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出了南天门,径回花果山。
“孩儿们,孩儿们,老孙回来了——”
猴子们听见动静,朝天一指:“快看啊,是大王回来了。”
孙悟空驾着筋斗云,转瞬便到了自己的地盘儿,猴子猴孙前仆后继地跑过来。
“大王,您一走就是十数年,我们还以为您不要我们了。”
“是啊大王,您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可想死您啦。”
孙悟空道:“我不过走半月有余,怎就过了十数年?”
一只老猴子说:“大王有所不知,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您在天上不觉时辰,可下界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孙悟空也没想到是这样,如此算来,他岂不是给那玉帝老儿当了十多年的马夫?
拿此等卑职糊弄于他,真是欺人太甚!
他正恼火,便听猴子们问:“大王,天上好玩儿吗?不知玉帝给您授了什么官职?
猴子猴孙们问起,孙悟空更觉羞煞人,恼道:“那玉帝老儿不知我能耐,竟封我做个‘弼马温’与他养马。他亲封的天蓬元帅也是老孙的手下败将,老孙如何肯给他做马夫!”
三言两语将心中愤懑道出,猴子们明白了,原是那玉帝有眼不识泰山,轻视了他们大王。
猴子们当即叫道:“大王回来的好!咱们花果山乃是洞天福地,大王在此处称王,逍遥自在,如何受那份气。”
“就是,大王有大神通,何不就此做个‘齐天大圣’,叫那玉帝不敢轻贱。”
“齐天大圣?”
孙悟空听罢眸色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做了‘齐天大圣’便是与天并尊!也算是同玉帝老儿平起平坐了。
孙悟空顿时开怀,甩开披挂,大喝一声:“好!”
说罢打个响指,就变出一面两丈四尺宽的旌旗,接着大手一挥,刚劲雄浑的‘齐天大圣’四个大字立刻现于旗面。
他大笑一声,扬起旌旗:“孩儿们,立竿张挂!”
“从今以后,老孙就是齐天大圣!”
金如意亲眼见证了孙悟空成为齐天大圣,心中激动自是不必言说。只是……他朝天上望了望,却有些笑不出来。
恐怕不多时,天兵天将就要到了。
大圣这一生最欢愉的时光,莫不是在花果山做美猴王的时候。
纵是他以后大闹天宫,惹得天界诸神惧怕,人人敬畏,可也再做不回从前的美猴王了。
金如意不禁想到大圣今后会经历的——穿透琵琶骨、雷电火烧、八卦炉炼丹、五行山下五百年、戴上紧箍、降妖除魔……如此种种,历经磨难……
大圣的一生,真的太苦了。
金如意想,或许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不离不弃地陪在大圣身边。即使自己以后真的能化作人身,也要陪伴大圣,一起经历所要经历的一切。
他要告诉大圣,从在东海得到他的那天起,孙悟空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世间有人心疼他,心疼极了。
金如意不觉有些想哭,他虽想的伤感不已,但此时花果山上下却是一片欢喜。
孙悟空竖旗做了齐天大圣的消息不胫而走,七十二洞妖王纷纷前来道贺。
下界但凡大妖有任何大的动静,四大部洲的妖怪几乎都有感知。连远在西牛贺州的牛魔王等,都知道自己的七弟成了齐天大圣了。
这时候六妖王正聚在一起喝酒,才说到七弟上天做官也不知怎么样了,便得来了这个消息,自是个个惊诧。
他们顿时酒也不喝了,一道来了花果山。
见六位兄长前来,孙悟空忙命人在一壁厢办酒。
在孙悟空看来,兄弟几个不过月余未见,但在六位哥哥看来,却有十多年没见了。自有许多话想说。
当他们得知玉帝如此藐视孙悟空时,个个气愤难当。
牛魔王道:“七弟回来的好,何苦在天庭受那个鸟气。”
酒过三巡,又说起孙悟空自号‘齐天大圣’的事。
孙悟空道:“小弟既是‘齐天大圣’,哥哥们何不也各取一号,咱们兄弟都做大圣岂不快哉?”
六妖王一听都点头:“七弟说的是啊。”
牛魔王早有此意,率先道:“那老牛便叫‘平天大圣’。”
蛟魔王想了想:“我称‘覆海大圣’。”鹏魔王道:“我称‘混天大圣’。”狮驼王说:“我称‘移山大圣’。”猕猴王接着道:“我便是通风大圣。”禺狨王最后道:“我叫‘驱神大圣’罢。”
如此,从前的七大妖王,便成为了七大圣。
这厢七大圣饮乐无比,丝毫不知天宫之上的凌霄宝殿里,因御马监和天蓬元帅状告孙悟空之事,叫玉帝生出了要捉拿孙悟空的决心。
玉帝抬起眸子,神色淡漠地在诸神脸上扫视一周,沉声道:“诸位仙卿,有谁愿意下界捉拿妖猴孙悟空?”
