“我妈还在昏迷中,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孟寻笙说到后来,停顿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有些低。
何止是不乐观,医生在她赶到的时候,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孟母积劳成疾,陈年旧伤留下的隐患也一并爆发。
加上一直没有进行合适有效的救治,能撑到现在已是难得。
但也仅限于此,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吊着一口气,能不能醒都难说。
孟寻笙说完,便沉默下去。
贺求漪看她几秒,挪开视线,也没有再问。
一时无言,直到在一间病房外停下。
透过玻璃,一道瘦弱身影躺在病床上,器械堆满周围。
这就是昏迷中的孟母了。
贺求漪收回目光,侧头看向孟寻笙:“医药费付了吗?”
孟寻笙神色忪怔,回神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
一落地就赶来医院,看到孟母这副模样,她心里发闷,回家里去了一趟。
和离开时没什么区别,破旧的房子里仍是那些摆设,看着却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几个月过去,那些糟糕的事情不复存在,一切都有了许多变化。
孟寻笙收拾了些日用品和衣物,做足准备耗下去。
不过,她仍是有些不确定。
这场持久战可以维持多久。
忙前忙后,小半天就过去了。
刚才医生和她交代了许多,其中也包括高昂的医疗费。
孟寻笙没有那么多钱,她这一年的工资早就划走还债,孟母也没有多少积蓄。
这笔费用,对当下的她而言,显得有些过于沉重,像一座小山般压在心头。
之前孟寻笙上学用到钱的地方,大多时候是靠向亲戚借,时间久了人家也不愿和她们有来往。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一看就是无底洞,怎么也不可能填满,别人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凑过来。
经贺求漪提起,孟寻笙不免感到烦躁,为自己的无能和弱小。
她大脑运转飞快,思索着该去哪里弄这笔钱。
“从卡里划吧。”贺求漪忽然说。
孟寻笙神色微怔,侧头看她。
贺求漪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仍旧美得难以言喻。
孟寻笙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对方说的是哪个卡——用作平时日常开销的卡。
那张卡,属于贺求漪。
孟寻笙微微蹙眉,觉得这样不好:“姐,那个卡——”
贺求漪啧了声:“让你用就用,姐有的是钱,还缺这点吗?”
似是想到什么,又说:“好歹也算是来探望了,没带什么东西来,付个医疗费而已。”
贺求漪漫不经心说完,再一抬眼,就看见小助理红了眼眶。
女孩往日黑亮的眼睛里透着水光,摇摇欲坠快要掉落。
贺求漪浑身不自在起来,抱臂想要说什么。
孟寻笙却像是忍不住,朝她扑了过来。
女孩身上有着好闻的香皂味,令人心安。
“姐,你真好。”孟寻笙声音闷闷的,靠在她肩上的下巴轻轻蹭了蹭。
贺求漪浑身一僵,旋即又很快放松下来。
她犹豫几秒,抬手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
第27章
这个类似安抚的动作, 换来了女孩更加收紧的靠近。
让人不禁想到撒娇这个词,虽然眼下并不适合这样定义。
贺求漪起初还带着怜爱,没有推开小助理, 可对方的力气实在大, 毫不费力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医院走廊里偶尔有人往来, 路过她们都要投以目光。
时间一长,贺求漪的脾气上来了。
她轻轻捶了一下孟寻笙的后背:“差不多得了,怎么还没完了……”
话音落下, 女孩便松了力气,将她从怀里放出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仍红彤彤的, 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孟寻笙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羞赧浅笑。
她摸了摸头, 有些不好意思:“姐, 你真的很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
语气害羞, 好人卡发得很是利索。
贺求漪被人夸赞过无数次, 辞藻华丽的有,诚挚干瘪的也有,唯独没人这么评价她。
一个好人。
贺求漪很想掀开小助理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她这样的大美人,怎么就被发好人卡了?
