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从手掌传来，让人舒服了些，却没法平复他纷乱的心绪。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放着刚才的情形，秦勉不重样的项链、面对自己时的淡定，还有最后对峙时敢把事情挑明的无所谓的态度。
就好像在说，你随便胡闹，闹完我们就毫无瓜葛了。
励晨鞠着水往脸上捧了好几次，直到手机连续传来响声才停下。
他关了水龙头，掏出手机，是群聊消息。
他正要细看，一滴水挂在他眼睫，随着低头的动作坠下来，让屏幕花了一块儿。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水正顺着发丝和脸庞往下滴，落到白色的衣服上，显出深浅不一的水渍。
可真够狼狈的。
要是被那群儿子看见了，肯定要笑话他。
他抽了纸巾把脸擦干净，又慢条斯理重新洗了遍手——
赛前紧张的时候他就会这样，不管情绪起伏有多大，他都强迫自己在这期间调整好心情，不影响下一场比赛。
现在也是一样，离开洗手间时他看起来又成了了平时活泼灵动的模样。
——除了衣领湿漉漉的痕迹之外。
他点开从刚才起就滴滴滴响个不停的小群。
看清群名时他哼笑了一声。
两三天没注意，群名就又改了：谁上国一谁是狗。
这是个私下的小群，聚集了些关系要好的职业选手。
刚打开就赶上有人在cue他。
是你辅助爹：【谁还没到吗？@全体成员】
satan：【冻冻】
jellyyyy：【哪间休息室？】
blaze想当狗：【1702，来】
是你辅助爹：【你在楼下化妆？那帮忙带瓶可乐吧，17楼贩卖机空了。】
是你辅助爹：【猫猫生气.jpg】
jellyyyy：【我在三楼。】
jellyyyy：【有点远，要带的喊爹。】
江来来：【三楼不是明星休息室吗？干嘛，线上gank还不够，你又去休息室gank了？】
能不能别送了：【打得赢不？虽然我没参加综艺，但可以参加一下收尸。晨少撑住，我现在就下楼看热闹。】
jellyyyy：【@能不能别送了，你也来了？】
能不能别送了：【是的呢，说是又加了点环节，要多找点人来整。】
能不能别送了：【老子宅得好好的，被俱乐部薅起来营业。看看你干的好事，微笑.jpg】
励晨听懂他意思了，有0-5的热度之后节目组想搞事情。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他发了一个“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的小猫摇头表情包，否认三连。
silver吃啥：【话说回来，你跟人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要酱紫杀？】
励晨继续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jpg】
silver吃啥：【当我是傻逼？我家狗都能看出来你在针对人家。】
江来来：【你懂什么，这是不走寻常路来吸引对方注意力，就跟小时候你拽喜欢的人辫子一样。】
silver吃啥：【？？？】
能不能别送了：【你别说，还真别说。】
satan：【感觉有点道理。】
是你辅助爹：【@jellyyyy，心机！】
江来来：【他是懂欲擒故纵的。】
励晨看着话题越跑越偏，正想关掉，聊天框里又蹦出来一句。
blaze想当狗：【嘘，收！你再说小心他不给你带水了】
周焰不愧是铁哥们，很有眼力见地帮忙转移了话题。
励晨私聊他一个卖萌点赞的萨摩耶表情包，再切回群，果然已经换了风向。
是你辅助爹：【ok，立马撤回。爷要可乐。】
励晨笑了一下，打字：
jellyyyy：【这是求人的姿态？】
jellyyyy：【喊爹。】
blaze想当狗：【爹，冰水就行。】
是你辅助爹：【猫猫头不屑.jpg】
江来来：【宝贝，爸爸要雪碧。】
jellyyyy：【？】
jellyyyy：【真别恶心我】
cloudyyyy：【冰的就行，种类不挑。谢谢宝贝~】
windyyyy：【冰的就行，种类不挑。谢谢宝贝~】
keyyyy：【冰的就行，种类不挑。谢谢宝贝~】
spoonyyyy：【冰的就行，种类不挑。谢谢宝贝~】
江来来：【卧槽哈哈哈哈哈哈】
能不能别送了：【欺负群里没有别的整队了是吧】
jellyyyy：【……您四位来了吗就喝】
这个群不是谁都能进的，励晨跟fwb剩下的队友都算是圈里的正常人，也是难得的一个队伍都在群的人，所以取了类似的名字。
可能是他跟队友平时关系好的过分，休赛期这群人经常是一两天都不联系一下的状态。
他出门的时候看训练室没人，以为队友都不在呢。
windyyyy：【怕你被秦勉揍，我们都来了】
cloudyyyy：【儿子别怕，爹在呢】
江来来：【儿子别怕，爹在呢】
是你辅助爹：【儿子别怕，爹在呢】
励晨跟这群人都还幼稚地喜欢互认儿子，他被气笑了，打字：
jellyyyy：【要不我拎个热水瓶上去吧，饮料已经救不了电竞圈了。】
jellyyyy：【大伙多喝开水，能死一个是一个。】