诸神面面相觑,天蓬更是将头埋的极低。他已经与那弼马温打过一场,输成这幅惨样,可不敢再去与他争斗了。
这时,李靖率先站了出来,一脸凛然道:“陛下,微臣愿领兵前去,捉拿妖猴!”
一旁的哪吒十分无语地撇撇嘴。
他们父子二人虽不亲厚,但是每一次出征,玉帝都会让他们共同领兵。
这厢李靖一开口,哪吒肯定也跑不了。
果不其然,就听玉帝“嗯”了声道:“很好。”
“如此,朕便封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即刻兴师下界,捉拿妖猴。”
李靖:“臣领旨。”
李哪吒:……我就知道!
李靖亲自点起一万天兵天将,率众径至东胜神州花果山而去。
只看花果山上空彩云纷叠,上面乌央央地站满了天兵天将,一时间击鼓鸣金,惊的满山妖众抬头望去。
孙悟空抬眼一瞧,看到了两帜帅旗竖在阵前。帅旗旁边那个人,孙悟空曾在凌霄宝殿见到过,是叫李靖的,似乎官职不低。
孙悟空见状明白了,那玉帝老儿果然小人,竟派兵来收剿他了!
六大圣见李靖率天兵天将来势汹汹,拧眉问道:“天庭这是何意?”
孙悟空眉梢一挑:“几位哥哥来的不巧,正赶上玉帝老儿派天兵来捉我。”
“什么!?”六大圣俱是一惊。
“玉帝那厮做什么捉你。”他们敛起神色,冷声道:“七弟莫怕,哥哥们在此,看谁敢动你!”
他们虽不愿与天庭起冲突,但也不能让七弟被人欺负了。
这七大圣凑到一块儿,冲天妖气惊住了立在云端的李靖。
哪吒拨开云,朝下一看
——嚯,好家伙,下界几位厉害的妖王算是聚齐了。
哪吒又偏头看看他爹:“看到没?七个大妖啊,若是把他们都捉住了,玉帝必然龙颜大悦,重赏与你。怎样,李天王要不要速速下去拿妖,好回天宫邀功领赏啊?”
李靖:……
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嘲讽亲爹。
李靖眼珠一瞪:逆子!
下方,孙悟空对六大圣道:“无需哥哥们动手,小弟自能应付。”
六大圣知道孙悟空神通广大,本领高强,闻言便未强求,只道:“也罢,那老牛几个就在此坐镇,护佑七弟的一众猴子猴孙就是。”
孙悟空也没同他们客气:“那就有劳几位哥哥。”
云顶之上,李靖不理会哪吒的嘲讽,为探孙悟空虚实,他派了巨灵神打头阵。
巨灵神得令,抡起一柄宣花斧,咆哮着从云上跳下来:“吾乃上天大将巨灵神,奉玉帝旨意,到此收伏弼马温。”
巨灵神驾云下来,威目圆瞪,忽然看见下方大旗上有‘齐天大圣’四个大字,惊而怒喝:“甚么齐天大圣,弼马温还不速速受降,免汝……唔啊……”
巨灵神话音未落,只觉牙齿痛极。他伸手捂住大嘴,再张开手时,掌心里多了一摊掺了血水的碎牙。
金如意:……呕。
大圣,不带这么玩儿的啊,好、好恶心……
原来是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叫声“长”,金箍棒就一下变长,直捣烂了巨灵神的门牙。
‘弼马温’三个字是孙悟空的雷区,巨灵神张口就是弼马温,当真讨打!
孙悟空神色冷然的看着他,缓缓启口:“聒噪。小小巨灵神胆敢如此多话。”
他冷哼一声,跳上筋斗云,转瞬到了巨灵神跟前。巨灵神揉揉眼,就见孙悟空近至眼前时已经换了身行头。
紫金冠、黄金甲、步云靴,及赤红披挂,又手持如意金箍棒……好一个齐天大圣美猴王,果然威风。
巨灵神痛极,门牙碎了一说话就漏风,又觉自己给天庭丢了人,直憋得满脸通红。
他不能大声怒喝,更显得毫无威势可言。
孙悟空勾起唇角,眸色冰冷:“巨灵神是吧,能吃老孙一棒也算你造化。”话音刚落,一棒已经抡到巨灵神头顶。
巨灵神竟连反应的机会也无,径直从云端猛然坠落,“砰”地一下,将山巅砸出一个大坑来。
他孙悟空向来说话算话。
说一棒,就一棒。
巨灵神脸着地趴在大坑里,已然没了还手之能。
金如意看着孙悟空,冒起星星眼,这样的大圣简直帅呆了!
六大圣拍手叫好,猴子猴孙们亦扬起大旗,欢呼高喝:“齐天大圣!齐天大圣!齐天大圣!”
哪吒眼眸一亮,不由也道了声:“好!”
李靖拧眉瞪他一眼。
那巨灵神一招未出就被孙悟空轻松打败,将天庭的脸面都丢尽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拎回来就地斩了。
见哪吒在一旁为妖猴叫好,李靖怒道:“李哪吒!你去!”