贺求漪无法理解,心情有些微妙。
倒也……不算糟糕吧。
贺求漪抱臂, 勉为其难颔首:“去吧, 好人在这里等你。”
孟寻笙又抿着唇笑了笑, 转身往楼下奔去。
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贺求漪侧头,重新看向病房。
她眸光意味不明, 比刚才看起来要沉静许多。
孟寻笙交完钱,两人从医院离开。
贺求漪的家自然不在这个偏远的区片,而是在市中心,为了来见一面孟寻笙,她坐了很久的车。
孟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守在医院里也不方便,孟寻笙原本准备回家。
贺求漪却不允,将人带回了市中心。
理由让人难以反驳:“大好人今天给你花了这么多钱,你总不能躲回家吧。”
孟寻笙没辙,只能在临走前花钱找了个人帮忙看着病房,一有动静立马通知她。
虽然在北城出生长大,孟寻笙对市中心的印象却很模糊。
家里太穷,根本不可能一直往市里跑。
轿车在道路上飞驰而过,两边的树木高大挺拔,显出一派向上的生命力。
孟寻笙偶尔将目光放在外面,这样才能把情绪稍微掩饰。
后座很大,贺求漪抱怨说没休息好,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躺在座椅上。
如瀑的长发铺散开来,女人摘了口罩,秀美的脸庞毫无瑕疵。
从孟寻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方的白皙下颌和挺翘鼻梁,侧脸比例堪称优越,根本没有死角。
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没用什么力气,却令孟寻笙完全不敢动。
贺求漪已经睡着了,如果她乱动的话,就会吵醒对方。
孟寻笙不知道那些抱怨的话是不是真的,正如她想不明白贺求漪为什么会大费周折来偏远的片区。
顺路自然不可能顺路的,没有谁会闲到花一个多小时乘车从市中心去那边溜达。
可如果再细想,很难不让人产生某些多余的想法。
——她是为我而来。
这样的念头,太不清醒,也遥不可及。
贺求漪这样倨傲自我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某一个人专程跑一趟。
孟寻笙感觉胸腔里的心脏似乎搏动更快了点,她低头看了眼贺求漪,小心翼翼调整着呼吸,没发出太大的动静。
一路宁静,直到进了市里,熙熙攘攘的车辆发出喇叭声,将女人吵醒。
贺求漪睡不好,心情会格外糟糕,这是孟寻笙跟了她几个月后总结出的经验。
听到女人一声不悦的啧,她就知道,此刻外面鸣笛的车应该被对方无声骂了一溜串的脏话。
孟寻笙愈发小心谨慎,充当一个没有动静的人形枕头。
贺求漪撑着坐垫直起身来,因为睡得太投入,脸颊有了个浅红印子。
她毫无所察,阴郁目光投向窗外,大有打开车窗跟附近车主友好交流一阵子的倾向。
孟寻笙多看了几眼那抹红印,迟疑着说:“姐,是快到了吗?”
这句话将贺求漪的注意力拉回来,那双好看的眼睛朝向孟寻笙,打量了一下。
似是还没完全清醒,黑润中透着少许迷蒙。
“不知道,或许吧。”贺求漪低声嘟哝着,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去。
孟寻笙顿时不再乱动,对方的呼吸落在布料上,有种在灼烧皮肤的错觉感。
“小孟。”贺求漪的声音响起,“揉揉,疼。”
被点名的时候,孟寻笙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到。
她缓了缓,反应过来对方是用这样的躺姿睡太久,有点疲乏。
下达完命令,贺求漪又不再出声,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如果按摩,大概率会把人吵醒。
孟寻笙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下手。
几秒过后,一声懒洋洋的啧响起:“小孟,揉。”
原来这次没睡着。
孟寻笙松了口气,连忙活动了下手指,隔着衣物轻柔按着。
贺求漪抬手,落在她的膝盖上,不轻不重捏了捏。
“……”
孟寻笙顿住,努力忽视被捏地方传来的酥麻感,稳着声音问:“怎么了姐?”
“说话可以,手不要停。”贺求漪侧了侧身,巴掌大的脸正对着她,散漫说。
四目相对,不算很近的距离看起来也骤缩许多。
空间感似乎淡化了,只剩下彼此的气息,有规律纠缠着。
孟寻笙眨了眨眼睛,睫毛轻颤着挪开目光。
她应了声,低头帮人按摩。
手法娴熟,力道适中,没有任何差池。
贺求漪满意地眯起眼睛,甜腻的闷哼绵长而娇柔。
孟寻笙后颈一阵战栗,险些用上力气。
她喉咙有点干,不动声色抿了下干燥的唇。
贺求漪毫无负担拿出手机,画面一跳,浮现出两人都熟悉的小游戏界面。
于是,孟寻笙眼睁睁看着屏幕上接二连三出现闯关失败的图标。
贺求漪有点不高兴,正巧孟寻笙按在了腰窝,一声酥到骨子里去的轻喘便溢出来。
