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第 71 章
◎鹰都能熬,何况一个女人◎
沈霜鹤被软禁在凤藻宫, 裴淮之不许她出凤藻宫大门,但是,却让春朝回来伺候她。
沈霜鹤知道裴淮之的用意, 春朝和她情同姐妹, 裴淮之这是在拿春朝做人质威胁她呢。
沈霜鹤苦笑,她是越来越搞不懂裴淮之了,他如果是愤恨她欺骗了他,那大不了杀了她便是,为什么又要将她软禁在凤藻宫,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可不会相信,他真的想让她重新做皇后。
他们俩的情分, 早在四年前就蹉磨干净了,四年后, 更加是不剩分毫了,难不成他还会因为旧情让一个忤逆他的女子重新做皇后么?她一点都不信。
春朝已经出宫嫁了人,被带到凤藻宫时, 她还以为是裴淮之记恨沈霜鹤, 所以过了四年还要迁怒她杀了她呢,她正战战兢兢害怕, 忽然见到和沈霜鹤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都呆住了。
她小心试探地喊了声:“皇后娘娘?”
沈霜鹤当时正在看书,听到春朝的声音, 她愣了愣, 然后抬头看着春朝, 她有心想否认, 但是话到嘴边, 却只叹了口气, 说了声:“春朝。”
春朝听到她声音,更是呆住,她跪下,连滚带爬爬到沈霜鹤脚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抓住沈霜鹤的裙摆:“是皇后娘娘,真的是皇后娘娘!”
沈霜鹤苦笑了声:“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春朝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她哽咽道:“奴婢从小伺候皇后娘娘,对娘娘无比熟悉,奴婢知道,是娘娘回来了!”
沈霜鹤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和春朝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春朝从小就在沈府伺候她,她入宫后,她也跟着她如同,两人相伴快二十年了,她瞒过谁,都瞒不过春朝的。
沈霜鹤于是将春朝扶起,问道:“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春朝忙不迭点头,她哭道:“奴婢过的很好,但是娘娘为何还清瘦了?还有,冷宫那场大火,娘娘是怎么逃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霜鹤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沈霜鹤娓娓道来自己这四年的遭遇,春朝听的是目瞪口呆,于是又大哭了一场,沈霜鹤为了转移她注意力,问她过的如何,原来当日冷宫大火之后,裴淮之恼恨她,便将凤藻宫的奴婢都驱逐出宫了,而因为沈霜鹤提前将金银首饰都分给了他们,所以这些奴婢即使被逐出宫,过的还比一般人要好。
春朝抹着眼泪道:“大家逢年过节聚在一起的时候,还会感叹娘娘的大恩,我们都说,像娘娘这样好心肠的人,不该是葬身火海的结局。”
沈霜鹤微微一笑:“别哭了,你看,我现在活的好好的。”
春朝道:“托娘娘的福,娘娘当日将嫁妆大半都给了奴婢,奴婢出宫后,便开了一家茶馆,如今嫁了人,夫婿对奴婢很好,奴婢还生了两个孩子,大的三岁了,小的刚一岁。”
沈霜鹤听到春朝有了两个孩子,不由又想起了珠珠,她黯然神伤,眼中虽是带笑,但却又有些许失落:“春朝也做了母亲呀,真想见见你的孩子。”
“娘娘想见他们么?奴婢可以将他们带来。”
沈霜鹤想了想,道:“这个关头,还是算了。”
她叹道:“没想到过了四年,我还是连累了你。”
“娘娘和奴婢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呢?”春朝哽咽着认真道:“这次,不管处于何种境地,娘娘都不准再抛下奴婢了,否则,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娘娘的。”
春朝说的认真,沈霜鹤听的认真,她眼眶含泪,点头:“好。”-
沈霜鹤被软禁在凤藻宫,刚开始的时候她担心裴昭安危,甚为不安,但是之后有春朝陪着她,她也慢慢平复了自己心绪,反正她生死已经在裴淮之掌中,那再怎么不安,也只是让自己徒增烦恼,还不如让心安定下来。
凤藻宫之前的奴婢已经被全部逐了出去,周安又往凤藻宫分配了一批新奴婢,一切吃穿用度都按照皇后规格来,不敢轻慢沈霜鹤分毫,这些奴婢年岁很小,没见过沈霜鹤,只知道她是长乐王妃,沈霜鹤索性在凤藻宫教她们识字,把凤藻宫当成青竹书院,她自己又重新当起女夫子。
当裴淮之听到周安禀报时,他愣了半晌:“你说,她不但没有哭哭啼啼,反而在凤藻宫教奴婢识字?”
“是……”
裴淮之沉下脸:“她怎么敢?”
他原以为,让沈霜鹤离开裴昭,软禁在凤藻宫,她一定每天都畏惧害怕,因为她并不知道裴淮之会不会杀她,这根利剑悬在头上,一直不落下来,会让一个正常人发了疯,到后来,她会盼着他来,无论生死,都给她一个痛快。
这就如同熬鹰一般,她出宫四年,在裴昭的教唆下胆大了不少,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和裴昭合伙欺骗他,裴淮之憋了一肚子气,终于想到这熬鹰的法子,他就等着沈霜鹤受不了的那一天,到时候,她会跪在他脚底下哭着哀求他,她会说她错了,求他垂怜。
鹰都能熬,何况一个女人。
裴淮之自信满满,但是没想到,却被沈霜鹤光速打了脸。
裴淮之道:“这定然是她装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周安小心回道:“但是长乐王妃的确每日行动如常,并未见到有崩溃的情绪。”
裴淮之蓦然站起:“朕去见见她!”-
裴淮之去往凤藻宫的时候,沈霜鹤正在教奴婢们识字,这些奴婢基本都是十三四岁,从小就不认识字,所以教起来颇为吃力,沈霜鹤教了她们快七八天了,她们还是连一百个字都不认识,有奴婢不好意思了:“王妃,奴婢不是读书的料子,奴婢还是去帮王妃洗衣服吧。”
沈霜鹤道:“衣服我可以自己洗,你们继续学字吧。”
“但是王妃怎么能自己洗衣服呢?”
沈霜鹤笑道:“王妃怎么就不能自己洗衣服了?”
她以前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凡事都是被奴婢伺候,但是在青竹书院这四年,她养成了亲力亲为的习惯,被人伺候反而还不习惯了。
那小奴婢有些吃惊,喃喃道:“奴婢真没见过像娘娘这样的贵人,对我们这些身份卑贱的奴婢,还愿意教我们识字。”
沈霜鹤只是道:“无论身份尊贵,还是身份卑贱,都是人,身为夫子,本就应该有教无类。”
她身后忽然一个男声响起:“好一个有教无类,你这是真把自己当夫子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要写到男主后悔追妻了~下次更新,后天晚上九点
72 ☪ 第 72 章
◎朕原谅你,你也原谅朕,我们,回到从前吧◎
沈霜鹤都不用扭头, 都知道是裴淮之。
她坐着没动,反而是那些小婢女们吓得弹起来,跪了一地:“奴婢叩见皇上。”
裴淮之挥了挥手, 示意她们都下去, 沈霜鹤不想看他表演,索性拿了本书,靠在椅上看了起来。
裴淮之看着火大,索性将书从她手上抽了去,“啪”的扔到地上。
沈霜鹤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将书从地上捡了回去, 掸了掸上面灰尘,说道:“何必跟一本书过不去?”
裴淮之道:“朕是跟你过不去。”
沈霜鹤没再看他, 只是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过不去的话,杀了我便是。”
“你以为朕不想杀你吗?”裴淮之冷冷道:“不过还是念着往日情分。”
“情分?”沈霜鹤觉的甚为好笑:“你在我生产之日, 宠幸郭彤霞的时候, 有想过你我情分吗?你只顾救自己儿子,不救珠珠的时候, 有想过往日情分吗?”
