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静姝从宴席上溜了出来,她对公主府不怎么熟悉,私下找寻一番,没见着危静颜。
她不肯轻易放弃,在晦暗不明的回廊里四处游走着,见着公主府的下人,恐她们向着危静颜,走了消息,便也不愿问路。
她稀里糊涂地经过一个月洞门时,碰巧见到了园子里的三皇子。
可三皇子并没有和危静颜在一块,而是和另一个她不熟的男子交谈着。
她离得远,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贸然前去似有不妥,她躲在月洞门后,准备来一场偶遇。
她清楚知道,危静颜受到府里的重视,全是来源于三皇子。
也巧了,她刚侧身藏于月洞门后,园中的人就有了动作,缓步往外走来。
危静姝把握着时机,埋着头从月洞门快速走出,朝迎面有人影的地方撞去。
眼前的身形轻快一闪,她来不及停下,撞入另一人的怀中。
“天黑,小姐当心。”
程元章搂住被桓筠祯有意避开的人。
危静姝一把推开这不认识的男子,眼神不住地往三皇子的方向望去。
桓筠祯维持着脸上的浅笑,不发一言,好似方才迅速闪躲的人不是他一样。
谋算落空,危静姝不想浪费难得的机会,主动走到三皇子跟前说道:“慎王殿下,我是危静姝,我来找我姐姐的,殿下知道姐姐在哪里吗?”
“姑娘闺名,不该轻易告诉外男,方才所言,孤一个字都没听到。”
桓筠祯面色平静,眸中却蒙着灰雾,说出的话听着温和又隐隐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危静姝当即愣在了原地,这和她料想的不一样,她好歹跟危静颜也有一二分相像,三皇子怎么都不应该话里话外指责她言语失礼的。
为什么没有一点作为妹妹的优待,不是危静颜就不行吗?
危静姝绞着帕子,指尖都发白了,“我……”
她想解释,挽回一些颜面,但三皇子已不搭理她,径直走掉了。
她不甘心想要去追,又被人拦下了。
程元章微眯着眼,将琉璃灯盏塞到她手里,笑道:“静姝小姐,这个送你照明,可否需要我送你回去?”
“别叫我的名字,登徒子。”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三皇子才说了,随意告知姓名是不检点的,他立马就说出了她的名字。
危静姝甩手,把琉璃灯盏一摔,灯盏内的烛芯着地,烛光一下就灭了。
程元章的脸全部隐入夜幕,眼眸深邃,似笑非笑,危静姝无端觉得有些吓人,她不敢多留,拔腿就跑掉了。
程元章一脚踩在灯盏的碎块之上,“咔嚓”,琉璃灯盏碎的不能再碎了。
“原来她没听到啊,真没劲,连我这笑面虎都不敢惹,还妄想攀附阴险蛇。”
他语气里透露着满满的失望。
**
危静颜脚步快速地回到了宴席上,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她小瞧了桓筠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真诚最是动人心,要维持冷静也是难事。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了静心,却发现原本坐在她身侧的危静姝不见了影子。
是故意去寻她了,还是被别的什么人叫走了?
她看向乔幽,乔幽摇头,回道:“应该没跟着我们,回来时,我特地留意过,身后没有人。”
危静颜眉头不展,“去找,别让她出事。”
危静姝是她带来的人,不管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给公主府添了什么麻烦,她都得要给人善后的。
她又是个任性的,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危静颜不止一次后悔将人带了来。
宴席接近尾声时,乔幽将人寻了回来。
危静颜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危静姝除了额角有汗,一脸不高兴之外,其余都好。
应该是没遇到什么麻烦,她总算放下了心。
“下次别一个人乱跑,尤其是晚上。”
也不知道她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丫鬟都不带,自己一个人瞎跑,要是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也好在公主府不是皇宫,没有什么大危险,不会悄无声息地被人解决掉。
危静姝很不高兴,她尤其不想被危静颜教训,冷哼道:“到底是谁在乱跑,管好你自己吧。”
要不是危静颜,她也不会遭遇这些。
她心里憋着气,回府的路上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危静颜也不曾理会她,只要人没事,她没兴趣知道危静姝经历了什么。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内的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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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日,晴云轻漾,花蝶纷纷。
白瓷鹅颈瓶中的桃花红润娇媚,嫣然含笑,彰显着春意盎然。
危静颜玉指纤纤,轻抚着花儿,略略出神。
花是乔幽一早摘来的,含着清晨的露珠儿,摆放在她的案头,供她欣赏。
乔幽是无心之举,她是观者有意。
桃树花期不长,终有结果之日,也不知她这隐瞒的假意可有换做真情的那一天。
柳眉拧起,双眸似是懵懂着的。
要不要试一试呢?