孟寻笙动作一顿,和女人暗含羞恼的目光对上。
“我错了姐。”她认错十分迅速,“不该按这里,姐会痒。”
经过贺求漪的几次故意为难,孟寻笙对认错模板进行了多次增补修改,勉强能满足对方的苛刻态度。
不过,当下贺求漪正在闯关失败的气头上,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孟寻笙余光一瞥,补充说:“我帮姐通关,姐别生气了,会长皱纹的。”
贺求漪那副炸毛的模样才勉强收敛起来,像是被她轻柔捋顺了。
手机递到孟寻笙面前:“快点。”
孟寻笙无奈应了声,端着手机开始打游戏。
游戏音效不大,但在封闭空间内显得存在感十足。
贺求漪手里没了消遣时间的玩意儿,听着游戏音效有些心痒,于是往上挨了挨,努力去看手机屏幕。
孟寻笙闯关的速度不慢,但总能及时巧妙躲过陷阱,一路毫发无伤往前冲。
好几次,贺求漪眼见着要失败,可孟寻笙总能在千钧一刻偏转角度,奇迹般活下去。
贺求漪看得投入,手指攥紧握成拳,一脸紧张。
直到闯关成功的图标浮现在屏幕上,贺求漪才松了口气。
她抬头,眼睛亮着:“你……”
正巧,孟寻笙低下头,像是想要说什么。
四目相对,气息陡然纠缠在一起。
香皂味和香水味混为一体,不分你我,蜷谴又温柔。
这样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看清根根分明的睫毛。
孟寻笙的脸型流畅,五官比例恰到好处,虽然不算拔尖出挑,却很耐看。
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简直是神来一笔,让整张脸都灵动起来。
这样安安静静看着,似乎也不会觉得腻烦。
不知怎的,贺求漪忽然感觉心跳稍快了点。
她的手指松了力度,虚虚握着,和女孩的手臂贴在一起。
皮肤的温热透过布料传过来,有着格外鲜明的存在感。
谁都没有说话,氛围微妙又安静,像是水中恰好平衡的冰块。
贺求漪这才发觉,刚才她努力往上挨,不声不响靠在了孟寻笙的怀里,仿佛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般。
女孩的手臂很长,可以轻松揽住她,怀里也很温暖,给人充足的安全感。
靠在孟寻笙的怀里,并不会有什么不适,反而很舒服。
贺求漪却感觉心口微烫,似是被当下的氛围感染。
不知是谁的心跳变快了,鼓噪声响隐约可闻,令人耳根不由得染上微红。
呼吸间,挨在一起的身体似乎更近了点。
直到一声鸣笛,两人才如恍然回神般,一个迅速往旁边位置坐正,另一个握着手机挺直了腰。
无声的尴尬,还是那样微妙。
孟寻笙垂眸看了眼手机,又下意识往旁边看。
正巧,对上一双眼睛。
似是没想到能撞在一起,贺求漪先收回了目光。
于是,孟寻笙便捕捉到了她耳边的一抹红。
孟寻笙盯着那处,有些不确定是对方睡觉压出来的,还是因为当下微妙氛围染上的。
总归,有些可疑,不敢深究。
孟寻笙清了清嗓子,微哑开口:“通了姐。”
浮在水中的冰块被人敲碎,打破了平静的气氛。
她递出不知何时已经自动息屏的手机,目光灼灼看着贺求漪。
过了几秒,贺求漪才侧过头来。
女人的脸上毫无破绽,端着一副冷淡神色。
贺求漪应了声,这才从她手中接过手机。
动作间,手指触碰在一起,像是唤起了某些隐秘的记忆。
贺求漪卸了力气,手机掉落。
她下意识去捞,正巧和同样伸手的孟寻笙碰上。
手机落在垫子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第28章
短暂的触碰。
不知是谁慌了神, 连收回去时都透着急促无措。
像单纯的巧合,又或者某种隐秘的试探。
总归,让人心情无法平静。
孟寻笙心跳怦怦, 目光有点躲闪。
她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只是看手机要掉下去, 下意识想要去接。
这种不受控制的无意之举,反而令她们现在有些尴尬。
孟寻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触碰到贺求漪的视线,又下意识缩回去。
贺求漪也没好到哪里去。
女孩的手指温度似乎更高一些, 哪怕已经分开,也还是残留着一些温度。
那点温热, 令她思绪一阵混乱说不清的迷茫。
两人各怀心思, 一时间沉默下来。
直到车子一停,司机出声说:“到地方了。”
逃似的, 孟寻笙先一步打开车门下去。
她四下扫视一圈, 发现周围很陌生,繁华又冷漠。
孟寻笙顿了顿,意识到这里大概就是市中心了。
只不过,这边看起来并不是商业区,反而更像是居民区。
孟寻笙有些懵,侧头看向另一边的贺求漪。
觉察到她的目光, 贺求漪看过来, 一脸平静:“我家。”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令孟寻笙陷入更深的迷茫。
贺求漪的家。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贺求漪哼了声:“回北城,不住家里住哪?”