她顿了顿, 静静道:“不要再提情分两个字,我嫌恶心。”
一句“恶心”, 让裴淮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她居然说他恶心, 她怎么敢?
裴淮之怒斥之语还没说出口, 沈霜鹤就抢先道:“我不想和你吵架, 横竖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我说的都累了,你我之间,反正也没什么情分可言了,你要杀便杀吧,但到了阎罗殿,阎王面前,也是你对不起我,而非我沈霜鹤对不起你。”
裴淮之被她几句话堵的无话可说,他有心想反驳,但又无法反驳,他心知肚明,她字字都是实话,的确到了阎罗殿,面对满天神佛,都是他对不起她。
只是他堂堂皇帝,如果就这样被沈霜鹤几句话堵住,自己都会觉的没面子,于是他生硬道:“你口口声声说朕和你没了情分,你这情分想留给谁?裴昭?他是你小叔子,你堂堂沈氏嫡女,也不怕丢了脸面!”
沈霜鹤并未被他辱骂气到,而是微微一笑:“我这情分,的确是留给岁安的。”
裴淮之愣住:“你……”
沈霜鹤道:“这些话,我从未跟岁安讲过,但今日,我却想和你讲,裴淮之,我对你是没了情意,我的情意,都在岁安身上,我以前总觉得他是个孩子,需要我来保护,但是他到了西陵后,我才发现不是这样的,他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我,会为我挡下刀剑,当未婚妻寻来时,他也会果断和未婚妻说清楚,向我表达他的爱慕,西陵大战,他更是能身先士卒,保护一城百姓,他早就不是我眼中的孩子了,他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这样的男人向我告白,我为何不能心动?更何况,他的身心都无比干净,试问有这样一个裴岁安在我面前,我为何还要惦记屡次伤害我、有着三宫六院无数妃嫔的裴淮之?”
裴淮之张口结舌,等他反应过来,已是怒不可遏:“沈霜鹤,你真的不想活了!”
沈霜鹤笑道:“我已嫁给了岁安,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只会以长乐王妃的身份下葬,而非你的女人。”
她一字一句说完后,便再也不想理会裴淮之,而是拿起书,又低头看了起来,整个凤藻宫,寂静到只剩下沙沙翻书页的声音。
她越这般云淡风轻,裴淮之越愤怒到想掐死她,但是她的话,不知为何,却一直在他耳边萦绕,尤其是那句“试问有这样一个裴岁安在我面前,我为何还要惦记屡次伤害我、有着三宫六院无数妃嫔的裴淮之?”,这句话让他既愤怒,又挫败,他咬牙切齿,想杀了她,却又觉的,杀了她,那就如她所说,她死了也是长乐王妃,而不是他的女人。
裴淮之终究是拂袖而去。
他去了郭彤霞的椒房殿。
郭彤霞显然没预料到他会来,她手忙脚乱,因为多日未见裴淮之,还有些委屈,她红了眼眶:“皇上是原谅妾了吗?妾真的错了,妾再也不敢了。”
她自从生下皇子后,向来骄纵,还是第一次这般低眉顺眼,裴淮之心中终于畅快了些,他搂过郭彤霞,道:“今夜你侍寝。”-
一番翻云覆雨后,郭彤霞沉沉睡去,但是裴淮之却毫无睡意,今夜郭彤霞已经没了往日的小性子,而是变的无比顺从,仿佛是真的怕了,只是她如此刻意讨好,却让裴淮之更加没了兴致。
裴淮之忽想到以前沈霜鹤在的时候,她也会和他生气,但是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她从来不会这样奴颜婢膝讨好她,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和郭彤霞欢爱的时候还想起沈霜鹤,也许是他厌烦了郭彤霞,因为她实在愚蠢,也许是因为他嫉妒裴昭,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忍受自己的妻子爱上别的男人,也许是因为他实在不甘心,以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霜鹤,为什么会在他面前成了裴昭的女人?
裴淮之心烦意乱,他从床榻起身,信步到御书房中处理政务,夜间腹中饥饿,宫人呈上了茯苓饼。
裴淮之拿起一块茯苓饼,出了神。
这茯苓饼,乃是他做太子的时候,每每处理政务来不及吃饭,久而久之落下胃疾,沈霜鹤十分担心,询问御医后知道茯苓养胃,只是茯苓味苦,难以下咽,沈霜鹤于是便想出用胡麻、茯苓、白蜜做出夹饼的方法,但是裴淮之向来嘴刁,御厨做了好几次裴淮之都不爱吃,沈霜鹤看着心急,于是不顾茯苓味苦,亲自试吃试做,这才做出裴淮之爱吃的口味。
沈霜鹤其实向来怕苦,试吃的时候呕吐了好多次,裴淮之当时也让她不必费心,但是她为了让裴淮之养好身体,仍然坚持,裴淮之也只好任由她去了,到后来她做出茯苓饼后,裴淮之每餐餐后都会吃一块,这才渐渐养好了脾胃。
只是四年前沈霜鹤惹怒裴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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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之看到这茯苓饼也觉的心烦,于是不准宫人再做,但是他之后脾胃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又嫌药苦,于是慢慢又重新养成了吃茯苓饼的习惯。
看到这块茯苓饼,裴淮之不由想到了往事种种,以前沈霜鹤是真的对他好,她并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是皇帝而对他好,而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是她爱的人,裴淮之毫不怀疑,如果有朝一日,他落难了,不是皇帝了,或者他沦为乞丐了,她还是会对他好,她会照顾他,会安慰他,会对他不离不弃。
而郭彤霞呢?裴淮之笃定,有朝一日他不是皇帝了,她一定跑的比谁都快。
或者说,这后宫妃嫔,都如同郭彤霞一般,她们奉承他,畏惧他,伺候他,都是因为他是皇帝。
没有一个人,是因为他是裴淮之,而真心爱他的。
除了沈霜鹤。
裴淮之的心隐隐作痛起来,他不明白,这般爱他的沈霜鹤,为什么今日会在他面前,说出“我对你是没了情意,我的情意,都在岁安身上”这种话呢?
不,她定然是气他的,她怎么可能喜欢裴昭呢?裴昭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又不稳重,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她在气他,气他没救珠珠,气他将她打入冷宫,气他在她回来后还不查清冷宫失火的真相,对,定然是这样的。
裴淮之蓦然站起,沈霜鹤的性格,他早就应该心知肚明,她是不会服软屈服的,但是如果再僵持下去,只会将她推给裴昭,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一个这般爱他,甚至超过自己生命的女人,他绝不会将她让给裴昭-
裴淮之又来到了凤藻宫。
沈霜鹤本来在绣着香囊,春朝禀报皇上来了,她也没有动,而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
她又低下头,继续绣着香囊,春朝好像被打发走了,裴淮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都懒得抬头,白日裴淮之已经发了一次疯,也不缺晚上再发一次疯。
裴淮之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没有了白日的高高在上:“霜鹤,朕原谅你,你也原谅朕,我们,回到从前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在3号晚上
73 ☪ 第 73 章
◎与你无关◎
沈霜鹤的脸上, 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裴淮之紧张的盯着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他明明是手握无边江山的帝王, 他为什么要紧张?但是他又想, 除了江山,他其实一生都没有得到什么,儿时从没得到过父母的疼爱,这何尝不是他内心最大的耿耿于怀?回想这辈子,也许沈霜鹤才是对他最好的人,他不想失去了。
但是过了半晌,沈霜鹤的口中, 却没有让他听到他想听的答案,沈霜鹤只是平静道:“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这般喊我。”
裴淮之愣了愣, 沈霜鹤道:“皇上以前,都是唤我皇后,久而久之, 我也忘了我自己还是沈霜鹤了。”
裴淮之道:“你为何总是纠结从前之事?”