她称不上什么好人,良心还是有的,眼睁睁看着三皇子一片真心付诸东流,于心何忍?
她非是以戏耍他人为乐的人,情势和利益所诱,有了纠结之选。
书案上,羊脂玉镇纸白狮压着宣纸,瓶中花悠悠泛着清香。
良心推搡着她,理智却背道而驰地拉住了她。
是了,她也不必如此着急。
还没有到她必须要下定决心的时刻,她可以慢慢想。
先等她的右领军卫将军的父亲回京,亲事定下了再说。
她从三皇子那儿得到的好处,她会给与相应的回报。
至于情感的付出,不妨先欠着。
只要不被发现,谁又知道,谁欠了谁呢。
烦扰散去,花不迷眼,她已有了方向。
心思由灼灼桃花转到账本,危静颜翻开后,刚要查阅,房门就被轻推开来。
甘棠抱着一包布料进来,喜笑颜开地跟她邀功道:“小姐快看,奴婢把这个月的布料领回来了,这次比往月多了不说,还有半匹用金银线绣的锦缎呢。”
以前不少清葭院的东西就不错了,头一回那些人舍得多给。
危静颜随意看了一眼甘棠兴冲冲地打开的布料,神色如常,并没有感到意外。
与其说早,不如说这些东西来的晚了。
公主府赴宴回来后,危静姝在她自己院子里闹了一通脾气,她的娘亲二夫人对此颇有微词,但老夫人没有出面,事情就不了了之,没人跑到危静颜跟前争辩。
国公府现大夫人,危静颜的继母执掌中馈,平日里是不动声色,很少出头,这会多少还有些眼力劲,在老夫人暂且不寻她的错事的时候,待遇便提上来了。
看人下菜,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危静颜起身,摸了摸那半匹锦缎,忽而笑问甘棠道:“金银线绣的锦缎,你喜欢吗?”
甘棠不明所以,谄媚着回道:“喜欢,这可是好东西,奴婢去领的时候,那管事的眼睛都黏在着布料上了。”
而且甘棠能明显察觉到,管事和府中其他人,对她和其他清葭院的人,态度都好了许多了。
危静颜负手而立,淡然说道:“半匹金银线绣锦缎一半赏你,一半送给乔幽,其余的布料,给院里的人每人做一件新衣裳。”
就这么点东西,她还不想给人台阶下。
“这……”
甘棠惊讶了,这么珍贵的布料也能赏给她吗?
金银线绣可是用纯金、纯银搓丝绣成的,能和四大名绣媲美的,那价钱可是相当不菲的。
“小姐,这么好的东西,奴婢真的能收吗?”
甘棠心里泛着嘀咕,收了她应该也是不敢轻易穿出去的。
“有什么不能的,安心收下就是,若有谁不满,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
危静颜很是无所谓,甘棠却是内心翻涌,得了好事还避开了风险,她只在小姐身边才经历过。
甘棠心里不是滋味了,无他,若她忠心耿耿倒也没什么,可她这怀有二心的,着实受之有愧。
“奴婢……”
危静颜打断了她,“收着吧,我也知道,跟在我身边这半年里,清葭院的人受了委屈,以后就不会了。”
甘棠有所触动,她认真了起来,信誓旦旦地说道:“今后奴婢绝对不会做对小姐有害的事,一定一心向着小姐。”
危静颜点头,让她把布料分发下去。
解决了一处隐患,往后行事方便不少。
不多久,乔幽也进来了。
“小姐,马车备好了,今日要去几家铺子?”
危静颜早有里计较说:“大的商铺都走一遍,小的就不用管了。”
她手里管的是公主府的产业,因三皇子桓筠祯,她们的谋算有了变动,她需要把产业移交给下面的人管。
这段日子,她会在要紧的各处铺子把把关,确认好了之后,就能放手下去让底下的人去处理。
因为三皇子是最紧要的,她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到他身上去。
乔幽暗自估算了一下,担忧地回道:“太赶了,回府的时辰会很晚的。”
危静颜自信着笑道:“无碍,甘棠会帮着掩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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