说完, 贺求漪先一步往门口走去。
这边是别墅区,独栋小别墅林立,环境清雅秀丽,风景宜人。
过年时,贺求漪带她去了京城的别墅,她以为那就是对方唯一的住处,没想到在北城也会有这样的手笔。
孟寻笙不知道在这里买一套别墅要花多少钱,但此刻她对贺求漪有钱这件事产生了更为真实的认识。
如果说之前只是明白她和贺求漪的身份天差地别,那么现在她清楚看到了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不仅是职业身份的区别,更是所拥有的资产和人脉的庞大差异。
贺求漪这样优秀,理应不会看上她。
孟寻笙无法欺骗自己,她用近乎残忍的理智将那份炽热情愫强压下去。
面上不显 ,心如绞痛。
从未有过的失落席卷心间,令她难以再向贺求漪投以目光。
那是高不可攀的星辰,合该被所有人喜爱追捧,而她从始至终都需要仰望着,渺小微弱,或许永远都不会被星辰注意到。
孟寻笙走神片刻,脑海中一阵混乱想法。
“傻站着干嘛,需要我找人把你抬进来吗?”贺求漪的声音响起,满是倨傲和嫌弃。
孟寻笙回神,忪怔着哦了声,紧紧跟上去。
这处住所比京城那边的还要大一些,装潢明快简约,生活用品很是丰富。
换好鞋,贺求漪指挥着小助理:“去给我做碗面,食材应该在冰箱里,你看着弄就行。”
孟寻笙点点头,没有过多打量这栋小别墅,径直往厨房走去。
如贺求漪所说,冰箱里塞满了蔬果和肉类,包括一些饮品糕点。
孟寻笙不疑有他,以为这些都是贺求漪提前让人准备好的。
毕竟,对方绝不会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受影响。
孟寻笙挑了些会用到的食材,拿着进了厨房。
已经日落黄昏,窗外天边一片暖黄,像是温柔的丝带,将整个世界包裹住。
在医院折腾了太久,现在后知后觉感到饥肠辘辘,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
孟寻笙估摸着时间,做了两人份的面。
对方不喜欢单独吃饭,总要她坐在一旁,像是上厕所都要同伴陪着的小女孩,透出一股孩子气。
这种想法,孟寻笙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如果让贺求漪知道,说不准要怎么为难她。
她效率很高,很快便做好了饭,将面端到餐桌上,顺手解开了围裙。
孟寻笙余光一瞥,注意到餐桌上有一束漂亮的鲜花,被人放在水中仔细养着,花瓣舒展,散发出清浅的香气。
她有些疑惑,忽然觉察到这处别墅里似乎充斥着生活气息。
孟寻笙有些不确定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是否正确,她开始重新审视这处别墅。
越关注,细节越充足。
显然,这里有人常住。
虽然那些痕迹不深刻,容易忽视,但仍有存在感。
是她刚才进门时心绪混杂,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些。
孟寻笙有些茫然起来,想起贺求漪说这是她家。
贺求漪的家。
但或许住的人并不只有贺求漪。
电光火石间,孟寻笙脑中浮现出这个想法。
她吓了一跳,明明现在家里只有她们两个,此刻餐厅里只有她自己,她还是不可避免有些手足无措。
孟寻笙脑袋乱糟糟的,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她还没从可怕的认知中缓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贺求漪简单洗了个澡,身上穿着真丝睡衣,浅紫色衬得皮肤愈发白皙清透。
捕捉到站在餐厅的小助理,贺求漪拢了下湿漉漉的头发,侧眼扫过来:“给我吹头发,顺便涂上身体乳按摩一下。”
不久前在车里的失态已经被妥善掩饰住,从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漏洞。
孟寻笙乖乖应了声,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贺求漪说完那句话后便又转过身去,根本没有给她发问的时机。
孟寻笙轻叹一声,把围裙放回原处,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临上台阶前,她还在想,这回不能消磨太多时间,否则面该不能吃了。
贺求漪的房间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保持着和楼下一致的装潢风格,却比京城那处要显得清新一些。
女人靠在椅子上,任由她的手指穿过湿润的长发,吹风机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身上有着熟悉的沐浴乳香味,倒是不曾变过。
贺求漪或许有点强迫症,沐浴乳和洗发水甚至是身体乳都是一个气味,高度保持一致,是一股清淡的馨香,嗅着很温柔,像难以捕捉的风。
孟寻笙喜欢这种味道,因为这样的馨香代表着贺求漪,贯穿着她们相处的时光。
她动作不紧不慢,将吹风机的档调至适中,轻柔地抚弄贺求漪的长发。
对方下巴搁置在膝盖上,修长的足压在椅子边缘,手指把弄着手机。
没有玩游戏,而是回着别人的消息。
孟寻笙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她垂着眼,一声不吭做着自己的工作,并未偷看贺求漪手机上的内容。
然而,不知是谁说了俏皮话,惹得贺求漪愉悦笑出声。
孟寻笙便扫了一眼,女人唇角翘起,浓密睫毛颤了两下,漂亮又秀丽。
跟她相处时,贺求漪看起来总是不太高兴,有时还会皱着眉一脸嫌弃看着她。
她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话题,她也很嘴笨,说不出太多逗人的话来。
和她这样木讷无趣的人相处,大概是一种无聊的折磨。
孟寻笙略微有些走神,扯痛了贺求漪。