沈霜鹤摇头:“并非纠结, 只是今日的果,乃是从前的因, 因如何, 果就如何,人人说我菩萨心肠, 但我却知, 我并非真的菩萨, 七情六欲, 爱恨贪嗔, 我都有, 也从来都堪不破。”
她这几句话,暗含深意,裴淮之咀嚼良久,才咀嚼出其中意味,他沉下脸:“朕堂堂一国之君,都肯纡尊降贵,沈霜鹤,你不要不识抬举!”
“那就让我不识抬举吧。”沈霜鹤又低下头,继续绣着香囊,一副不想再理裴淮之的架势,裴淮之急了,快步上前,将她手中香囊夺下扔了:“你是不是在给裴昭绣香囊?”
沈霜鹤没有否认,她语气十分平静:“是又如何?横竖与你无关。”
一句“与你无关”,更让裴淮之气急败坏,沈霜鹤越平静,他就越暴躁,他威胁道:“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但是这句威胁,只换来沈霜鹤淡淡一笑,裴淮之愈发气愤:“你和裴昭合起伙来欺瞒朕,你别觉的你在皇亲面前和他拜堂成了长乐王妃,朕就不敢杀你了,朕是皇帝,朕有何不敢的?”
他开始语无伦次:“你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可知道朕有的是法子让你受尽折磨?这宫中酷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你都不怕吗?”
但是他越毫无章法,沈霜鹤越是淡然,她眼眸波澜无惊,似乎还带着一丝嘲弄,仿佛在说,看,你多可怜啊,你是皇帝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了,不爱你了,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这么说。
裴淮之忽然之间,气馁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再看沈霜鹤的眼眸了,那好像在提醒他,他仍然是个除了皇位,什么都没有的可怜人。
他咬了咬牙,扭过头,就疾步离去,生怕迟走一步,就被沈霜鹤看出他内心的软弱-
裴淮之在宫中对沈霜鹤患得患失,宫外裴昭也不好过,他草草被裴淮之打发去沧州,他心知肚明裴淮之这是故意想支开他,奈何沈霜鹤已经被召入宫,他无法将沈霜鹤也带去沧州,只能在侍卫的威逼下启程。
只是裴昭却在路上思忖如何逃回京城,若是沧州真的有难,他自然是义不容辞,可这情形明明不是,所谓沧州的回鹘兵,裴昭猜测不过是数百人的散兵游勇而已,恐怕他还没到沧州这些回鹘人就被赶走了,裴淮之真正所图的,是沈霜鹤。
所以裴昭心急如焚,恨不得赶紧插上翅膀飞回京城,但是裴淮之派来的人看他看的紧,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抽身计策,只能磨磨蹭蹭,多呆一日是一日。
行进了十几日,裴昭愈发警惕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磨磨蹭蹭,这些侍卫却并没有再催了,裴淮之的命令明明是让他快马加鞭赶到沧州,这些侍卫何以敢抗命?唯一的解释是,裴淮之不是想让他去沧州,而是想杀了他。
似乎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一日夜间,裴昭听到几个侍卫窃窃私语,而且还有抽出刀剑的声音,裴昭立刻坐起,偷偷溜出房门,寻了马匹一路狂奔,只是那些侍卫也很快反觉他逃跑了,也纷纷骑上马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道:“长乐王殿下,圣命难违,您也别为难小人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殿下,我们十几个人,您一个人,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您逃也没用!”
“还是乘早别逃了,小人会给您一个痛快死法!”
裴昭哪里愿意就范,他马鞭挥下,驱使马匹逃的更快些,但前方已是断崖,他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下马,准备迎敌。
那些侍卫也都下了马,刀剑在月光之下闪着寒光,虽是双拳难敌四手,但裴昭还是想拼死一搏,因为沈霜鹤还在等着他。
他身上渐渐挂了彩,眼瞅着一个侍卫大刀往他头上劈下,他就要毙命于刀下,忽然一只箭射了过来,将刀格开,裴昭循声望去,居然是叶掩翠。
叶掩翠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英俊青年,那青年是异族打扮,似乎不像大宪人士。
叶掩翠推了推那青年:“他就是我跟你说的裴昭殿下,你快救他!”
青年不言不语,但是却弯弓搭箭,他箭术精妙,每一箭都能正中人喉咙,不一会就射死所有侍卫,裴昭目瞪口呆,回过神时,想去道谢,却见那青年慢条斯理,一只箭对准他的喉咙。
裴昭吓的一身冷汗,叶掩翠也吓一跳:“喂,奎木狼,你做什么?”
那个叫“奎木狼”的青年道:“杀他。”
“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你的未婚夫,不应该杀吗?”
叶掩翠跺脚:“你搞搞清楚,我们已经退婚了!退婚了!”
两人这情形,一看就是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裴昭已经无语,他还有要事在身,不想成为这对小情侣增进感情的工具,于是他无视那只对准他喉咙的箭,拱手道:“叶姑娘,谢谢你们救我,我要回京城了。”
“欸?你回京城做什么?对了,刚才要杀你的,是什么人啊?还有,贺夫子呢?”
叶掩翠是连珠炮一样问问题,奎木狼却上下打量着裴昭,裴昭在他弓箭之下仍然面无改色,更不求饶,倒真是个人物,他于是收了弓箭,道:“长乐王殿下,久仰久仰,我乃回鹘铁勒可汗之子,斡兀立。”
作者有话说:
裴昭要回去了,下一更后天晚上
74 ☪ 第 74 章
◎小太子◎
裴昭知道铁勒可汗, 这是前任回鹘可汗,但是被弟弟谋权篡位,横死当场, 铁勒可汗逝去后, 他的子女都被弟弟杀害,只有幼子斡兀立逃了出来,之后斡兀立就杳无音讯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碰见他。
裴昭道:“原来是少可汗,久仰久仰。”
斡兀立嗤笑一声:“我这丧家之犬,还能被人久仰?你们大宪人,可真是虚伪。”
叶掩翠听了, 立刻急了:“奎木狼,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裴昭微微一笑, 不卑不亢道:“我们大宪人素来注重礼节,就算少可汗如同丧家之犬,被你叔叔驱来赶去, 我们也断然不会因此看轻你。”
裴昭此话, 又反击了斡兀立说他虚伪,又替大宪说了话, 倒让斡兀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过意不去,斡兀立放下手中弓箭, 道:“久闻长乐王殿下风趣豪爽, 今日一见, 果然如此。”
他快步上前:“我斡兀立, 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三人交谈之间, 原来叶掩翠上次伤心离去, 她骑着一头小毛驴,却不知道天大地大,自己要去哪里,她也不愿意回京城,因为爹爹要将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她不想接受这种安排,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想到在边境的时候,却遇到了斡兀立,斡兀立以为她是大宪探子,将她抓了回去,两人不打不相识,渐渐被对方吸引,走到了一起。
而叶掩翠一直很感激裴昭和沈霜鹤,若不是他们开导她,只怕她现在还稀里糊涂以为自己喜欢裴昭呢,若非他们,她更加不会和斡兀立相遇了,她对裴昭道:“我听说你和贺姐姐都去了京城,怕你们遇到危险,所以就一路寻了过来,果然,皇上还是对你下了杀手。”
裴昭默然:“我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顾兄弟之情。”
叶掩翠道:“我以前就听爹爹说,皇上很讨厌你,四年前若非沈皇后亲自护送你去封地,你早就在路途中间被杀死了,爹爹以此来劝我不要再想着嫁给你,但是我一直觉的,人无信则不立,于是还是找到西陵去了。”
斡兀立则道:“大宪人争权夺利起来,也残忍的很。”
裴昭叹气,他拱了拱手:“多谢二位,我要回京城了,就此别过吧。”
“等等,你这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怎么办?”
