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正正好,明媚又不刺目。
咖啡厅内,谢泽溪的心却很冷,犹如被人往胸膛里倒了一桶冰块,寒意彻骨。
“你说,要我陪你上恋综?”谢泽溪一字一顿地问,往常挂在唇角的笑意缓缓消失,双眸直视对面清秀娃娃脸的青年。
陶元白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泽溪,我知道你最近事情有点多,但是景明哥说你去他才和我组,我不想跟别人组cp,我就想和景明哥一起。”
“傅景明为什么这么说,你不知道吗?”谢泽溪深深地望着相识数十年的竹马,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羞愧,但没有。
一点也没有。
他和陶元白从小学开始认识,后来一起上初中、高中、直到大学,陶元白分数不够,去了另一所大学,也是在那认识了大陶元白三届的傅景明。
据说是一见钟情,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陶元白开始疯狂地追求傅景明。
傅景明为人恶劣,明明不喜欢陶元白,却不明确拒绝,把陶元白当成备胎,整整拖了四年,到现在成了一线明星,依旧和毕业后追去娱乐圈的陶元白纠缠不清。
他们之间的事原本和谢泽溪没关系,但谢泽溪喜欢陶元白,喜欢了十几年,到现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陶元白为傅景明付出多少,谢泽溪便为陶元白退让多少。
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傅景明知道他喜欢陶元白后,故意在他面前体现陶元白有多爱他,总要让陶元白求他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
譬如给傅景明最好的资源,譬如现在事业关键期让他上恋综……
可与他相识这么多年的陶元白却视而不见,只知道乐颠颠地讨好傅景明,不管傅景明要求什么,他都照做不误。
“景明哥就是想让节目多点看头,泽溪,你不是继承锦耀集团的时候还上过热搜吗?好多人喜欢你,还给你创了个超话呢。”
陶元白露出一个笑,软声说:“这次的恋综景明哥很看重,他说了,我可以在里面和他扮演情侣,泽溪,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也许这次恋综,还能帮更多人知道锦耀呢。”
谢泽溪眼底翻涌着失望,逐渐面无表情,他再次打量着这个面对了十几年的人,忽然很不想再看下去。
“嗤,锦耀集团可是国民级产业,是多没见识才用一个恋综跟它比?”
一声嗤笑声传来,打断两人的对话,谢泽溪闻声看去。
说话的人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身姿如一颗笔挺的小松柏,看不出容貌,只能看见一双生动鲜活、眼尾自然上翘的桃花眼,似乎是正巧从他们的座位路过,将他们的对话听入耳中。
他丢下这句不客气的话,步伐毫不停留地往前走,徒留尴尬地涨红了脸的陶元白。
谢泽溪被这么一打岔,压抑的情绪消散一些。
他原本生出了拒绝的念头,刚要出声,眼前却又闪过小时候的那个陶元白,和眼前露出祈求眼神的人重合,莫名生出一股包容。
拒绝的想法淡了下去,心脏若有似无地被一股力量微微收紧。
又来了。
谢择溪半眯起眼,道:“好。”
陶元白表情惊喜地握住他的手,感动地说:“泽溪,不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你真好。”
每回都是这样,他答应之后,陶元白都会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谢泽溪在他握住前收回手,想说这是最后一次,可心脏处那股力量骤然收紧,好像说出口的瞬间,胸膛里跳动的东西就会被大力捏爆。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已经缠绕了他整整一年。
自从一年前的他忽然冒出拒绝陶元白提出的请求的想法、想离他们远一些、想放下这段破灭的暗恋,这种威胁感总是会迅速出现,如影随形。
仿佛他只是一个傀儡,只能按照背后人的意愿行事。
一旦偏离轨道,便会被残忍地废弃捏碎。
谢泽溪眼底神色暗沉。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突兀的声音再度介入,刚离开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看向陶元白,桃花眼露出夸张的讶异,感叹道:“你是陶元白吧?我听说过你,你是不是白莲花成精啊?这气味都要溢出来了,啧,不行了,要熏到了。”
他嫌弃地对着虚空扇了扇,又拍了拍谢泽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你清醒一点,他把你当备胎呢。”
陶元白脸色白了白,先看向谢泽溪,委屈地说道:“泽溪,我没有。”
见谢泽溪沉默不语,陶元白慌了,他咬了下牙,嗖得一下站起身,怒瞪着青年:“你谁啊?”
“我是路见不平的路人甲。”青年一本正经地说道。
陶元白气得浑身发抖,面色发青,希冀地看向谢泽溪。
通常这种时候,谢泽溪都会出面,帮他摆平对方。
可谢泽溪只是垂眸,轻轻抿了一口咖啡,似是正巧低头,没有收到陶元白的求助信号。
说来奇怪,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一碰他,那种被桎梏的感觉霎时间烟消云散,脑袋忽然在这一刻无比清醒,什么不忍都消失不见。
甚至觉得前面那些年的他真是失了神智,任由陶元白傅景明两个人耍弄,居然还坚持喜欢这么个人十几年。
没有像想象中得到帮助,陶元白深吸了一口气,忍耐着怒火,仔仔细细观察着眼前莫名眼熟的青年,眯了眯眼,很快认了出来:“江凌?!”