贺求漪嘶了声,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有些不高兴看过来。
孟寻笙回神,看到她的表情后,顿感颓唐。
大抵是母亲生死未卜,她心头总是压着一块巨石,导致今天很容易往消极方面去想。
贺求漪与刚才全然不同的神情,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像是明晃晃提醒着她,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等对方出声,孟寻笙先一步松开那缕黑软的长发,低下头闷闷地说:“对不起姐,我有点不在状态,可能暂时没法帮你吹头发了。”
这次认错没有套用模板,看起来愈发失落沉郁。
贺求漪有些疑惑看着小助理,目光捕捉到什么,微微凝神。
她眉心皱着,出声说:“去那边拿纸巾来。”
孟寻笙不明所以,有些诧异看着她。
贺求漪:“床头,快点。”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要纸巾做什么,可孟寻笙还是转身去那边拿了纸巾过来。
贺求漪抽了一张纸巾,看向小助理:“低头。”
孟寻笙:“……”
她迟疑着低头,靠近了身上有着香气的女人。
刚才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哪怕戴了围裙,也不可避免染上气味。
油烟味和馨香格格不入,混在一起变为难闻的气味。
孟寻笙不明所以,却因为这一点而生出些退意。
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以免油烟味覆在贺求漪身上,将天边的星辰弄脏。
可贺求漪忽然抬手,纸巾按在了她的鼻尖。
女人一脸嫌弃,手指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捏了捏。
“笨蛋,做个饭连油都能溅到脸上。”贺求漪语气是和神色如出一辙的嫌弃,像是不懂怎么会有人傻到这种程度。
孟寻笙却因为她的举动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正如她从不知道,贺求漪是否对别人也这样善于玩弄人心。
每次在她心生退却的时候,贺求漪总能及时表露出关切,令她整颗心都摇摆不定。
我配不上她。
可她注意到我了。
这样矛盾的心理,令孟寻笙总在徘徊不定,难以下定决心做出选择。
暗恋好折磨,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战争,不论做出什么选择,都像是输了游戏。
孟寻笙从未恋爱,她怀着一颗真挚的心,却一头撞在了最难攻克的天幕上,只能眼巴巴望着那颗星辰。
蠢蠢欲动,又不敢乱动。
正如现在,贺求漪帮她仔细擦干净鼻尖,表情未变:“笨蛋。”
孟寻笙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她居然从中品出了隐秘的甜蜜。
可这样的错觉,就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只会令她在以后被抛弃时感到穿肠破肚的痛苦。
喜欢一个人,可真是件令人痛并快乐的事。
第29章
贺求漪把纸巾丢在一旁, 朝她勾勾手指。
孟寻笙迟疑着,不知道对方又想做什么。
她重新靠过去,离贺求漪只有一点距离。
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女人根根分明的睫毛, 以及眼皮的褶皱, 柔美又漂亮。
贺求漪一直都是这样, 哪怕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却轻易就能让人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女人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悄悄话:“你是在不高兴吗?为什么?”
那双好看的眼睛如吸人魂魄的漩涡, 直勾勾瞧着,仿佛能窥探到人最深处的欲。
孟寻笙仓促挪开目光, 心跳不受控制,但她知道不能说出来, 否则迎来的可能会是对方理所当然的嘲笑和戏弄。
那样的话, 她或许会感到很难过。
孟寻笙抿紧唇线,想了想, 迟疑着说:“没什么, 可能是因为没休息好吧。”
这个理由蹩脚又草率,可贺求漪却像是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发问。
女人捋了捋长发,不甚在意地看向她:“既然没心思帮我吹头发,那就直接涂身体乳好了。”
说完,不等孟寻笙回答, 便朝着床边走去。
贺求漪天生就是一副应该被关注的模样, 走起路来也婀娜多姿, 风情万种。
可以说, 只要她想,没有勾不到的男女。
那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似乎经历过许多。
或许,贺求漪谈过许多恋爱吧。
思及此,孟寻笙愈发苦涩。
她像是即将失去控制的疯子,一直在踌躇不决,想要挣脱泥淖,又不愿逃离温暖。
贺求漪对她而言,并非只是喜欢,那是曾经照亮了她的星辰。
可被拯救的人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甚至在逐步想要完全占有星辰,这样的大逆不道,令她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她没喜欢上贺求漪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心无旁骛保护着对方,不会奢求回应。
可现在她就像是贪得无厌的坏种,试图让星辰多看她一眼。
坏到极致了。
像只白眼狼。
“怎么,还需要我请你过来吗?”