斡兀立思忖:“我有办法。”-
斡兀立的办法,就是在一个侍卫的尸体上划花脸,再换上裴昭的衣服,伪造裴昭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假象,这样裴淮之会收到回禀说裴昭已死,这时裴昭再偷偷潜回京城,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裴昭想了想,也觉的此方法可行,于是便同意了,斡兀立和叶掩翠也准备陪同裴昭回京城,只是斡兀立有自己的私心,他这些年招兵买马,已经有实力回回鹘夺位了,但是如果有大宪的支持,那自然成功率更高,他也想借此将裴昭推上皇位,让裴昭站在他这一边。
而裴昭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无意夺位,但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帮助斡兀立,现任回鹘王刻薄嗜杀,继位以来屡次掀起战火,如果能帮助斡兀立继任可汗,能和大宪和平相处,也是一桩好事。
两人各有算盘,但都不点破,只有叶掩翠傻傻的浑然不知,还为能去到京城见到贺夫子而高兴。
三人启程的时候,裴昭的死讯也传到了皇宫,裴淮之反复问了好几遍,确认尸体果然是裴昭,才松了口气,他心道,裴昭,你也别怪皇兄,要怪,就先怪你的父皇母后过于偏心,再怪,就怪你不知死活,居然敢觊觎皇兄的女人。
裴淮之志得意满,但仍然吩咐封锁消息,不许让沈霜鹤知晓-
沈霜鹤被软禁在凤藻宫中,虽不知道裴昭音讯,但每日她教宫婢读书写字,倒也情绪十分稳定,并没有像裴淮之所期盼的崩溃焦灼,闲暇时,她也会和春朝出去走走,裴淮之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仍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
只是春朝害怕沈霜鹤再遇到郭彤霞,会对她不利,不是很想让沈霜鹤出凤藻宫,沈霜鹤倒是无所谓:“皇上说要让我重新当皇后,如果任由我被郭贵妃欺负,那他的话,还有何信用?”
“但是,郭贵妃毕竟生了太子……”
“那又如何?”沈霜鹤道:“我不在的时候,她尚且没能坐上后位,我回来了,难道皇上会让她坐上后位,只怕皇上早厌烦了她。”
“皇上厌烦郭贵妃?”
沈霜鹤点头:“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郭贵妃,也成了旧人。”
沈霜鹤言语之中,充满了对郭彤霞的怜悯,虽然以前郭彤霞总是针对她,但是她仍然不恨郭彤霞,在她眼里,郭彤霞只是一个害怕自己地位失去的可怜女子罢了,若非她自幼入宫为奴,受尽欺凌,也不会生出拼命往上爬的心思,她抛却自尊,用尽各种手段讨好裴淮之,只是因为她害怕,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
至于在沈霜鹤生产之日,裴淮之就宠幸郭彤霞一事,沈霜鹤也并不觉得这是郭彤霞的错,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裴淮之不见色起意的话,难道当时还是一个奴婢的郭彤霞,还能强了堂堂皇帝不成?
所以就算没有郭彤霞,也有张彤霞李彤霞,这个道理,沈霜鹤早已看透了。
此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裴淮之太过薄情,要恨,还是应该恨男人,而不是同为可怜人的女人。
沈霜鹤于是对春朝道:“春朝,陪我出去走走吧,就算遇到了郭贵妃,也不需要害怕。”
春朝拗不过她,于是只好答应了-
秋日,天高气爽。
沈霜鹤在御花园中信步走着,春朝说天气转凉,怕她受了寒,于是匆匆回凤藻宫去拿披风去了,沈霜鹤则仰头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一只鸟儿振翅欲飞,此情此景,和四年前何其相像,四年前,她困在深宫,欲出不得,整日就想像鸟儿一样飞出囚笼,那时她的心情是哀伤和绝望的,但是今日,她的心情却平静了很多,她知道,无论如何,裴昭都会来救她的。
她相信。
忽然一只木头做的球儿滚到她的脚下,沈霜鹤好奇捡起,然后就看到一个约莫四岁的男童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他有些怯生生地望着沈霜鹤,沈霜鹤看了看他,笑道:“这是你的球吗?”
男孩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那还给你。”沈霜鹤将球递给他。
男孩却连一句道谢都不会讲,他只是将球抱在怀中,继续怯怯地望着沈霜鹤。
沈霜鹤见他穿着明黄服饰,年岁又是四岁的年纪,不由心中多了个猜想,于是弯腰试探问道:“你……是太子殿下?”
但是她这一靠近,小男孩却吓得哭了起来,他哭声引来了四处寻他的郭彤霞,郭彤霞看到沈霜鹤,就跟看到鬼一样,吓得搂住小男孩,但又觉的此举不妥,于是直起腰:“你是长乐王妃吧?”
沈霜鹤淡淡福了福身子:“见过贵妃娘娘。”
行过礼后,她又将目光投到小太子身上,她好奇地端详着这个孩子,以前她伺候裴淮之的时候,曾经十分期盼后宫妃嫔能为他生一个儿子,但是真遇到裴淮之唯一的儿子时,她又觉的这孩子和她当初想的不一样。
见她这般端详,郭彤霞忽然之间十分慌张,她搂住小太子,生硬道:“长乐王妃,本宫要带小太子在园中散步,你下去吧。”
“是……”
沈霜鹤只好转身,但是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孩子,她心中,总觉的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她摇了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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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 第 75 章
◎长乐王是不是出事了?◎
沈霜鹤回去的时候, 正碰上给她拿斗篷的春朝,春朝问道:“娘娘不是要去赏花吗?怎么回来了?”
“碰到了一个人。”
沈霜鹤简略的将刚才碰到郭彤霞和小太子的事情说出来,春朝很是紧张:“那郭贵妃没有为难娘娘吧?”
沈霜鹤摇头:“她每次看到我, 都露出惊惧神色, 大概是以为死人还魂吧。”
春朝愤愤道:“依奴婢看,她之所以惊惧,是心里有鬼吧,当年冷宫的大火,八成是她放的。”
沈霜鹤道:“但我仍然觉的,她头脑太过简单,不会做出放火这种事。”
“那可未必。”春朝四处张望, 看四下无人,才说道:“奴婢几日前听说, 皇上派周安去查冷宫失火的真相了,周安查出来,说那火, 就是郭贵妃放的。”
沈霜鹤一惊:“你听谁说的?”
“娘娘,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皇上为了保郭贵妃, 不准让人再提这件事了, 可是,参与查案的有个太监, 和我认识的一个宫女是对食, 两人好的时候偷偷讲出来的, 那宫女告诉我的。”
沈霜鹤沉吟片刻, 没有说话, 春朝道:“娘娘, 您想想,您在这宫里也没有其他对头,不就是只有郭贵妃一个人盼着您早点出事,她好当皇后吗?所以这火,肯定是她放的啊,可惜皇上看在太子面子上,没有惩罚她,真是不公平!”
沈霜鹤想了想,仍然觉的有些不对劲,她和裴昭分析过,郭彤霞虽然想当皇后,但她这个人头脑简单,为人愚蠢,怎么能悄无声息做出放火这种勾当呢,可是,周安查出来了,周安是裴淮之亲信,他说的,裴淮之肯定信,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沈霜鹤仍然有些怀疑。
春朝仍然在气愤的说个不平,沈霜鹤索性用另一个话题打断她:“春朝,你有没有觉的,太子……有些奇怪?”
“奇怪?”春朝疑虑道:“这话怎么说?”
“皇上在太子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已经能文能武了,但是太子吧,却连叫人都不敢,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沈霜鹤还是斟酌了下言辞,其实她想说,太子不是有些奇怪,而是有些不太像裴淮之,裴淮之聪明果敢,但是太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抑或是智慧,都完全不像裴淮之,若说虎父犬子,他智商是随了郭彤霞,那总有一方面是随裴淮之的吧,但沈霜鹤左看右看,除了他的性别和裴淮之一样,其他方面,怎么都没看出一样。
春朝倒不以为意:“太子年纪还小,而且平日又是郭贵妃教的,郭贵妃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能教出什么孩子?”