励晨一个人跟一堆人打嘴仗，两手抱着手机在键盘上舌战群儒。
要不说打职业的身体素质差呢，下楼买个水都嫌远，一个个宁愿在空调房渴着也懒得动。有这闲聊的工夫，早买完回去了。
可能因为今天不少人在3楼，这一层的冷饮贩卖机种类也不太全，励晨想一次性把他们要的都买好，于是又上了层楼。
可乐、雪碧、红茶、咖啡、水……他全部买好付完钱后，蹲下来从下面出货口取。
一共12瓶，实在不好拿。他想了想，干脆全都抱到怀里。
接着就被冰得“嘶”了一声。
励晨不怕冷，但十来瓶冰饮一下子贴到怀里的感觉还是……很苏爽。
凉气四面八方外溢，再加上面前被打湿的衣服，他胳膊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眉头都不自觉狠皱了一下。
他扫了眼两个电梯，刚巧有一个正要上来。
于是励晨赶紧眼疾手快用胳膊肘按了电梯，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心想今天总算运气好了一次。
话还没在心里说完，怀里最高处的瓶子直接掉了下来。
草，还是点儿背。
励晨下意识要去捡，刚迈出一步又掉下去一瓶，跟前面那瓶一起顺着门滚进了电梯。
……
那也行吧，进去了再捡也一样。
励晨把饮料抱得更紧，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他还弯腰抱着饮料，只能抬头冲电梯里的两个人笑笑。
看清面前的人，励晨脸上的笑直接凝固了。
秦勉站在他面前，戴了口罩，正低头看着他。
他旁边还有一个女生，前两天比赛的时候励晨见过，好像是他的助理。
这姑娘一见到励晨进来，就伸手挡在了秦勉前面。
还挺护主，是个好助理。
励晨刚在心里夸完，她忽然按了开门键，来了一句：“秦老师我手机忘带了，要不咱们再下楼拿一趟吧？”
励晨：“？”
你要不要看看你手上拿的什么？
他看见他们按了13楼，是拍摄区，应该是要去做准备了。
励晨没想到他们防备到这种程度。
真不至于，他还能在电梯上干架不成？
励晨怀里的一大团还在冒着冷气，这会儿看他们要上不上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抬脚就要出电梯，没想到被人捏住了肩膀。
严格来说也不算捏，秦勉并没使劲，只是把手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想挣脱很容易，但励晨还是停住了。
沉默片刻，秦勉说：“你去拿吧，我先上去。”
“啊？”助理明显愣了下，见秦勉坚持，还是下了电梯。
看见她离开的背影，励晨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有种游戏solo时赢了的快乐。
“几楼？”秦勉问他，已经摘了口罩。
“十七。”励晨回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谢谢。”
这声谢谢太刻意，秦勉闻言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有话要说。
励晨等着他讲，最后秦勉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按下楼层后，秦勉捡起地上掉的饮料，朝励晨走进一步，帮忙放回了他怀里。
可他买的实在是太多了，刚放稳就又要往外掉，秦勉只能再摆一次。
还很耐心地把励晨本来抱着的那些也全都重新码了一遍。
两人距离很近，励晨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很淡，好像还是上次比赛他用的那款。
还挺好闻。
励晨鼻翼微动，不动声色又闻了闻，但他最近犯鼻炎，实在没能品出什么，只感觉是很清冽的冷调。
秦勉垂着头还在摆弄那些饮料，励晨能看到他眼皮带了一层很浅的眼影，尾部是上扬的形状，跟他桃花眼的眼型契合。
这种眼型笑起来很撩人，不过他一向爱冷着个脸，优越的多情眼从来都只是摆设。
当年熟悉了之后，他经常在励晨面前笑，现在那份“特别”被收回，敛起的神情加上他长开的面庞，气质里冷淡的一面被放大，温和的那部分已经看不到了。
“看够了吗？”秦勉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抬起头。
励晨：“？”
这人一直低着头，还能感觉到自己在看他？
励晨一时语塞，硬着头皮跟他对视，同时集中精力在脑海里搜索词库，希望能编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借口没想出来，喷嚏倒是想打一个。
秦勉就看眼前人本来严肃又专注，像在思考，接着忽然就皱巴了脸。
然后——
对着自己打了个喷嚏。
打完没两秒，又连着打了两个。
怀里秦勉刚码好的饮料，一个接一个，哗啦啦全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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