贺求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如一道催命符。
孟寻笙回神,哪怕心里仍是乱糟糟的,却收敛起一切想法。
对方恢复了倨傲模样,见她过来,懒洋洋抛了个眼神过来。
“我不猜你在想什么,但既然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就要好好工作,认真工作,再开小差我就要扣你工资了。”贺求漪语气轻缓,慢悠悠说。
孟寻笙心头一跳,听完她的话后,勉强镇定下来。
庆幸之余,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去卫生间拿身体乳。
躺在床上的女人静了静,这才拿起手机,看向屏幕。
发小语气夸张表达着不敢置信。
[你这个小助理好惨]
[被你盯上,岂不是羊入虎口]
[有去无回嘛]
[坏女人]
……
对方是她的圈外好友,两人一起长大,友谊深厚,自然也敢说。
贺求漪刚才发笑,就是对方刚才说小助理像块木头。
她想了想,感觉很是贴切。
可不就是个榆木脑袋,什么都藏不住,简单到不需要猜就能看出来在想什么。
贺求漪摸着下巴,想起车里的怀抱,忽然觉得没那么排斥。
她是个很讨厌别人主动靠近的人,尤其是图谋不轨,别有居心的,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小心思。
唯有孟寻笙,那双眼睛干干净净,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仰慕,那样纯粹,哪样难得。
贺求漪承认,相处这么久,她很难控制得住好奇。
她对小助理产生了点不该有的好奇。
并且,她在无意中向对方靠近。
孟寻笙大概以为自己藏得很深,但那副想要一直被摸脑袋宠溺的模样几乎无处可藏。
贺求漪很享受她的爱慕,这和别人掺杂着别样心思的喜欢,对方是真情实意完全喜欢着她。
看多了那些虚情假意,这样的真情才难能可贵。
然而,贺求漪却不相信爱情,更不想跟任何人有实质性的关系。
那样的结果,会让她产生恐惧感。
但女孩真的太乖了,如果得不到回应就会失落低下头,让人于心不忍。
贺求漪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对方破戒,起码现在她还能坚持得住,不会被对方影响太深。
思及此,贺求漪捏着下巴,面色平静给发小回着消息。
[哪凉快去哪待着]
[只有我能能叫她笨蛋]
或许贺求漪自己都没有觉察,她的态度有多么纵容。
她同样怀有占有欲,不允许别人的试探和调笑。
那样的姿态,已经是无法抽身的境地。
孟寻笙拿回身体乳时,贺求漪已经放下了手机。
女人趴在枕头上,下巴搁置在手背,眼睛闭着,像一幅画。
孟寻笙脚步下意识放轻了许多,几乎称得上没有声音。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挂表的时间。
淡淡的遗憾涌上心头,过去这么久了,面大概已经团成一块了。
到底还是没赶上,再去吃味道应该会差一些了。
孟寻笙压下眼皮,没有出声提这件事。
她在床边坐下,挤压出身体乳,动作轻柔帮贺求漪抚着。
这是一项格外熟悉的工作,哪怕不动脑子也可以很好完成。
趁着贺求漪休憩,孟寻笙放空大脑,不再让自己沉郁。
她今天已经冒出太多消极想法,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以便重新变得理智。
屋内气氛安静,手上做着机械般的工作,很容易昏昏欲睡。
半晌,孟寻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侧头看了眼,贺求漪还在睡着。
昨晚折腾着回了北城,上午又是一阵忙碌,一直到现在,孟寻笙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要掉下来。
孟寻笙努力平复着,用手背蹭了蹭眼尾没让自己出糗。
她虽然仍是在忙着,可力道比起之前已经1轻了些,精气神也弱了些。
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能入睡。
孟寻笙感觉身体绵软无力,一阵头疼,太阳穴突突的。
她皱了皱眉,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不等她多想,小腹忽然坠痛,令她明白了为什么会反常。
——她的生理期来了。
或许这是很多人讨厌的时候,孟寻笙也不例外。
难怪她今天总是喜欢往糟糕的方面去想,变得多愁善感,不像之前的自己。
孟寻笙不会痛经,但在这段时间内,经常会冒出许多负面情绪。
她一直不喜欢这样懦弱的时候,所以总是容易忘记日期。
身体乳涂不下去了,孟寻笙惨白着脸,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带东西。
她已经感觉到潮湿,那代表着她的裤子快要报废了。
孟寻笙咬了咬牙,有些厌倦攥了攥手指。
最终,还是选择弄醒了贺求漪。
女人醒时还有些迷蒙,听到她的请求后,缓了几秒才指着卫生间。
“给你半小时的时间,解决好自己的问题,我不想看到任何痕迹。”贺求漪睡眼惺忪看着她,像是有点漫不经心。
顿了顿,贺求漪躺回枕头,说:“红糖在厨房,记得去泡水。”
孟寻笙抿了抿唇,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喜怒无常,却抑制不住雀跃。
贺求漪在关心她。
这样的念头,简直是枯木逢春,令人难以忽视。
孟寻笙起身快步往卫生间走去,她关上门,从柜子里找到了需要的东西。
不过,身上的油烟味还没散去,闻着和卫生间里的香气格格不入。
孟寻笙皱了皱眉,想到什么,探了个脑袋出去:“姐,我能洗澡吗?”