“哎呀,被认出来了。”江凌取下口罩,露出一张与陶元白截然不同的昳丽脸庞,五官精致姣好,漂亮的眉眼笼罩着桀骜不驯的张扬气息,轻而易举夺走所有人的视线,一双桃花眼潋滟着波光,看谁都好似含着一汪情意潭水。
他挑衅地看着陶元白。
陶元白快要气炸了。
他一毕业就追着傅景明进娱乐圈,他家条件一般,又不是科班出身,全靠谢泽溪帮忙砸资源,才勉勉强强在娱乐圈有了一席之地。
可眼前这个江凌,和他同一时间出道,明明只是个草根,却势如破竹登上了新生代流量的宝座,不止每次都抢先他一步拿到他想要的剧本,红毯前面也必有他,好不容易上一次热搜,下一刻就会被江凌压下去,仿佛是老天爷派过来的克星。
“江凌,你是不是故意的?”陶元白余光瞥见放下咖啡杯的谢泽溪,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带着一丝哽咽问:“我从来没有惹过你,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记恨我?”
“抢我代言,抢我剧本,这些我都不介意,但是你不能侮辱我和泽溪十几年的感情,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那么说。”
“三秒落泪,不错啊。”江凌假惺惺地惊叹道:“你要是试镜的时候有这么好的演技,也不至于被我抢了。”
陶元白:“……”
他嘴唇都快要咬破了,气得说不出话,求助地看向谢泽溪,哽咽道:“泽溪……”
谢泽溪本不想理会,陶元白又喊了他一声,伸手想要来拉他。
谢泽溪站起身,似乎不经意地避开了他的手。
坐着时不十分明显,甫一站起,衬得原本算是高挑的两人无端端矮上一截。
江凌眨了眨眼,不服输地暗自对比了一下,他比陶元白高一点,谢泽溪比他还高小半个头,这得多高啊?
白衬衫西装裤,包裹在白衬衫之下的是精壮的身躯,偏偏眼神清冽,薄唇挺鼻,上扬的唇角天然带着丝丝笑意,浑身透着矜贵温雅和危险强大的反差感。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表面温文尔雅好说话的精英总裁,挽起袖子后,结实有力的手臂可以一拳一个猛男。
想当初他可是为了谢泽溪看完了一整本狗血的不能再狗血的渣攻贱受文。
江凌欣赏地望着,好奇地瞥了某个地方一眼,文里面写谢泽溪勤于锻炼、会打拳击,身材很好,八块腹肌人鱼线一样不缺,据说腹肌靠下的地方还有一颗性感色.气的小痣……
书中情节变成了现实,这个从书里走出来的纸片人谢泽溪也会有吗?
谢泽溪眉峰轻蹙,没有错过江凌瞥过来隐晦中带着好奇的灼热视线。
对于完全不熟的人来说,这种视线有些微妙。
刚刚积攒的些微好感消散一空,谢泽溪眸光幽幽,瞄了眼江凌,唇角习惯性地带上一抹淡笑,语气却暗含警告地说道:“这是我们的私事,不劳江先生费心。”
没想到谢泽溪会这么说,江凌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反应过后,以为谢泽溪在帮陶元白,他自嘲地轻笑,说道:“行吧,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应该明白的,这是一本狗血的渣攻贱受文,谢泽溪只是书中人物,作为里面的痴情攻二,对主角受陶元白是情根深种。
不忍心喜欢的纸片人走向不好的结局,专门过来阻止剧情发展又有什么用呢?
谢泽溪根本不会听他一个陌生人的话。
江凌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神色,戴上口罩后大步离开咖啡厅。
青年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内,谢泽溪收回视线,注视着面上闪过幸灾乐祸之色的陶元白,敛去眼底的神色,说道:“陶元白,恋综我会上,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这一次居然顺利地没有任何阻碍,出乎意料地把话说了出来,心脏也没有缠绕他整整一年的紧迫感。
谢泽溪顿了顿,看了眼青年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没有去看陶元白的表情,也头一次没有送陶元白回家,而是同样转身离开。
陶元白说的恋综是一档同性综艺,名字叫《loveperiod》热恋期,第一季播出时出乎节目组预料爆火出圈,节目组趁热打铁,不到半年开始组第二期,预计录制时间在两个月后,也就是初冬的时候。
锦耀作为一个大型集团,谢泽溪又刚接手不久,办公室要处理的文件夹已经堆成了小山。
既然答应了陶元白要上恋综,那些文件就得在这两个月之前全部解决,他不在时的工作也需要安排,时间紧迫。
谢泽溪刚出咖啡厅,走到车前正打算回公司加班,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谢泽溪。”
谢泽溪停步,看见了再度去而复返的江凌,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望着他。
“江先生还有事?”谢泽溪漫不经心地去拉车门。
“和你商量一件事。”江凌摘下口罩,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
他走近谢泽溪,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红润的唇微动,郑重道:“我们来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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