哪吒灿然一笑:“好啊,我去就我去。”他正想和孙猴子比试比试呢。
只看哪吒甲胄齐整,跳出营盘,踏着风火轮俯冲而来:“孙悟空,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三太子的勇猛诸神皆见识过,却不想面对妖猴时竟是这副欢快模样。
李靖气的手抖,逆子竟待那妖猴如此亲近!
孙悟空从前没见过哪吒,但看他模样倒是很合眼缘,便道:“你谁哪方小将?报上名来。”
哪吒不计较他称自己为‘小将’,回道:“我乃玉帝新封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是也。”
提也没提自己是李靖的第三子,把李靖气的吹胡子瞪眼。
原来他就是哪吒,孙悟空心道。
孙悟空虽未见过哪吒,但曾听过哪吒三太子的威名,听说也是本领高强之辈,有三头六臂之神通,应可与他一战。
孙悟空点头:“好好好,老孙且与你斗上一斗。”
他驾云将哪吒引至半空,颇有些跃跃欲试道:“哪吒小儿,速速变化,你这般一头双臂,莫不是瞧不起老孙?”
哪吒大笑两声:“孙悟空看好了,本太子有三头六臂,这就变给你看。”
说罢叫声:“变!”即变作三头六臂,手持六般兵器,猛地冲了过来。
“看招!”
孙悟空金眸发亮,擎棒迎上。
哪吒乃是莲花化身,面容白如涂粉。他与妖怪斗法时,总要显化出一副狰狞凶相,才能震慑妖物。
但是和孙悟空较量倒是不必。
哪吒的容貌未变,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连金如意也不禁在心里感叹,哪吒生的可真好看啊。
那一众天神立在云端往下瞧,暗道这弼马温的确非同一般,竟能与三太子打成平手。
若连三太子也擒不住弼马温,又有谁能擒住?
孙悟空身形极快,变化莫测,哪吒与他战的痛快,笑道:“孙猴子手段倒多。”
孙悟空亦道:“彼此彼此。”
他二人神通广大,一场好斗,真是个风云突变,地动山摇。
那厢天兵天将以为三太子终于开始认真了,个个击鼓放雷,声势浩大,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也不甘示弱,摇旗呐喊,比拼到底谁的声量更大。
两边一同差点喊破了天,怎知斗的正狠地两人倏然各退数十里,同时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哪吒:“哈哈哈哈,今日一战当真痛快!本太子今日心情好,便交了你这个朋友。”其实哪吒自是不愿捉孙悟空的,何况也捉不住。
闻听此言,孙悟空唇角一勾:“好,今日老孙承了你的情,改日请你喝酒。”
他二人毫无顾忌地说着话,叫一众天神惊掉了下巴。弼马温乖张倒也罢了,怎地三太子也……
嗐!想来也是,三太子从前便行事不羁,如今虽收敛了性子,但那份脾性仍在,他不愿做的事,便是玉帝亲自来说也不一定管用。
金如意看的直乐,心想哪吒不愧被人叫做‘三界第一反骨仔’,果真是谁闹天庭就和谁好啊。
李靖见状怒急攻心,手托宝塔就要下去收妖,连那逆子都想一并收进去。
这时哪吒回来了,踩着风火轮在他身边转悠:“我说,你这塔未必能禁住那猴子的一棒子,本太子劝你趁早收兵,回凌霄殿复命去罢。”
“你!”
李天王威目怒瞪,气的胡子都快炸了,手里宝塔抖三抖,还是没能出手把这逆子给扣在里边儿。
此间状况玉帝全然知晓。
凌霄宝殿立满了各路天神,他们一边心惊弼马温的神通,一边觑着玉帝的神色。
玉帝静坐宝座,面沉如水。
天界之中,法力强大的天神不在少数,天庭未必拿不下这泼猴。
忽然这时太白金星上前奏道:“陛下,孙悟空神通广大,想来一时不能收伏,反又劳师动众,老臣以为,实在不该为他大动干戈。”
见玉帝不语,太白又道:“小小妖猴能成多大气候,依老臣之见,陛下何不再降道招安旨意,就教他做那‘齐天大圣’。左右只是个空衔,有官无禄便罢了。想来如此,他也能收起邪心,不再生事。”
玉帝听罢,思虑良久,才垂眸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诸位天神摸不准玉帝的意思,又深觉金星说的在理。
只因妖猴神通广大,此时若有人出声反对,必然会被玉帝派去捉妖。殿上诸神自知不是妖猴对手,要是真给那猴子惹毛了,受苦受难的就是他们了。
如此这般,不得不多加考量啊。
诸神不敢多言,便应着太白金星的话,齐声道:“臣等以为,金星此言有理。”
见诸神都应了,玉帝只得放宽心神,沉声道:“如此,便依诸卿所奏,教孙悟空做‘齐天大圣’,府邸建在蟠桃园右首,司俱仙吏,左右扶持。”
玉帝发话,尘埃落定。
此时的孙悟空还不知道,从此以后的天庭蟠桃园右首边,多了个“齐天大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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