过了一会儿,贺求漪的声音才传过来:“快点。”
孟寻笙便心情雀跃着关上门,解开衣服,往里走去。
她四下扫视着,目光从那一排瓶瓶罐罐上流连。
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兴奋充斥心间,令她难以自抑冒出了更加大胆的想法。
——她会染上和贺求漪一样的香气。
仿佛是被对方温柔拥抱着,馨香也会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孟寻笙拧动开关时,手指甚至有点抖。
她说不清是痛的,还是太兴奋。
这样的精神状态实在太不稳定,像是随时都能转换为控制不住的情绪。
孟寻笙微微拧眉,觉得这样有些不好。
可如果要她抑制住情绪,现在又有些艰难。
孟寻笙闭了闭眼睛,任由水流遍布她的脸庞,直到肺中最后一丝氧气被榨干,这才忽然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做完这个,她感觉心情好了很多,没那么难以自抑。
孟寻笙没有磨蹭太久,用贺求漪的洗护用品将身上洗得香香的。
自己的衣服显然不能再穿,她擦干水珠,犹疑着侧了侧头。
卫生间的柜子里有一次性内裤,但没有其他干净的衣服,只剩下贺求漪留下的脏衣服以及她的脏衣服。
她抿着唇,拿起宽大浴巾披在身上,勉强遮住身体。
推开门,水汽跟着一起往外扩散。
孟寻笙捏紧了浴巾,慢慢踱步到床边。
贺求漪已经醒了,在玩小游戏。
孟寻笙看着她,犹豫了几秒,出声说:“姐,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闻言,贺求漪侧头看来。
女孩瘦高,浴巾只能遮挡住中间部位,修长纤细的腿却一展无遗,看起来格外标准,像圆规一样。
那捏着浴巾一角的手指捏的很紧,指甲泛着好看的红。
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平直锁骨隐约可见。
这是第一次,孟寻笙用这样的模样出现在贺求漪面前。
清秀单纯,如懵懂的鹿。
又像是新进宫的小美人,被嬷嬷洗干净后送到了她的龙榻上。
贺求漪不合时宜冒出这样的想法。
第30章
得不到回答, 孟寻笙有些不安捏紧了浴巾。
虽说之前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可此刻她们一站一卧,却是难以言喻的微妙。
那些念头全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羞耻和紧张,
分明没什么不该有的举措, 可贺求漪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某种审视,令她耳根发烫。
哪怕孟寻笙曾经无比期待着对方多看她一眼,却也有些顶不住这样的注视。
仿佛身上的浴巾凭空消失, 那道目光将她浑身上下都打量清楚仔细。
孟寻笙抿紧唇线,带了点不安看过去:“……姐?”
孰料, 一声落下,对方的目光似乎愈发耐人寻味。
“……”
孟寻笙努力攥着浴巾, 有些怀疑贺求漪真的会下床来掀开她最后的遮挡。
……不能乱想!
对方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孟寻笙呼了口气, 把自己从可怕的想象中拽出来。
她重新看向贺求漪,勉强镇定下来:“姐, 我衣服暂时不能穿了, 能借一套你的吗?”
语气自然,唯尾音有点颤,将她并不如表面那样镇定的心态展露出来。
孟寻笙说完,又低下头去,回避着那道看过来的视线。
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短暂几秒。
贺求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慌什么, 你还少看了我的身体?”
这话确实是事实, 可放在这样的语境中, 却有些暧昧模糊。
孟寻笙看她的身体, 为的是涂身体乳并按摩。
况且,最多也只是到了腰。
被贺求漪这么一提, 却染上别样的意味,令人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孟寻笙咬着唇,在对方目光下愈发无处可藏。
一时情绪上头,她自暴自弃且话不经脑脱口而出:“那姐也要看我的吗?”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安静。
贺求漪眼睛却亮了起来。
孟寻笙脸庞几乎要烧起来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差点没掀起浴巾把脑袋埋进去。
她怀疑自己被贺求漪戏弄了,却没有证据。
贺求漪坐起身来,掌心托着下巴,流里流气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让姐看看。”
孟寻笙:“……”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预料,甚至有些惊悚。
她喉咙干了起来,有些艰难吞咽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贺求漪目光灼灼看着她,不像是在说笑。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兴味和好奇,像是她再不识相点往前走两步,就要亲自下床来掀浴巾瞧。
孟寻笙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说不上来哪里恐怖,但就是觉得不安全。
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在孟寻笙快要把浴巾拽烂之前,贺求漪终于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
“那边衣柜里随便找一身去吧。”女人似是兴致缺缺,重新躺回去,传出的声音懒洋洋的。
孟寻笙松了口气,连声道谢,转身快步走过去。
对方说是可以随便选,可孟寻笙很有自知之明,只拿了身最宽松休闲的运动装,饶是如此,裤腿还是短一圈,露出瘦削脚踝。
这已经是当下能穿到的最妥帖的衣服了,孟寻笙没有过多苛求。
她换好衣服,将浴巾揉成一团,又折回卫生间。
收了两人的脏衣服,孟寻笙问了洗衣机在哪里,抱着一堆布料离开贺求漪的卧室。
贺求漪的卧室有一种奇怪的幻觉,像是再待下去就要被吃掉。
孟寻笙站在小阳台上,看着洗衣机的数字跳动,放松下来。
她后知后觉感到有些饿,默了默,转身去餐厅。
面果然已经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模样,软趴趴的,堆成一团。
孟寻笙犹豫几秒,到底没有上楼再去叫贺求漪过来吃面。
她闷闷地一个人慢吞吞吃着,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发出轻微动静。
孟寻笙抬头,猝不及防看到贺求漪的脸庞。
女人将长发拢到脑后,觉察到她的目光,看过来:“小没良心的,背着我吃独食。”
孟寻笙张了张嘴,有口难言。
贺求漪却不再批判她,用筷子搅了搅面,勉强将那些面团子弄散一些。
低头,吸溜面条。
吃法斯文中带着急促。
贺求漪也饿了。
孟寻笙不免有些心虚,她起身去倒了两杯水,递给贺求漪一杯,怕对方吃太快噎着。
贺求漪没看她,只是在数秒之后一顿,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两口。
女人赞许的目光抛过来,孟寻笙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她想到什么,忽然问:“姐,这里还有别人住吗?”