“倒也不是这样……”
反正沈霜鹤就觉的,这小太子,真的完全不像裴淮之,也许不只她一个人看出来了,其他也有人看出来了,但是谁敢跟裴淮之讲呢?
沈霜鹤心中忽然涌现一个想法,她附耳对春朝说了几句话,让她去查一件事情。
春朝似懂非懂,但仍然答应照办,但她问沈霜鹤原因时,沈霜鹤却只是说道:“你就当我,是为了自保吧。”
她并不想害人,也不想致人于死地,只是想着,或许,这能成为她出宫的一个契机-
沈霜鹤在让春朝去办事的时候,也在让人打探裴昭的消息,她入宫快一个月了,裴昭一直音信全无,这不像他的性格。
只是这宫人无人敢告诉她,而裴淮之更加不会告诉她,沈霜鹤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日周安来凤藻宫送裴淮之的赏赐,裴淮之派周安送了一件狐皮袄子,说是外邦进贡,难得的白狐皮做的,没有一根杂色毛发,周安道:“皇上说天气渐冷,怕王妃着凉了,所以特地派奴送这件贡品过来。”
沈霜鹤并不想收:“这贡品太贵重,还是让皇上赏赐给郭贵妃吧。”
“但是皇上说,这贡品只有王妃才配穿。”周安愁眉苦脸:“王妃就不要为难奴了。”
沈霜鹤仍然不想收,但她忽想到什么,于是道:“是不是赐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
“那是自然。”
“那我收下了。”
周安大喜过望:“多谢王妃。”
沈霜鹤拿过狐皮袄子,细细抚摸:“但是凤藻宫冬日会燃烧地龙,并不寒冷,这件袄子,麻烦周公公帮我送去长乐王府,交到殿下手中。”
周安一怔,然后不自然的目光躲闪:“这……”
沈霜鹤盯着他的神情:“公公若不想亲自送给长乐王,那我可以让其他人代劳。”
周安目光更加躲闪:“还是……不必了吧。”
“为何不必?”沈霜鹤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清楚!”
“王妃不要为难奴了。”
周安说罢要走,沈霜鹤愣了愣,马上快步上前,先他一步将房门关了起来,然后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发誓,不会将你的话说出去,所以,你告诉我,长乐王是不是出事了?”
周安马上摇头:“没有,没有……”
“周安!”沈霜鹤提高音量:“你给我说实话!”
“奴说的就是实话。”周安也急了。
沈霜鹤瞪着他,周安额头开始冒着冷汗,沈霜鹤忽叹一口气:“周安,你说过,你十岁的时候,因为打破一个碗,差点要被掌事杖毙,当时是我救了你,如果没有我,你早死了,是不是?”
周安犹豫了下,低头道:“是……”
“当太子妃和皇后的时候,我有没有苛待过你?”
“没有……王妃对奴十分照顾,奴犯错的时候,也是王妃数次求情,才让奴免受皮肉之苦……”
“那我既然对你这么好,你不应该知恩图报吗?”
“可……”
“我知道你对皇上忠心耿耿,但是我也对你有救命之恩,我记得你是读过书的,那总应该知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吧?”
沈霜鹤咄咄逼人,周安犹豫再三,才喃喃道:“王妃对奴的恩德,奴万死难以报答,今日就算皇上杀了奴,奴也顾不得了……其实长乐王殿下……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沈霜鹤陡然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安顿了顿,似乎是难以开口,但最终还是不忍道:“王妃节哀,长乐王殿下被皇上派去沧州攻打回鹘,但在沿途不幸遇到回鹘奸细,殿下与奸细搏斗的过程中,不幸……不幸遇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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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第 76 章
◎夫子是云中白鹤,不是笼中燕雀◎
沈霜鹤已经忘记周安后来又说了什么, 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自己听到这消息时几近昏厥,还是她拼命掐自己手心, 才没有晕倒在周安面前, 周安走后,沈霜鹤脸色惨白到给春朝都吓一跳,春朝将沈霜鹤扶到椅子上坐定:“娘娘,周安说了什么,让娘娘慌成这样?”
“他说……岁安死了……”
春朝唬了一大跳:“长乐王殿下?不,这怎么会?”
沈霜鹤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我也希望不会,可是周安这般说……”
她抓住春朝的手:“春朝, 你去帮我打听打听,也许是周安说谎呢?”
春朝忙不迭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娘娘放心,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春朝在宫中找遍了熟识的人,打听下来一圈, 都说, 周安说的,是实情。
裴昭的确是在前往沧州的途中遇刺身亡了。
而且这个消息, 宫里宫外都传遍了, 就只有她们凤藻宫不知道。
春朝急到跺脚:“这可怎么办?”
她惴惴不安回去,沈霜鹤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她擦掉了脸颊泪痕, 怔怔望着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朝小心翼翼道:“娘娘, 奴婢去打听了, 结果……”
“结果周安说的是真的,对吗?”
春朝急了:“娘娘,您千万要节哀啊,殿下九泉之下,也不愿意见到您为了他伤害自己的……”
春朝是生怕沈霜鹤想不开,她搜肠刮肚的想着能安慰沈霜鹤的话,但是沈霜鹤只是摇摇头:“春朝,你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
春朝都呆了:“娘娘……”
沈霜鹤道:“因为我觉的,岁安没有死。”
“长乐王殿下没有死?”
沈霜鹤点点头:“四年前皇上就差点在就藩路上杀了岁安,四年后,岁安又怎么可能不生出警惕之心?想必在路上,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不会轻易死的。”
“可是外面都说,已经见到了殿下的尸体……”
“我没见到。”沈霜鹤道:“只要我没见到,我就不相信他死了。”
春朝不敢再说,其实她心里还是觉的沈霜鹤在自欺欺人,别人都说看到长乐王尸体了,娘娘还不相信,但她转念一想,娘娘不相信不是最好不过的吗,至少她还抱着希望,有希望,娘娘就不会自寻短见了,所以春朝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沈霜鹤道:“娘娘说的有道理,奴婢也相信殿下一定逃了出去。”
沈霜鹤点了点头,她何尝不知道春朝在觉的自己自欺欺人,但是她没有自欺欺人,她坚信裴昭未死,她还没有答应裴昭,裴昭怎么舍得死呢?所以,裴昭一定还活着。
她在心中默默道,岁安,假如你活着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答应你了,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回来,一定……-
宫外,谢府之中,谢琅神情凝重。
日前沈霜鹤托她的贴身婢女春朝传话,让他帮忙查一件事情,他听到之时,惊愕万分,但仍然义无反顾的答应了下来,纵使答应这件事情,有可能让他人头落地。
而数日的查探,也有了结果。
苏荷还有木春,都没有离开京城,她们都是因为担心沈霜鹤,所以至今不走的,谢琅见她们值得信任,于是让她们帮忙查探这件事,最后立下大功的竟然是木春,她从小在乞丐堆里打滚,在打听消息方面比苏荷这个富家小姐要有用多了,她换上乞丐衣服,专门去京城的乞丐堆里打探,最终还真让她发现了端倪。
木春对谢琅道:“四年前,有个乞丐大叔,每天晚上都睡在宫门不远处的桥洞里,到半夜的时候,他起来去护城河边撒尿,总能看见有人抬着大箱子,鬼鬼祟祟的进宫,然后过了没多久,那箱子又抬出来了,放在一辆马车上,好几次了,有一次他实在好奇,便跟着那个马车,结果没想到那马车最后驶到了一个姓刘的千总家里,马车里钻出来一个男人,就是那刘千总,乞丐大叔也不懂是怎么回事,但隐隐约约觉的,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后来,刘千总家里突然着火,一家几十口人都被烧死了,乞丐大叔更是吓到,也不睡在桥洞了,他跟我说,这肯定是宫里的腌臜事,他不想惹祸上身。”
苏荷道:“谢大人,我打听了那刘千总,他和他的妻妾生了七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孩。”
话说到这里,众人也大概心知肚明了,谢琅道:“今日的事,你们说过就忘了吧,否则对你们不好。”
苏荷急了:“谢大人,我知道你怕我们像刘千总一样被灭口了,但是,夫子还在宫里呢,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我没有说不救贺夫子。”谢琅顿了顿:“但是,这是我的事情,你们两个女学生,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木春眨巴眼睛:“谢大人,你看不起我们是女子呀?”
“当然不是。”谢琅正色道:“我和贺夫子既然交好,就不会看不起女子,只是此事太过凶险,我不想连累你们。”
“不管再怎么凶险,我也要救夫子。”苏荷坚定道:“夫子是云中白鹤,不是笼中燕雀,那不是她愿意呆的地方,我一定要救她出来,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木春也豪气干云的拍拍胸膛:“我的命本来就是夫子给的,我也不怕。”
谢琅看着苏荷和木春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学生:“好,贺夫子没有白教你们一场,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齐心协力,救贺夫子出来。”
“好!”苏荷和木春异口同声道,木春忽叹气:“要是长乐王殿下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会和我们一起救夫子的,唉,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谢琅摇头:“不,殿下没有死。”
“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木春:“……”
谢琅又道:“因为我相信长乐王殿下,所以我才敢猜测他没有死,或许,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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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第 77 章
◎发疯◎
宫中, 沈霜鹤收到谢琅送来的信,她展开看后,然后脸色波澜不惊的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毁。
果然, 是这样吗?
她敛眸, 忽然觉的想笑,又有点想哭,她想到了四年前,她跪在裴淮之面前,苦苦哀求着他去救珠珠,结果只换来他冷冰冰的一句不识大体的斥责,她心中喃喃道, 裴淮之,若你知道真相, 你可会后悔?可会想起那个被你舍弃的女儿?不,就算你后悔,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而我, 是不会原谅你的。
偏偏她烧完信后,裴淮之就来了凤藻宫, 他见沈霜鹤怏怏的, 眼角还有泪痕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因为思念裴昭流泪, 于是妒从心起:“你就这么离不开裴昭么?真是下贱!”
沈霜鹤抬起眼眸, 她有千言万语要说, 但最后只化作一声冷笑。
裴淮之见她冷笑, 更是不忿, 沈霜鹤到现在还没有屈服, 他实在不明白,裴昭有什么好,值得她这般惦记,他都这般软语求她了,她仍然摆出这副模样,这是在给谁看!
于是裴淮之冷冷道:“如今朕为刀俎,你与裴昭是鱼肉,朕劝你识点时务,别再惹朕发火。”
沈霜鹤道:“识时务?识时务皇上就不会对岁安动手吗?裴淮之,你休要再这般虚伪假意,我瞧着恶心。”
裴淮之愕然:“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再这般虚伪假意了。”沈霜鹤一字一句道:“岁安的死讯,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只我一人不知,但天底下,会有不透风的墙吗?我告诉你,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裴淮之大怒:“哪个狗奴才多的嘴!”
“你也不用迁怒他人,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的。”沈霜鹤嗤笑一声:“而且你放心,我不会为此寻短见的。”
她站了起来,走到裴淮之面前,仰着头,瞪着他,裴淮之被她目光看的不由倒退了两步,他不自觉的有些心虚:“你瞪着朕干什么?”
沈霜鹤忽一笑:“我只是想看清楚,到底是怎么的狼心狗肺,才能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的同胞兄弟下手!”
“你……”
“四年前,你差点杀了岁安,四年后,你仍然不放过他,为什么?他明明是你的亲弟弟,就算你那般羞辱他,他都没有取你而代之的心思,西陵一战,他更是拼死护国,于公于私,他都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但是你呢,你是怎么对待他的?”
裴淮之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但在听到最后,却怒而反驳:“谁说他没有对不起朕?他明知道你是朕的妻子,却仍然娶了你,夺妻之恨,朕就算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沈霜鹤大笑了起来:“夺妻之恨?那四年前,总没有夺妻之恨了吧,你不还是想杀了他?裴淮之,你承认吧,你就是因为嫉妒岁安,你嫉妒他有父皇母后的宠爱,而你没有!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父皇母后不爱你,为什么会让你做太子?为什么会让你登基为帝?你总是觉的全天下都对不起你,但你明明就拥有了全天下,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你有爱你至深的妻子,你有众多美丽的妾侍,你还有四个可爱的女儿,以及护你疼你的双亲,尊你敬你的弟弟,老天并没有薄待你,反而给了你一切,可是,你珍惜过这一切吗?你还不是被嫉妒吞噬了内心,才一步步将爱你的人都舍弃?不,裴淮之,你本就不配得到这一切!”
沈霜鹤骂的爽快,裴淮之却听的暴怒,他上前一步,掐住沈霜鹤脖颈:“住口!不准再说了!你懂个什么东西?”
他大怒之下,已是语无伦次:“谁告诉你朕拥有一切的?拥有一切的,明明是裴昭!从小到大,父皇母后眼里看到的,都是他,而不是朕!就连这皇位,母后也曾唆使父皇,传给裴昭而不是朕!要不是母后突然离世,你以为朕还有命站在这里?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一个废太子,会是什么下场?哼,一直以来,朕从来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无论是被母后,还是被你,沈霜鹤,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裴淮之愤怒到双目赤红,掐着沈霜鹤的脖颈也越来越紧,沈霜鹤被掐的呼吸困难,却仍然死死瞪着他,裴淮之的手越掐越紧,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留下重重的掐痕,正当沈霜鹤快要窒息的时候,裴淮之却忽然放开了她。
沈霜鹤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裴淮之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朕不会杀你,杀了你,那是便宜了你,朕要你跪在朕的脚下,乞求朕的宽恕。”
沈霜鹤嘶哑着声音:“你……做梦!”
裴淮之冷笑一声,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就如同望着一只怎么都飞不出掌控的笼中鸟一般:“裴昭已经死了,是朕杀的他,你以为,还会有人来这深宫救你?做梦的人,是你。”
他转过身,伴随着沈霜鹤的剧烈咳嗽声,徐徐往外走去:“朕有的是时间,沈霜鹤,你与朕,来日方长。”-
厢房内,沈霜鹤喉咙愈发疼痛,颈骨被裴淮之掐的几乎碎裂,她捂着脖颈,咳的天昏地暗,她神情虽然痛苦,但眼神之中,却愈发清明。
她脑海之中,一直回旋着裴淮之刚刚的话:“裴昭已经死了,是朕杀的他。”
她闭起眼,两行清泪从眸中滑落。
裴淮之,我要向你讨个公道,为岁安,也为珠珠,更为了我自己-
那日之后,裴淮之再未踏足凤藻宫。
沈霜鹤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她戳破了他内心深处最介意的隐痛,他接受不了,所以才不想踏足凤藻宫。
就像他说的,来日方长,等到沈霜鹤熬不住深宫的孤寂,她会主动来向他低头的。
裴淮之坚信就是如此。
所以他自己没有进凤藻宫,却不断的让周安来这里,对沈霜鹤说一些沈家的事情,说一些长乐王府的事情,还有说一些裴昭的身后事,他既是在威胁她,也是在警告她,他要让她彻底的屈服。
周安都不忍心了,他对沈霜鹤道:“娘娘,要么,您就去向皇上服个软吧。”
沈霜鹤未答,只是问周安:“周安,我有句话,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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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 第 78 章
◎周安◎
周安垂眸:“娘娘请说。”
“我记得, 你曾经是官宦之家,因为获罪才入宫为奴,是么?”
周安愣了愣, 过了半晌, 才道:“娘娘记的没错。”
沈霜鹤看着他:“你恨么?”