跟在贺求漪身边这么久,对方从来不说和家人有关的事,让人很容易失去对这方面的探究欲。
可现在坐在这里,孟寻笙想到这处别墅里的生活痕迹,又有些迟疑。
贺求漪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排斥家人。
闻言,贺求漪的目光投来,淡淡一瞥,旋即应声:“我妈和我妹,你遇不到她们,这边太远,她们很少会过来住。”
孟寻笙没有贸然说话,而是看了眼那束沾着水珠的鲜花。
按照鲜花的状态,这里不像是长期无人居住的模样。
或许,贺求漪误解了什么。
孟寻笙将淡淡的疑惑压下去,没有多问。
两人对坐着,偶尔出声闲聊,将一碗面解决掉。
吃完面,贺求漪神色餍足起来,倚在靠背上,看着小助理忙忙碌碌的背影。
女孩身上穿着她的衣服,如一道漂亮挺拔的小松柏,站在厨房里洗碗。
水流声淅淅沥沥,颇有几分居家气息。
这让贺求漪有了一些久违的熟悉感,想起多年之前发生的事。
父亲被确诊为癌症之前,她们四口是最甜蜜和谐的小家庭。
妹妹活泼可爱,母亲温婉动人,父亲英俊和煦,是所有人艳羡的存在。
那时,有很多次,母亲都会像孟寻笙这样站在厨房里忙碌,却会开心哼着歌。
等父亲下班回来,夫妻两人就会在厨房耳语几句,一起笑吟吟出来。
只是,到底还是被检查单打破,一切都变得令人怅然。
贺求漪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眼手指,慢慢握紧。
等孟寻笙出来时,贺求漪已经挪步到了沙发上。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柔软抱枕,举着手里的遥控器,盯着硕大的电视切换频道。
这个时间段,正在放映新闻联播,连续换了好几个台,贺求漪才勉强停下。
播放的是一部娱乐综艺,主持人搞怪活泼,贺求漪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
孟寻笙看了两眼,意识到这是贺求漪曾经上过的一档。
对方百般无聊倚靠在沙发上,虽是播放着综艺,却兴致缺缺,并没有聚精会神看电视。
不知怎的,孟寻笙从贺求漪身上捕捉到一四微妙的孤独感。
像是和周围所有人都产生了莫大的距离,一道无形的墙壁陡然将她们隔开。
孟寻笙有些迷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那神色带着落寞,令人看着有些心疼。
孟寻笙慢吞吞走过去,在对方附近坐下。
她抿了抿唇,眼睛黑亮着看向转过头来的贺求漪:“要捏捏肩吗姐?”
“或者,需要人形抱枕服务吗?”
这副自告奋勇想要奉献自己的模样逗笑了贺求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那股莫名的哀伤孤独便烟消云散。
孟寻笙松了口气,眼底染上几分笑意,温顺看着贺求漪。
对方笑够了,重新看向她,恢复了平时那副挑剔模样。
“小孟会的还挺多,”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可怎么办,我现在缺个暖床的,你要上去吗?”
孟寻笙呆了呆,被这一道出格的要求吓得险些跳起来。
她惊疑不定,有些茫然看着贺求漪,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戏谑和揶揄。
然而,那张美艳的脸庞上丝毫没有这些情绪,不像是在说笑。
孟寻笙踌躇着,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但还是压着情绪笑了下:“姐,你,你别开这种玩笑……”
“怎么,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贺求漪托着下巴,目光灼灼看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孟寻笙又产生了刚才在对方卧室里的微妙感。
她脑袋有点空,对这样全然未知的场面手足无措。
女人倏地笑了声,眼睛弯气来,像月牙:“笨蛋。”
孟寻笙:“……”
刚才的紧张无措,在这声嘲弄语气中全都消失。
她放下心来,知道贺求漪只是在逗她。
大概是生理期情绪不稳定,孟寻笙不免有些羞恼。
她不太高兴看向贺求漪,语气闷闷地说:“笨蛋不聪明,姐说什么都会当真的。”
贺求漪敛了笑,像是头一天认识她,露出新奇和打量。
孟寻笙说完就有些后悔,被人这样盯着,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只要贺求漪想,总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这是毋庸置疑的。
对方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或许丝毫不会觉得出格。
可孟寻笙见识少,又认真,很容易放在心里。
她这样的人,其实最不擅长伪装,也不适合喜欢太遥不可及的人。
因为太认真,受伤会最深。
那人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能让她万劫不复。
就像现在,贺求漪看起来丝毫没有波动,轻松一句话便足够令孟寻笙思绪乱起来。
天平失衡,她们之间从未有过公平。
孟寻笙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她心口闷闷,垂下头去。
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贺求漪应该会感到奇怪吧,再或者,对方那么敏锐,大概早就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
那些想法念头,估计也从未有过容身之处。
孟寻笙颓然,又开始想要往阴暗方面想。
有人按了按她的头,靠了过来。
女人馨香如旧,语气未变:“那就当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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