周安又是愣住,但很快就道:“这是奴的命,奴不敢恨。”
“其实,你若恨,我也可以理解。”沈霜鹤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你父因牵连卫相一案才被杀,但说起来,卫相何罪之有?只是因为先帝当时太过年轻, 文宗皇帝怕拿捏不住卫相,才罗织罪名杀了他, 这本就是一个冤案,但帝王的权术,却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 这其中, 也包括你。”
沈霜鹤顿了顿:“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也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 而不是这深宫的奴婢, 周安,你如果告诉我, 你不恨, 我是不相信的。”
周安的手指甲已经掐进手心, 他木然道:“娘娘, 奴, 的确不恨。”
“周安……”
“娘娘!”周安打断沈霜鹤的话:“娘娘, 这世上,有人注定了是人上人,有人注定了是脚下泥,而奴,就是后一种,奴没有资格恨,也不敢恨,奴可不像娘娘,流落到了宫外,还有长乐王帮着衬着,奴可没有那么好命。”
周安没有注意到,他说到最后,已经愤恨到面目扭曲,和他往日谨小慎微的模样截然不同,沈霜鹤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是想说,无论你恨不恨,你都可以重新开始的。”
周安怔住,但马上斩钉截铁道:“奴觉的现在很好,不劳烦娘娘费心了。”
说罢,他扭头就走,而且走的飞快,生怕一停留,就被沈霜鹤看出他的满腔恨意。
他一直走到凤藻宫外,才回头看了宫门一眼,然后他木然转过头,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
周安最后到了椒房殿。
椒房殿中,太子被婢女带下去玩耍了,郭彤霞亲自出来相迎:“公公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椒房殿了?”
周安笑了笑:“皇上不来,奴难道来不得吗?”
“周公公这是在打趣本宫吗?”郭彤霞怏怏道:“公公不必总是提醒本宫失宠之事。”
“那娘娘可知自己为何会失宠?”
“还不是因为那奏折的事。”郭彤霞提起这个就悔恨不已:“本宫当时是真的觉的太子的病情比西陵的军情重要,所以才没有告知皇上,但是谁能想到皇上因为这件事情就不理本宫了……本宫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难道自己儿子的病情,不比那破军情重要吗?”
周安直截了当道:“或许,并非是因为娘娘隐瞒军情之事。”
“嗯?这怎么说?”
“娘娘可遇到了长乐王妃?”
“长乐王妃?”郭彤霞一提到,脸上就有些慌:“本宫遇到了,说起来,那长乐王妃,怎么会和沈皇后长得那么相像?”
“因为,她就是沈皇后。”
郭彤霞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奴在说,她就是沈皇后。”
“不可能!”郭彤霞尖锐地叫起来:“四年前,她就被火烧死了,人死怎么能复生?”
“或许,四年前,她根本未死。”
“不!那火是本宫看着烧起来的,那么大的火,她怎么可能没死?”
周安道:“奴也不知道沈皇后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她确实逃出来了。”
郭彤霞颓然跌倒在椅子上:“她没有死……怎么办……怎么办?”
她抓住周安的手:“公公,你要救我!是你教我去放火的,是你说,她不死,我就当不了皇后的!现在她回来了,你要救我!”
周安抓住她的手:“娘娘,奴没有要不救你,奴会救你的。”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皇上……皇上知不知道是我放的火?”
“皇上不知道。”周安顿了顿,又道:“但是,娘娘您也清楚,皇上的心中,沈皇后的地位,仍然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否则,不会四年了,他还没有立您当皇后。”
郭彤霞绝望道:“这不需要你提醒我,我何尝不知道,我在他心目中,根本比不上沈皇后,沈皇后是天上的月亮,云里的观音,而我呢,一个下贱的洗衣婢,他对我就是一时新鲜而已。”
“沈皇后一回宫,皇上就再也不来看娘娘了,若有朝一日,沈皇后知道是娘娘放的火,娘娘觉的,会怎么样?”
郭彤霞惊慌道:“我会死,对吗?我现在该怎么办?教教我!”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你意思是……让我再杀沈皇后一次?”
周安点头。
“可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第二次,她难道不会有所防备吗?万一我被抓个现行,怎么办?”
“不会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郭彤霞激动起来:“我也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拿我当一把刀,想捅谁就捅谁,自己却干干净净,我不会再被你挑唆,去杀害沈皇后了,我反正有太子在手里,就算皇上知道了四年前那事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他看在太子面子,也会当作无事发生的。”
“是这样吗?”周安轻笑:“有太子在手里,真的就会金身护体吗?”
郭彤霞被他这一声轻笑弄的心虚,她强装镇定道:“难道不是吗?太子可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是吗?”周安道:“不妨告诉娘娘,沈皇后对太子的身世,可是已经起疑心了。”
郭彤霞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你说什么?”
“奴说,沈皇后对太子的身世,可是已经起疑心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皇后兰心蕙质,她那般聪明,难道会看不出端倪?依奴看,她恐怕已经让人暗中调查了。”
周安隐下沈霜鹤劝他从头开始的话,也是在这里,他开始对沈霜鹤有了防备,沈霜鹤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这让他惶恐不安,他的秘密太多了,他不清楚沈霜鹤到底知晓了哪个秘密,但无论是知晓了哪个,他都不可能留她性命了。
郭彤霞果然被他三言两句就吓到心神不宁,周安又柔声道:“娘娘,奴劝您,在事情无可挽回前,早做打算。”
郭彤霞咬牙,半晌后,她终于道:“你说的对,我要早做打算,不管她猜没猜到,我都必须要除掉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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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 第 79 章
◎送长乐王妃上路!◎
郭彤霞被周安唆使, 铁了心要除掉沈霜鹤,她左思右想,四年前放了那把火没有烧死沈霜鹤, 四年后, 她不能再放火了,倒不如趁裴淮之不在的时候,以祸乱宫廷的罪名将沈霜鹤除去,反正沈霜鹤现在的身份是长乐王妃,不是皇后娘娘,她杀一个长乐王妃,也无可指摘。
于是郭彤霞趁着裴淮之每月十五去承恩寺祈福的时候, 气势汹汹带人闯进了凤藻宫。
沈霜鹤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她要来,她情绪并未波动, 而是淡淡瞟了眼宫人手上拿着的白绫,道:“贵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郭彤霞冷笑:“自然是做该做的事情。”
春朝下意识挡在沈霜鹤身前:“郭贵妃,你不要乱来, 你不怕皇上怪罪你吗?”
“皇上不会知道这件事。”郭彤霞道:“皇上只会以为, 长乐王妃太过思念长乐王,于是上吊随长乐王去了。”
春朝怒道:“皇上如此聪颖, 你以为他会被你蒙骗吗?”
“为何不会?”郭彤霞咯咯一笑:“就算皇上没有被本宫蒙骗, 那一个死去的长乐王妃,和一个活着的太子生母, 你觉的他会选谁?”
春朝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她心知肚明, 裴淮之肯定会选活着的太子生母, 因为裴淮之他是一个极为理性的帝王, 就算他再怎么喜爱沈霜鹤, 也不会为死去的她报仇雪恨,甚至殃及太子的。
春朝只好张开双臂,视死如归挡在沈霜鹤面前:“你们要伤害长乐王妃,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郭彤霞不耐烦道:“谁在乎你一个丫鬟的死活?来人,乱棍打死!”
“慢着!”出言阻止的是沈霜鹤,她安抚的拍拍春朝的手臂,然后将她拨到自己身后,自己则站到春朝面前:“郭贵妃,你要杀的是我,何必要和一个丫鬟一般见识?”
郭彤霞道:“你说的不错,本宫要杀的是你,但是这丫鬟,本宫也留不得。”
沈霜鹤望着她:“贺霜与郭贵妃无冤无仇,郭贵妃却要来杀贺霜,看来,郭贵妃已经知道,贺霜并非贺霜了。”
郭彤霞索性承认道:“你不该回来的。”
沈霜鹤苦笑:“并非是我愿意回来,而是皇上非要逼我回来。”
郭彤霞听到,更是妒从心起:“我也知道,我这个人粗鄙不堪,没有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我若没有获罪入宫,我未必不会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小姐,我没你那种好命,所以我只能抓住我自己能抓住的,皇上也是,后位也是,你也别怪我狠毒,若你沦落到我这样的境遇,只会比我更加狠毒。”
沈霜鹤听后,只道:“四年前,冷宫那把火,也是你放的吗?”
郭彤霞愣了愣,她下意识想狡辩,但是又想到沈霜鹤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何必在她面前狡辩,于是她道:“就是本宫放的,你能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沈霜鹤道:“我只是很好奇,你当时还怀着太子,而我惹怒了皇上被关在冷宫,依照你以前的性子,顶多是在皇上面前吹枕边风,让皇上废了我,而不是冒着风险去冷宫放火,因为此事若败露,那你的一切就化为乌有了,你这么珍惜权势地位,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是不是有人唆使你?”
郭彤霞听到“唆使”两个字时,下意识目光开始闪烁,但仍然嘴硬道:“什么唆使?何人敢唆使本宫?”
“是吗?包括今日来这杀我,也是无人唆使吗?”
郭彤霞的眼神更加闪躲,她慌乱避开沈霜鹤目光,然后道:“你话太多了,来人,送长乐王妃上路!”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少,明天会再更新一些的
80 ☪ 第 80 章
◎敢不敢滴血认亲?◎
但是宫人还没上前, 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裴淮之走了进来。
郭彤霞立刻吓得腿脚发软,她本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 除了四年前的火烧冷宫, 她这辈子也没做过多少坏事,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强,所以裴淮之一进来,她立刻就吓到不打自招,跪下哀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裴淮之瞥了眼地上的白绫, 脸色很是不好看:“贵妃,你这是想做什么?”
郭彤霞慌乱之下, 已经是语无伦次了,根本想不到什么借口,吭吭哧哧半天, 才想到转移话题:“皇……皇上不是去承恩寺了吗?为……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裴淮之冷着脸道:“长乐王妃说让朕留下来看一出好戏, 难道这出好戏,就是你么?”
“妾……妾……”郭彤霞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什么辩解的借口, 最后只好狡辩道:“皇上, 是……是长乐王妃她对妾不敬,所以妾才要杀了她, 妾堂堂贵妃, 杀一个小小王妃, 不是什么大错吧……”
“哦?你倒说说, 长乐王妃怎么对你不敬了?”
郭彤霞一时之间, 又编不出来:“她……她就是对妾不敬!”
裴淮之脸色愈发难看:“贵妃, 你休要在这装疯卖傻了,你要杀长乐王妃,到底是因为她对你不敬,还是因为,你知道她不仅仅是长乐王妃?”
纵然郭彤霞再怎么愚蠢,也听出了裴淮之的话中之意,她顿时面如土色,裴淮之这般说,代表他不介意让她知道沈霜鹤的身份,他还是认沈霜鹤是皇后,那谋害皇后,乃是大罪。
郭彤霞慌乱之下,也不敢狡辩了,她连连叩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裴淮之冷哼了声:“贵妃,朕本来觉的你只是娇蛮了些,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他顿了顿,想到郭彤霞之前的种种愚蠢操作,更是心生厌烦:“四年前,冷宫那场大火,你以为朕不知道真相吗?朕知道!但是朕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倒好!还想再做第二次!”
郭彤霞吓到瘫软,原来裴淮之早知道四年前她干的事,只是他没有说罢了,那今日他说出来,是想……郭彤霞立刻拉住裴淮之的衣摆,哭哭啼啼:“皇上,妾错了,妾真的错了,求皇上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再饶妾一次吧,太子不能没有母亲啊~皇上~”
郭彤霞这话,倒的确让裴淮之心中起了涟漪,正如郭彤霞所说,太子还小,只有四岁,而且十分依赖郭彤霞,郭彤霞是死不足惜,但贸然赐死她,对太子身心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裴淮之的悲剧,就是因为被强行带离生母身边,所以他整个童年都不幸福,甚至他整个一生,都因为这件事影响深远,他之所以一再容忍郭彤霞,就是不想让自己的悲剧出现在他唯一的儿子身上。
所以裴淮之有些动容了,他沉吟片刻,道:“滚出去!”
这三个字,虽然是在骂郭彤霞,但其实是在告诉郭彤霞,他放过她了,郭彤霞也听明白了,她如临大赦,慌乱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就准备狼狈逃离凤藻宫,但偏偏这时候,沈霜鹤说了句:“慢!”-
郭彤霞诧异转身,裴淮之也有些诧异,他皱眉,道:“长乐王妃,此事虽是贵妃做的不对,但你也毫发无伤,所以,就算了吧。”
沈霜鹤道:“妾不让郭贵妃走,不是为了妾,是为了皇上。”
郭彤霞怔住,裴淮之也怔住,沈霜鹤抿了抿唇,扫了二人一眼,心中已全是厌恶之情,她不想害人,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原谅这二人对她的伤害,还有珠珠,她又有何辜?沈霜鹤道:“贵妃可还记得一个叫刘民的千总?”
听到刘民二字,郭彤霞顿时瞳孔放大,脸上也是瞬间惨白,她慌乱摇着头:“不记得,不记得。”
裴淮之都懵了,为什么郭彤霞被区区一个千总吓成这样,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就听沈霜鹤道:“四年前,这个叫刘民的千总,一夜之间,忽然全家被杀,他平日和人无仇无怨,谁会下这种毒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郭彤霞有些声嘶力竭了:“难不成是我杀了他?”
沈霜鹤微微一笑:“但是曾经有人看见,这个刘千总,数次偷偷出入禁宫,而且去的,还是椒房殿,而且,这位刘千总,和妻妾生了七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孩……”
话已至此,就算再蠢钝的人,都听懂了,何况是一向聪明的裴淮之。
裴淮之初时是满眼的不可置信,但很快脸上又是无比的暴怒,他额头青筋直跳,脸色通红,瞧起来甚为恐怖,他看向沈霜鹤,眼神中已满是杀气:“沈!霜!鹤!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妾自然知道。”沈霜鹤无比平静。
“满口胡言!”裴淮之忽然暴跳如雷,他拔出剑,抵在她脖子上:“朕杀了你!”
郭彤霞忽然回过神来,她嚷道:“对,皇上,杀了她!杀了她!她在胡说!她在胡说!”
裴淮之握剑的手都在抖,沈霜鹤笑了笑:“皇上可以杀了妾,但是皇上不想知道真相吗?”她讥讽的看着裴淮之:“皇上可以问问郭贵妃,她敢不敢,滴血认亲?”
此话一出,郭彤霞都吓到匍匐在地了:“不要……不可以……皇上,你不要相信她……”
但是她表现的太过害怕,反而让裴淮之信了七八分,裴淮之的嘴唇都在哆嗦,他的剑,也从沈霜鹤的颈部,转到了郭彤霞身上:“说!要是有一句假话,朕杀了你!”
此时此刻,郭彤霞害怕到了极点,她浑身都在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霜鹤轻声道:“郭贵妃,你就招了吧,难道你真要太子过来滴血认亲吗?那到时候,给太子造成的伤害,恐怕会无法挽回。”
郭彤霞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是啊,如果当着太子的面滴血认亲,那到时候会怎么样,她想都不敢想,她脸色惨白,拼命磕头:“一切都是妾的错,皇上,您要杀,就杀了妾吧,太子才四岁,他是无辜的,皇上,求您饶了他性命,求您了……”
郭彤霞这等于招认了,裴淮之简直是气急攻心,他只觉胸腔剧痛无比,一口鲜血已然喷出,整个人也气的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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